紫玲谷內,洞天無晝夜,陰魔救援凌雲鳳後,潛回司徒平肉身,已是離谷六七天後,裝作依紫玲囑咐的靜養後,行動已不妨事,隻是重傷後,氣機不甚調順。暗中修練這後天邁進先天的門檻白陽壁刻圖解,窮先後天之間的變化,調理這司徒平肉身,弭補與後天五行格格不入,指揮不動五行法氣的缺點。寒萼見陰魔司徒平已復元,便引瞭他滿谷中去遊玩,把這靈谷仙府,洞天福地,都遊玩瞭個夠,直至端陽節近,紫玲還是入定未醒。
因谷中仙境連日觀賞已盡,寒萼便要同陰魔司徒平去崖上閑眺。那植入柳燕娘三屍的元靈卻傳來她發現舊愛尋仇的訊息,陰魔司徒平便欲收回聚奎劍,免至寶助惡,故意說向寒萼說及劍事。寒萼一聽便要去奪回寶劍,那一對白兔,也緊傍二人腳旁,不肯離開。寒萼不借煙雲,撥地飛升,是馭氣排雲的初˙,雖不如紫玲已練到隨意出入青冥的境界,也能手掐劍決,連人帶兔,沖過五色雲層,到瞭崖上落下。
那紫雲障在障內看來,如同五色冰紈做的彩幕。從障外的上面看來,隻見上來處已變成一泓清溪,淺水激流,溪中碎石白沙,遊魚往來,清可見底。寒萼這方想起齊霞兒傳紫雲障用法時,隻傳瞭紫玲一人,後來忙於處理陰魔司徒平,紫玲沒再傳給自己。一時大意,冒冒失失同陰魔司徒平飛升谷頂,出來瞭便無法下去。隨手撥起瞭一株小樹,默憶來時步數,看準一個地方,朝溪中扔去,那株小樹還沒落到溪底,下面冒起一縷紫煙,那株小樹忽然起火,瞬息之間不見蹤跡。
紫煙散盡,再往下面一看,哪裡有什麼清溪遊魚,又變成瞭一條不毛的乾溝。
忽見那兩隻白兔銜著二人的衣角往來路上拉。快到五雲步不遠,轉到一個崖口,便見有兩男一女,各用飛劍正在苦苦支持,當中有一口飛劍正是已故司徒平之物。除薛、柳二人外,便是戴傢場械鬥中,抓起姚元飛走的王森。
原來王森的師父獨角靈官樂三官到川西訪友,路遇萬妙仙姑,被約到青螺山助拳去。王森隨師而來,想起當日薛蟒帶同柳燕娘從戴傢場逃走,便向許飛娘詢問,知道柳燕娘已嫁薛蟒,在五雲步居住,不由怒火中燒。那柳燕娘以色騙藝,到處留情,曾與王森山盟海誓,騙走不少秘訣。王森不甘吃虧,偷偷背瞭樂三官出走,要尋薛、柳二人算帳。趕到黃山五雲步,卻遍尋不見有洞府,信步走上一座高峰,見對面孤崖峭撥,中隔無底深壑,形勢十分險峻,便駕劍光飛瞭過去,尋瞭一塊山石坐下,隨意眺望山景,卻沒料到坐的地方,就在萬妙仙姑的洞府旁邊。有著許飛娘的施法封閉,外人見不到蹤跡。
忽見崖底躥上兩個肥大白兔,長得十分雄壯可愛,在離王森坐處不遠的淺草上打跌翻滾把薛、柳二人雙雙從洞內引瞭出來。薛、柳二人在洞內也看不見坐在洞口邊的王森,隻顧追那兔子,現身穿出洞來,並沒留神旁邊有人。那兔子撒開四條腿比箭還疾,直跑出二三裡地。王森緊跟薛、柳二人身後,薛、柳二人一絲也沒有覺察。王森估計離洞已遠,才大聲叫罵,業已將劍放起,朝柳燕娘當頭落下,柳燕娘連忙飛劍迎敵。薛蟒也將飛劍放起,雙戰王森,見不能取勝,便將得自司徒平手中的那口飛劍放出,三劍夾攻。
