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淺開著車,準備去蘇凝的診所接她。
半路上,他就接到瞭何鵬給他打來的電話。
何鵬在電話裡,語氣低沉地告訴他。
「嚴武他……出事瞭。」
「車子以接近一百四十邁的速度,撞破瞭大橋的護欄,沖進瞭十多米深的河水裡。」
「我們接到報警,第一時間趕到現場,他已經……」
「何哥……你,你說什麼……」
江淺重重踩下剎車。
他拿著手機的手,在瘋狂的顫抖,另一隻手更是幾乎握不穩方向盤。
江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像嚴武那麼聰明,又冷靜的一個人,怎麼會在他身上發生這樣的事。
他幾乎是風馳電掣一般地趕往出事地點。
趕到的時候,警方封鎖瞭現場,打撈隊正好把失事車輛打撈瞭上來。
江淺見到瞭嚴武這位兒時玩伴的最後一面。
當嚴武冰冷的屍體被裝好帶走的時候,江淺仍然呆呆地坐在橋邊的草地上,一動也不動。
何鵬走瞭過來,拍瞭拍他的肩膀。
「節哀。」
江淺的神態木然,目光呆滯。
嚴武的死,比餘寶的死更令他難以接受。
他腦袋裡一片空白。
江淺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就這樣出現。
雖然警方初步的調查結果顯示,嚴武遇害的時候,車裡隻有他一個人。
但不要說江淺,連何鵬等一眾警局的同事,沒有人會認為嚴武是自殺的。
他一定是被人謀害的。
而所有人裡,江淺是最瞭解當中內幕的人。
兇手終於把矛頭,對準瞭正在調查這一連串案件的關鍵人嚴武身上。
嚴武必然是查出到瞭能嚴重威脅到對方的線索,所以,兇手才會不擇手段的害死他。
目的,自然是要讓調查進行不下去,讓所有線索中斷。
等等……線索中斷……
江淺猛然想起一件事。
他甚至連悲傷的時間都來不及,第一時間找到何鵬,「嚴武死瞭,對方的下一個目標,必然是羅東!」
「何哥,我們必須立刻把羅東帶回警局!」
何鵬聽得一臉的詫異。
他皺著眉頭:「你說……羅東?」
「沒有時間解釋瞭。」江淺無比迫切地說,「羅東是目前剩下的唯一線索,嚴武的三位同事眼下一直在密切監視著他。現在嚴武已經被害死,下一個目標一定是羅東。我們絕對不能讓羅東死在對方手上!」
「你說什麼!」
何鵬聽後極度震驚。
他瞭解江淺的個性,知道江淺是絕對不會在這種重要的事情上說謊的。
再加上江淺的母親又是他的頂頭上司,何鵬當機立斷。
「好,我現在跟你一起去。」
他把手頭的工作交給留在現場的幾位同事,帶著江淺上瞭警車。
嚴武的三位同事,領頭的人叫陳鐵鋒,是小隊裡的副組長,另兩人分別名叫徐偉和李望,都是經驗非常豐富的警員。
何鵬在車上聯系瞭副組長的陳鐵鋒,問清瞭羅東現在的所在地,以及他們三人的位置,交待他們原地待命,待他一到就準備實施抓捕。
「羅東現在在市中心的一條步行街裡,大概半個小時,坐好瞭。」
系好安全帶,何鵬用力踩下油門,火速開著警車趕往步行街。
二十多分鐘後,早已在街邊候著的陳鐵鋒,看到他們抵達,立即上車。
「姓羅的,人在哪裡?」何鵬問道。
「就在前面,小徐跟小李看著。」陳鐵鋒沉著聲說道。
他們已經知道組長嚴武遇害的事,情緒並不好。
何鵬拍瞭拍他的肩膀。
剛把警車停在路旁,羅東就出現瞭。
陳鐵鋒跟何鵬對視一眼,後者微一點頭,陳鐵鋒立即對著對講機喊道:「開始行動。」
說完,車上的三人也同時下車,往羅東快步走動。
