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女生擠在一張大床上竟也不覺得擠,齊齊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旋明起床時現鐘執已經離開去店裡瞭,照常理他可能又會到下午才回傢。
趁著唯一的大人不在,幾人吃完午飯就到市瘋狂采購零食飲料,回傢後一整下午都在邊吃零食邊打牌或是玩桌遊,晚上沒瞭宿舍門禁和查房,就約好去看12點的電影映。
晚上出門的時候,鐘執還沒回來,旋明瞭一條消息給鐘執,他隻回瞭一句“註意安全”,就默認同意瞭。
鐘執是晚上1o點才回傢的,那個時候四個女生已經出門瞭。他環顧瞭一圈空蕩蕩的傢,想起她雖然在傢,但其實今天一整天都沒碰面,不知怎的有點失落。
他默默進屋,洗完澡後習慣性地回自己的房間,直到看到大床上零落散亂的撲克牌才苦笑著返回旋明的小屋。
他看瞭看時間,現在才十一點不到,她們的電影還沒開始,等到回傢估計快兩點瞭。就像天下所有憂心忡忡、擔心在外遠遊的子女的父母一樣,鐘執也惦記著旋明的安全,最後決定等到她們回來再睡。
還好不是很困,那麼剩下的時間怎麼打呢?
鐘執在旋明的書桌前坐下,坐在轉椅上悠悠地轉瞭一圈,屋子不大,幹凈整潔,淺色的被子線條柔美,粉色的紗簾隨著夜風從窗外帶進一些恬淡的氣息,窗簾的一角飄落在書桌上,桌面擺瞭一盆小小的綠色多肉,一想到房間的主人,似乎連同所有物件一起都變得慵懶舒適起來。
他不怎麼來她的房間,細細觀察下,竟覺得原本熟悉的房間,某些細節也變得新奇可愛。最後鐘執的視線落在瞭書桌旁的書櫃,他喜歡看書,這點也直接影響瞭旋明。
為瞭打時間,他取下一本位置顯眼的《簡愛》。硬質的精裝版,細膩、真實、溫和、厚重,讓浮躁的心不自覺地冷靜淡泊下來。一本紙質書所帶給人的安全感和存在感是電子書無法比擬的,感受著淡淡的墨香,紙張的紋理,書頁翻動的聲音,時光也開始變得有質感。
這本書在他很早之前就看過瞭,他隨意地瀏覽著,翻到描寫男主羅切斯特的外貌時,他在段落旁邊看到一行靈秀清麗的小字:還是爸爸長得好看,比我還好看。
他的唇角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還有這樣寫心得的嗎。
被勾起瞭好奇心的他,帶著探尋寶藏一般的新奇繼續往下翻。寄藏瞭主人秘密的書本仿佛也變得有靈性。
在描寫男女主結婚的場景時,他再一次看到瞭幾行熟悉的字體:我很佩服女主,因為愛情最重要的是勢均力敵,財力,地位,身份,差異太大,婚姻的天平就會傾斜。今後我不想成為全職太太,因為當經濟成為能夠捆綁婚姻的潛在因素時,愛情就可能變得廉價瞭。愛情的保鮮,不過是讓自己努力成為配得上對方的那個人。綜上所述,我和他也就有點血緣而已,我覺得挺配的。
感想倒是挺深刻的,但什麼叫綜上所述,這前後有關系嗎?
在他輕笑著細細回味這段文字時,那顆浮在半空的好奇心也慢慢沉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感受,文字所代表的感悟仿佛有瞭生命力,穿透瞭他的靈魂。
繼續往下翻,在空白處看到一行和文章無關的字:“我不喜歡大男子主義的男人,還好他不是。”
他盯著感想中的個別字眼,一想到旋明,呼吸就稍停滯,心臟仿佛被緊攥。
在書中某一頁「沒有哪個女人比我更親近丈夫,更完完全全是他的骨中的骨、肉中的肉瞭」一處,旋明還在旁批註:“說出瞭我的心聲”,像是為瞭提醒自己,她還在後面寫下細小輕微的“鐘執”二字。
少女隱晦的心思,如一副深藏的絕世畫卷,那些隱秘而危險的欲望正透過時光和紙面,一點一點慢慢展現在他眼前,合上這本書時,他眉頭緊蹙,再也笑不出來瞭,心情也有幾分凝重,
他又取下瞭一本愛倫坡的短篇小說集。
其中一則《鄂榭府崩潰記》,講的是在恐怖陰森的鄂榭府裡,精神失常的男主狂熱地愛著並恨著自己的親生妹妹,亂倫的負罪感,陰鬱癲狂的情感最終讓男主活埋瞭自己的妹妹,鄂榭府也塌落。寥寥數句,極具視覺沖擊的一個短故事。
鐘執在故事末尾又看到熟悉的批註:我不會成為那個哥哥的。
和故事、主題完全不相關的感想。
他翻開一本《癡人之愛》,這是個調教不成反被調教的故事,他隻在最後看到一行:這個方法我行不通。
時間一分一秒冰冷地流淌在心上,打開的書越多,心也越來越沉重,鐘執有點恍惚,跌宕起伏的故事,娟秀清麗的筆跡,濃鬱病態的愛戀,錯落繁雜的命運,帶著他一步步通往真相的終點。雖然他早已經知道她的心思,但是通過文字的形式,宛如情書一樣娓娓道來還是第一次。合上書,這些關愛的故事,那些感想,全都是令心驚肉跳的愛的告白。
“你都看到瞭?”旋明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瞭房間門口。
鐘執心中重重一跳,手中的書還來不及放下,她連忙開口,像是讓他安心:“沒什麼,我不介意,反正你也知道。”
她神色復雜地看著鐘執,進屋的時候反手關上瞭門,就靠在門上遠遠註視著他。
“多久瞭?”他屏住呼吸,說得很克制。
“兩年前吧。”旋明垂眸,淡淡開口,好像在回答一個和自己毫不相關的問題,“可能是因為你對我太好瞭吧,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兩年前,她也就16歲,剛好是少年少女青春萌動的時刻。
像是為瞭逃避她的視線,他翻著書,心思卻不在書上,聲音有些縹緲:“就那麼喜歡我嗎?”