陰魔司徒平得不到已故司徒平心法,收不到劍。寒萼手揚處,一團紅光發出爆音,直向那劍光叢中打去。那團紅光原是寶相夫人九轉真元所煉的金丹,非常厲害,三人飛劍失控,聚奎劍被陰魔氣化無相法身擁走。寒萼收回紅光,王森急忙收回飛劍破空逃走。寒萼脫手又飛起彩虹一般的五色匹練,將薛、柳二人雙雙束住,動轉不得。那匹練般的彩虹,也是紫玲谷鎮洞之寶,名彩霓練,能發烈火燃燒,薛、柳二人如何禁受得住。陰魔司徒平不想柳燕娘受苦,先向薛蟒要回瞭劍囊,請寒萼收回彩霓練,薛、柳二人亦轉過崖角逃回洞去瞭。
夕陽已薄崎峪,輕柔的陽光從千紅萬紫的樹隙中穿出,射在褐色的山石上,都變瞭緋色。天空依然還是青的,不過顏色深點。二人緩緩往歸路行走,剛轉過一個高峰,忽聽一聲嬌叱道:“大膽司徒平!竟敢乘為師不在洞府,暗害你師弟薛蟒,今日叫你來得去不得!”
寒萼便搶在陰魔司徒平的前面,正要上前動手時,陰魔司徒平已聽出來的女子是個熟人,忙用手拉著寒萼,一面說道:“周師姊,你隻顧惡作劇,卻把小弟嚇瞭一跳。”
那女子是餐霞大師門下周輕雲,與寒萼介紹瞭,正待寒暄,山頭上又飛下女空空吳文琪,笑對輕雲道:“你隻顧談天,和秦姊姊親熱,卻把我丟在峰上不管。這幾日月兒不亮,莫非就在這黑暗中待客麼?”
輕雲道:“你自己不肯同我先來,我正延請嘉客人洞作長談,你卻跑來打岔,反埋怨我,真是當姊姊的都會欺負妹子。”
為長的就是有著狐假虎威的機會,當然是持強占點便宜。但給後來居上瞭,輕雲的功力修為超越大師姊之上,欺負就隻能成反攻擊的借口瞭。
文琪笑道:“誰還敢欺負你?算我不對,我們回去吧。”
文琪說罷,便與輕雲陪瞭陰魔司徒平、寒萼,回入文筆峰洞內落座。輕雲滔滔不絕為峨眉吹噓,吳文琪猛聽見餐霞大師千裡傳音喚她前去,便和寒萼、司徒平告便走出。回來後,笑說道:“適才師父喚我說是接瞭峨眉掌教飛劍傳書,李英瓊、申若蘭未奉法旨,私自趕往青螺山。師父知道秦傢姊姊在此,命我二人到紫玲谷向二位姊姊借弭塵幡,急速趕往青螺山救英瓊、若蘭二位姊姊脫難。並說紫玲谷本非真正修道人叁修之所,如今帶走司徒平,弭塵幡橫空飛翔,機密已然泄漏,不妨移居峨眉凝碧崖。凝碧崖是洞天福地,幽奇靈秀,與世隔絕,還有長眉真人遺留下的金符異寶封鎖,無論多大道行的異派,也不能擅越雷池一步,”
當下四人同飛紫玲谷口,寒萼想起自己都被封鎖在外,叫客人如何進去?豈非笑話?想到這裡,又因素來好高愛面子,不好意思說出實話,不由急得粉面通紅,忽見一道五彩光華一閃,猛見紫玲飛身上來。
