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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鐘執知道自己又說漏嘴瞭,他很頭疼地揉瞭揉自己的太陽穴,每次一旦被她抓住把柄,心裡就始終縈繞著一種逃不瞭的緊張感。

  他掩飾道:“這你就別擔心瞭,這不是重點。”

  隻是話音剛落,旋明就撲街瞭他懷裡,緊緊抱住他的脖子。

  應該是在心疼他。

  鐘執心底幽幽嘆瞭口氣,她的想法總是這樣的單純直白,所有情緒都表露在臉上,剔透得毫不自知,整個人得都像是輕飄飄的。鐘執象征性地輕拍旋明的背安撫她,不想她對此事過問太多,然後話鋒一轉:“該說的,我都告訴你瞭。現在就等你做決定瞭。”

  旋明默瞭幾秒,然後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他,心酸地吸瞭吸鼻子,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你這樣先斬後奏,我還有做決定的意義嗎?”

  她很自私,因為喜歡,就想把鐘執偷偷藏起來不與任何人分享,遇到問題瞭再把他放出來。可是她現,鐘執正在漸漸脫離她的控制,她就快要捂不住他瞭。

  一提到這個問題,旋明就憤憤地咬牙:“你死心吧,我不會走的。”

  既然一句“為你好”就能充當一個完美的借口,那她也想無所顧忌地任性一回。

  旋明甩開鐘執的手,像用完就丟一樣,幹脆地轉身回自己的房間,然後“砰”地一聲摔門關上,留下鐘執一人在原地愣。

  等他追上去時,現旋明已經鉆進被子裡把自己裹起來瞭。

  鐘執握著門把手,靠在門口默默看瞭一會在床上縮成一團的小蝦米,然後走過去坐在床沿,伸手剝開她的絲,難得柔和地低聲喚她:“旋旋……你聽我說……你也不想我這幾個月的努力白費吧。”

  旋明倔強地背對著鐘執,捂著臉低聲抽泣,對鐘執的話無動於衷。

  當鐘執想要把被子掀開一角,露出她的臉時,旋明像躲在洞穴裡突然受到外界刺激的小動物,她拍開鐘執的手掙紮著坐起來,還一邊往後退:“騙子!你這個騙子!”

  她索性放聲大哭起來:“你騙我那麼久!”

  她太任性瞭。

  她激烈的反抗讓鐘執沒瞭耐心,他沉聲道:“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的初衷並不是想騙你。”

  “可是你知道我最怕的就是離開你,但你早就計劃著把我送走,還那樣假惺惺地對我!”

  一聽到那句“假惺惺”,他渾身上下像被毒刺紮瞭一下。

  她乖點聽話點多好,怪他把她嬌慣壞瞭,對他說話才會這樣沒大沒小。

  鐘執蹙起眉,身體前傾就要去抓她的手腕。

  旋明下意識抬手想要擋住他,卻還是被鐘執逮住瞭,想反抗又敵不過他的力氣,隻能執拗地蹬著腿又哭又打。他嵌住她張牙舞爪的手,也不管她疼不疼,把她用力拽到跟前,不容分說:“這也不想,那也不願!那你有什麼好的解決辦法嗎?”

  “鐘旋明,你已經是一個成年人瞭,想法能不能成熟點,不要再這麼任性瞭!”

  他像審訊犯人一樣,威嚴銳利,對她又是一副死板的傢長口吻,他的話就是不容置喙的權威,仿佛那些往日溫存和耳畔低語都成瞭幻象。

  他們之間不可能平等的,他一直都是掌管她的上級。

  旋明懵著望他,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我任性?明明是你逼我離開!你在做決定之前,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我憑什麼所有都聽你的?”

  她尖利的聲音就像碎片紮進瞭耳膜,詭譎的氛圍徹底沉下來,從鐘執身上彌漫的低氣壓讓整個屋子都罩在一片陰沉之下。

  他按住她的肩膀,忍不住反問:“那你當初逼我做出選擇的時候,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她心頭大跳,不敢妄動,然後忽然驚慌起來:“這才是你的真實想法對不對!你一直都在後悔!我就是個麻煩精,老是給你闖禍!你巴不得我早點離開,這樣你也不用遭人非議瞭!”