一身便衣的李望跟徐偉,從前後包抄,幾個動作,就把羅東按倒在地。
「混蛋,你們誰啊!」
「知道我是誰嗎,趕緊給我放手!」
羅東氣極敗壞地怒叫著。
「警察,跟我們回警局一趟!」陳鐵鋒亮出證件,冷喝著走上前來。
這時,一聲驚慌的尖叫。
「你們幹什麼,放開他,否則我報警瞭!」
一個在江淺意料之中的人影出現,對著徐偉和李望怒目而視。
是安簡。
羅東這種人能出現在步行街,自然是跟女朋友一起來。
當安簡看見走過來的江淺時,她什麼都明白瞭。
「江淺,你幹什麼?」
從安簡憤怒的神情,江淺知道她一定誤會瞭。
他神情復雜地說:「我會跟你解釋清楚的,但現在,我們要把他帶回警局。」
安簡盯著江淺,尖叫著:「羅東他做瞭什麼?你們沒有權力這麼做,放開他!」
被按倒在地上,動彈不得的羅東,也沖著江淺破口大罵。
「姓江的混蛋,馬上給我放開,否則我一定要你好看!」
何鵬見狀,跟江淺對視一眼,在後者微一頜首後,在安簡面前亮出瞭證件。
「抱歉,安小姐,請不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
「帶走。」
徐偉跟李望兩人立即給羅東銬上瞭手銬,強壓著他上瞭警車。
「你們不可以這樣……」
安簡尖叫著。
江淺攔住瞭她,緊緊捉住瞭她的手腕。
但安簡盛怒下,毫不客氣的甩開瞭他的手。
江淺突然大聲叫道:「徐麗,你初中時最要好的同桌,你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輟學,從此消失嗎?」
聽到徐麗這個名字,安簡愣住瞭。
江淺怒聲說:「因為羅東強奸瞭她!」
「是羅東那個遠房親戚出錢擺平瞭這件事,還威脅瞭徐麗一傢,讓他們從此遠走他鄉,羅東這個人,骨子裡早就已經壞透瞭!」
安簡愣愣地聽著,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你說謊,你騙人……」
「你不信,沒有關系。」江淺沉著聲,「這是徐麗的手機號碼,還有她現在的住址,你隨時可以親自去問她,當年羅東到底對她做瞭什麼事。」
安簡聽得臉色蒼白,猶自不敢相信。
江淺往身後看瞭一眼,就算他此刻很不情願,也隻能對安簡說。
「我知道你可能很難相信,我們把羅東帶到警局,實際上不是要對他怎麼樣,而是想保護他,因為有人想害死他……」
安簡臉色茫然。
「我不信……你騙人的……」
「我騙人?」
江淺突然大聲叫道,「你知不知道,嚴武死瞭,就在剛才,他的車子沖進瞭十多米深的河裡,他是被人害死的!」
安簡震驚地看著他。
她看到江淺已經發紅的眼眶裡,有眼淚在打著轉。
安簡目光茫然,不知所措。
她終於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江淺背過身去,迅速的坐上瞭何鵬開來的警車。
警車一路疾馳。
步行街四周人流很多,剛剛發生的動靜引來瞭許多人駐足圍觀。
加上今天又是節日周末,遠遠望去,步行街外的大路塞起瞭車。
眾人緊迫於要趕緊帶羅東回警局,於是何鵬開著車子,打算抄近路回去。
警車隨後駛進瞭一條比較偏僻的長小巷。
一個黑影出現在小巷的前方,堵住瞭車子的去路。
借著昏暗的街燈,何鵬隱約看見那是個穿著黑色外套的中年男性。
何鵬按瞭按喇叭,催促對方避開。
然而對方明明看到警車鳴笛到來,對依然站在原地,不為所動。
何鵬皺著眉頭,車子隻能在離對方五六米外的地方停下。
「警察辦案,馬上讓開。」
