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子時,中原萬裡邊城西陲落雁關,氣氛肅殺,燈火通明,萬餘狼國兵馬嚴陣以待如臨大敵。軍陣中心有一幼童,生得唇紅齒白,可愛靈秀,任誰看到都會誤以為是調皮下界的仙童。
小勝雪本來在母親的優美歌聲中安睡瞭,怎知一覺醒來竟出現在這種地方。周圍都是穿著盔甲的大人,他們一句話也不說,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可憐的他還被人綁成瞭粽子。
此時的他很委屈,撅著小嘴眼淚在眼珠子裡打轉,燦若星辰的眼眸蒙上一層水霧,更是多瞭一種朦朧夢幻的美感。他不想哭,他怕一會母親看到會傷心,他最怕娘親傷心瞭。天資聰穎的他大概知道瞭這幫壞人是想用自己逼迫母親。
深愛母親的他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大不瞭咬舌自盡,想著想著還試著咬瞭下自己的小舌頭。
“好疼,嗚嗚嗚……”
含恨一口咬下去,吃痛之餘口中逐漸嘗到猩甜的味道,眼中水霧越積越多,淚珠終於盛不住流瞭下來。但是舌頭上的疼痛並沒有動搖他的決心,而是盤算著需要多大的力道才能自盡。自他懂事以來,他就知道,自己的一生要為母親而活。此時他幼小的心靈中隻有視死如歸的決絕和不能繼續陪伴母親的遺憾,並未有恐懼的情緒。
就在小勝雪內心悲戚之際,就在大軍嚴陣以待之際,迷霧中遠景茫茫緲緲,漸漸映入眼者。是比霧色更慘的白,是比殺氣更陰的冷,在無言中,開拓出一幅帶兇絕艷。
“還給我,把他還給我……”
一字一句,如淒如怨,一步一進,亦冷亦悲,從濃霧中透射出的眼神透露出心中滔天恨意。
就在眾人聞聲戒備時,倏爾之間,眾眼眼前一花,多瞭一名女子。
來人衣衫勝雪,秀目澈似秋水,嬌靨白如凝脂,發髻下青絲如九天銀河灑於身後,直垂腰間,風華絕代都不足以形容她。能與之比肩者恐怕隻有九天上的仙子。
然而此刻仙子面如寒霜,周身散發出的森冷氣息霎時間仿佛凝結空氣,禁錮空間,在場萬餘人攝於她的驚人氣勢連本能的呼吸都忘瞭。
短暫的迷失後狼軍頓時如臨大敵,人的名樹的影,眼前女子可是在二八年華之時就已經名動天下,近幾年更是一劍護關,殺瞭得他們難以寸進邊城一步,萬不可有分毫大意,不然下一刻自己可能就已是一具屍體。
更何況己方萬餘大軍竟無一人察覺對方是如何出現,實在可怕,眼前之人她還是人嗎?寂靜,死一般的寂靜,或許是不願眼前美景如同鏡花水月一般消逝,或許是攝於清詩仙子威名不敢妄動,此時的狼朝鐵軍默契一致,口不言,身不動。
“人呢?被你們藏到哪裡去瞭?勝雪,把我的勝雪還來……”
無視萬軍戒備,輕輕喚著一個名字,更是一個透心徹骨的執念,此時洛清詩似是滿身逆鱗,輕一拂動便是痛苦糾纏,激發瘋狂報復之心。
淒冷仙音打破僵局,狼朝鐵軍這才回過神來。一道雄偉身影自方陣最後方飛身而來,立於方陣之前。
來人朗聲道:“仙子玄功造化,毫無運氣痕跡,輕描淡寫的話語同時傳入萬人耳中,此等功力猶勝當年一代真龍風玉陽。當今世上恐怕隻有傳聞中的天劍能可比擬。”
充耳不聞奉承話語,洛清詩冰寒目光直指來者:“把他還給我。”
狼軍將領近距離感受著刺骨森寒,在洛清詩氣勢壓迫下他雙腿不自覺顫抖,幾欲下跪。強自鎮定心神,輕嗽兩聲化解尷尬:“咳咳……仙子直率之人,小人也不再兜圈子瞭,且看陣中。”
陣中,小小人兒被狼兵高舉過頭,扁著小嘴,臉上還有哭幹的淚痕。
“娘親!娘親!勝雪在這裡!”
