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他搞的鬼,一定是!”空曠的神殿大廳中,格彩佬的聲音顯得格外冷厲。
格益佬淡淡地道:“我覺得,如果說尊者試圖帶領信眾出山是違背瞭前輩尊者的命令,是大逆不道的話……那麼我們幽禁尊者,試圖以尊者為傀儡,就更是十惡不赦瞭。”
格益佬說完,便轉身走瞭出去,眾人半晌作聲不得。耶佬和引勾佬顯然已經歸順瞭尊者,現在格益佬又抱著兩不相幫的中立態度,廳堂之內隻剩下五個人瞭。
格彩佬和格德瓦互相遞瞭個探詢的眼神兒,正想說點什麼,神殿武士的侍衛長寶翁悄然出現在門口:“諸位長老,又有四峒峒主和五寨寨主趕來神殿,求見尊者。”
格旎佬馬上道:“你們先商議,我去見見幾位寨主、峒主,安撫一番!”
格旎佬說完就溜之大吉瞭。葉小天把八大長老的至親眷屬都接出瞭山,他們在紅塵裡剛打瞭一個滾兒就被叫回瞭山,那心已經野瞭。至親之人的態度,影響瞭格益佬和格旎佬。
格彩佬在八大長老中最為年長、德高望重,格德瓦雖是名義上的八大長老之首,也輕易不敢違逆格彩佬的意見。而現在她顯得那般無助,這一幕看在格歐佬和格波佬的眼裡,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格彩佬近五十年都龜縮在深山裡的神殿,勾心鬥角方面比起外界實在小兒科,現在直接把她的絕望和沮喪暴露在鬥志本就不那麼堅定的同伴面前,豈能不失軍心?
直到大殿上隻剩下她和格德瓦兩人,格彩佬像隻受困的老虎,在殿中徐徐地踱瞭一陣,咬牙道:“不如索性送他歸西!如果讓他重新掌權,別人或可放過,你我卻一定要完蛋!”
格德瓦心中天人交戰,掙紮良久,終於橫下瞭心,重重地點瞭點頭。
格彩佬旋開拐杖的把手,取出一隻黑色的小瓶,便向葉小天的膳房走去。
令她意外的是,本該在膳房用餐的葉小天失蹤瞭。
格德瓦沮喪地道:“神殿內的秘道在哪,如何開啟,通向哪裡,隻有尊者才知道!看來,葉小天果真是上任尊者選定的繼承人,否則他不可能知道這些。”
葉小天剛才正在膳房裡對著滿桌的珍饈美味視而不見,獨自嚼著牛肉幹,喝著花瓶水。忽然秘道一開,李秋池和蘇循天走瞭進來,葉小天一聽八大長老之間裂痕已生,同時又有部落首領趕來參見,再聽瞭李秋池做出的分析,馬上決定:立即脫困。
此時,神殿一樓大廳的巨大殿堂裡,四峒峒主、五寨寨主一共九人,正想恭請尊者率眾前往雷神禁地獻祭,以謝神恩。格旎佬從側方一扇大門外走進來,剛想擺出神殿長老的架子呵斥眾人一番,就聽“軋軋軋”一陣機括聲響,眾人頓時愣住,一起扭頭看去。
葉小天自神座前升起,正襟危坐,道:“你們今日來,可是為瞭前往雷神禁地祭祀一事?”
一位首領躬身道:“是!長老們說,這是我山中大吉之兆,所以想請尊者率領我等前往禁地拜祭。隻是先前已有多位首領趕來,卻無緣拜見尊者……”
葉小天“啪”地打瞭個響指,起身往外就走,道:“走吧!”
格旎佬手足無措,呆呆地問道:“尊者……要去哪裡?”
緊隨葉小天身後的李秋池拿折扇往他胸口一點,淡淡地道:“尊者要去見見候在寨中尚未蒙一見的諸位首領,以示神恩眷顧。怎麼,這位長老有意見麼?”
“我……沒……”格旎佬吭哧地說著,就見葉小天已經大搖大擺走到瞭大廳門口,九位首領眾星捧月一般隨在他的身後,一個個歡天喜地的樣子,情急之下,忙也追瞭上去。
格彩佬和格德瓦趕到神殿門口,就見格歐佬站在那兒,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格彩佬和格德瓦往遠處看去,就見神湖之畔有數具竹筏,葉小天和九位部落首領正分別登上竹筏。
格德瓦怒聲道:“格歐佬,你為什麼不攔住他,為什麼?”