  鐘執沒想到旋明會這樣口不擇言。

  語言是飛箭,熟悉的人才會卸下防備,然而一不小心射出瞭就再也收不回,隻會傷到最親近的人。

  “我有沒有教你說話要經過腦子?我怎麼對你的,你自己沒有半點分寸嗎?”

  “是!隻有你說什麼都是對的!我是個一無是處的白癡!”

  眼中的淚水仿佛凍成瞭冰凌,撲簌簌一落下來又好似在清洗面頰。旋明按著自己的胸口咳瞭幾下,然後略激動地質問他:“就你覺得是對我好!可是我並不覺得高興啊!”

  鐘執抿瞭抿唇,一下說不出話來。

  “你一邊希望我能獨立成長,一邊又強迫我按照你規劃好的路線前進!難道你不覺得矛盾嗎?我自己的人生難道不是應該我自己來做決定嗎?!”

  她吼得很大聲,以至於太過用力像是在撕扯聲帶,連喉嚨都有些刺痛。那些憋在心理的想法從來沒有見過光,現在終於對他直抒胸臆,酣暢淋漓地幾句話下來,她已經在無法正常呼吸地喘著氣。

  “我沒有媽媽,現在連你也要拋棄我瞭……”

  旋明覺得自己很委屈,鐘執根本就不明白她真正的想法,或者說,他明白但他依舊選擇無視,而任她無論怎麼敲打,他隻會用那句硬邦邦的“為你好”來搪塞她。

  “我沒有拋棄你。”鐘執不耐煩地糾正她,“隻是出去讀個書而已,又不是再也見不到我瞭。”

  “誰知道你以後會不會又以我要工作為由支開我?騙過我一次,誰知道還會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你捫心自問,我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嗎?”鐘執腦海中又開始回放那些揮之不去的畫面,“是,我是做過一些傷害過你的事,所以我為我所有的行為負責……”

  旋明不聽不管,試圖強行掰開牽制自己的胳膊,一不小心被他按倒在床上。

  她掙紮瞭幾下,最終選擇屈服,隻是固執偏頭看向床尾,任淚水劃過鼻梁。

  鐘執硬掰過她的臉俯視著她,一字一句道:“鐘旋明,有一點你大可放心,我認定瞭的,就不會放手。但我喜歡的人可以平凡,不能膚淺。而一個人的氣質,需要用教養和閱歷去支撐。長期待在我身邊,隻會害瞭你!”

  話語似魔音,她內心受到極大震蕩。

  旋明愣瞭愣,突然像泄瞭氣的皮球一樣敗下陣來,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抱住瞭鐘執的手臂,

  她咽瞭咽,說出的話也因為哭泣而不能連貫成句:“爸爸……對、對不起我……我不和你吵瞭……別趕我走……好不好……”

  鐘執垂眸看著貼著自己的粘人精,好像這樣就能粘住他甩不掉瞭。

  他坐下抽出一張紙,碰瞭碰她的眼睛,擦掉臉頰上多餘的淚水,然後又幫她理瞭理頭。

  旋明還眼巴巴地望著鐘執,他卻好似不懂何為憐憫之心,不溫不冷地說:“你先休息一下,想通瞭我們再說吧。”

  旋明知道,這次鐘執是真的生氣瞭,也是真的下定決心瞭。

  冷戰是從這天下午開始的,旋明一直關門躲在自己的房間,有時候甚至不知道鐘執在不在傢。

  她固執地沒有再找他,吵架的時候,她反抗過,也低聲下氣地主動道歉過,可還是沒有動搖他的想法,現在又何必自取其辱?

  這種狀態隻持續瞭三天,或許是鐘執已經等不及瞭,也或許是他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處理,三天後的晚上,鐘執再次推開瞭她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