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靜默默地坐著,任由眼淚像小溪般流下兩頰。何力在一旁靜靜地站著,也沒有去阻止,他知道她此刻需要的是痛痛快快地哭出來。
終於,文靜長嘆瞭一口氣,用紙巾擦瞭擦面頰,精神恢復瞭一些:“我早預料到他遭遇瞭不測,現在最終有瞭確切的消息,還是盡快找到他的骨骸,重新讓他入土為安吧。”
無意之中得到李為被埋的大致地點,這是好消息,可何力心中卻有隱憂。趙傢的又一樁罪行被暴露瞭出來,可具體的兇手還沒有伏法,趙傢肯定會做出防范,今後要抓捕可就難瞭。可現在文靜想讓李為早點入土為安,無論如何何力也不會違逆瞭她的意思。
“好吧,我明天就組織人手找出大哥被埋的具體位置。”
“謝謝你!”文靜起身走到何力身前,默默地抱住何力:“我知道你心中一直都想著李為的事,也非常愧疚你的事連累瞭他。其實這都是命,你千萬不要過度自責,做到本分就行瞭,姐不怪你。”
可我怪自己啊!文靜越開解他,何力越發感到內疚,眼淚頓時就控制不住瞭,反手緊緊擁抱住文靜,默默流瞭會淚,然後輕輕地推開她:“有些事發生就是發生瞭,我……終究欠瞭一條人命。姐,對不起!”
事情走到這一步,自己再痛苦也該做出有些決斷瞭。何力想瞭想,臉上努力擠出幾絲輕松的笑,意外地輕聲問道:“張青這幾天有沒有來公司找過你?”
文靜愣瞭一下,疑惑地看瞭何力一眼:“昨天來過,不過……我沒有怎麼理會。”
何力盡力裝出輕松的模樣:“其實,你和他現在都是商界的精英,試著……和他好好相處吧。大哥的事一瞭結,趙傢的事會有廳裡去辦,今後你也應該有自己更好的新生活。如果,他邀請你出去交際,你就答應他,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那都是屬於你的,有什麼麻煩還有我這個弟弟呢。”
嗯!?你竟然……想讓我和別人交往!難道在海邊的一切,你……都忘記瞭!
文靜看著何力輕松的笑容,又愣瞭一下。可她還是看出瞭何力的勉強,心中一痛,眼淚差點又湧出眼眶。這種痛有自己的失望,更有對何力的痛惜:“那……我試試吧,明天你什麼時候去大佛寺,我也去,把小剛也叫上。好瞭,我去睡瞭,你也早點休息吧。”
看著文靜急速走出的背影,何力心底的傷痛似乎更痛瞭一些,蠕動瞭一下嘴唇,最終還是沒有喊出挽留的話語。就這樣也好,讓一切都隨時間慢慢淡去。
何力靜靜地待瞭一會兒,等面上恢復瞭正常下樓走到客廳:“娟子,文總今後在外面你多註意一下,一定要保護好她。”
於娟卻理解錯瞭:“力哥,你放心,我不但會保護好她的人身安全,更不可能讓別的男人接近她。”
“不,隻要她願意,她和任何男人的交往你都不要幹涉,她應該有自己新的生活,你明白嗎?”
怎麼是這樣?明明兩個如此般配的人,現在卻好像真要做姐弟。於娟感到自己的智商有點不夠用瞭,心裡真懷念當初調教趙三的那段痛快的日子。
第二天中午十點多,大佛寺後山杏林中,在省廳刑偵總隊專傢和警犬的幫助下,距離大佛寺北面五華裡的一處隱秘的山谷中,在一顆低矮的杏樹下,李為的遺體被順利找到。
當刨開近兩米深的黃土,一個身著警服的完整屍身露瞭出來,當技術人員用刷子小心地刷去面目上的虛土,李為清晰地面容顯露瞭出來,面色陰黑,雙目怒睜,似乎在質問著上蒼的不公。
何力心中一痛,渾身失去瞭全部力量,軟軟地癱坐在剛挖出來的嶄新土堆上。文靜似乎愣怔瞭,雙目死死盯著李為的面容,突然發出一聲低沉淒厲的哭聲,猛地向坑中撲去。
蔣文秀始終抱著文靜,反應不及,兩人都同時跌坐在土堆上,兩人抱頭痛哭在一起。李為的遺體還能找到,可自己的丈夫的遺體又在哪裡?