格歐佬冷冷地道:“格旎佬跟下去瞭,要攔也該是他攔著。”
格旎佬站在葉小天身後,時而偷窺一眼葉小天的背影,心中掙紮不定。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瞭,攔阻不得,就鬼使神差地跟著上瞭竹筏。此時他願或不願都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硬著頭皮,與葉小天同乘這一條“船”瞭。
格哚佬的寨子距神殿給出的搬遷之期已經隻剩下一天瞭,但是寨子裡的人們一如既往,看不出一點要搬傢的緊張忙碌感。葉小天一進入寨子,百姓們立即奔走相告,歡呼雀躍起來。
神殿裡,格彩佬像隻憤怒的女暴龍,在大廳中來來回回地走瞭半晌,忽地站住,用拐杖重重地一頓巨石的地面,喝道:“走,我們去看看,他究竟要搗什麼鬼!”
跟在她後面的格德瓦滿臉苦笑,這個老婆子,比起陰險的格峁佬、油滑的格格沃來差得太遠,或許自己當初就不該和她一起對抗尊者,然而時至今日後悔也來不及瞭。
……
格傢寨裡大排酒筵,葉小天坐在最上首,長老們和部落首領們分屬教權系列和政權系列,應該分別坐在葉小天的右手邊和左手邊。依照資歷深淺,同為神殿長老的格益佬本應該坐在葉小天右手邊首位,其次是格旎佬,再次耶佬,然後是引勾佬,接下來才是準長老冬天。
可是,此刻的排位卻是冬天居首,耶佬居次,引勾佬再次,接著才是格益佬和格旎佬。冬天是追隨葉小天最久的人,而且在這次長老團和教尊對立的危局中,堅定地站在教尊一邊。耶佬和引勾佬贊成葉小天出山之策,而且是八大長老中最先歸附的兩個人。
葉小天借此已經表明瞭他的態度:凡擁護我的、信仰我的,才有出人頭地的可能!即便你本來的地位很低,我也可以把你提拔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反之亦然。
而對面的二十多位部落首領,不但見證、而且認可瞭這種安排。傳承瞭近千年的蠱教,由這一任尊者葉小天親手發動的一次政變,就在這樣微妙的態勢中緩緩拉開瞭序幕。
格彩佬和格德瓦還有格歐佬、格波佬急匆匆地趕到瞭格哚佬的山寨,氣氛頓時緊張起來。葉小天大馬金刀地坐在那兒,用挑釁的目光看著格彩佬等人,微笑道:“各位長老來瞭啊,本尊與各位長老、各位山寨首領相聚正歡,幾位長老何不入席,一同飲上幾杯呢?”說著,他往長老席末端的空座處指瞭指,這是他最後一次招安,也是他給長老們最後一次機會……
第一次為人所趁,是他警覺心不夠,如果再給敵人第二次反撲的機會,那就是他愚蠢瞭。這個錯他不會再犯!欲革新,必用鐵腕手段,他已磨刀霍霍,現在隻看對方如何選擇瞭!
格彩佬把老臉一沉,道:“尊者,教中尚有大量事務不曾處理。尊者怎麼能荒馳教務,來此飲酒呢?弟子恭請尊者回神殿主持大局。”
“啪!”葉小天把酒碗向桌上重重一頓,不悅地道:“格彩佬,本尊離山數載,山中安然無恙。怎麼本尊剛剛回山,便有諸多教務非本尊不得處理?格彩佬,你不許本尊與諸部首領會晤,究竟是何居心?莫非你想軟禁本尊,‘挾天子以令諸侯’?”
格彩佬氣得臉都白瞭,可眼下葉小天比她占據優勢,直接翻臉對她絕無好處。
格彩佬情知是沒辦法把他帶回去瞭,臉色鐵青地轉身就走。格德瓦默然轉身,一言不發。
格歐佬和格波佬惶惶然地跟在他們後面,葉小天忽然道:“格歐佬、格波佬,兩位長老想來是有空閑的,何不留下小酌幾杯?”
葉小天這是公開拉攏瞭,格波佬遲疑著看看葉小天,有些猶疑不定。正坐末席的格旎佬見狀,情知這是自己表現的絕好機會,反正他既然坐在這兒,就已為格彩佬所不容。
格旎佬立即說道:“兩位長老,尊者相邀,還不就席,那可是大不敬瞭。咱們老兄弟也很長時間沒有一起飲酒瞭,何如坐下,共樂一番?”
