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市集上燈火輝煌。
燭仙鎮與修真界接壤,時不時有修士往來,不過有規則之力的限制,修士不敢違背天道,自也不敢在此地動用法術。
所以治安倒是極好。
不過謝錦茵選擇在此地落腳,主要是因為消息四通八達,方便她腳底抹油,以及調查與師尊當年死因有關之事。
師尊,她當年究竟是為什麼……
“母親,在想些什麼?”
臉頰上忽然傳來冰涼的觸感,少年人俊朗的眉目點綴著闌珊的燈火一下映入她視線中,謝錦茵一時間有些沒回過神,櫻唇微啟,一雙漂亮的杏目睜著,眼底霧蒙蒙的,像是晨曦時江河之間的天青色。
“一些許久以前的事情罷瞭……”
她在遇見師尊之前,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師尊死後,她便又再次孤身一人,身邊連個人都沒有,更何況是一個能說心事的人。
還好她也素來沒有同人說心事的習慣,剛生下小瑾那兩、三年真的是很不習慣,強忍著要將這孩子找戶好人傢送的沖動將他養大。
不過,這孩子早慧,啟蒙也比尋常的孩子早,就在別的孩子哭鬧著同爹娘要糖的時候,他便已經知道幫她分擔傢務事。
簡單地教瞭他一些字後,就能自己尋著書看。
乖順懂事,知道該在什麼時候出現,該在什麼時候消失,謝錦茵也逐漸習慣他的存在。
不過有點別扭的是,她好像真的不能像世間尋常的母親待孩子一般,對他產生出名為一星半點名為‘母愛’的感情?
雖是也算不上虐待,可比起寵他教他,她似乎更喜歡……使喚他。
謝錦茵摸瞭摸心口,不由在心底感慨道:對不起小瑾,我真是個壞母親。
少年人自然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隻是逛到一處攤販,見上頭一個蘭花發飾頗為精致,便拾起放在她發間比瞭比。
“這個很適合你……”
母親二字還未說出口,一旁的小販就見風使舵道:“小公子眼光真好,這是三宗的仙子們都愛戴的款式呢,你阿姐生得這般好看,一點都不遜色給那些仙門的仙子。”
謝錦茵聞言,挑瞭挑眉湊上去前去,很是認真的與小販爭執:“怎麼會是阿姐?難道不像妹妹麼?”
“這……”
其實二人年紀瞧上去差不多,小販也是胡亂蒙的,這下見似乎猜錯瞭,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玩笑話圓過去。
還好謝瑾放下幾枚靈石,就開口解圍道:“好瞭,這簪子我買下瞭,她是我阿姐,隻是在與你玩笑罷瞭。”
謝錦茵被攪瞭樂趣,不滿地瞪他一眼,謝瑾無奈一笑,一副無事模樣,挽起她的手便離開。
二人未走多遠,便聽到不遠處地茶攤上,兩個頭戴紫霞冠,身著玄褐色道袍的修士正在閑談議論。
左邊那個抿瞭一口茶,便開口道:“我聽說,玄夜宗的鳳梧道君剿滅東海水妖時誤入迷障,被那蛟龍一口吞下,死不見屍,就連留在玄夜的魂燈都滅瞭!”
於修士而言,魂燈寂滅,就說明此人神魂已消散於天地間。
修士長生有違天道,所以一但死去,便無法再入輪回……
所以可以說,鳳梧道君這是死透瞭死絕瞭。
“鳳梧道君隕落瞭?”對面的修士也是一副驚詫的樣子。
“鳳梧道君隕落瞭!!!”
本還遠遠站著的謝錦茵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上前去,還大聲重復瞭一遍,因為太過驚訝,甚至有些不厚道地笑瞭出來,倒讓坐在茶攤上閑聊的兩位修士吃瞭一驚,差點撒瞭手中的茶。
聲明一下,她並不是因為鳳梧道君隕落而開心,主要是這十八年她一邊調查師尊當年之事,一邊小心翼翼避開玄夜宗,怕鳳梧道君為當年之事報復她,一直過得是謹小慎微,如履薄冰。
……如今聽聞鳳梧道君隕落。
雖然情理上她知道自己不該笑,但她真的是忍不住。
“道友可也是好奇鳳梧道君隕落一事?”那修士見她這般興沖沖湊上前來,不由問她。
“這鳳梧道君聲名在外,哪個女修不對他好奇的……”謝錦茵抿唇,忍俊不禁的樣子看起來很是俏皮可愛,“能不能與我詳細說說?”
“道友請坐。”
對方客客氣氣,謝錦茵自也是順從坐下,聽他繼續方才的話題。
“鳳梧道君生前名聲清清白白,就連女修的衣袂都沒沾過,他死後,一堆古怪的風流韻事卻都傳瞭出來,許多女修,甚至還有男修,紛紛上玄夜宗認親,說是與他相好的……”
對面的修士聞言哈哈大笑:“這哪是與他相好的,想來是聽聞人隕落,便魚目混珠,想以此牟利罷瞭!”
男子笑著應和:“自是自是,我若是鳳梧道君,若是知道死後名聲被人這般糟踐,怕是被釘在棺材裡也要爬上來給自己爭一口氣……不過,鳳梧道君這般修為,又是玄夜備受宗門青睞的弟子,想來確也留下瞭不少天地靈寶,若是招搖撞騙便能繼承,難免不會教人動心的。”
天地靈寶啊……
謝錦茵聽著二人交談,不免也有些動心。這些年她為調查師尊死因,積蓄的靈石已所剩無幾。
既是鳳梧身死,小瑾是他的孩子,繼承他的遺產自然也是天經地義。
小瑾的東西,便是她的東西,她這個做母親的拿兒子的東西來用用,又有什麼關系?
她心想著,睨瞭眼一旁的謝瑾,卻見他神色冷淡,並不太在意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