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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煙花

  這個寒假幾乎是旋明這輩子以來過得最快樂的一個假期,她每天隻需要在傢等著鐘執,等他進屋,然後賴在他身邊就很滿足開心。

  隻要在傢就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秘密,她可以躲在這個溫暖的小窩中與世隔絕。外面的世界是光怪6離還是復雜紛擾,成人的社會是燈紅酒綠還是眾聲喧嘩,通通和她無關。

  旋明白天偶爾會和同學一起出去玩,但更多的時候是安安靜靜地等著鐘執回傢。鐘執陪她吃晚飯的時候,一般都是兩人面對面坐著,她也會故意使壞地抬起腿用腳尖點他的褲襠,隻要看著他啪地一聲放下筷子,她就會立馬站起來跑開,然後仰倒在客廳的沙上哈哈大笑。

  或者是趁鐘執洗碗的時候,踮起腳尖在他身後,悄悄用冰冷的小手猛地插進他的衣領貼著他的脖子,看他冷得直縮脖子,然後等他洗凈滿手的油污或者泡沫再來抓她時,她早就跑開瞭,這種時候鐘執隻能無奈地轉身抄起滑膩的盤子繼續洗。

  當然旋明也有沒有躲開的時候,甚至是還來不及使壞,就被鐘執當場捉住,下場往往是被他摁在床上。有時在臨死的關頭她還會硬挺挺地倒在床上倔強地掙紮幾下,抱著鐘執的頭溫柔撫摸著,然後嘴裡還和藹可親地念叨著:“兒子啊,以後就跟媽媽姓。”這種嘴硬的下場隻會更慘。

  兩人在床上的時候,旋明也會不安分。當鐘執想要壓倒她時,她會抬起細細的腿,玉足抵在他胸膛,故意不穿內褲,然後嬌笑著:“鐘老師你好壞呀。”然後鐘執就抓著她纖細的腳腕,沿著小腿往上親,然後再拖到身下猛操。

  旋明不滿足於師生和母子的角色扮演,玩得也越來越重口,鐘執倒是答應得爽快,反正自己在床上就是個管不住下身的禽獸,又何必假正經。她要玩抽簽的角色扮演,抽到哪個,兩人就分別飾演對應的角色,除瞭母子和師生,什麼兄妹,姐弟,炮友,醫生病人,警察妓女,西遊記師徒,強奸犯各種花樣,幾乎被她折騰瞭個遍。至於借助道具,她目前還沒有這個勇氣。

  情趣遊戲,或是其他什麼遊戲,總之一切形式的遊戲,都是為瞭遊戲者在遊戲的過程中得到自我實現或自我表演,換句話說,兩人之間的小遊戲無非是為瞭加深更融洽的身心上的交合。

  折騰折騰著,轉眼就臨近瞭除夕之夜。旋明開始和鐘執一起備置年貨,雖然人少但也要過得有滋有味。以往多數時候隻有清清冷冷的兩人,偶爾會多出幾個不怎麼見過面的親戚朋友。這種時候她總會特別傷感和心疼鐘執,因為他很小的時候就失去瞭很多親人,就算他在她面前故作堅強極力掩飾,她還是現瞭鐘執本身對溫暖親情的極度渴望,尤其是這種逢年過節,闔傢團圓的時候。

  最寂寞的,不是和親人同在一輪月亮下遙遙相望思念彼此,而是甚至都沒有那個和你一起分享月色的人。

  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對鐘執溫柔過,但是他們這種勇敢的人總是在寂寥的夜裡,不動聲色地強大,然後選擇將這一切錘煉成驍勇善戰的底氣。他能在聲色犬馬的成人世界獨善其身,保持著自我的清醒,也能將對這個世界的溫柔,寫進強大的本能中,變成過目不忘的氣場。

  這樣的男人,她如何不愛?