那男人依然一動也不動,沒有絲毫要抬腳的意思。
「我去吧。」
後座的徐偉拉開車門,走瞭下去。
而江淺看著那個擋在巷子中間的男人,心裡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種感覺。
他隻是本能的覺得,這個攔著他們去路的男人,可能來者不善。
這個念頭剛剛泛起的時候,一股詭異的寒意,突然從後背冒瞭起來。
一陣詭異的笑聲,從身後傳來。
江淺渾身寒毛倒豎。
何鵬跟陳鐵鋒等幾人也都聽到瞭聲音,都有些奇怪的扭過頭,朝警車的最後一排望去。
隨後,幾人便看到瞭令他們魂飛魄散的一幕。
一隻毛發稀疏,頭上佈滿瞭猙獰疤痕的鬼娃,手裡提著一把染著幹涸血液的尖刀,正站在最後一排處,陰森林地看著他們。
「啊啊啊……」
「這,這是什麼……」
上瞭車後,一路叫囂個不停的羅東,看見瞭鬼娃的模樣後,嚇得幾乎屁滾尿流。
陳鐵鋒等幾人,在調派來江城之前,也算是跟著嚴武執行過幾件詭異的案件。
可就連他們,也是平生第一回親眼目睹到這樣恐怖的事物。
個個冷汗直冒。
江淺算是跟鬼娃打過交道,比較有定力。
看見鬼娃出現的一瞬間,他立即大喊一聲:「快,全部下車!」
他話音剛落,鬼娃已亮起手裡的尖刀,用力的朝最中間的羅東插下去。
陳鐵鋒眼急手快,用力扯過羅東。
「噗」的一聲悶響。
鬼娃手裡的尖刀深深的捅進瞭羅東身後背靠的座椅上。
「啊啊啊……」
羅東被嚇破瞭膽,哭爹喊娘地慘叫著,被陳鐵鋒跟徐偉兩人扯著下瞭車。
江淺朝幾人喊首這:「車子先別管瞭,到人多的地方。」
他們這邊弄出的動靜很大,但數米外擋在巷子中間的男人,卻一動也不動。
何鵬跑在最前頭,最先看清楚對方的長相。
那是一個長得有點難看,年紀大約在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性。
對方明明看上去很普通,可是當何鵬看見他臉上泛起的陰冷笑意的時候,一股寒意從他後背蔓延瞭上來。
他第一時間把手摸到腰後,將手槍拔瞭出來。
那男人站在原地,開口說瞭幾句晦澀難懂的話。
何鵬握著槍,把槍口指向瞭那個男人,正要開口叫他讓開的時候,何鵬感覺兩條腿好像有點癢。
就在何鵬錯愣之間,他聽到身後陳鐵鋒等人的驚聲高喊。
「何隊,你的腳下……」
「腳下……」
何鵬低下頭,隨即看到瞭可怕的一幕。
他的腳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瞭一大群歪歪扭扭,瘋狂蠕動著的長長蟲子。
它們通體黝黑,渾身光滑粘膩,有點像黑色的蚯蚓,但要比蚯蚓大瞭數十倍,惡心得讓人看上一眼都頭皮發麻。
何鵬感覺到腳邊有點癢,就是這些黑色的蟲子正順著他的腿往他身上爬。
他頭皮一陣發麻。
他不敢用手去觸碰,隻能用手裡的槍身去奮力地拍打掉爬到他腳上的蠕動蟲隻。
可就在這時,這群外形酷似蚯蚓的巨蟲,受到何鵬的動作刺激,立即作出瞭攻擊反應。
被何鵬拍打到的蟲子,突然張開可怕的嘴部,一下子就咬中瞭何鵬手裡的槍。
何鵬手裡的槍猛然從手中脫落,掉進瞭卷成一大坨的蟲堆裡,眨眼間就被蠕動的蟲堆所淹沒。
這令人心悸的一幕,讓何鵬瞬間懵瞭。
這些巨蟲的咬力之大,讓他心有餘悸。
槍隻被卷進蟲堆裡,一時間讓他又驚又怒,想搶回來也不是,不搶更不是。
「何隊,別管瞭,那東西追上來瞭!」
就在何鵬猶豫的時候,陳鐵峰的喊聲傳來。
何鵬一扭頭,看見那隻大頭鬼娃已迫進到眾人的身後。
他一咬牙,也不管那把槍瞭,奮力踢開腳邊的蟲子,逃出瞭蟲圈,朝前方那男人沖去跑去。