格歐佬順勢下臺階,滿臉堆笑道:“格旎佬所言甚是。格波佬,咱們陪尊者吃幾杯酒吧。”他既已做瞭選擇,卻也不肯獨自反水,馬上一扯格波佬,便在格旎佬下首坐瞭下來。
格彩佬把拐杖用力一頓,恨然離去。
神殿內,格彩佬躬著背,靜靜地坐在桌旁。格德瓦坐在對面用黯啞的聲音道:“六個長老站到瞭他那一邊,又有神跡撐腰,本就信奉蠱神的各大部落現在對尊者更是俯首帖耳。我們下毒沒機會,行刺不可能,還能怎麼辦?”
格彩佬瞇起眼睛,眼神中閃爍著兇狠的光:“也未必就沒有機會,這般情況下,我們還是可以行險一擊!事不宜遲,就近調動武裝,就說格傢寨拒不執行神殿安排,不肯搬遷,且對神殿多有怨尤,意圖造反,令所調兵馬趁夜襲擊格傢寨,縱火焚之!”
……
格哚佬的客廳裡,葉小天在一張羊皮紙上寫完赦令,蓋好印章。懷揣尊者法旨的塔特部長老德旺,帶領本族一千二百名驍勇善戰的武士兵分四路,悄然趕到瞭金沙谷。
金沙谷是神殿最大的財源,大工頭兒是格彩佬的人,對葉小天的手諭拒不執行,被德旺猝殺。四路伏兵撲向金沙谷,解除瞭護礦隊的武裝並集中看管。
那些礦工們和一群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婦人和孩子被順利解救。
格德瓦趕來法盧寨,對首領林侍提謊稱格傢寨悍然出兵包圍瞭神殿,意圖對尊者不利,命他立即帶兵救駕。林寨主還以為格德瓦是要他帶兵殺上神殿為尊者解圍,因此二話不說,帶領部落的兵馬跟格德瓦殺奔神殿。
這個夜晚,雙方都在緊張地忙碌著,爭分奪秒搶占先機。
午夜時分,神殿附近。格德瓦對林侍提道:“情況有變,我們直接攻擊格哚佬的寨子。派人去北面和西面縱火,阻其逃逸,我們從南面攻過去,不教他們逃脫一個!”
這是要屠滅全族啊!林侍提想要抗辯,又不敢得罪瞭這位神殿長老,隻能從命。
寂靜的深夜,火光突起。葉小天正站在遠處一座山峰上,俯瞰著谷中那座山寨。格哚佬站在他旁邊,渾身發抖:“畜牲!畜牲啊!他們居然下此毒手!”
前方一塊突起的巖石上,蘇循天心有餘悸地道:“幸虧大人防瞭一手,趁夜把人撤上瞭山。這兩個老不死的,心真夠狠!要我說昨天就該趁他們來寨子裡時一刀把他們剁瞭。”
李秋池道:“昨日格彩佬和格德瓦來寨子裡,能不能殺?當然能!可是那樣一來,首先就出師無名。在反跡未顯時全憑一張嘴說下的罪名殺瞭格彩佬和格德瓦,也絕對沒理由繼續清洗其餘黨,徹底鏟除後患。我覺得,就算他們不來放火,東翁沒準會自己放上一把……”
李秋池還沒說完,身後便傳來一聲輕咳,扭頭一看,就見葉小天臭著臉道:“我看起來真的那麼陰險嗎?”
……
山下,叢林中吶喊聲起,有人用苗語大聲鼓噪:“格彩佬、格德瓦背叛神教,意圖謀害尊者!尊者有令,見者誅之!”
號令聲一起,黑漆漆的叢林中亮起無數火把。格德瓦頓時面如土色,這時他已經明白,對手早已算準瞭一切啊!格德瓦的鬥志登時崩潰,悲愴地一笑,當場橫刀自刎。林侍提見狀呆若木雞,他如何還不明白自己是被格德瓦利用瞭,外邊的伏兵真的是奉尊者令諭而來。
在獲悉格德瓦自盡,林侍提投降後,格彩佬把她用來殺死葉小天的那枚劇毒藥丸吞進瞭自己的肚子。神殿自她死去的那一刻迎來瞭它獨一無二的主人:葉小天。
出於安全考慮,葉小天更換瞭一批格傢寨的人作為神殿侍衛。此時,站在神殿第九重,威嚴如帝王的葉小天,真正的大權在握,再無人能掣肘他瞭。
葉小天站在高高的拱頂窗臺旁,從側面悄悄窺視著下面。他不敢露面,下面人山人海,他一露面,勢必引起膜拜者的騷動。葉小天扭過頭,對哚妮招招手,笑道:“來!你看看。”
哚妮連忙搖頭:“那可不成!人傢哪能和尊者站在一起,接受他們膜拜?”