原來紫玲先後施展蠱心惑神的魔功及天狐迷陽透骨之術,都未能奪取獵物神智,下一步,勢將以奸淫交溝作全面發動,但又心有不甘。自古姐兒愛俏,或有愛鈔,也有愛威,而司徒平外表則是一無可取。紫玲有著秦漁一點遺傳,把身子衡量稍重,雖耳濡目染盡是淫穢魔功,肯犧牲色相外表,但還未能看破玄牝交合,糟蹋身子這一關。
這就是邊緣人的悲哀。身在污泥火坑,卻要與環境抗爭,皈依善土,是其妄念之極。來到尋歡的那有正人君子,心不邪,也不到斯地也。茍能攀上救生草,但善土也無她容身之地。眾生愚昧,誰能相馬於驪黃之外,視試她的本心,況且積習定形,行為態度甚難沒有不礙別人眼處。縱有知之者,又有誰願沾上她的污穢外表,自招眾叛親離。有伯樂知馬,也須有王命護之,是排眾之力,才能塞眾生之口。茍無千裡路,千裡馬何為?也是要有用得她著之處,才能上邀王寵。雖是可憐,終是妄念也。
紫玲因奉寶相夫人遺命,凡事均須秉玄真子意旨而行,但心理上過不瞭破身一關,隻好冒險神遊東海,去見母親真靈。難為她居然能將未成熟的嬰兒邀翔蒼冥,神遊萬裡,在寶相夫人遺蛻修真的山洞內闖過子午風雷,母女相見。紫玲說明瞭來意,但她那淫奸一生的蕩母,對貞操的觀念,絕無可能有共識之處。寶相夫人再三勸勉,說是如果前緣註定,倒也無須固執,紫玲隻得悶悶不樂,叩別回來。返神以後,練氣調元瞭好一會,才到後面,卻尋不著寒萼。剛飛身上崖,便遇文琪、輕雲隨著寒萼、陰魔司徒平回來。
紫玲當著外客,不便埋怨寒萼,陰魔司徒平怕紫玲著惱,直說遇見文琪、輕雲,及餐霞大師之命令文琪,借弭塵幡去救英瓊、若蘭,並勸紫玲姊妹移居峨眉等情詳細說出。紫玲道:“算她們明日天一亮就動身,飛劍雖快,由峨眉趕到青螺,也得幾個時辰。此行暫時既不作歸計,意欲略事佈置。”
謙遜瞭幾句,便同寒萼到後面去瞭。
原來紫玲還希望潔身自好,便同寒萼到後面商量,提出為瞭母親將來,作主替她與陰魔司徒平擇吉合巹,籍陰陽交合,深入控制陰魔司徒平。寒萼多秉瞭一些寶相夫人的遺傳,又有點任性,也不是重視貞操,隻是有些憨氣,對多年管頭的姊姊深存拗性,誤會其姊嫌她獨占個郎,負氣說道:“你既說得好,何不你去嫁他,由我去煉修呢?我反正有我的準主意,偏不用失身手段,叫你後來看看我到底有沒有把握。到情魔不套,再照姊姊話辦,也還不遲。”
紫玲怕她磋跎誤事,嘆瞭一口氣,總覺棄瞭這休養生息之地而去,有些戀戀難舍。還有陰魔司徒平這段姻緣,經瞭寶相夫人勸慰之後,仍是於心不死,便去九華去尋追雲叟,就便請示先機及將來的因果。
寒萼越想越有氣,轉身出來,說紫玲偏要慢騰騰地挨到明早,才用千裡戶庭囊中縮影之法起行,萬一誤瞭事,如何對得住餐霞大師與二位姊姊。忽然滿室金光,紫玲同瞭追雲叟一同現身出來。
原來紫玲飛往九華,才行不遠,便遇追雲叟。追雲叟好似已知來意,說道:“到你谷中再說吧。”
