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執一直認為是他束縛住瞭她,是他的教育方式不當,是他沒能給予她一個健全完整的傢庭,她才會念念不忘地追尋著他的步伐。他沒有她想的那麼優秀,他隻是兢兢業業盡全力地做瞭自己該做的事。
他和她的生活走得太近,有太多重合交叉,風箏的線收得太緊,風箏是飛不起來的。
殊不知,她也禁錮住瞭他。旋明追隨著他,但她的愛太沉重陰暗,帶著許多令人不快的東西,憂傷,自憐,悲憫,禁忌。
在很久之前,他不經意地撞入旋明那濃烈的目光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在這場博弈中,愛是輸,不愛也是輸。
激烈而瘋狂地吻讓她指甲深深嵌入他的後背。
倏地,鐘執停瞭下來,埋在她的頸窩間,緊緊地將她擁在懷中,似乎在抖。
“……怎麼瞭?”旋明睜開迷離的雙眼,如墨的秀四散,衣服掛在腰間,酥胸半露,像是色彩斑斕、凌亂大膽又優美的油畫。
哪怕極盡纏綿,火候尚好,他最終還是推開瞭她。
“對不起……”
鐘執心中仍有那道坎。
道德和血緣就像一個久遠的黑色咒語一樣,面對旖旎的情欲,他隻會愈痛苦,他沒有勇氣去品嘗散著誘惑的她。即使她壞掉瞭,在他看來仍是高潔、不可玷污和褻瀆的。
窗外昏暗的月光落在屋內凌亂的床單上,落下斑駁的灰白。在忽明忽暗的光斑中,他將她抱起坐在床頭,撩開她額前凌亂的頭,又吻瞭吻她的額頭,然後合上衣服。
“你先睡吧。”鐘執深深地吸一口氣,滿臉倦容,話到嘴邊卻又沉淀下來,被吞咽消化。
旋明攥緊衣服,不甘心地拉住他:“你在怕什麼?”
“旋旋,我做不到……”
他對她的朦朦朧朧的感覺,剛剛在她的挑逗下失控瞭,但這隻是色欲,對她的任何非分之想都是對他靈魂的審判。
旋明不明白,她都已經卑微地把心掏出來給他看瞭,明明他也已經動心瞭,可他為什麼就是不肯接受呢?
鐘執害怕,害怕一時的欲望沖昏瞭他的頭腦,害怕真正的他根本就對她沒有愛情,他也根本不敢辜負她的期望,何況這種期望是如此的沉重和瘋狂。
就算在這種病態而畸形的愛戀裡,他想要的,仍是雙方一心一意的交融。
“是我太虛偽瞭。”鐘執知道,自己就是個衣冠禽獸,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就有瞭旋明。
但是他越是這樣隱忍克制,她就越想要撕扯下他理性的外表。她想看看他不喜形於色的外表下,到底是虛與委蛇,還是真的鐵石心腸。
旋明冷冷地說道:“我以為你是渴望我的。”
像是被人徹頭徹尾潑瞭一桶冰水,鐘執看著她艱難地開口:“我是愛你的……但是我不知道這種愛是不是愛情。”
旋明抓住他還在抖的手貼在胸前:“是不是因為我是你的女兒。”
面對她的質問,鐘執感覺像一塊巨石堵在胸口,連呼吸都覺困難,過瞭很久他才緩緩點頭:“是。”
她也怕,她害怕鐘執總是會以他們的身份為理由拒絕她,就像以往無數次的拒絕一樣,所以她才會對他窮追不舍,步步緊逼。
她身體裡的那道坎同時是他兩人的心魔,隻有還有一天鐘執不肯答應,她懸著的心就不敢落下,恥辱、血緣、倫理她全都拋下瞭,要是連鐘執也不肯要她,那她就什麼都沒有瞭。
“旋旋,我不想傷害你……”他盡量讓自己冷靜地說道。
給他些時間,認清自己,認清他們之間的關系。
旋明冷漠地別開臉,看著窗外冰涼的月光:“我知道瞭。”
他擁住旋明瘦弱又倔強的身軀,心疼道:“旋旋,你別這樣……”
鐘執輕吻著她的唇角,他想要與她推心置腹好好交談,而不是抱著一個喜怒無常的美麗人偶。
許久,旋明眼眶紅紅的,啞著嗓子:“你不就是仗著我喜歡你嗎。”
鐘執一愣,隻能輕拍著她的背,像小時候一樣哄著她。
她有點生氣又有點無奈:“我也不想……但是我很害怕……”
