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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鐘執

  對於出她意料的事,旋明也是愣,要是遇到再誇張一點的事,她可能就要瞠目結舌瞭。

  “其實這事說起來挺麻煩的,你沒問,我也沒有跟你提過。”鐘執眼簾下落,又恢復瞭平靜的模樣。他放下沾滿碘酒的棉簽,然後又取出一枚止血貼,輕輕給她的一隻膝蓋貼上,“我原名叫林鐘羨。”

  旋明呼吸深重起來,直盯著低頭的鐘執:“所以……爺爺他,也姓林?”

  因為他叫鐘執,旋明也理所當然認為這位她素未謀面的老人傢也姓鐘。

  鐘執點頭,然後似娓娓道來一段歷史:“我的爸爸叫林秉,媽媽叫周羨。他們婚前婚後一直很恩愛……在那個年代,能找到對的人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那個“對的人”沖撞著旋明的胸腔,好像有人狠狠攥住瞭她的心臟,她不自覺地握緊瞭拳頭,想要重重地吸口氣。

  “所以我的原名中有兩個字都是取自他們的名字。”

  “那……中間的那個‘鐘’字呢?”旋明稍稍低頭看著他的臉,有些著急,“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有啊。”鐘執意味不明地笑瞭笑,停下手中動作盯著她,聲音清晰且緩慢,像這濃鬱的夜色一樣讓她難忘,“我爸很愛我媽,所以和名字連起來就是……鐘情則不羨。”

  鐘情則不羨。

  房間裡光線不太亮,但旋明依舊能看見他眼底映出的朦朧光影。某些藏匿在話語中的情愫不必再開誠佈公,但一種穿透靈魂的燙侵上心頭,依舊讓人心悸得厲害,這種怦然心動的感覺讓她下意識想要捂住胸口——不能讓他現一絲一毫的端倪。

  鐘執似毫無察覺,繼續道:“同時‘鐘’也是我的爺爺的姓,我的父親是他們傢的小兒子,所以就讓他跟著他的母親姓的,也就是說,其實我的奶奶姓林。”

  旋明再次微微一愣:“這麼復雜。”

  “出事的時候我還未成年,所以後來我的爺爺充當瞭我的監護人。他覺得我原本的名字不吉利,我就改回‘鐘&#o39;姓瞭。”

  旋明沒有在鐘執臉上現過往的情緒,反倒是他一臉平靜地陳述事實。她也無法對此有感同身受的遺憾,隻能盡量不去提這件事。

  她伸出手,輕拍他的頂,有模有樣地安慰著他。

  鐘執總算笑瞭出來,然後又狀若深沉地頷思索片刻,再對她說:“反正你是肯定跟著我姓的。”

  旋明偏著頭認真想瞭想,故意逗他:“你這是隔代遺傳。”然後她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低頭絞著自己的手指,小小聲說:“那我就是交叉遺傳。”

  鐘執沒聽清:“什麼?”

  旋明拔高音量:“高中學的生物知識!爺爺傳給孫子,爸爸傳給女兒!”

  鐘執愣瞭半晌,恍然大悟後又啞然失笑:“你這腦袋裡……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麼?”

  旋明腦瓜轉得飛快,她又突奇想,有點遺憾地說:“唉,你說,我該不會……不是你親生的吧……”

  鐘執動作一頓,瞥她一眼:“你倒想得美。”

  旋明幹巴巴地“哦”瞭一聲。

  那聲“哦”之後,房間裡突然安靜下來,兩人都不再說話。話題已經不知不覺被她帶偏,但是她想問的還沒有問出來,卻又不忍心打破此刻的寧靜。

  鐘執不再理她,握住旋明的腳腕專心給她消毒上藥。

  他略帶粗糙的指腹時不時擦過她的小腿上的肌膚,膝蓋再往上就是纖細地幾乎能一手握住的大腿。趁給她清理傷口的時候,旋明低頭入神地端詳著鐘執的側臉,似乎在觀察他到底有沒有想入非非。

  隻是他線條分明的眼睛通透得看不出年齡,更沒有現欲念的神色。

  “嘩——”

  思緒被聲響擾亂。

  窗簾突然被強風吹開,以巨大幅度拼命擺動,尖銳的風聲撕扯著,一陣風股進來,連空氣都在震動。

  與此同時,一道閃電刺穿藍黑色的夜空,房間內的燈光也開始不安地閃爍。

  鐘執立馬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到陽臺將朝向海面的落地窗關上時,一聲悶雷在同一時刻垂直落下,低沉的悶熱從四面八方湧來,預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當透風的窗被鎖緊,滲人的風聲和擺蕩的窗簾終於停歇時,室內像是突然與喧囂隔絕,空氣一下子變得暗濁,隻有天花板頻繁抖動的光線依舊讓人心慌。

  旋明還坐在桌子上,她轉過身子,伸手往左側稍遠的開關探去,試圖將光源換成寧靜的壁燈。隻是她的指尖還沒有夠到開關,一隻溫暖的手掌就包住瞭她的手,然後影子越過她,那隻手反向摁下開關將房間裡的燈光全部熄滅。

  “應該是電壓不穩,過一會再開吧。”鐘執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旋明莫名地嗓子幹,輕輕“嗯”瞭一聲。她看不清鐘執的表情,沒由來的覺得他的嗓音低沉而晦暗。

  鐘執剛要轉身離開,旋明的雙手就從他肋骨側穿過緊緊抱住他,像要把他占為己有。

  “爸爸,我怕。”其實她不怕閃電打雷的,她對鐘執撒謊瞭,隻不過黑暗藏匿瞭她忐忑的小心思,這種感覺,就像面對未知的暴風雨一樣,興奮又不安。

  旋明將臉埋在他胸前,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鐘執也很默契地沒有揭穿她,他陪著她靜默地站瞭一會,然後當他抬手放在她的後頸時,旋明突然繃直瞭脊背,猝不及防想往後退。

  鐘執及時按住瞭她,然後輕柔地撫摸她的黑和耳垂,或是用手慢慢撥弄,像在安撫受驚的小貓咪。

  他溫暖的指尖太具有迷惑性,這樣撫摸瞭幾下,旋明覺得很癢扭動著脖子,咯咯笑出聲,卻又不停地去蹭著鐘執幹燥溫厚的掌心,毛茸茸的腦袋在他胸口拱來拱去。

  他修長的指尖從她後頸遊走至前方停留片刻後,毫無預兆地捏住瞭她的下頜,粗魯地強迫她抬頭看著他。

  黑暗裡鐘執瞇起雙眼,緊緊盯著她:“你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