到瞭谷中,紫玲正要開口,追雲叟搶先道:“你的來意我已盡知,不必再說出來瞭。至於你另外的一件心事,明早你救的那人將來自會成全你一番苦心,助你功成正果。至於你妹子寒萼,天數有定,不致誤事的,就隨她去吧。李、申二女準在明早動身到青螺,那神是連山大師坐下神禽,兩翼風雲,頃刻千裡,不亞於你的千年獨角神鷲呢。不過現在還早,也註定李、申二女該受一次磨難,你們隻須在明早醜時動身,就不至於誤事瞭。”
說罷,滿室金光,眾人慌忙跪送時,追雲叟已沒瞭蹤影。紫玲不敢怠慢,立刻跑到後面,重將未完各事料理,將這紫玲谷完全封鎖得與世隔絕,以免先父母許多遺物被外人取去。雖然出去時間不大,寒萼已等得心煩,因聽追雲叟行時之言,彷佛說紫玲可以免卻獻身,自己卻不能幸免,又氣又害怕,決意要獨自施為,爭一口氣,故意埋怨紫玲耽延,向陰魔司徒平說道:“姊姊還是這般慢法,我想騎瞭神鷲,先行一步,省得為他誤事。”
嘬口作瞭聲長嘯,走進那隻獨角神鷲。神鷲與大略相似,從頭到腳,有丈許高下,頭連頸長約四尺,頂上有一叢細長箭毛,剛勁如針,嘴如鷹喙而圓。兩翼緊束,平展開來怕有三四丈寬。尾有五色彩羽似孔雀,卻沒有孔雀尾長,當中兩根紅紫色形如繡帶,長有兩三丈。腿長隻五尺,粗細不到一尺,鋼爪四歧,爪尖長約一尺,三前一後,爪大如盆。周身毛羽,俱是五色斑斕,絢麗奪目,惟獨嘴蓋上,同腿脛到腳爪,其黑如漆,亮晶晶發出烏光,看上去比鋼鐵還要堅硬。
寒萼喚出神鷲,也不問陰魔司徒平願意與否,似嗔似笑地說道:“你還不騎上去?”
這就是小丈夫的悲哀。無論對方怎麼的裝模作樣,心底上就是從未被當作一回事。陰魔司徒平知是惑心術的操練,裝作不敢逆她,騎上鷲背。寒萼向文琪、輕雲,道一聲:“前途再見,妹子僭先瞭。”
說罷,將手一拍鷲背,喊一聲:“起!”文琪、輕雲便見那神鷲緩緩張開那比板門還大還長的雙翼,側身盤轉。才一出石室,那神鷲即豎起尾上長鞭,發出五色光彩,直往谷外飛去。寒萼、陰魔司徒平二人坐上神鷲,飛出去有千多裡路,寒萼說要歇息一會,星光下隱隱看見前面有座高峰,便命神鷲落下,說等姊姊趕來。
寒萼原是哄陰魔司徒平下來,要憑藉陰森夜色施功,加重控制。陰魔本就一直逸出無相法身,在她姊妹身邊窺探,盡悉其企圖,故意嘔她道:“都是寒姊要搶著先走,白招大姊不快,如今還是得等大姊來同走。要是她走差瞭路,遇不上,我們再從後面趕去,豈不想快倒慢瞭麼?”
寒萼就是受不得激,嬌嗔道:“你敢埋怨我麼?你當我真是姑娘?實對你說,適才我和姊姊為你吵瞭一次嘴。我這人心急,才借故把你引到此地。我算計姊姊動身還得一個多時辰,我們正好勻出時間來談談要緊的話。忘瞭問青螺的路,那是哄你的。就算我不認得,神鷲它得道千年,哪裡沒有去過,還怕迷失嗎?