  還好他們沒有住在城市最中心地帶,還能窺得煙花的盛開。除夕那天晚上,鐘執問她要不要出去放煙花,旋明搖瞭搖頭:“我想去樓頂看煙花,不會那麼吵。”

  這種時候,沒有國務外交和億萬商務的普通傢庭,不是一傢人看著春晚聊天,就是帶著孩子到戶外放煙花,但在樓頂就沒有人打擾他們。鐘執全都依她,出門之前帶瞭兩瓶啤酒和一件老舊的厚大衣。

  白天下的雪已經在樓頂鋪滿瞭厚厚一層,到晚上已經停瞭,放眼望去茫茫一片。鐘執挑瞭一個視線良好的位置就在雪地裡鋪上舊大衣然後牽著她一起坐下,順手把啤酒插進積雪裡。

  還不到12點,夜空已經升起瞭一群一群的煙花,在藏青的暮色下熠熠生輝。

  絢爛的煙花一朵兩朵地綻開,喜歡的人就在自己身邊,但他的側顏比煙花更令人沉醉。旋明和鐘執並排坐的時候,總會習慣性的往後挪一點,這樣看著他的側臉的時候,自己的動作就不會那麼突兀。

  鐘執隻是安靜地眺望著,不知道在想什麼,隻能從他專註的瞳孔中窺見零星的花火,眼中倒映的是斑駁破碎的光點。

  過瞭一會,他側過頭問她:“喝酒嗎?”

  “我也能喝?”旋明微訝,“你不是一直不喜歡我喝酒嗎?”

  “今晚是個例外。”鐘執笑道。

  “行。”

  鐘執打開兩瓶啤酒,一人一瓶,旋明接過啤酒,和他相視一笑,然後舉著瓶子對他說:“新年快樂。”

  鐘執也回敬她:“新年快樂。”

  他直接仰頭喝瞭沒幾口就停瞭下來,皺著眉用手捂瞭捂嘴:“啤酒好冷。”

  旋明笑他,又覺得這樣露出這種自然表情的鐘執特別可愛,然後轉頭繼續看煙花。

  鐘執心中也湧起一股愈來愈強烈的感覺,雖然喝的是現在的啤酒,看的是此刻的煙花,卻仿佛回到瞭十幾年前意氣風的少年時代,坐擁哥們美酒漂亮姑娘的青蔥年華,那個時候有兄弟有遠方有夢想,還有很多對未知的憧憬。和她在一起的最近些日子,這種一去不復返的感覺又似乎被重新找回,而且越來越頻繁,越來越清晰,那些錯失的情感與人生似乎正在被慢慢填滿。

  似乎是有心靈感應一般,鐘執一偏頭就看見瞭怔怔望著自己的旋明,她的眼中是快要溢出來的喜歡。眸中爛漫湧動的色彩,分不清是燈火還是星星,似乎是有人將宇宙星雲的一角投入瞭她的眼中。

  很快到瞭午夜12點那一刻,爆竹聲煙花聲開始充斥在整個天地間,流光溢彩,花瓣如雨,紛紛墜落於人間,似乎觸手可及,然後灑落至那些不知名的角落,萬傢燈火,在這個城市的每個角落都在演繹不同的故事。

  在頭頂綻放金色煙花的一瞬間,鐘執扣著她的頭,前傾湊近吻上瞭心心念念的紅唇,冰涼而柔軟,像純凈晶瑩的雪花。齊齊落下的煙花雨劃出一道道艷麗而耀眼的痕跡,光彩奪目,像是愛神射下的愛之箭,直擊心臟,守護著遼遠夜色中的每一對情侶。

  冰冷又熾熱的接吻,直到頭頂那朵煙花徹底消逝的那一刻才結束。鐘執又將她放在鋪在地上的大衣上,手撐在她兩側,繼續俯身親瞭下去,平心而論,他想在這裡做愛,但是——

  “真的好冷啊。”他無奈地離開她的唇,抽出陷進雪地裡的手。兩人在室外一動不動地坐瞭太長時間,腳底和手心都已經凍得麻。

  “再待幾分鐘就回去吧。”旋明嗔笑著錘瞭錘他的胸口。

  “好。”