葉小天笑道:“咱們還恩恩愛愛膩在一起呢,有本事他們也來看看吶!”
哚妮被葉小天的葷話逗得俏臉又紅瞭起來,此時陽光從窗口斜照進來,把她的皮膚映得仿佛透明,那身衣衫也似翠羽霓裳一般,明麗不可方物,葉小天不禁怦然心動。
權力會刺激人的欲望,而年青力壯的葉小天更是曠得久瞭。這大殿很安靜,沒葉小天的允許絕不會再有一個黑巫婆似的人拄著拐杖走進來,葉小天心中浮起一個陰暗的念頭。
他轉身走過去,在哚妮還不明所以的時候,一把攬住瞭她的纖腰。哚妮訝然仰起臉兒,葉小天就霸道地吻瞭上去。哚妮輕吟一聲,雙臂柔柔地纏上他的脖子,踮起瞭腳尖兒……
哚妮軟軟地依偎在葉小天的胸口,忽然發覺,她一邊被吻著,一邊被輕輕地推著,竟已靠到瞭窗前,隻要一探頭就能看到神殿廣場上密密麻麻的人群。
葉小天把哚妮的削肩輕輕一扳,讓她轉身面朝拱頂石窗,然後輕輕一推一壓。哚妮身子向下一伏,臀兒後翹,雙手下意識地撐在瞭窗臺上,然後就覺裙子被撩瞭起來……
“啊!不成!”哚妮頓時大窘,用力掙脫葉小天,紅著臉兒逃開瞭。
眼見葉小天意猶不甘地迫近,哚妮合什求饒:“小天哥,好哥哥,你饒瞭哚妮吧。大白天的,下邊又有那麼多人看著,人傢真的做不來……”
葉小天忽起邪意,想找點心理上的刺激,可眼見哚妮窘得滿臉通紅,也隻得作罷,說道:“逗逗你的,緊張什麼?”
這時,神殿之下忽然傳出一陣號啕大哭,一群人哭得聲嘶力竭、悲愴入骨、震耳欲聾。葉小天皺瞭皺眉,沒好氣地自語道:“好端端的這是誰在號喪?”
葉小天一開始還以為是格彩佬或格德瓦的俗傢親人,不禁暗自佩服他們的膽量。尊者在山民心中較皇帝在臣民之中還要神聖,你見過哪個欽命的反賊被斬,傢眷還敢跑去哭宮的?
外面的哭喊聲傳進瞭葉小天的耳朵:“尊者是我等再生父母,我等願為尊者鞍前馬後、報效至死……”
葉小天恍然:“我知道瞭,是流放於金沙谷的那批人到瞭吧?謝恩就謝恩,這勁兒哭的,好象我駕崩瞭似的。”
哚妮“噗哧”一聲笑,趕緊又掩住嘴巴,偷偷瞟一眼葉小天,見他並未理睬自己的竊笑,不禁有些幽怨:“小天哥嘴上說著不怪,其實心裡還是怪瞭人傢不肯順從他麼?可……伏在窗臺上被那麼多人看著,真是羞死人瞭。人傢一個女孩兒,又不像你是男人,可以那麼不要臉皮……”
想到這裡,哚妮眼珠忽然靈動地一轉,閃過一抹狡黠之意。她踮著腳尖兒像隻貓兒似的走過去,裊裊娜娜地走到葉小天身邊,紅唇輕啟,嬌滴滴地喚道:“小天哥……”
葉小天正看著廣場上號啕大哭的礦工們,未及回答,哚妮已經紅著臉兒蹲下去……然後隻覺肥大的黑袍被人一掀,那隻俏媚動人的小貓兒就鉆瞭進去。
哚妮摸索著解開他的褲子,掏出那根堅挺的玉杵,愛戀地輕撫幾下,檀口一張便吮住瞭那肥碩壯實的大肉菇。葉小天隻覺火熱濕潤緊湊柔滑之中一股強大的吸力幾乎把他的魂兒都一口吸走瞭,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
“啊!”葉小天的身子猛地一僵,輕搭在窗臺上的雙手用力扣緊瞭,無意識的一個動作,他便正式出現在瞭窗口。神殿廣場前的信眾忽然看見尊者響應他們的跪拜,頓時瘋狂起來。
躲在黑袍下的哚妮沒瞭顧忌,大口吞吐吸吮著葉小天的大肉屌,柔滑香軟的巧舌撩撥、纏繞著別別直跳的粗壯陽具,小手摸揉把玩著鼓囊囊的卵袋,手指靈巧地撫弄著他的屁眼兒……快感是如此強烈,尤其是在這樣的環境和氣氛中,葉小天身體僵硬,微微發顫。