姊姊用的法術叫作千裡戶庭囊中縮影,是我外祖父雪雪老人在有福地之稱的瑯天府管理天書秘籍,偷偷學來。要用它動身,真是再快沒有。她決不放心我們二人單走,定會沿路留神,我們再放神鷲到空中去等候,決不至於錯過的。你莫要打岔,望著我。”
魔功才施,神鷲忽然輕輕走過來,用口銜著寒萼衣袖往後一扯。寒萼剛要回身去看,猛覺一陣陰風過去,腥風撲鼻。原來這座高峰正當二人南去的路,非常險峻陡峭,擋著視線。下面是一塊盆地平原,四面都是峰巒圍繞,當中搭起一個沒有篷的高臺,臺上設著香案,案上點著一雙粗如兒臂的綠蠟,陰森森地發出綠光,當中供著一個葫蘆。臺前一排豎著大小多根柏木樁,上面綁著老少男女。臺上香案前站著一個妖道,裝束非常奇異,披頭散發,赤著雙足,在暗淡的燭光下面,越顯得相貌猙獰。
那妖道名喚朱洪,當初原是五臺派混元老祖的得意門徒。魔教見五臺當時勢壓峨眉,為要平衡兩邊的力量,造就兩敗俱傷,才能導引兩派至萬劫不復,使烏金鐵幕黑化神州。用瞭倪蘭心誘惑動朱洪,盜瞭混元老祖一部天書和一個護身之寶太乙五煙羅,逃到這四門山地底洞中潛藏。邪正不並立,這妖道本來就不容於正派,而五臺、華山派又因他盜去混元老祖的護身之寶,以致混元老祖慘敗身死,也恨他入骨。而倪蘭心則是隸屬魔宮第七縱隊的終身死諜,即使朱洪歸降魔宮,那第七縱隊隊員也要反出魔宮,執行另一個任務。所以他們友伴極少,隻能死心撻地匿藏,反而偷得清閑。
朱洪隱忍多年,潛藏的地方又在山的洞底,見近年漸漸無人註意到他,決定照天書上所傳的妖法,煉個六六真元葫蘆。這種妖法六六相生,深合先天造化,陰陽兩極迭為消長之裡,在各派妖法當中,厲害狠毒,無與倫比。須用三十六個有根基的童男童女的陰魂修煉,中分五行十二生肖,照年齡日月時辰分出長男、中男、少男,長女、中女、少女。祭煉的日子還要與這主要祭品的十二個的生命八字相合,既要生肖對,又要年齡符。還必須在露天之下搭臺祭煉,要與祭煉的日時相生,差一點便不行。所以每年隻能煉一次,每次共用三雙男女,一正兩副,另外在中少男女為主時,多取三個生魂。加上最末一次,再取一個稟賦極厚、生俱仙根的童男作為全魂之主,共用陰魂四十九個,加上與妖道自己元神合一,暗符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頭一次去尋找童男童女也極為湊巧,被他順順當當地煉成。到第二次,還富馀瞭兩個童男,被留下為道童,一名於建,一名楊成志。這回是第三次,看見一輛扶樞回籍的官眷車上,坐著一雙粉裝玉琢的童男女。官眷貪妖道肯免費算命,泄瞭童男女八字。朱洪一算,不但女的合今年之用,男的還正合最後時之用。再一看那兩個小孩的根骨,竟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厚根的童男女。便使妖法刮起一陣陰風,將這兩個小孩盜到山中洞內。這兩個孩子,女的是姊姊,名喚章南姑;男的隻有乳名,叫虎兒。
