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我輕蔑地瞥她瞭。
警察來瞭,那我還有什麼好怕的,你還能威脅我什麼?
我今天一定要帶走楊雋!
但是我和楊雋之間還在矗立著一個大黑熊一般的壯漢,我隻要稍稍往楊雋的方向挪動一點,立刻會引起刁文廣齜牙咧嘴地一番警覺。
沒多一會,那個韓阿姨也跑瞭上來,抱著一大堆衣服,遞給賀桂芬。
賀桂芬一邊安撫著兒子,一邊小心地朝他靠近。
或許是刁文廣在他已經呆傻的頭腦裡始終還是有母親的樣貌,對賀桂芬,他還真的沒有表現出什麼抗拒和敵意,隻是呆滯著眼神一直警覺的看著我。
慢慢靠近,賀桂芬已經靠近到幾乎隻要伸手就能摸到兒子的身體。
突然身後的通道門被猛力推開,兩個著裝的民警帶著四五個輔警沖瞭上來。
看到突然出現的一群人,空氣似乎猛然收縮凝固瞭一兩秒。
賀桂芬臉上爆燃起一股無比驚恐地表情,張嘴正要大喊,卻猛地被刁文廣用兩手扼住脖子,猛地朝沖過來的警察急速地沖擊出去。
賀桂芬似乎還沒來得及做什麼肢體反應,肥胖的身體卻像垮塌的圍墻般兩腳向後滑瞭過去,重重地撞在一個警察的身體上,才哀嚎著掙紮起來。
把母親當做武器沖擊瞭人群的刁文廣的兩手並沒有收力,卻猛掐著賀桂芬的脖子拐瞭個彎,直朝我的方向沖瞭過來。
天臺上剎那間亂作一團,已經反應過來的警察們已經掏出各種警械,緊跟著朝我們這個方向包抄過來。
我大驚,本能反應讓我極速後退,卻不想踩在天臺上面一團被收拾整理成一個小堆的建築垃圾上面,仰面朝後倒瞭下去。
其實我摔得並不重,但是還沒等我爬起身,蠻牛一般推搡著賀桂芬的刁文廣就沖到瞭我的面前,還沒等我做出躲閃動作,他一腳踩到我的胸口,把我猛地踩到在那堆垃圾上。
我聽到眾人不約而同的一聲驚呼,後腦殼重重摔瞭一下,隨即眼前一黑。
雜亂,很多人在我身邊慌張地呼喊和跑動。
楊雋的尖叫。
她扶起我的身體,搖動我的身體。
我的意識有一些恢復,卻發現除瞭楊雋抱著我跪在地上,其他人卻全部聚集在天臺邊上,喊著口號在齊心協力的拽著什麼。
我的鼻子裡、嘴裡開始不停地湧出鮮血,我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我發覺我完全感覺不到我的身體四肢在哪裡。
眼皮好沉,好想睡覺。
楊雋一直在尖叫著搖動我的身體,似乎不敢讓我睡過去。
她為什麼哭著喊救命?
她要救誰?
一群穿著淺藍色醫生服的人沖瞭上來,我被抬到擔架上,各種醫療器械一股腦給我套在身上,扣在臉上。
我想問楊雋我怎麼瞭,卻越來越睜不開眼睛。
我為什麼感覺不到我的四肢?
眼前也越來越黑?
黑暗無邊無際我瑟瑟發抖我到底在哪?
耳邊有救護車淒厲地警報聲可我不知道我在哪裡有人就在我身邊在說話但我就是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這種感覺真糟糕我是要死瞭嗎?
我為什麼感覺自己遊離開自己的身體瞭?
我已經死瞭嗎?
但是我聽到楊雋撕心裂肺的在叫我名字楊雋的聲音沒錯就是楊雋我看到東西瞭那個綠油油的林場白樺林裡,一個穿著花裙子的身影是楊雋嗎?
她在朝我笑她的皮膚光滑的像是白玉凝脂她就是我的楊雋但是我為什麼感覺我不認識她?
我又什麼都看不到瞭……我忽的驚醒!
我做噩夢瞭,呼!嚇死我瞭!
為什麼天還沒亮?
“醫生!”楊雋的聲音,不過聽起來有點距離:“我老公醒瞭!我老公醒瞭!”
