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下班還有一會兒,胡磊就來到護理站,不管有事沒事,這裡都是他最願意光顧的地方。朱婉君也總在這裡等他,沒啥事兒,他倆就和護士們閑扯瞎聊,嘻嘻哈哈有說有笑的。這時傳來一陣高跟鞋踏地的聲音,小劉護士出去查看,胡磊和朱婉君都能聽到她們的對話。來的肯定是一位年輕的女性,她在詢問劉護士:“三病房十二床在哪邊?我是理療科的,來為他針灸。”
劉護士說:“啊,是嗎?病人在左側第四個房間。”
“好的,謝謝瞭!”
這個來自理療科的女孩,聲音真好聽,可比擬燕語鶯歌,溫柔清晰,帶有柔美的磁性。從護理站經過時,裡面的人隻能瞧到她的側身。她沒戴帽子,披肩發被一隻粉色發箍紮住,烏黑靚麗的發絲自然灑落於肩。改制過的雪白大褂在腰部收緊,剛過膝蓋,腳上蹬著一雙黑亮的及膝長筒高跟皮靴,隨著她優美的步態,白大褂的下擺在飄動,顯出她腿上深藍色的瘦腿褲,以及一對緊繃的迷人雙腿。盡管是側身,依然能看到她經過修飾的長長的睫毛,靚麗誘人的眼睛異常明亮,匆匆一瞥便能看出這是一位美麗動人的女孩子,就連朱婉君都不由自主地盯著她的側臉看,眼神中透出疑惑,表情有點復雜。胡磊兩眼則瞪得更大,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高挑婀娜的身影,情不自禁地想跟上去,可是他看到朱婉君的餘光正移到他身上,隻好停瞭下來,但仍然戀戀不舍地朝著女孩離去的方向看。
劉護士回來瞭,對著胡磊和朱婉君伸瞭伸舌頭低聲道:“是個大美女耶!我還真的很少看到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她的聲音也挺好聽,她的身……”
突然,劉護士看到朱婉君的面色不善,趕緊住口,胡磊卻顧不得註意朱婉君的臉色,追著問:“哎,你倒是快說呀!那個女孩子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漂亮嗎?”小劉護士瞥瞭朱婉君一眼,沒說話,背對著朱婉君時沖著胡磊搖搖頭,向身後朱婉君那裡示意地一撇眼,告訴他別再問瞭,等那個女孩子出來時自己看。胡磊也不是傻子,有朱婉君在身旁就沒敢再提這茬,一時間幾個人都沒有說話。
過瞭一會兒,朱婉君突然問邊上的另一位護士:“徐靜,剛才那個女孩子你見過嗎?理療科的?我以前沒見過呀!”
她之所以問徐靜,是因為徐靜以消息靈通聞名,醫院裡很少有她不知道的事,什麼事在她心裡也藏不住,經常一轉身就把她見到的奇聞異事通過短信散發出去,因此有個外號叫“小靈通”。今天她之所以一反常態沒說,就是因為有朱婉君在這,她很精明,有時說話也還要看情況,現在朱婉君問起瞭,當然就可以說瞭:“她呀,是這周一才從下面的醫院調來的,你正好和院長出去開會不在,她一來就被分到理療科。聽說她的傢裡條件很一般,父母離異後一直跟隨母親,沒有什麼傢庭背景,或許是長得好看,被哪位領導看中,才分過去的吧。”徐靜說出話來帶點嫉妒,也頗為不滿,或許也在感嘆自己沒有長著那副漂亮的臉蛋。
胡磊邊聽著,一邊又看瞭一眼朱婉君,心想這女孩子的傢況倒是與她有幾分相似之處,朱婉君沒再說話,靠在那裡不知道想著什麼。