南姑雖是幼女,頗有膽識,向於、楊二道童套出妖寶煉法,打聽得妖道朱洪祭煉葫蘆時,總是用一面小幡,展動起一層厚的黑霧將法臺遮蓋。因為今晚就要行法,小幡已請出來,供在那邊桌上。南姑見那供桌上面豎著一面白綾子做的,不到二尺長的小幡,上面紅紅綠綠畫著許多符篆,心想毀瞭它,妖法就難以隻手遮天,於是一個冷不防搶上去,將幡拿在手裡,便撕扯起來。於、楊二道童見師父的幡被人搶去撕毀,知道這個關系非同小可,嚇得面無人色,上來就搶。一面是師父兇惡,自己奉命防守,責任攸關;一面是情知必死,難逃活命,樂得把仇人法寶毀一樣是一樣。偏偏那幡竟非常結實,怎麼撕扯也難損壞,三人在地下扭作一團。
忽然一陣陰風過處,是妖道領瞭那八個童男女進來,看見他心愛的法幡正夾在女孩胯下,並不知這女孩經期已近,加上連日急怒驚嚇,又用瞭這一會猛力,因而發動天癸,沾上瞭幡面,無心中破瞭他的妖法,引致妖術不靈,黑霧祭不起來,被人看破,身首異處。
妖道上臺焚瞭鎮壇符篆,將適才小幡展動,念誦咒語,才覺出他最心愛的黑神幡已失瞭效用,被那女童的元陰天癸所污。煉這種葫蘆,為天地鬼神所同嫉,全仗這妖幡放出來的濃霧遮蓋法臺,好掩過往能人耳目。妖道明知這法煉起來要好幾個時辰,失瞭掩護危險非常,但是時辰已到,重煉又趕不及。如果不即動手煉祭,就要前功盡棄。隻得冒險小心行法,陰魔司徒平和寒萼看到時,妖道正在右手持著一柄長劍,上面刺著一個人心,口中喃喃念咒。忽然大喝一聲,臺前柏木樁上綁著的人,有一個竟自行脫綁飛上神臺。妖道劍尖上發出一道綠焰,直朝那人卷去,那人便化成一溜黑煙,哧溜鉆入案上葫蘆之中去瞭。柏木樁上綁著的人仍然未動,化成黑煙鉆進葫蘆內的是死者的魂靈。那妖道劍尖上人心已不知去向,卻刺著一道符篆。朝著前面一指,立刻鬼聲啾啾。
一陣腥風過處,劍上又發出一道綠焰,直照到臺前一個矮小的木樁上面。木樁上綁的年幼女孩子,就是南姑,在那裡大罵。眼看那道綠焰忽然起瞭一陣火花,火花中飛起一柄三棱小劍,慢騰騰向南姑飛去。因南姑在咒罵中扭動,妖道要借火光尋找那女孩穴道,劍就隻能緩緩下刺。眼看隻剩下最後這個小女孩的心魂,一取到手中,便可大功告成。
忽然眼前一亮,陰魔司徒平的聚奎劍光從天而降。朱洪顧不得再取那女孩心魂,將手中劍往上一指。那柄三棱小劍帶著一溜火光,靈活異常,陰魔司徒平的飛劍竟有些抵敵不住。猛聽一陣爆音,寒萼祭動乃母的金丹,化作一團紅光如雷轟電掣而來。妖道忙從懷中取出混元老祖護身鎮洞之寶太乙五煙羅祭起,立刻便升起五道彩色雲煙。誰知慢瞭些兒,紅光照處,發出殷殷雷聲,把臺上十多面主幡紛紛震倒,接著又是喀一聲,葫蘆裂成兩半,裡面陰魂化作十數道黑煙四散。妖道千方百計,費盡心血,眼看壞於一旦,還好太乙五煙羅接著那團紅光,未容打近身來。
寒萼見寶相夫人真元所煉的金丹,又被妖道放起五彩煙托住,便放出彩霓練,幫陰魔司徒平的聚奎劍去雙敵妖道飛劍,也隻敵個平手,思量要駕神鷲繞向妖道身後,用神鷲鋼爪抓去妖道的護身法寶。才飛不遠,妖道口中念念有詞,立刻陰風四起,血腥撲鼻。寒萼隻得重又飛回。嬌叱道:“左道妖法,也敢在此賣弄!”