面對神殿前黑壓壓的虔誠信眾,葉小天抿著嘴唇,臉上慢慢擠出一絲生硬的笑容,他一寸一寸地、緩緩地舉起一條手臂。就在這時,葉小天憋忍已久的精液在哚妮的櫻桃小口中如火山般噴發瞭,他那條有些僵硬的手臂忽然抽筋似的抽搐瞭幾下。廣場上的信眾一見,以為是尊者向他們招手,歡呼聲更是山呼海嘯一般響瞭起來……
葉小天原本宣佈七天之後前往雷神禁地祭祀雷神,這一天還是如期舉行瞭。
許多遠道趕來的部落首領到來後,驚訝地發現:尊者還是那個尊者,八大長老已經換瞭人。
現在的神殿第一長老是冬天,從後備長老一步登天成為首席長老,但其他人心服口服。就憑他在尊者被幽禁時果斷站在葉小天一邊,內外聯絡,為尊者的反擊立下大功,這份忠心、這份功勞,首席長老非他莫屬。
第二長老是耶佬,耶佬比引勾佬追隨葉小天時間更久,而且一直住在葉府,所謂“潛邸舊臣”,其意義大抵如此。如此一來,引勾佬就做瞭第三長老。
葉小天這個“新內閣”不僅年輕化,更易接受新鮮事務,而且絕對的擁戴他。
金沙谷被釋放的那些部落首領、部落長老以及神殿中有職司的高階人員全都官復原職。葉小天借助這次危機,把有異心的舊派系勢力一網打盡,全部換上瞭忠於他的人。
重整蠱教之後,葉小天還有一件大事要做,他的凝兒快被別人娶走做新娘瞭,綠帽加冕在即,他沒功夫在山裡頭窮耽擱啊!
臥牛山上格傢寨現在已經屬於楊傢瞭,楊羨敏象征性地駐紮瞭一百多土民壯丁。這些人每日裡無所事事,三個飽一個倒兒,過得倒也逍遙。這一日,日上三竿時,王留川才懶洋洋的起床,昨夜賭錢睡得太晚,直到這時才睡到自然醒。
王留川打著哈欠走出去,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兒。寨子中人來人往,個個眼生,王留川看看他們的模樣,再看看他們的服色,忽然一陣寒意直上心頭,身子一哆嗦,就尿瞭褲子。
一隊執戈巡弋的士兵走到他面前,一個小頭目模樣的人譏誚地對他笑道:“我說你們還真能睡啊,我還以為回來就要打一場惡仗,誰想楊傢堡就派來這麼一群玩意兒,嘁!”
王留川提著褲子倉惶退瞭兩步,急一轉身,就見一個青衫年輕人,背負雙手悠然走來,周圍有十幾個長老、酋領模樣的人簇擁著他……王留川馬上就意識到瞭這個人是誰。
王留川又是一個哆嗦,手一松,褲子一滑,便對葉小天來瞭一個“君子坦蛋蛋”。
葉小天從王海川的面前飄然而過,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不是葉小天有意忽略,而是今時今日地位如他,本就不可能註意到一隻螻蟻的存在。
王海川雙膝一軟,一下子萎頓在地。他們當初占領格傢寨之時是如何的容易,今日失去格傢寨就是如何的輕松。
眼看卷土重來的格傢寨兵強馬壯,一個個仿佛兇神惡煞一般,王海川又不免暗自慶幸:幸虧兄弟們昨夜昏睡不起,被人傢輕而易舉地奪瞭寨子。如果當時有人警覺,真的打將起來,就他們這一百多條性命,恐怕都不夠人傢塞牙縫兒的。
葉小天帶著那些長老和部落首領們,邊走邊佈署安排著什麼。李秋池遠遠看著葉小天,感慨地說道:“此人是天生王者啊。我隻是看東翁如今種種舉動,愈發覺得東翁智慧如海,絕非池中之物瞭。”
站在他身旁的蘇循天道:“這話怎麼說?”
