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卡爾說過,無法下決定的人,要麼是欲望太大,要麼是悟性不足。越是恐懼的東西,對你就越真實。
她是一頭饑渴的獸,今晚終於露出獠牙。她踉蹌地回屋躺下,空洞的眼神茫然地望著天花板,同隔壁的他一樣,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秋風吹起瞭屋內的窗簾,掃在她的臉上癢癢的。她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那股悶悶的一團糟的思緒又罩瞭過來,在自我否定和肯定中,滿腔熱血一分一分冷卻。
一開門便看見鐘執。兩人對視,不約而同地選擇沉默,閉口不提昨晚的事。
鐘執本來和她錯開時間吃早飯,沒想到碰瞭個正著。旋明一不做二不休,厚著臉皮面對面和他坐下。她喝牛奶的時候悄悄用餘光掃瞭一眼機執。
鐘執埋著頭看也不看她,隻是匆匆吃完早飯,留下一句“我今天去店裡看看,中午不回來瞭。”風似的逃開瞭。
鐘執走得早,錯開瞭上班的高峰期,繞過瞭幾條彎彎曲曲的小道,沒有堵車就到瞭店裡。書店不是位於鬧市區,平時人不多,且因為是中秋,他給店員小林也放假瞭。
或許旋明隻是感到無聊,對從新鮮的日常感到好奇,想要看到他吃驚的表情,又恰好出於青春期的懵懂才吻瞭他。又或許,她沉浸在他對她的寵愛和關懷中,害怕長大瞭就會漸漸失去他而做出瞭出格的舉動。
可是已經好幾次瞭,而且她一天一天望向他越來越深沉的雙眸,這些鐘執全都看在眼裡,以一個男人的眼光來看,這些言語和舉動都是赤裸裸的性暗示。
隻是鐘執天真的以為是旋明在害怕他帶回來一個陌生女人,而選擇不聞不問,緘默不言。在她密不透風的註視下,他像一個手無寸鐵的獵人踏進瞭幽深寂靜的森林,黑暗深處總有一雙眼睛盯著他,蠢蠢欲動,野獸潛伏在周圍,墨綠的瞳孔在死寂的黑夜裡出瑩瑩的光亮。
鐘執還是在猶豫該怎麼和旋明開口,這個問題必須和她當面談論,不能再讓她錯下去瞭。
她還有大好前程和光明未來,不能讓她因為年輕時不成熟的想法而毀在自己手上。他年輕時已經犯過嚴重的錯誤,並為此付出瞭代價。他暗自想到,如果沒有當初的沖動,沒有如今的她,他本本分分地念完大學,工作、結婚、生子,自己的人生軌跡是不是會完全不一樣。
就這麼在店裡翻書翻瞭一天,直到晚上快8點的時候才磨磨蹭蹭地回傢,去解決那個棘手的、卻又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誰知道一開門就看見她就著單薄的衣服倒在沙上蜷成一圈。他心裡咯噔一下,打開冰箱上下翻瞭一遍,絲毫沒有被動過的痕跡。似乎自從他走瞭之後她就沒吃過飯瞭,所有的食材都原封不動地放在冰箱裡。
她不是會做飯嗎?不然他也不會就這麼大搖大擺地丟下她一個人在傢。鐘執懊悔的同時,又趕緊進屋找瞭一層薄被給她蓋上,二話不說轉身進廚房。
旋明不愛吃夜宵的,尤其是油膩的東西。他挑瞭兩個長得好看的雞蛋,和著米酒煮瞭,酸酸甜甜的她應該會喜歡。
“旋旋……吃點東西再睡……”十分鐘後,他打開客廳的燈,來到她身邊一手端著碗,一手輕輕晃著旋明。然而就在旋明睜眼的那一刻,鐘執又下意識地想要躲開。
她抬起眼皮漠然地看瞭他一眼,沉默不語,她做瞭一個夢,隻感覺像是陷入一片深深淺淺的海域中,背後是無盡的黑潮和未知的恐懼,宛如一個巨大的漩渦將要把她吸進去。因為在黑暗中心看到瞭鐘執,她就義無反顧地往下跳,層層迭迭的情緒伴著咸濕的海水灌入她的耳鼻口中,快要溺斃窒息之際然後就被他搖醒瞭。
“旋旋……吃點好不好……”
最後她點頭,鐘執如釋重負,心中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下。他主動坐在她身邊,一點點地喂她,看著她小口小口地吃下去。
二人相對峙,他總是最快敗下陣來的那一個,,丟盔棄甲,輸得最慘。
“今天是中秋節,而且我明天就要回學校瞭。”
“嗯,好,我送你。”他企圖避重就輕。
“那我去睡瞭。”她起身推開他徑直走開。
他抬手想拉住她,又放下。千言萬語都被堵在嘴邊,明明想說的還有很多。萬般無奈之際,他也草草洗漱上床。半夜側著身子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有人推門而入,床一陣輕微晃動後一雙纖細的手環上瞭他的腰,冰涼的小腿貼著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像是為瞭讓她安心一般,他握住瞭她的手,就像小時候一樣,摔倒在地的她總是哭著尋著他的手,一定要兩隻小手抓住他的手指頭她才會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不吵不鬧。
他背對著她,流動的夜色將他罩在黑夜裡。
過瞭很久,她也不知道他睡瞭沒,隻能看著他的後背呆,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