詭異的事情出現瞭。
當何鵬徑直沖向那黑外套男人身前隻有一兩米的時候,何鵬感覺眼前突然一陣天旋地轉。
下一刻,他整個人直直的栽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砰」的一聲。
何鵬的身體直接和堅硬的水泥地碰撞在一起,嘴裡鮮血直流。
「何哥……」
「何隊!」
江淺等人還沒來得及驚喊,就聽到身後一聲慘叫。
挾著羅東的陳鐵峰,往身後扭過頭去,接著就看到瞭可怕的一幕。
鬼娃不知什麼時候爬到瞭徐偉的後背上,它手中的尖刀,毫不留情的一刀劃破瞭徐偉的脖子。
徐偉立時喉嚨鮮血直噴,慘叫一聲,栽倒在地。
江淺震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他知道鬼娃可以生生嚇死活人,卻不知道,它還可以手持兇器直接殺人。
饒是以陳鐵峰等人的經驗豐富和膽大,一時間也直冒冷汗。
眼見同伴重傷倒地,陳鐵峰隻能舍下手裡的羅東,與另一位同伴李望拼命的把徐偉的身體拖回來,並連忙找東西先給他止血。
一旁的羅東都沒有工夫去理會瞭。
羅東早就差點嚇傻。
看著面目猙獰的鬼娃,他表現得最為不堪,原本就已經發青的臉色,簡直一片慘綠。
兩條腿抖得像篩子,看上去更是站都站不穩。
鬼娃兇戾的目光,落在瞭羅東的身上。
江淺心叫不好,立即朝羅東大吼一聲:「還愣著幹什麼,趕緊跑!」
他看瞭一眼不遠處倒在地上的何鵬,心裡萬分焦灼。
江淺一咬牙,「陳哥,我們一起上!」
「好!」
陳鐵峰也是個硬漢,當機立斷,跟江淺一左一右,打算用包抄的方式,從前方那個詭異的男人處作突圍。
然而當陳鐵峰往前跨瞭沒兩步,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後背像被什麼重重的東西壓瞭上去,連腰都不由自主的彎瞭下去。
他額頭泛起瞭冷汗,「怎麼回事?」
「啊,啊,陳,陳哥……」
身後突然傳來李望驚恐的叫聲。
「你後背上,你的後背上……」
「那隻東西,正趴在你的背上……」
江淺一驚,轉過頭去,登時寒氣直冒。
那隻大頭鬼娃不知什麼時候跳到瞭陳鐵峰的背上,它兩條彎彎短短的羅圈腿,直接纏上瞭陳鐵峰的脖頸。
陳鐵峰人高馬大,照理來講,他應該有足夠的力氣把鬼娃甩下身去。
可不僅沒有,他的腰被越壓越彎,那雙看似有力的大手,竟然還掰不開鬼娃的腿。
掙紮之間,陳鐵峰的臉色迅速的變成瞭可怕的紫青色。
鬼娃猙獰著舉起瞭手裡那把染血的尖刀,就準備對陳鐵峰捅下去。
這個時候,江淺隻能拋開對死亡的恐懼,朝鬼娃飛身撲去。
他死死的攔住瞭鬼娃朝下刺去的那隻手腕。
當江淺的手一觸碰到鬼娃的皮膚時,他渾身就一陣冷顫。
鬼娃的身體觸碰著,就像碰到瞭從太平間裡冰凍瞭不知多久的屍體。
那種刺骨的冰冷寒意,直透穿瞭身心。
而江淺也更是震駭地發現,鬼娃的力氣大得難以想象。
他兩隻手死死抓住它看似瘦小的手臂,可它手中的刀依然在緩緩地往下沉。
這時李望也不得不舍下重傷的徐偉,沖過來幫忙拖住瞭鬼娃另一隻手。
可是,江淺跟李望兩個成年人,依然難以攔住鬼娃。
江淺看見這個情況,他隻能沖著已經嚇傻的羅東大吼。
「你還愣著做什麼,快過來幫忙!」
然而羅東聽到江淺的喊話後,不僅沒來幫忙,腳步反而不斷的往後退。
待到看見鬼娃暫時沒功夫搭理他之後,隻見羅東喉嚨咽瞭咽,竟是拔腿往來的方向逃瞭。
「混蛋!」
看見他的舉動,江淺跟李望又驚又怒,卻又無可奈何。