夜晚似乎總是有別樣的魔力,它為膽小的人們預留瞭後路,他們隻有在黑暗的籠罩下才敢暢所欲言,隻要觸碰到傷害,融進黑夜裡躲起來便是。
感受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她溫柔地撫上他的臉,月光下的笑容慘白,輕聲說出的話宛如魔鬼的囈語——
“反正,你是我的。”
鐘執聽得很清楚,剎那間,全身的血液都因為她的話而急冷卻凍結,心臟猛地一抽,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
她滿足地環上鐘執的腰,靠在他懷裡,似乎這樣才能體會與心愛的人融為一體的真實感。
鐘執抱著她,心也在一點一點沉下去,仿佛衰竭的病人一般,最終被她的話判瞭死刑。
眼看旋明就快要睡著他才松開手,輕輕把她平放在床上,蓋好被子輕手輕腳地關上門。他靜靜地坐在客廳,本來厭惡煙味的他突然很想抽一支煙。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明媚乖巧的少女情緒變得如此不穩定,會因為他的一句話、一個動作變得敏感固執又小心翼翼,對他的占有欲幾乎令他窒息。
鐘執想告訴她,他愛她,他都已經愛瞭她快二十年瞭。但這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讓他徹夜難眠,為瞭避免所有惡果,他隻能避免所有錯誤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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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她是在他懷裡醒來的。
她一動,鐘執也醒瞭。
“寶貝,早安。” 鐘執親瞭親她的額頭。
想起昨晚生的事,她又漠然地看著他,既然鐘執對她沒有欲望,那也不用這樣刻意討好她瞭,否則又會讓她浮想聯翩。
比寒冬思念春櫻更虛妄的,是對一個根本不可能的人抱有期待。
已經兩次瞭,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推開她。
情感仿佛開始都變得虛幻、不真實,他也是幻影,夢境蒙蔽瞭她的雙眼,但又唯有他活色生香、觸手可及。
她可以不要臉,但她還有尊嚴。
瘋狂的人都有一顆異常冷靜的心。
旋明捧著他的臉,像一朵即將凋落的枯花,帶著惡果的氣息輕聲道:“早安。”
明明是清晨,鐘執卻覺得有點壓抑和煩躁。他沒現她的異常,一邊起身背對她穿衣服一邊對她說:“下午我送你回學校吧,上午你還能在傢裡休息一會。”
旋明的眼神追隨著他的背影,下意識地撒謊:“不瞭,我室友找我還有事,我早點回去。”
“……也好,送完你我就直接去店裡吧。”鐘執眉頭微蹙但還是答應瞭她。
昨晚旋明的態度仍讓他心有餘悸,即便清早起來看似她已經恢復正常,面對一個十幾歲的少女,他還是有一種頭皮麻的壓迫感。
他隱隱感覺到瞭他們之間曖昧脆弱又易崩壞的關系,他想要脫離危險的現狀去追求更明確的東西,驀然回卻現自己正走在鋼絲上,兩頭都是無聲無盡無助的黑霧,看不清,摸不到。
偌大的房間裡,她在床上劉海遮住瞭眉眼,潔白的被子,褶皺一塵不染,隱匿瞭她嬌柔的身體曲線,像是荒淫又別致的溫柔鄉。
鐘執靜靜地看著她,眼中清凈不驚,卻忍不住跪在床沿俯身,循著她紅潤的唇,抬起她的下巴索吻,深入而綿長。
直到他離開她的唇,旋明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快起來吧。”鐘執在一旁冷靜地催促道,仿佛什麼都沒生。
各自心懷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