痛苦的時光總是很漫長,技術人員很快做完瞭表面的取證工作。古城市局的局長任長田由東城分局的領導陪著來到文靜和何力身前。
“文靜同志,請節哀!我們一定會盡快偵破案件,給李為一個交待。我聽說你已經辭職,生活有什麼困難沒有?現在你可以考慮一下來東城分局上班。”
文靜說瞭聲謝謝,想抽回被握著的手,可任局長似乎真的很關心自己下屬的傢屬,繼續握著她的手噓寒問暖。
何力站在一旁,看著這個五十多歲的市局一把手,覺得有點刺眼,趙傢在古城如此囂張,能和眼前這位脫得瞭幹系?最起碼也是工作不力,尤其是他握著文靜的手已經很長時間瞭,他和藹的目光下,隱隱讓何力看出瞭異樣的東西。
何力不能忍瞭,就算你還掛著副市長的頭銜,就能覬覦下屬的妻子,難道你忘瞭她丈夫的遺體現在還在一旁的擔架上躺著。輕輕捅瞭捅身邊的李小剛,示意他跟自己過去。
“任局長,感謝你代表古城警方今天能過來。”何力看似很客氣地,卻主動握住瞭任局長的手,任局長隻得戀戀不舍地松開文靜的柔荑。
“你是……”你誰誰啊?沒看見我正在關心下屬的傢屬,你胡亂插什麼手。
“我是省廳的何力,這位是李為的弟弟李小剛。”
何力是誰?這位原來也是傢屬,任局長又是一副悲哀的神色,握住李小剛的手,就是一頓語重心長,又把另一隻手伸向文靜,上級的關懷應該雨露均沾嘛。
何力不動神色補上半個身位,擋在文靜身前:“任局,李為的遺體是省廳發現的,現場的證據已經表明這是一起嚴重的謀殺警員案件,省廳刑偵總隊已經接手瞭,就不麻煩市局瞭。”
任局長好像才發現這裡還有何力這個人,凝神一看,嚴肅地說道:“李為生前畢竟是我們市局的幹警,最好由我們市局偵破比較好,這樣也好對外界有一個交代。”
何力還沒有反駁,蔣文秀卻意外插瞭進來:“任局長,在你任上,失蹤警員的事件好像發生不止一起瞭,市局可曾破獲一起?”
好給力!何力玩味地盯著任長田,心中不由對警花姐姐連連點贊。
任局長訕訕地幹笑兩聲,心中怒火狂飆:“你是那個分局的?怎麼能這樣說話?”
真想吐你一臉,蔣文秀心中的委屈可是很久瞭:“我是省廳文物分局的,幾周前還在東城分局上班,任局長你記性真差,我任東城分局政治部主任不就是你主持批準的嗎?我的丈夫叫張軍,也是東城分局的,他已經失蹤快四年多瞭,你現在能告訴我案子進展如何瞭?”
“嗯……張軍?哦……這個案子市局正在組織警力偵破,李為的案子省廳接手也好,我還有個會,先走一步瞭。”任長田又打量瞭文靜一眼,帶著一眾市局的隨從匆匆走瞭。
“嫂子,你應該答應他去做一名警察,這是政策允許的,放棄這個機會有點可惜。”李小剛突然說瞭一句。
小剛還是太幼稚瞭些,何力無奈地嘆口氣:“小剛,還是先想一想大哥的後事怎樣安排吧。刑偵總隊還想解剖遺體,讓我拒絕瞭,送回城中還需要去火葬廠,這一片還是大佛寺的范圍,我想讓大哥就安息在這裡,大佛寺的靜空大師是我的好友,我想這點面子他還是會給我的。”
能土葬當然是最好的結果,文靜點瞭點頭同意瞭。何力不想讓這事傳得太廣,平端長瞭趙傢的威風,那個體面的遺體告別儀式也不打算通知古城市局和分局。
下午的天空下瞭點春雨,讓杏林中悲傷的氣氛更添瞭幾分凝重。靜空大師一點也不古板,接到何力的電話,從農戶傢裡找來一副棺木,親自帶著龐大的弟子團隊,就來到後山杏林,給李為做瞭一場很高大全的佛門法會,近百身穿佛衣的弟子莊重地下葬瞭李為的遺體。
何力、文靜、小剛在整個過程中都在杏林中虔誠地跪著,蔣文秀和於娟隻好四處張羅,直到下午五點多才最終安頓好一切。當文靜三人最後把三柱清香插在李為墳頭,葬下瞭親人的痛思,種下瞭對趙傢的恨,繁雜的下葬儀式才算結束。
在寺裡勉強吃瞭幾口素齋,何力讓於娟開車和文靜小剛一起返回城中。
在清冷的春雨中,何力一個人靜靜地站在大佛寺巍峨的山門前,看著遠處半隱在雨霧中連綿的群山,任憑身上的衣裳被春雨打濕而一動不動。
今天何力沒有和文靜一起返回別墅,而是已經在刻意地淡出文靜的視野。雖然文靜現在正是虛弱之時,很需要親情的陪伴,但是,長痛不如短痛,何力心中雖然很痛,卻不願給兩人一點曖昧的空間。
一柄雨傘及時地出現在他的頭頂,聞到身邊那淡淡又熟悉的香味,何力不用回頭就知道來人是誰,深深地嘆瞭口氣,讓心中的鬱悶隨春雨散去:“蔣姐,我可能要去你那住幾天。”
嗯,蔣大政委心裡就是一個哆嗦,在佛門重地你給姐說這個:“這樣……不好吧。”
“你不願意要我?”
“不是!”感覺回答地太快瞭些,蔣大政委不由紅瞭臉。姐就這麼不矜持嗎,不過,我能怕你:“那一起……回傢吧,你身上都被雨打濕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