李秋池道:“你註意到沒有?這一次被東翁帶出山來的部落首領,大多都是那些更換瞭首領的部落的新舊兩派,東翁為什麼刻意挑選他們出來?從修羅地獄裡爬出來的那些人心中有怨氣、有仇恨,但又不能任由他們對失勢的一派進行血腥屠殺,挑起內亂,那該怎麼辦呢?”
李秋池說得眉飛色舞,繼續道:“他們是被東翁解救出來的,心中對東翁存有感恩之心,又因經受的折磨太多太久,心中殺意鬱積,正好適合去戰場上沖鋒陷陣,做一個悍不畏死的猛將。而那些受這次政變牽連而被免職的人呢,他們心中惶恐不安,唯恐東翁找他們的舊帳,又怕東山再起的那些老首領一旦騰出手來就會尋他們晦氣,就更不會放過這個立功的機會。”
蘇循天擊掌贊道:“妙啊!大人果然瞭得。難怪他能短短幾年功夫就擁有今日之地位,這一石二鳥之術,運用得當真是爐火純青。”
李秋池仰天打個哈哈:“非也,這可不是一石二鳥之術,而是一石三鳥。新舊兩派現在都被大人帶出來瞭,他們都會全力以赴以求建功立業,戰場上自然勠力同心。幾場大仗下來,就算不會化敵為友,就憑這份袍澤之情,也不會再置對方於死地吧?這份恩怨不就解瞭麼!”
占領格傢寨對葉小天來說其實並沒有什麼難處,但想拿下老驥谷就困難瞭。於傢兩兄弟把老驥谷這座兵寨打造得牢固無比,它又位居老驥谷險要崇峻之處,強攻勢必代價極大。
如今生苗再度出山,正是銳氣如虹的時候,應該再鞏固一下他們不可戰勝的強大形象,所以這種需要付出重大犧牲才能取得的且無關全局而隻是一地一隅的勝利決不可取。
葉小天心頭忽地靈光一閃:“對啊!老驥寨既不能硬攻,何如智取呢?楊羨敏也是一個頗有小聰明的人呢!”
葉小天就住在格傢寨裡,一面派人去銅仁通知張雨桐和於珺婷,一面去邀請果基格龍,同時又派華雲飛前往展傢堡,伺機接近展凝兒,先向她通報一下自己這裡的情形,叫她安心。
銅仁於府,於珺婷扶著欄桿,吐得一塌糊塗,懊惱地對侍女道:“把魚統統撤走,以後我的飯桌上不許再有一點腥味兒。”
那侍女不敢多言,按於珺婷的要求換上一席清淡菜肴。
這時文傲笑吟吟地走瞭進來。自從有瞭身孕,於珺婷已經把她和葉小天的事告訴瞭文傲,這是她的師傅,也是她的第一智囊,是於珺婷最信得過的人。
於傢有瞭繼承人,文傲當然高興。他照看於珺婷長大,對她有種亦徒亦女的感覺,等那侍女走開瞭,微笑道:“土司懷瞭孩子,應該多吃些好的,如此娃兒出生,才能更加健壯。”
於珺婷苦惱地道:“我傢四嫂比我早一個月有的身孕,我看她能吃能睡,活蹦亂跳的。為什麼偏偏到瞭我這裡,嗅見一點腥膻味兒就受不瞭,明明我比四嫂身子健壯得多。”
文傲啞然失笑道:“土司,這可與身子強壯與否無關。有些女子,妊娠反應重些,有些女子卻百無禁忌,這個……大概與個人體質有關吧。”
於珺婷恨恨道:“說到底,還是這娃兒頑劣,都是他折騰我,跟他爹一個德性。那無情無義的壞東西,說走就走,出山則為土司,入山則為尊者。哼!恐怕他現在千嬌百媚的神妃都不知納瞭多少個,逍遙快活地做他的山中皇帝,早把人傢忘瞭。”
文傲又是一笑,自袖中摸出一封書信遞過去,道:“那可不見得,土司請看,這是什麼?”