時間並不長,理療科的那個女孩出來瞭。這次胡磊、劉護士、朱婉君等都站在護理站外面,雙方可算是面面相對瞭。劉護士所說果然不虛,甚至對她美貌的形容還遠遠不夠,正面看去,更覺得她秀麗嫵媚。胡磊瞪大兩眼,張開的大嘴怎麼也合不上,嘴角邊流出來瞭口水都顧不得抹去,盯著那個女孩子,呆呆地站在那裡說不出話來。這女孩身高與朱婉君不相上下,兩人都穿著高跟鞋,隻是那女孩子穿的是高跟長靴,靴跟與朱婉君的鞋跟差不多高。說實話,從身形容貌上講,兩人幾乎旗鼓相當,各有各的優勢,隻是那女孩的身上又流露出另一種迥異的迷人風情。
那個女孩經過他們時,隻是不經意地向他們掃瞭一眼,這一眼卻讓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來瞭。她也看清瞭朱婉君,眼神裡透出來的是驚詫。很明顯,朱婉君令她產生瞭興趣。漂亮的女孩子第一次互相見面時總會相互打量,彼此審視,細致比對,那個女孩隻當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光盯著朱婉君一個人看著,朱婉君也在仔細地打量著那個女孩。兩人相互看著,從頭到腳,甚至連身上的極細微處都不肯放過,最後兩人的目光碰到一起,毫不退縮地相互對視著,似乎可以從她倆交錯目光的碰撞中,看到迸出的火花在無聲閃動。
雙方打量的時間不算短,除瞭胡磊依然傻呆呆地看著那個女孩,徐靜與小劉兩位護士也在朱婉君與那個女孩身上來回掃視,似乎她們也在朱婉君與那個女孩之間作著比對,自然也是難分高下。兩位護士對視一眼,笑瞭一下,便低頭去做自己的事。終於,那個女孩最後含瞭朱婉君一眼,便走過去瞭,她好像有意擦著朱婉君的身邊走過,還故意將自己的秀發在朱婉君面前輕輕揚瞭一下,走路的步態也好像是無意中端起瞭姿勢,留下一股清馨的香氣。朱婉君默默地看著她的身影,好一會兒才將目光收回來,一轉眼就看到瞭胡磊那副如餓虎看到羊羔般的垂涎欲滴的樣子,潛意識裡感覺自身似乎已經受到瞭某種威脅。
在醫院裡打聽一個人,對於神通廣大的胡磊來講,是再容易不過的事瞭。他很快就知道瞭,那個女孩子姓薑,名叫薑怡,父母離異後便跟隨她母親,她母親叫薑黎麗,她改隨瞭母姓。她母親是話劇團的演員兼藝術指導。這與朱婉君的身世很相近,朱婉君也是父母離異,隨母姓,她母親叫朱琳,原來是市歌舞團的演員,後來改行當鋼管舞團的指導教練,有時也參加現場表演。
薑怡的母親據說與市裡的某位領導關系密切,薑怡也因著這層關系,被調到瞭市級醫院。不過這位領導最多是正科級,官不算大,隻是恰好能夠為此提供便利而已。
胡磊得知後興奮不已,既然與她情況近似的朱婉君能夠輕易地得到手,那麼在這所醫院裡再想要得到這位叫薑怡的美女,即便不敢說是甕中捉鱉那般容易,大概也不會比探囊取物更難。
近些日子,胡磊表現得異常勤快,本科的病人在康復期大部分都要進行進一步的理療,包括針灸、推拿、按摩,這樣可以促使身體更早康復,因此醫生們經常帶著病人到理療科去做治療。無論是不是自己的病人,每一次胡磊都搶在前面。這種瑣事其實護士就能做,根本不可能出什麼問題,但既然胡磊要幹,他本身的事又很少,這對別的醫生來講也是巴不得的事,就由他折騰去瞭。
胡磊與薑怡最初的接觸,並非如他想象的那樣順利。這個叫薑怡的女孩子,似乎對他異常反感,覺得這位胡醫生就像一隻嗡嗡的蒼蠅般總是擾在身邊,非常討厭。這一天,胡磊在小劉護士的陪同下送病人去理療科,薑怡正在給病人做按摩,胡磊又一次黏在她身邊,看著薑怡那雙白皙細嫩的小手有節奏地在病人身上按壓著,她那纖細的手指節的末端與手掌間還有幾個圓圓的小窩,隨著她那雙小手的運動,時淺時深,胡磊一時忍不住,把手伸過去指指點點:“對,是這裡,還有這裡,你的手勁再加大點,像這樣。”說著說著,竟然握住瞭薑怡那滑嫩的小手。薑怡一把撥開他的惡手,狠狠地瞪瞭他一眼,就沒再理他。