說罷,手揚處,紫巍巍一道光華照將過去,陰風頓止。再射入劍光叢中,那口三元劍隻震得一震,便被那道彩霓緊緊裹住,發出火焰燃燒起來。又過片刻,劍上光華消失,變成一塊頑鐵,墜落在下面山石上,鏘的一聲。朱洪恨得牙都咬碎,又無可奈何,知道敵人厲害,再用別的法術,也是徒勞無功。隻得且仗太乙五煙羅護體挨到天亮,等救兵出來,再作報仇打算。
此時飛劍紫光同那道彩霓破瞭三元劍後,幾次往妖道頭上飛來,俱被五道彩煙阻隔,不得近前。那太乙五煙羅真也神妙,無論寒萼、陰魔司徒平法寶從哪裡飛來,都有五道彩煙隔住,不得近身。忽聽頭上一聲類似鶴鳴的怪叫,煙光影裡,隻見一片黑影隱隱現出兩點金光,當頭壓下,眼看離頭頂不遠,被那五道彩煙往上一沖,沖瞭上去。神鷲接連好幾次,依然無效。寒萼正在心焦,猛生一計,欲擒先縱,等妖道收瞭護身法寶,再命神鷲暗中飛下去將他抓死。於是將放出去的法寶、飛劍,一齊收回,同瞭陰魔司徒平往空便走。
身子剛起在空中,猛見一道金光從天而降,現出一隻丈許方圓的大手抓向妖道頭上。那五道彩煙便飛入金光手中,接著便聽一慘叫,那道金光如同電閃一般不見蹤跡。耳聽一個婦人說道:“太乙五煙羅乃混元老祖之物,妖道偷來,藉以為惡。你二人辛苦半夜,本該送與你們,不過老身此時尚有用它之處。暫借一用,異日相見,再行歸還。下面尚有人待爾姊妹相救,快查看吧。”
說罷,聲音寂然。妖道業已被人斬成兩截。木樁上隻那南姑不曾死,不住口喚道:“大仙救命!”
寒萼將她解救下來,南姑一面叩謝瞭救命之恩,一面哭訴經過,說她還有個兄弟虎兒被困在妖道洞內,務求大仙開惻隱之恩,救她兄弟一命。寒萼見南姑在這九死一生之際應對從容,神志一絲不亂,知道是個有根器的幼女,十分愛憐。
因恐怕走開瞭和紫玲相左,便留下等待神鷲把紫玲引下瞭來,再去援救。
原來紫玲於寒萼離谷後,忽然飛身出來,說是怕文琪、輕雲枯坐,領瞭二女入內。走瞭一截路,前面都是黑沉沉地看不見什麼。紫玲解釋道:“我們現在經行的地方是一條甬道,兩旁俱是石室,因收去瞭照夜明珠,又用先母傳的法術封鎖,所以變成漆黑一片瞭。這紫玲谷當初不過是一個崖底下的一個怪洞,沮洳荒廢,鐘乳懸累,逼仄處人不能並肩,身不能直立,經她老人傢苦心經營,才成為這一個人間福地。隻須用法術將前面封鎖,躲入後面,立刻山谷易位,外來的人便難進入一步。萬一再被看破玄機,隻要走進被封鎖的地方三尺以內,立刻便有水火風雷,無從抵禦。此法名為天高晦明遁,道行稍淺的人遇上,便無幸理。妹子因有一兩樣極重要的先母遺物不能帶走,藏那重要遺物之所,須封鎖三次,所以耽誤些時。”
說吧,立刻發出一道極明亮的紫光。文琪、輕雲隨光到處一看,果然看見到處都是金庭玉柱,美麗光明較前面更勝,隻石室門口,仍是一團漆黑,咕嘟嘟直冒黑氣。三女走瞭好一段路,才到瞭後面,黑氣越濃。紫玲口中念念有詞,不住在地下旋轉。又兩手據地倒立起來,轉走越急。似這樣顛倒盤行瞭好幾次,倏地跳起身來,手上發出紫巍巍兩道光華,照在黑氣上面,然後將口一張,噴出一團紅光,射到前面黑氣之中。隱隱聽得風聲呼呼,火聲熊熊,雷聲隆隆,與波濤激蕩之聲響成一片。