遠方仙影太過亮眼,即使看不清容貌小勝雪也能肯定那是自己的娘親,除瞭自己的娘親還有誰能是這般神仙風采。
“娘親不要管我,他們……”
他身下狼兵不耐呵斥道:“小崽子你鬼叫什麼,那麼遠她能聽到才有鬼呢。”
洛清詩順著狼軍將領所指方向看去,心心念念的愛兒被一個狼軍高舉過頭。陣中傳來細微的聲響,好像是他說瞭些什麼。距離太遠,他的聲音又太小,聽不太真切。
看到愛兒後,她收斂滿身戾氣,目光中濃到盛不下的柔情裡映照出的隻有那小小的人影,舍此之外在不容分毫雜質。
眼見仙子目光隻在陣中幼兒,狼朝將領再度輕嗽兩聲提醒,隨後開口:“仙子請寬心,我們沒有傷害令郎,更不敢傷害他。此次是我王想與您做一個交易,我保證隻要您答應,令郎就能安然無恙。”
洛清詩並未理會,眼中仍舊隻容愛兒身影。
狼朝將領見仙子依舊沉默,為瞭打破這尷尬的氣氛,他硬著頭皮幾步上前道:“鄙人乃是軍神麾下百勝營統領怒斷山,此次……”
話語定格於此,雄偉身影擋住目光瞬間,洛清詩並指抬手,冷冽劍氣穿心而過。怒斷山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空蕩的胸口,隨後倒地,自胸口流淌出的血液迅速染紅身下土地。
“我不想知道你是誰,你擋住我的視線瞭。”
怒斷山耳中傳來仙子冰冷話語,模糊的視線中最後的影像是那躍過自己身體的仙姿,眼皮隨著逐漸散離的意識慢慢闔上。
躍過敵將屍體的洛清詩向著軍陣飛馳而去,狼軍迎著她悍不畏死沖瞭上來。奇怪的是並沒有任何人傷害小勝雪或者以他為質要挾。
神似雪寒,劍似冰冷,她直線突進,目標隻有陣中孩兒。奈何敵人勢眾,並不是僅僅朝著一個方向直沖那麼簡單。四面八方湧來的人海,不僅阻擋她的腳步,也將她刺激得更兇更狂。該死!阻礙者全都該死!隨著招落頻繁,宣泄出難以隱藏比火更烈之恨。
頃刻間,狼軍已經死傷數百上千,洛清詩離愛兒的距離越來越近,身後的哀嚎聲越來越遠。
最後三十丈,洛清詩玉足點地,縱身半空同時瞬間朝著愛兒如彗星劃過一般掠至他身前。不及替解縛愛兒便左手將他環抱懷中,右手映雪水平倫出一圈,強大劍氣瞬間凈空四野狼軍。隨後的用劍替他割斷束縛,動作小心的像是初持劍的學徒。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小勝雪還在來不及反應就驚喜的發現自己被娘親抱在懷裡。這是做夢嗎?如果這是夢那娘親身上的香味和柔軟的觸感怎麼如此真實?如果不是夢,娘親是怎麼突然出現的呢?他小小的腦袋裡充斥的大大的疑問。
“娘親我是在做夢嗎?”
“是的哦,勝雪隻是做瞭一個噩夢,乖乖睡吧,睡醒瞭就到傢瞭。”
洛清詩眼中盡是憐愛,天籟仙音似有魔力,小勝雪就這樣睡著瞭。
眼見愛兒入眠,再無顧忌的她冷眼睥睨眾軍。兇悍狼軍在她環顧之下一時之間手足無措,靜若寒暄。
本來愛兒已經獲救,她大可不再理會剩餘狼軍。但是敵國此舉已經是出動瞭她的逆鱗,滿腔怨怒無處發泄的她手持映雪就要盡誅仇寇。
就在她劍鋒指向士氣不穩的狼軍之時,懷中孩兒一聲夢囈將她的滔天恨意消弭於無形。
“娘親,抱抱……”
也罷,愛兒也毫發無傷,這群人也不過隻是吃著軍餉聽命行事罷瞭。他們此刻已經群龍無首士氣渙散,何苦再徒增殺孽,北方也有等待著他們回傢的親人。
想到這些,洛清詩殺意盡斂,手持映雪極招出,無數凝實劍光於夜空錚鳴卻隱而不發,此舉意在震懾。
下個瞬間洛清詩便出現在數十丈外,落雁關隔著她與狼軍遙相呼應。她一劍揮出,劍光劃過大地,一道線、一道界限便出現在二人和軍陣之間。
“我之身前便是界限,我之身後不存狼朝之人。”
留下這句話後洛清詩懷抱愛兒轉身離去。或許是攝於清詩仙子的神仙手段,狼軍片晌不敢輕動。但是無論如何今日都太有失體面,先是總帥被瞬殺,而後大幾千人面對一女子竟然不敢有絲毫動作。
終究是悍不畏死的鐵軍,遲疑後便是全軍開拔奔向落雁關。殺聲伴隨著腳步聲馬蹄聲靠近著,而在大軍觸及“界限”的瞬間夜空劍影急射而下,凡是越界的人、馬匹瞬間灰飛煙滅。眼見同袍犧牲剩餘狼軍勒馬止步,他們可以在戰場上慷慨赴死,但是這樣的死法實在不值得,於是現場又隻剩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