鬼娃力氣奇大,它手提的刀尖一點一點的朝著陳鐵鋒的喉嚨接近。
它彎曲的兩隻腿,更是已經把陳鐵鋒夾得眼白都露出來瞭。
江淺心中焦灼萬分。
照這樣的情況下去,恐怕沒等到鬼娃的刀尖刺下,陳鐵鋒都可能先一步斷氣。
徐偉重傷,何鵬倒地昏迷,羅東又跑瞭。
江淺第一次感覺到,死亡離他是這麼的近。
鬼娃出現,江淺就已經知道,那個攔住瞭眾人去路男人,十有八九就是害死嚴武的兇手,也極可能是這一切的幕後黑手。
對方在害死嚴武之後,馬不停蹄的要對羅東下手,連帶著他們這些人,對方也一並打算趕盡殺絕。
更詭異的是,巷子外面明明就是大街,這裡發生這麼大的動靜,不論是巷前還是巷尾,連一個人都沒有發現這裡的異常,簡直不合常理。
「啊,啊啊……」
就在這時,江淺的耳邊聽到瞭羅東的驚恐的叫聲。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羅東的聲音透著莫名的驚恐。
江淺跟李望望去,頭皮一陣發麻。
羅東剛剛明明從巷子尾逃跑走瞭的,可是他現在竟然出現在瞭巷子的前面。
他跑到瞭那個黑外套男人的前方。
羅東臉色慘白,跌跌撞撞地往後倒退,拔腿再逃。
那個男人陰冷冷地笑著。
這時,江淺這才驚恐地發現,整條巷子的進出口不知什麼時候陷入瞭一片黑暗。
印象裡應該是明亮的大街,消失不見瞭。
沒一會兒,他們聽到身後傳來跌撞的腳步聲。
羅東喘著氣,出現在瞭他們的身後。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羅東臉色慘白。
他逃不出這條小巷子。
江淺跟李望兩人看得心裡直冒寒意,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他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詭異的一幕。
整條小巷子,突然間像變成瞭一條死胡同,逃都逃不出去。
「快過來幫忙!」
江淺額頭已經佈滿冷汗,他怒聲大叫。
但羅東依舊連一步都不肯踏出,腳下不斷後退。
「混蛋!」
江淺怒不可遏。
鬼娃的尖刀一點一點的刺下。
江淺跟李望拼盡全力,仍然無法阻止它一點點的下沉。
陳鐵鋒已經被鬼娃勒得翻起瞭白眼,基本失去瞭意識,他喪命已經是可以預見。
而先他一步被鬼娃劃破喉嚨的徐偉,眼下沒人止血照料,也已經陷入昏迷,徐偉大可能會比陳鐵鋒更先一步死去。
而倒在前方不遠處的何鵬,那片蠕動的蟲群,也正在朝他倒下的方向蠕動而去。
看樣子,今晚他們這些人,都將無法逃離跟嚴武相同的命運。
一切都完瞭。
就在這令人絕望的時刻,巷子裡突然傳來瞭腳步聲。
那腳步聲一步一步,走得並不快,但很沉穩。
鬼娃聽到這陣腳步聲後,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發出一聲尖利的厲叫。
它突然放開瞭陳鐵鋒,從他身上跳瞭下來,迅速地回到瞭那個黑衣男人的身旁。
而那個面上一直掛著陰冷笑意的男人,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瞭。
他的神情很奇怪。
起初是驚疑不定,很快,這一絲驚疑便化成瞭憤怒。
最後是幾欲噬人的怨毒。
一個披著格子衫外套的男人,出現在眾人眼前。
江淺看到來人,登時瞪大瞭眼睛。
巨大的震驚和驚喜湧向瞭他。
「爸!」
來的人,赫然是本應該處於植物狀態的江文景!