至此,紫玲說是諸事已畢,陪著文琪、輕雲往外走,一面又用法術將前面封鎖。走到洞內廣場,用手一張,谷頂幾十顆閃耀的明星如雨點下墜般,紛紛墜入紫玲長袖之中。走到谷外,收瞭紫雲障,一同升到崖頂。先用法術封瞭谷口。然後再將紫雲障放起,一片淡煙輕絹般隨手飛揚,籠在谷上。然後攏起長發,請文琪、輕雲閉目站好,施展遁法。
隻聽紫玲喊一聲:“走吧!”文琪、輕雲便覺眼前漆黑,身子站在一個柔軟如棉的東西上面,懸起空中。走瞭過個把時辰,紫玲在空中看見神鷲飛翔,跟蹤下來。文琪、輕雲忽然覺得身子落下,睜眼一看,正站在一個孤峰上面,滿天繁星,天還未亮,四山環抱中有一片平原,寒萼、陰魔司徒平在內。
那妖道住的地方在那邊峰後一個石洞之內,非常隱秘。兩姊妹一路往前走,一路拌嘴。到瞭妖道那崖洞,見有兩個十七八歲的道童正在說話。紫玲指尖上發出一道紫光,光到處立刻現出石柱。柱旁見有一個八九歲的道童,圍住石柱哭轉不休,已累得力竭聲嘶瞭。那小女孩跑將過去,抱著那男孩哭瞭起來。
紫玲思量著此行往青螺山有正事在身,其勢不能帶他們同到。輕雲搶著說,要與文琪分出一個看護他們。紫玲先本為難,聽瞭輕雲之言,忽然觸動一件心事,立刻答應,並吩咐立刻動身。那兩個道童搶著跑過來跪下,哭求攜帶著一路走。說時二人俱是眼含痛淚,把頭在地下叩得響成一片。紫玲本不願再加一些累贅。忽然想起追雲叟行時之言,暗想:“追雲叟曾說我脫魔入道,應在今早救的人身上。但不知是說李、申二人,還是這幾個孩子?且不管他,我今日見人就救,省得錯瞭機會。”
恐怕誤瞭李、申二人之事,紫玲不暇再問這四個孩子姓名來歷,隻說一聲:“好吧,反正都是一樣的累贅。”
玄機不可測,魔須魔制,負負得正。紫玲他年以玄功八九,氓混癲鞍門,陷身轆死魔車陣,力抗楊成志,不用魔法,堅持守貞,於內外魔焰焚身將毀下,瀕臨形神俱滅,才得陰魔憐之,挽她超脫魔障,得成正果。
紫玲說罷,請輕雲、文琪和寒萼、陰魔司徒平各攜一個孩子,一同走出洞外,施展瞭法術,喊一聲“起”,直往西方青螺山進發。趕到川邊大烏拉山的側峰,業已大亮。順著大烏拉山西北方留神往下一看,隻見群山綿亙,崗嶺起伏,糾纓盤鬱,竟是山連山,山套山,如龍蛇盤糾,婉不斷,望過去何止千百馀裡,雄偉磅礴,氣象萬千。雖在端陽燥夏之際,因為俱是高寒雪嶺,除瞭山頂亙古不融的積雪外,寸草不生,漫說人影,連個鳥獸都看不見。
紫玲知道青螺伏處萬山深谷之中,離康定雪山不遠,在大烏拉山的西北。因尚不知敵人虛實深淺,又帶瞭這四個孩子,便請女空空吳文琪帶重傷未愈的陰魔司徒平,及四孩子到大烏拉去安頓。輕雲、寒萼先雙雙飛起後,紫玲也排雲馭氣直升高空,陰魔修為已深,因不想大成前露白,招惹是非,以紅珠煉成的第二元神代入司徒平盧舍三屍,因不便把神光心法介入,是以隻能像個木偶瞭。當前要裝作重傷初愈,最適合不過,裝作入定調息,無相法身竊出竅去。因與英瓊有基因聯系,神光掃瞄一下,即感應到英瓊、若蘭被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