胡磊心癢難耐,又不好太過明目張膽,慢慢地又把自己的腿靠到薑怡的一條腿邊,在薑怡包裹著高跟長筒靴的小腿上挨挨蹭蹭的,弄得薑怡不得不發起火來,一把擲下口罩,瞪起那雙亮麗的杏仁眼,狠狠地盯著胡磊那張令人憎惡的笑嘻嘻的臉,恨不得扇他一個大嘴巴子。胡磊仍然不知好歹,還要把腳掌壓到薑怡的腳尖上,這下薑怡可真的不客氣瞭,抬起腿來,一腳踹到胡磊的腿上。胡磊站在那裡本就比她矮一截,她靴子上的高跟重重地踏在瞭他的膝蓋骨上。胡磊被踹得側翻在地上,痛得脖子上青筋直冒,臉漲得像個紫茄子,嘴裡“嘶嘶”的說不出話來。
這一切,都被站在病床下部的小劉護士看得一清二楚。對於胡磊的齷齪舉動,她早已司空見慣,根本就不以為意,胡磊被踹趴下,倒把她嚇瞭一跳。她一邊急忙過去扶胡磊,一邊憤怒地對著薑怡:“你這人怎麼這樣不講道理?竟然動腳就踢人,太野蠻瞭。”
薑怡被罵得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搞不清小劉護士為什麼這樣替胡磊拉偏架,一切經過相信她應該能夠看得很清楚。當她看到小劉護士輕輕地扶起胡磊,還幫著他搓揉被踢痛的部位,就像對自己的親人一般柔情時,終於忍無可忍,又把火撒在瞭小劉護士身上:“你這人到底是長沒長眼睛呀,沒看到這個混賬的傢夥欺負人?你的眼睛是用來出氣的?”
小劉護士抬起頭:“喂,你說話可是要註意點,啊,自己打瞭人還有理瞭,哪像個醫務人員,簡直就是一個瘋婆子。”
薑怡憤怒已極,快步走到小劉護士前面,戟指她的臉:“你給我說清楚,你在罵誰?誰是瘋婆子?”
小劉護士站起身來,一把撥開薑怡的手:“就是罵你瞭,怎麼樣?你還想再打人是嗎?瘋婆子!”
薑怡氣得用力推瞭小劉護士一把:“你再給我說一遍!”
小劉護士沒想到薑怡真敢動手,加上她的身材本來就比薑怡矮小,一下子被推得後退瞭好幾步,踉踉蹌蹌地差點摔倒。小劉護士被徹底地激怒瞭,撲上來揪住瞭薑怡的衣領,薑怡力氣比她大,絆住她的一隻腳向回一勾,雙手在她的雙肩上一推,又把小劉護士摔倒在地上,連她腳上的一隻白色護士鞋都給勾瞭下來。小劉護士不顧自己光著的一隻腳,又一次撲上來抓住薑怡,兩個女人頓時撕扭在一起。好在她倆對罵的聲音很大,老遠都能聽到,診室外面好幾個人聞聲趕來,有男有女,好不容易才將她倆分開。
事後胡磊被送到特護病房,上到院長,下到護理員紛紛前來探望,鮮花水果零食堆滿瞭房間,給人的感覺,仿佛胡磊根本就是一位舍己救人的大英雄。薑怡的日子可就不好過瞭,科主任嚴厲地批評瞭她,責令她對打人事件作出深刻檢討,醫院浦副院長、院務部常主任、護理部錢穎主任在一邊監督指導。薑怡看著挺著大肚子、平時對自己笑臉相迎的浦副院長,以及一向和藹可親的護理部錢主任,此時卻是態度嚴厲,不分青紅皂白,聲嘶力竭地指責自己,就連還沒見過面的院長都打來電話,詢問此事的處理情況,滿腹的委屈根本無從訴說。
朱婉君聞訊後趕過來,一邊安慰胡磊,一邊暗叫“活該”,吃著嘴裡的還看著碗裡的,這種男人就活該被踢。可她自然不會放過這落井下石的好機會,和小劉護士一起,儼然成瞭此事的宣傳員,對薑怡的打人行為大加指責,對胡磊“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崇高道德精神予以廣泛宣揚。為此,小劉護士獲得瞭一隻鉑金鉆戒,朱婉君獲得五萬元的精神鼓勵費。後來若非胡磊為薑怡說話,弄不好她就被發配到傳染科打掃衛生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