看到江淺,江文景向兒子微微點瞭點頭。
「你們處理傷者,這裡交給我。」
隨後,他便把目光投向前方不遠處的黑衣男人。
「別來無恙,劉大軍。」
江文景似乎認識對方,用像老朋友打招呼的字眼跟對方說話。
但他的語氣卻很平淡,平淡得像在跟個陌生人打招呼。
那叫劉大軍的男人,死死地盯著江文景,一字一字地說。
「江文景,你……為什麼……」
「你想問,我不是早成植物人瞭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江文景笑瞭笑,反問他:「你那麼聰明,難道猜不到答案嗎?」
劉大軍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他死死瞪著江文景,那份從容已然消失不見。
「什麼車禍?」
「什麼植物人?」
「全都是你跟那女人聯合在演的戲!」
江文景神態淡然,並不否認,「不錯,若不是這樣,我們根本就沒辦法引你們出現。」
他看著劉大軍,很認真地問。
「現在我來瞭,你是自己就范呢,還是我親自動手?」
劉大軍用幾欲吃人的怨毒目光盯著他,厲聲怒喝道。
「去,殺瞭他!」
他腳旁的鬼娃聽到命令,立即用惡狠狠的目光看向江文景,但沒有第一時間撲過去,像是有些猶豫。
「還愣著幹什麼,馬上殺瞭他!」劉大軍發瘋般地狂吼。
鬼娃臉上現出厲色,終於向江文景沖瞭過去。
眨眼間,就沖到瞭江文景的跟前。
「爸,小心!」
正拖著陳鐵鋒到巷子後的江淺,高聲驚喊。
但隨後,江淺就看到瞭令人震撼的一幕。
力氣大到連兩個成年人都難以對抗的鬼娃,竟被江文景一隻手掐住脖子,整個提瞭起來。
兇戾的鬼娃在江文景手中,仿佛成瞭毫無縛雞之力的幼小孩童。
江文景那隻並不算強壯的手,此刻像鐵鉗一樣的抓著它,任鬼娃瘋狂的掙紮,都隻是徒勞。
江文景的目光落在鬼娃那張兇戾的臉上。
面對它陰毒的目光,他眼裡卻是流露出一絲同情,和憐憫。
「它曾是鮮活的生命,更是你的孩子,你們怎能如此狠心?」
江文景這話,自然是對劉大軍說的。
「你懂什麼?」劉大軍怨毒地看著他,「你什麼都不懂!」
「跟你們這種泯滅瞭人性的人,真的是溝通不瞭。」
江文景搖瞭搖頭。
他微微一嘆。
「從今往後,你不用再聽從他的命令害人瞭。」
「走吧。」
江文景從身上拿出瞭一支黑色的畫筆,在鬼娃碩大的額頭上畫出瞭幾個奇怪的字符。
筆尖觸碰到鬼娃的額頭時,像是燒紅的鐵鉗碰到瞭水。
「滋」的冒起瞭白色的煙。
鬼娃淒厲地尖叫。
它在江文景的手中拼命的掙紮,但沒有用。
當那幾個符號畫完的時候,它在眾人面前慢慢化成瞭一縷縷煙塵。
江文景淡淡地說:「二十年前你就已經很清楚,這些手段對我沒有任何作用。」
「現在,到你瞭。」
劉大軍用異常怨毒的眼神看著江文景。
他從身上拿出一把匕首,什麼話都沒有說,對著脖子一抹。
在眾人面前,當場自盡。
江淺看著這短短幾分鐘裡發生的一切,隻覺得腦袋完全不夠用。
劉大軍一死,籠罩在小巷兩邊的黑暗,像濃霧一樣瞬間驅散。
兩邊巷子口外的馬路又恢復瞭車水馬龍。
巷子裡發生的事情,很快就通知瞭警方到場處理。
羅東完全嚇傻瞭,褲子濕瞭一大片。
之前還叫囂著不願意去警局的,看到警察來瞭之後,幾乎是哭爹喊娘地爬過去求助。
何鵬跟陳鐵鋒過後也醒瞭。
陳鐵鋒問題不大,何鵬則摔在地上,磕傷瞭,但問題也不算大。
最傷最重的是徐偉,救護車來的時候他已經失血過多昏迷瞭過去。
不過江文景看瞭情況,說應該沒什麼大礙。
陳鐵鋒跟何鵬等人對江文景出手相救,非常的感激。
如不是他及時到來,今晚的結局必然是所有人都死在這條小巷子裡。
江文景的蘇醒,江淺是最為驚喜的。
他真的有太多的話,想要跟他父親說。