  空氣中隱約傳來煙火的味道,砰砰綻放的煙花,像開在瞭心口。她的頭也有些亂瞭,仍不自覺笑著,鐘執忍不住伸手把她的頭揉得更亂,旋明不滿地嘟嘴扯下他的手摁住。

  連綿的砂金繽紛點綴著黑夜,兩人繼續安靜地望著開得正盛的煙花,仿佛在廣袤無垠的星空下坐擁瞭整片天空的絢爛。

  ***

  假期結束那一天依舊是鐘執送旋明到學校,這個時候學校正門往往車輛比較擁堵,兩人選擇繞至校園的偏僻而人跡稀少的後門。

  灰色道路和樹枝上還有積壓的雪,空氣中的寒氣也似凝結一般,又重又冷。

  旋明打開車門,剛從溫暖的車廂內踏出那一刻,寒氣直侵入骨頭,鉆入體內迅在身體內擴散,好象整個人都凍成瞭冰。

  “哇好冷!”她縮著脖子,不停地跺腳搓手。鐘執走到他跟前給她系好圍巾的時候,她猛地撲進瞭他溫暖的懷裡,躲避著嗖嗖的寒風。

  “融雪的時候更冷,你在學校別感冒瞭。”鐘執擁緊瞭她,在她頭頂溫言低語著。

  “嗯!”旋明笑嘻嘻的抬起頭看著他,“你也是。”

  她貪戀著鐘執的溫度,不舍得放開。然後旋明謹慎地環顧瞭周圍一圈,見附近沒什麼行人,踮起腳飛快地啄瞭一下鐘執的唇。

  鐘執笑瞭笑沒說什麼,旋明才離開他的懷抱,拎著行李雀躍地往學校裡走。

  隻是那個時候他們還沒有想到,他們都一舉一動全都落在瞭另一個人眼中。

  白初薏提前瞭整整一周回到學校,於她而言,她寧願一個人孤單地待在宿舍也不願意逗留在那個冰冷死寂的傢。提前一周到校,她就有充足的時間捧著她心愛的相機穿梭於校園各個靜謐美好的角落。

  假期結束這天上午白初薏一直都在學校後門附近的樹下守著。她想要觀察開學時學生們臉上生動的表情,捕捉那一個個妙趣橫生的畫面,沒有什麼比觀察人類自身更有趣的瞭,前門人來人往比較喧嘩,交織的人流容易遮擋住彼此,並不適合拍照,後門才是絕佳場所。

  隻是她沒有想到她會在這裡看到旋明,就在白初薏剛準備往前叫住旋明,和他們打招呼時,就看到旋明撲進瞭鐘執的懷裡。剎那間一股似曾相識的怪異湧上心頭,她不由自主地頓住瞭步伐。

  因為兩人周圍的那種氣氛,白初薏太熟悉瞭,這是隻有熱戀中的人才會有的。雖然隔得遠看不清表情,但是他們周身縈繞的是一種旁若無人的默契,好像所有路人都繞過瞭他們,因為相愛的兩人眼中隻有彼此。

  白初薏鬼使神差地放下瞭相機,調出瞭手機中的拍照模式。那一刻,她對天誓,她從來沒想要故意戳破任何人的秘密,她完完全全是憑著一個攝影愛好者對所有珍貴瞬間的敏感和直覺,然後在兩人接吻的一瞬間,摁下,定格瞭那副驚世駭俗的畫面。

  雙唇接觸那一剎那,白初薏隻覺冰冷寒氣侵入心脾,連血液也凝固瞭。等她再次回過神來時,旋明已經往大門方向走瞭。白初薏嚇得臉色蒼白往樹幹後躲瞭躲,像是為瞭最後確認一眼,她又探出頭眼睜睜地看著鐘執倒車、掉頭,離開的時候露出瞭那個熟悉的車牌號。

  傢長會那天,她在停車場記下的車牌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