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鐘執心臟也突地被攥緊,像是瞬間被判瞭死刑,然後又開始慌亂地跳動,但他還是穩住呼吸,盡量平靜穩重地說:“旋旋你在哪,我現在就來接你回傢。”
他沒想,那天車上對她說的那些話,竟然一語成讖。
他早就預見瞭事情暴露的那一刻,真正生瞭,他反而還點塵埃落定的安心和坦然。
“你……”旋明不斷抽泣,哽咽著,“你來學校後門吧。”
鐘執立即拋下手頭所有事情,火驅車趕來。他見到旋明那一刻,簡直心都要碎瞭。
旋明就那麼孤零零地躲在後門邊上,抱著自己,像一頭驚恐的幼獸,無助地盯著虛空,路人有意無意的眼光都會像針一樣刺傷她,紮得她遍體鱗傷,卻又無處可逃。
隻有在看見鐘執時,才瞬間露出那種眷戀又依賴的目光,一下子鮮活起來,像是撲棱著翅膀的雛鳥終於看見瞭外出歸來的成鳥,然後撞進瞭鐘執懷中那份安全的方寸之地。
“旋旋別怕,我們先回傢,回傢你再慢慢告訴我,好嗎。”鐘執碰瞭碰她濕漉漉的眼睛,然後擁緊她捋著她瘦弱又顫抖的背脊,溫言軟語地安撫著這個受驚得馬上快要暈厥的小動物,然後把她抱上車,二話不說就開車離開這個地方。
殘忍,太殘忍瞭,生活為什麼要這麼對她,為什麼要把這種負擔強壓在她的身上,明明做錯的還有他。
隻有回到傢,關緊瞭門,旋明才敢稍微放松肌肉大口呼吸,像是溺水的人掙紮著終於找到空隙,深深喘瞭幾口,連臉都被漲得通紅。
鐘執給她接瞭杯溫水,在沙上坐下抱著她,企圖給她最後一絲安全和慰藉,然後把她凌亂的頭別在耳後,吻瞭吻她冰涼的唇,才溫言開口:“別怕,傢裡隻有我們兩個人瞭。”
旋明放下杯子後把臉埋在瞭他的胸膛,抱著他的腰,貪婪地索取著熟悉溫暖的氣息,也不吱聲。
“你現在想說嗎?不想說晚點也行。”鐘執心口幽幽嘆瞭口氣,像是下瞭很大決心一樣才問出這個問題,含蓄而隱忍。
此時他還不知道旋明到底經歷瞭什麼才嚇成這個樣子,但是他知道,在她面前,自己一定不能流露出絲毫的退縮或者害怕,鐘執很清楚,自從自己下定決心那一刻起,總有一天要面臨這個問題。
“爸爸……無論生什麼,你都別拋下我好嗎……”旋明幾乎是帶著哭腔,軟弱而卑微地祈求著鐘執。
好可憐的孩子。
“嗯,絕對不會的。”鐘執圈緊她,胸口有點悶,隻能吻著她的眉心,額角,像是在安慰她讓她放心,又像是在給自己某種暗示。
“其實……其實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的……”好一會,她才斷斷續續地抽搭著,“那個女生……在我們宿舍樓下的大門大聲說出來的……當時有好多人……”
有好多人。
她每多說一個字,仿佛就要再經歷一遍當時那絕望如地獄般的場景,原本死去的心跳好像又復活瞭,砰砰砰,砰砰砰,跳得越來越猛,臉上的血色也褪得越來越厲害。
“大傢都看著我們……看著我……白初薏好像早就知道瞭……”旋明語無倫次喃喃道,好像又深陷在那痛苦的回憶中,不堪的事實悄然扼住瞭她的喉嚨,呼吸又開始不暢,那一雙雙鄙夷的眼神仿佛又四面八方地落在瞭她的身上……躲不開……逃不掉……
“嗯好瞭好瞭,乖,你別說瞭。”鐘執迅打斷她,唏噓不已,不忍心繼續聽下去瞭。沒想到,竟然是眾目睽睽之下宣判瞭他們的罪過,竟然是這種最殘忍的方式。
“有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身邊,我們一起面對,別擔心。”鐘執拍拍她的頭,像早就預見一般,“要是別人問起來,你就什麼都別說,後面的事我來處理。”
無論生什麼,生活都還要繼續,他一定不可以比她先亂瞭陣腳。
聽到這話的旋明抬起頭看著他,淚腺有些酸澀,欲哭無淚的表情比什麼都要讓鐘執揪心,不可抑制地轟然敲擊著他的心房。
“乖孩子,你已經很堅強瞭。”他沒有經歷過當場被人揭穿的慘痛,說出來的話語也蒼白無力。
隻是在他懷裡的旋明突然開始躁動起來,拼命扒他的衣服,解他的扣子和拉鏈,像是積怨已久地泄憤,撕扯著他的衣服,明凈的臉瘋狂得有些偏執。
鐘執被她抵住,重重往後一倒,靠在沙上不得動彈,他無力地闔上眼,其實他看見瞭旋明眼中未曾宣之於口的膽怯,然後任她脫自己衣服的時候,他靜靜地看著她:“你想好瞭,現在就要嗎?”
旋明沒有回答他,又湊近狂亂地親著他,目之所及的灰暗世界,隻有鐘執是唯一的亮色,她隻能拼命攥緊他,讓他溫暖自己,與自己融為一體,才能真真正正感覺到安全感。
鐘執感覺得到,旋明和他相處的時候一直都在患得患失,一種很不穩定的狀態,飽含愛意的熱水瓶,溫度高得隨時可能炸裂。他告訴過旋明很多次,想讓她安心,然而擔憂分毫沒有得到緩解。這種擔憂並不像是害怕自己的丈夫會出軌,而是單純地在擔憂他這個人本身的存在,無關恩怨,無關情愛,好像他哪天就會無聲無息地就此消失瞭一樣,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她愛他,愛得太慘烈瞭。
旋明沒有辦法光明正大地在人前抬起頭,這種嵌入骨子裡的卑微,無論鐘執給她澆灌多少愛,都沒有辦法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