在警方忙碌的當兒,江淺坐上瞭江文景開來的那臺桑塔納。
這輛車之前出瞭車禍,因為車子已經很老,修理也需要大修,江淺沒精力去管,過後就忘瞭。
江文景開來的時候,車子看上去已經修理好,新瞭不少,看樣子應該是江淺媽安排去修理的。
上車後,重逢的驚喜漸去,江淺心裡的餘悸仍然未消。
「對瞭,爸,那個叫劉大軍的男人,他到底是什麼人?」
「還有,你說那隻兇戾的鬼娃,其實是他的孩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江文景對他解釋說:「那人是一個邪降師,二十年前,他和他的同伴一手策劃瞭數起血腥的命案,被我追蹤到,劉大軍的同伴被我破瞭修為,投河自盡,劉大軍則僥幸逃瞭,並在十多年後,接連不斷的制造命案。」
「那隻鬼娃,是他專門煉出來殺人的工具。在它懷胎兩三個月的時候,強行將其引產,並用邪惡的手法把活胎生生煉成鬼嬰,並用活人血供養它,將其養大。它已泯滅瞭人性,隻聽命於它親生父母的命令。」
江淺一陣沉默。
他終於明白,為何江淺爸剛才會對鬼娃投去憐憫的目光。
那本是一個該降生在這個世界上的鮮活小生命,卻被劉大軍用邪術煉成鬼娃來害人,失去瞭人性,最終化作飛灰。
口袋裡的手機接連傳來瞭很多聲震動。
江淺拿出來一看,便愣住瞭。
屏幕上顯示著六七個未接電話。
是安簡打來的。
看時間,是十幾分鐘前,他們跟劉大軍搏鬥的時候,但那個時候江淺的手機一次都沒有響過,像是整條小巷的信號被完全隔絕瞭。
看著這些未接電話,江淺一陣沉默。
坐在駕駛位上的江淺爸看他一眼。
「安簡打過來的,你不回撥過去嗎?」
江淺搖瞭搖頭,嘆瞭一口氣,「這段時間發生太多事瞭,我跟安簡她……已經……」
江淺爸這時對他說瞭一句話。
「來之前,我剛見過安簡。我解除瞭她身上的催眠術跟降頭術,她已經恢復原來的意識和精神瞭。」
「什……什麼?」
江淺愣愣地看著江淺爸,一時間轉不過神來。
「安簡其實是被人無意識的影響和控制瞭,她跟你分手,並不是出自於她的本意。我解毒瞭她身上所有的異常,這段時間她所發生的事,有一些她可能已經記不起來,但她的意識,已經恢復到瞭跟你分手前的狀態。」
江淺吃驚地看著江淺爸。
他張大嘴巴,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低頭看著手機屏幕,身體微微在顫抖著。
猶豫著不知要不要按下去。
半響,他才深吸瞭一口氣,做出瞭決定。
在手指即將按下去之前,江淺又停瞭下來。
「這些事,媽她都知道嗎?」
「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不過絕大多數事情,她都是知道的。」
江淺爸的回答,驗證瞭嚴武此前的猜測。
整件事,的確是江淺的爸媽聯合起來,演的一出引蛇出洞的戲。
「媽她現在在哪裡?」
「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問我們兩個。」江淺爸略一沉吟,說,「我們會全部告訴你的,不過,不是現在,因為你媽現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麼事?」
江淺爸搖瞭搖頭,沒有直接回答他,隻是輕輕嘆瞭一口氣。
「是關於蘇凝的,不過,你要作好心理準備。」
聽到江淺爸突然提起蘇凝,不知怎麼的,江淺心裡忽然一陣強烈的不安。
※※※
晚上九點四十七分。
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地停到瞭路旁。
車門打開,一條裹著肉色薄絲襪的修長美腿從車裡率先踏瞭出來。