於珺婷目光往文傲手中信上一落,瞧見那落款,登時露出驚喜之色:“葉小天?”哪還顧得痛罵那無情無義的負心人,急急一把搶過書信,迫不及待地看瞭起來。
紅楓湖畔,莊前停著一排華麗的大車,旁邊還有精壯勇武的百十名侍衛。這可是進京見皇帝,夏傢自然要拿出最氣派的一面,免得被人看輕瞭。
夏老爹和夏夫人正在廳上悄悄敘話。夏夫人面有憂色地道:“你也知道,咱那女兒一門心思要跟瞭葉小天,可是蠱教內部偏偏出瞭岔子,把他帶回瞭山裡。女兒對此還一無所知,來日知道隻怕又要尋死覓活……”
夏老爹懊惱地道:“當初聽說他做瞭土司,成瞭臥牛長官司長官。我就想,這也算勉強配得上我的愛女瞭,正等他上門提親,誰知道會出這麼一檔子事呢?所以這一遭你受封誥命,叫女兒陪你進京面聖謝恩,可以暫且讓她避開。唉,拖得一日算一日吧,說不定等你們回來,葉小天已經解決瞭山中之事。嗨!女兒不叫人省心,這女婿也不叫人省心。”
萬歷天子自從見到瑩瑩的玉像,登時驚為天人,如此嬌俏美麗的女子,他以九五至尊、當今天子,竟是從不曾見過。再有徐伯夷一旁煽動,不禁起瞭納她為妃的心思。這心思不動還罷,一旦動瞭,那情思欲潮竟是再也不可遏止。
皇帝選納妃子有正規程序,而且朱元璋規定母儀天下的六宮之主皇後娘娘須出自民間,以防大臣本就根基雄厚,再利用女兒的後宮之主身份,反過來威懾皇權。對皇妃本沒有這麼嚴苛的要求,可你架不住言官大臣們借題發揮啊。瑩瑩的父親是受到排斥和戒備的地方自治勢力集團的一員,如果他公開下旨納夏瑩瑩為妃,恐怕夏瑩瑩還沒進京,他已經被那些唾腺過於發達的文官們用唾沫星子活活給淹死瞭。
結果又是徐伯夷給他出瞭好主意,利用去年夏傢曾進貢皇室大木和山珍為由予以嘉獎,但夏老爹前兩年剛剛提瞭指揮使,不宜頻繁升遷,加恩給他的夫人,封為誥命。
這樣一來,夏夫人就要進京謝恩。父若遠行,兒當侍奉膝下,母若遠行,女當侍奉膝下,這是子女孝道的一部分。可以預料,那位夏瑩瑩姑娘有九成九的可能要陪伴母親入京。
到時,一道中旨把她宣進宮,待生米煮成熟飯,百官知道也晚瞭,難道還能逼迫皇帝把一個已經破瞭身的女子趕出宮去?這也太欺負朕瞭。
萬歷皇帝一聽大喜,馬上按照徐伯夷的辦法,給夏傢下瞭一道聖旨。
“你是說,不需要涼月谷出兵,隻是要我帶著人出去轉轉,做做樣子?”果基格龍按著膝蓋,大馬金刀地坐著,因為個頭兒太高,即便坐著也要趕上葉小天站著瞭。
果基格龍仰天大笑:“你們聽到瞭?這可是葉小天親口求我的,哈哈哈!罷瞭,看在你低三下四求我的份兒上,我就幫你一下好瞭!”他站起來,洋洋得意地走瞭出去。
葉小天失笑道:“咱們還是按原計劃,等格龍那邊一有動作,曹瑞希中計,咱們就動手!”
大廳門口,於珺婷一襲青袍,鮮麗出挑的感覺,就像雪山頂上透出的第一抹新綠。
人常說少女如水,婦人如泥,似乎一旦有瞭男人,沾瞭污濁氣,就不復原來的清麗脫俗。這一點在於珺婷身上完全體現不出來,如果說她原本如同玉樹瓊枝,有種卓爾不群的清麗,現在的她隻是稍稍多瞭那麼一絲嬌艷嫵媚,反而愈增顏色。
“啊,我本來隻是派人去傳訊,並未指望你會過來,你怎麼……”葉小天邊說邊迎上去。
於珺婷深深地吸瞭口氣,淡淡地埋怨道:“你說走就走,說回就回,可你知不知道……你這麼不負責任的走掉之後,我和張雨桐互相戒備、互相提防,整日裡食不知味、寢不安枕?”