她在嚷。
我身邊變得雜亂起來,我能感到我的眼皮被翻動瞭幾下。
一個聲音問我:“能感覺到嗎?”
我有些奇怪,努力的想搞清楚他讓我感覺什麼。
我聽到楊雋的抽噎聲,她一直在問:“怎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視力應該能恢復到有光感,但是恐怕下輩子就要這樣躺在床上瞭,傷到腦幹瞭,我們也沒辦法,恐怕恢復不瞭瞭,很抱歉。”那個聲音冷冷的說。
什麼意思?
我想大聲質問說話的那個人,他說的話到底什麼意思。
可是我發出的聲音卻隻有一陣嗚嗚聲。
一隻冰涼的小手在我臉上撫摸著,我聽到抽泣聲離我非常近,應該就在我耳邊。
“海濤……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瞭你……對不起……”
我想伸手去摸摸她的頭,以前她不開心,我都是這麼去安慰她。
我的大腦已經做出瞭動作的指示,可是我卻完全不知道我的手在哪裡!
我到底怎麼瞭?
為什麼我有意識,有聽力,卻動不瞭,看不到?
我的嘴唇能微微動作,我盡量想放松自己,在喉嚨裡發出一絲氣息,希望能引起楊雋的註意。
我的臉旁立刻湊過來一個熱乎乎的東西,看來我的臉上還有點點感覺。
我感覺在耳邊,楊雋柔聲的問:“海濤……你是要說話嗎?你想說什麼?你餓不餓?不過現在醫生說你吞咽功能還沒恢復,要再過幾天你恢復一些才能做吃的給你,你想說什麼,你說吧,我在這裡,我聽著。”
我努力嘗試著想發出聲音,卻隻在喉嚨裡發出點點出氣的聲音。
“你是想問你怎麼瞭對嗎?”
我驚訝,她居然真的聽懂瞭我那隻能稱之為出氣聲的問話。
“你受傷瞭,那天你被小文踢到,倒下的時候頭正好撞到一個三角鋼,傷到瞭你的神經系統,醫生說……醫生說你可能以後都要這樣瞭……”她已經泣不成聲瞭。
以後都是這樣?什麼樣?全身癱瘓嗎?
驚恐!
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我做錯過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懲罰我?
為什要讓我落到這個下場?連廢人都算不上,隻能算是堆在床上的一堆肉!
“海濤”我能感覺到臉上有冷冷的小水珠在滾動。“你放心,就算是你以後都會是這樣瞭,我會留在你身邊,照顧你,保護你。”
我喉嚨裡急促的發出呼呼聲。
“我會活下去,我也會讓你活下去,海濤,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此生我就算是千刀萬剮也不足以抵消我的罪孽,就讓我照顧好你的下半輩子吧。”
我現在連處決自己的能力都沒有。何談活下去?
唐明明怎麼辦?我又辜負瞭她一次,又讓她失望瞭。
“剛才醫生說瞭,你這情況的病人,早期介入中醫理療康復會有些效果,我已經幫你聯系瞭中醫院的一個老教授,每天幫你做針灸康復,沒準能有用。”
我能如何?
一堆癱在床上的爛肉能有什麼選擇?
我連表達自己的想法的能力都沒有。
我連我自己有沒有屎尿都不知道。
為什麼讓我活下來?
為什麼要搶救我!
我大口呼氣,拼命地想咆哮發泄,但是,那也隻是一陣含混不清的喘息聲而已。
時間,在我這裡已經不存在瞭。
也沒有什麼具體的意義。
隻是聽到楊雋問我:睡得怎麼樣?我就知道這是早上瞭。
她說:胡教授來咯。我就知道我每天一次的針灸康復開始瞭。
重復,她沒什麼新意。
我煩躁,我想追問楊雋,我應該已經在醫院裡有一兩個月瞭,為什麼唐明明或者我傢裡人都沒來看過我。
為什麼始終就隻有她在我身邊?
不過中醫的治療確實讓我感覺到有瞭一些效果。
我有一隻眼睛已經能感覺到亮光瞭,我的鎖骨以上現在也基本都有感覺瞭。
我說不清話,但能發出一些音節,至少,像是在說話瞭。
終於,一天楊雋告訴我,要接我出院瞭。
我問她:“去哪?”