一個看上去大約三十來歲的美麗女人,從車上走下。
女人烏黑的秀發高高盤著,容顏絕美,氣質更是優雅出眾。
她穿著黑色的西裝套裙,腳下踩著黑色的高跟鞋,手裡拿著白色的手提小包,高跟鞋清脆地敲擊著地面,風情款款地步向前方的心理診所。
天色已晚,診所大門緊閉,但中間的小門有昏暗的燈光透出。
女人剛走近,一道悅耳的女聲從裡面平靜地傳瞭出來。
「是晴姨吧,請進。」
「咯噔」一聲。
費晴腳下的高跟鞋微微一頓,隨即踏進門裡。
診所裡隻點著一盞橘黃色的燈,蘇凝一個人坐在佈藝沙發上,纖長的身影在燈光下顯得有些孤單。
「請坐,晴姨。」
費晴雙腿斜攏,姿態優雅地坐在她的面前。
她的眼睛與蘇凝靜靜地對視著,美眸裡流露出深邃的復雜。
費晴開口對她說瞭一句話。
「劉大軍死瞭。」
蘇凝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她顯得非常平靜。
「我已經知道瞭,是江叔叔親自出手對吧?」
費晴沉默瞭一下,像是想對她解釋似的,回答她。
「他是自盡的。」
蘇凝目光微垂,像是忽然走神,沒有在聽她說話似的。
她隨後抬起頭來,微微一笑,說:「晴姨不用跟我解釋,因為那些事情,現在跟我已經沒有半點關系瞭。」
費晴眼眸微動。
她心想著,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手安排的,怎麼能說跟你沒有關系?
蘇凝捕捉到瞭費晴臉上的一絲微表情。
她輕輕一笑,「我知道,晴姨你可能在想,所有事都是我一手安排,怎麼能說跟我沒有關系?」
費晴沒有說話,她靜靜地看著蘇凝。
蘇凝第二次垂下瞭眼簾。
費晴註意到,她的目光兩度都落在瞭自己的肚子,或者說小腹上。
費晴先是有些不解,接著她想到瞭什麼,一絲震驚浮現在她那張美艷的臉龐上。
「你……懷孕瞭?」
「懷孕」這兩個字,像是一下子觸動到瞭蘇凝的內心。
她的唇角浮起一抹幸福的弧度。
她伸出手摸瞭摸小腹,目光無比的溫柔。
「是的。」
「我……懷孕瞭。」
費晴終於露出毫不掩飾的震驚之色,「孩子是?」
蘇凝迎上她的目光,輕聲地說:「這個孩子當然是江淺的。」
「我的事情已經做完瞭,現在一切都跟我沒有關系。你們要問什麼,要做什麼,我都會配合。哪怕要我的命,我也無所謂,我隻希望這個孩子,可以親眼看到這個美麗的世界……」
她凝視著費晴,美眸迷蒙。
「晴姨,這孩子是您的親孫女,您也不希望她還沒有看到這個世界,就夭折在她媽媽的肚子裡吧?」
費晴同樣凝視著蘇凝,神色無比復雜。
蘇凝竟然懷孕瞭。
懷的還是江淺的孩子。
由於左漢江近來很急切地想讓費晴懷上他的孩子,近來這段時間,兩人性生活過得非常頻繁,幾乎每晚都要做愛。
但費晴並不想為左漢江懷孕,因而她一直很小心地在暗地裡口服避孕藥,對這方面的事,她也變得異常敏感。
在江淺爸蘇醒來後,用短信的方式告訴她蘇凝身上有異時,費晴就留起瞭心。
費晴很清楚地記得蘇凝跟江淺交往的時間。
這麼短的時間,驗孕都不一定能驗得出來,更不要說,蘇凝就已經確定瞭這孩子會是個女孩子。
可費晴很清楚蘇凝的與眾不同。
既然她是二十年前那對邪降師夫婦留下的女兒,她必定有特殊的手段。
她既然說自己懷瞭孕,就沒有說謊的必要。
蘇凝的懷孕,徹底打亂瞭費晴所有的部署和計劃。
一時之間,饒是以費晴的果斷決絕,也亂瞭陣腳。
她心中驚疑,蘇凝是否想以懷孕作為她逃避法律懲罰的手段。
可是當費晴的目光落在蘇凝臉上,看到她溫柔流露出的母性之愛時,費晴默然。
她已經看出來,蘇凝臉上流露出的幸福和溫柔都是發自真心的。
她重重地嘆瞭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