能夠維持到等他出山而銅仁不亂,於珺婷一定付出良多,葉小天很是內疚。他還不知道於珺婷已有身孕,否則更不知該有多麼心疼瞭。葉小天歉疚地道:“實在對不住,事起突然,我也完全沒有預料到。我保證,今後再也不會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我若失言,任你處置好瞭!”
於珺婷乜著他,冷冷地說道:“你這話說得好沒誠意!任我處置?我能把你怎麼樣呢?不如你再好好想想,發一個更毒的誓。”
葉小天想瞭想道:“那麼我若失言,就讓你給我戴上一頂大大的綠帽子,這樣夠不夠毒?”
於珺婷綻顏道:“這樣還行!你要是再這樣不負責任,我就移情別戀,喜歡另一個男人,甚至……是另一個女人!”
說到這裡,於珺婷忍不住又是“噗哧”一笑,忽然張開雙臂,忘情地撲進葉小天的懷抱,緊緊抱住他,生怕他再次消失。當葉小天低下頭來時,她忽地張開嘴巴,一口咬在瞭他的肩頭,忍瞭很久的淚不爭氣地湧出來,打濕瞭他的肩頭。
曹瑞希幫著楊羨敏一鼓作氣拿下瞭水銀山、老驥谷和格傢寨,然後就催楊羨敏交割事先許諾給他的一湖兩山之地。楊羨敏本以為要奪取這三塊地方需付出極大代價,所以才主動以割讓他的領地為代價,以便換取曹瑞希的幫助。誰料他根本就是兵不血刃地順利接管……
如果他占領這幾處地方後,會有張傢、於傢勢力出來阻撓,那麼割地勉強也算物有所值,他心裡還能好受一些,誰料張傢和於傢卻也是全無動作。
這一日,在曹瑞希的再三催捉下,楊羨敏實在拖延不下去瞭,隻好取出地契,硬著頭皮準備和他簽署過戶文書。
曹瑞希貪婪的目光中帶著一絲不屑:“曹某新婚燕爾之際,拋棄嬌妻為你助拳。如今你土司也做瞭,水銀山也奪回來瞭,還占瞭銅仁府那麼大一塊地方,總不會食言而肥吧?”
楊羨敏勉強笑道:“當然不會,瑞希兄你多慮瞭。”他百般不舍地正要在契約書上畫押,一個傢丁忽然急匆匆跑進來稟報:“土司老爺,大事不好,格傢寨人馬重新出山瞭,他們已占領瞭格傢寨,老驥谷緊急求援!”
楊羨敏一聽大喜過望,欣然問道:“格傢寨的人回來瞭?”
看到曹瑞希怪異的目光,楊羨敏趕緊又換上一副驚怒的表情:“格傢寨的人回來瞭?”
水銀山風雲再起,石阡展傢卻是披紅掛彩,一派喜慶氣氛。因為今天是播州楊傢到展傢下聘的好日子。楊傢統治播州近千年,傢底殷實無比,傢主既然要納二夫人,這方面自然也不會寒酸瞭,聘禮足足裝滿瞭兩條大船,依舊讓趙文遠擔任下聘使。
展傢嫁女,置辦的嫁妝自然是全廳面。“全廳面”指的是女子一生中所需要的全部東西,小至馬桶、針線,大至田契、房契,甚至還有棺材和壽衣,這叫“生死不求人”!
田妙雯依舊住在展府,珠簾外面,黨延明正向田妙雯低聲稟報著最新的消息。
“這個葉小天還真是有一身古怪本領,也不知用瞭什麼法子,竟然這麼快就收服瞭那些長老為他所用。這一次出山與前次不同,那時他隻能小心利用手中掌握的幾個部落的力量。而這一次,隻要他願意,山中生苗可以源源不斷為其所用,此人再不可小覷瞭。”
田妙雯慢慢坐直身子,若有所思:“由此可看出,此人一心想出山,而且現在蠱教內部對他再也沒有任何掣肘,這人對我將有極大的用處。他要打下一片天地,我要匡復一片天地,如果他都不是我的合作人選,本姑娘還能去與何人合作呢?”
田妙雯目中微微露出黯然神色,低喟道:“凝兒,姐姐對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