我現在說的話,她基本都能聽懂。
我的那隻好一些的眼睛也基本能辨別一些模糊的影像瞭。
“回傢唄”聽得出她的聲音很開心,不過我還是看不清她的五官。
我聽到她的方向有小孩子的呢喃聲,我知道她把小悔帶在瞭身邊。
“小悔嗎?”
她咯咯的笑,說:“是呀,她現在已經會走瞭。”
“明明為啥不來看我?”我問瞭一個這段時間一直在我心裡的疑問。
我看到一團影子在我眼前晃瞭晃,聽到她在收拾東西,半天才回答我說:“我沒告訴她們你在這裡。”
“你都這樣瞭,你還要去禍害人傢明明姐嗎?”她反問我。
“但是,至少也要讓我傢人知道我的事呀,不然她們得多著急呀!”
“對於他們來講,你死瞭,比你現在這樣要好一萬倍。”楊雋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陰鬱起來。
“可是……他們也要見到我屍體才能確定我死瞭呀,不然她們不是還會到處找我嗎?”我說話含糊不清,一口氣說這些字有些費勁,不過我還是努力讓自己把話說完瞭。
“明明姐和你傢早就報失蹤瞭,警察也來調查過瞭……我把她們都打發瞭,讓她們到處找去吧。”她冷冷的說。
“你瘋瞭!”
“是,我是瘋瞭,即使你已經變成這樣瞭,我也瘋瞭一樣地沒有放棄你,我告訴你李海濤,明明姐絕對做不到的,她一定會離開你的。”
“你也給我滾!”
她冷笑,手腳沒停,滿不在乎地說:“你攆不走我,不但攆不走,我還要照顧你下半輩子,哼!”
我被輪椅推著,一路顛簸著上瞭一輛什麼車,我都看不清,又一路顛簸被帶到瞭一個地方,我還是看不清。
但是我知道這是個很大的房子。
她也不是一個人,有兩個幫她的人,不過那兩個人始終不說話。
我心裡狐疑著,問她:“刁文廣那娘倆怎麼瞭?”
她在我左右打掃著房間,沒搭理我。
過瞭好一會,我感覺房間裡隻有我倆,我又一次問道這個問題:“那娘倆怎麼瞭?”
“三嫂比你好點,她摔碎瞭骨盆,下身癱瘓瞭。”
“那天到底怎麼瞭?我完全不記得發生瞭什麼。”
“唉……”楊雋嘆瞭口氣,說:“小文發瘋,把他媽推下樓唄,幸虧那棟樓有個緩臺,不過也有四層樓高,三嫂掉到緩臺上,小文被警察拽住沒掉下去,就是你受傷最嚴重,成這樣瞭。”
我的心裡一陣劇烈的抽搐,問:“這裡是哪?你說你打發瞭我傢裡人,到底怎麼打發的?”
“這裡還能是哪?三嫂傢唄,我有啥能耐打發警察和你傢人呢?都是三嫂辦的。”
“我帶我走!我死也不住這裡!”我想大吼,但是說出的話有氣無力的。
楊雋苦笑說:“離開這裡?我做夢都想。”
“咱們走!”
楊雋的身影模糊著,我感覺她用手在臉上抹瞭一把,她輕聲說:“離開這裡,你能活幾天?我能活幾天?我帶著個孩子和一個癱子能去哪?”
“我要找唐明明!”
她突然像是被刺激到瞭一樣,一團模糊的身影突然湊到我的面前,用一種我從沒在她口中聽過的惡狠狠的語氣一字一句的說:“操你媽的!你都癱成這樣瞭還不想留在我身邊,我看你能跑哪裡去!我告訴你李海濤!你不是想那個賤貨唐明明嗎?知道她為啥這兩個月都不來找你嗎?想知道嗎?哈哈哈哈”
她笑的十分猙獰可怕,讓我莫名的產生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
“你把她怎麼瞭?”
“我沒把她怎麼瞭,她是我的好姐妹,我能拿他怎麼樣?我隻能讓她快樂!”
她像是話中有話,頓瞭頓接著說:“不過另一個害過我的賤人倒是挺慘的,哈哈哈哈哈哈”她狂笑,笑的是那麼的陌生。
“什麼意思?誰?”
“你會知道的!”她憤恨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