良久,他似乎聽到一聲輕微的“嗯”,旋明走到他跟前與他對視,合上書,看向他的雙眼比夜色還深:“你看我寫的不就明白瞭嗎。”
鐘執看著她,墨瞳似深泓,那種細微又強烈的感覺又湧瞭上來,他默瞭一會:“你的願望,要是實現不瞭怎麼辦?”
旋明沒有回答他。
這個孩子,思想很冷靜,情感卻很瘋狂。
鐘執拉著她坐下,將她垂落的絲溫柔地別在耳後,說話時嗓音很低很啞:“我們之間,差的可不止身份地位和財力。”
旋明輕輕笑瞭,笑容明麗又苦澀:“我知道,還有年齡。”
她明知道答案不是這個。
鐘執深深地吸一口氣,像是要把情緒凝聚在丹田裡,再慢慢地放開來。他的世界,就像那個鄂榭府一樣,在這個夜晚慢慢崩塌,又有什麼在慢慢覺醒,彷徨、動蕩、迷亂。
她忍不住緊緊抱住他,埋在他頸窩間,眼裡是藏不住的愛意:“別再拒絕我瞭好嗎?”
放棄掙紮沉淪墮落的愛戀,也似乎格外令人內心震顫。
鐘執垂眸,抬手攬住她的腰,擁入懷中。
靜默、無言的擁抱,持續良久。
直到懷中人身體有些顫抖,似乎在嚶嚶抽泣。
又因為他哭瞭啊,不過還好這次他抱住她瞭。
鐘執感到頸邊有溫涼濕潤的觸感,然後是下巴,唇角,然後接觸到瞭少女柔軟的唇瓣。
鐘執放開她,看著眼前人紅紅的雙眼,心緒很亂很雜,他幫她輕柔地擦幹淚水,一隻手放在她頭頂輕緩撫摸。旋明突然抬眸怔怔凝視著他,就像是要陷入他的目光中一樣。不小心與她對視,在她不加掩飾的端詳下,鐘執的心臟沉沉跳動,那種細細密密的慌亂、倉促,再一次像連綿不絕的雨滴砸在心上。他的內心仿佛一經被人窺破,便要蒼白失色。
他想,如果他們之間真的隻有財力地位身份和年齡的差異,他可能會毫不猶豫地愛上她。
然後鐘執拉她入懷,帶著絕望,閉眼吻上瞭眼前人。
宛如沉入冰冷的湖底。
一起下地獄吧。
旋明順從地勾住他的脖子回應著他。“你會害怕嗎。”她溫言低語。
鐘執沒有回答她,隻是收緊瞭她的腰,繼續含住她冰涼的薄唇,輾轉廝磨,情動熱烈。
沒錯,沒有哪個女人比她更親近他,她是他的骨中的骨、肉中的肉。
馨軟的身體,親密的貼合,特殊的體香,撥雲見霧後的釋然,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的感觸,身體的每一寸都在留戀她的溫度。鐘執將她放在床上,手托住她的後腦勺,用溫暖的懷抱罩著她,嘴唇遊離在她的耳垂、頸窩、鎖骨,熾熱急促,心尖蕩漾。
這時聽到屋外有人的呼喊:“旋明?我們準備睡覺瞭。”
旋明睜眼,眸光一下子清醒過來,她輕聲輕喚:“爸爸……”
像是為瞭杜絕那個腐朽荒淫的世界,鐘執的手指輕輕覆上瞭她的嘴,薄唇在她的頸窩懲罰性地吸吮,在這致死的纏綿中迷醉、沉淪。最終他還是放開瞭旋明,雙手撐在她兩側,旋明屏住呼吸,手指攥緊自己的衣服,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鐘執深深籲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起身開口:“在催你瞭,去睡吧。”
旋明又從他後背抱住他,心跳不穩,胸口仍在起伏,柔聲道:“你這樣……我怎麼睡得著。”
“現在不許撒嬌。”他拎開她。
“現在?”她回味著這個詞,會心一笑,“好瞭我知道瞭,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