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容清姿匿名舉報,厲老打不通蘇時復電話,怒火中燒,痛罵宗瀚。
罵著罵著,忽然想起那通反常的電話,以及隔天早上恍惚看到的蘇穗膝蓋處的淤青。
又恨自己當時不夠敏銳,罵宗瀚罵得更狠瞭。
宗瀚:“……”
厲老發泄完,強勢替蘇時復擔保,隻等蘇時復解釋。
蘇時復連續找蘇穗叁天,眼下青黑,卻衣冠整潔出現在研究院。
他不願意澄清與蘇穗的關系。
便縱親子鑒定證明兩人並非血親,也無法抹去他們曾是同在一本戶口本的兄妹的事實。
蘇時復並不想厲老為難,主動離開研究院。
厲老氣瞭整整叁天,第四天主動登門找蘇時復,要他以個人之名加入一個棘手的項目。
蘇穗消失的四年。
他害怕去找她,更害怕找不到,大部分精力放在科研上。
因此,他這四年的成效,足夠讓同事忘記他的“錯誤”。
隻是他習慣自由模式,並且相信蘇穗會回來,沒有申請重返研究院。
江城他住處的書房、老傢的地下室,漸漸變成小型實驗室。
指腹刮走眼淚,蘇時復將相框放回原位,走出書房。
他熬瞭一天一夜,已是中午,他決定做飯——他答應過蘇穗,要精進廚藝。
可冰箱空蕩蕩的。
他捏捏眉心,洗澡換衣服,出門買菜。
剛出門,軟軟一團砸到小腿。腳踝似乎正被一隻小手掐掐弄弄。
那軟得不可思議的觸感,肯定是小孩子的手心。
他定在原地,忽然聽到童稚天真的小奶音,“爸爸,我好想你呀!”
爸爸?
驀地,他低頭,看到香香軟軟的小女孩,臉蛋紅撲撲,黑葡萄似的雙眼又大又水靈,像是受瞭委屈,軟軟發絲綁成的兩個小揪揪,略顯凌亂。
蘇時復心都疼瞭。
他彎腰抱起小女孩,“你是不是迷路瞭?”
小屁股往他胳膊蹭蹭,蘇橙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啪嘰——”,脆生生親瞭口他繃緊的右臉,奶聲奶氣道,“爸爸,小橙子找的就是你呀。”
小橙子?
蘇時復回憶,鄰居的孩子是否有叫這個小名的。
下一秒,蘇橙又扔出重磅炸彈,“爸爸,我麻麻叫蘇穗哦。”
“你說什麼?”
蘇時復牢牢環抱蘇橙的手臂,微不可見地顫抖。
小姑娘發現他眼眶紅紅,軟軟白白的小手伸向他眼角,晃瞭下,才摸到,“爸爸,別哭。小橙子和麻麻都很想你噠!”
他從未想過,“狠心”離開他的蘇穗,會偷偷生下他們的女兒。
他應該是討厭小孩的。
他第一次抱初生的蘇穗,就手足無措,後來他也沒怎麼疼妹妹。
可現在,他抱著蘇橙,生怕弄疼她。
“小橙子,”他艱難而緊張地叫出女兒的名字,“你怎麼一個人過來的?你媽媽呢?她會擔心你的。”
小手抓摸蘇時復的臉,蘇橙笑容甜甜,“爸爸,你長得真好看。比照片好看。”
蘇時復:“……”
雖然很開心,但感覺有點怪?
蘇橙怕說實話就被送回去,小臉埋進他肩頸,歡喜地蹭瞭蹭,才嗚嗚嗚假哭起來,“爸爸,我餓瞭……”
“吃完告訴爸爸,怎麼找你媽媽?可以嗎?”蘇時復嘗試談判。
他很喜歡女兒。
也很想見蘇穗。
蘇橙突然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爸爸,你想找麻麻?是想跟麻麻結婚嗎?”
她記事起,隻有麻麻沒有粑粑,雖然有許叔叔,但她更想要粑粑。
麻麻一個人帶她很辛苦,她不敢說想粑粑。
前兩天,麻麻喝醉,抱著粑粑照片哭,說瞭一些她聽不懂的話。
她思考瞭很久,神奇地理解為:粑粑不要麻麻的!
在許叔叔傢,她悄悄問許叔叔,結果許叔叔聽著聽著就難過起來。從前她怎麼纏許叔叔,許叔叔都不願意帶她找粑粑,今天卻把她送到粑粑身邊瞭!
活的粑粑!
四年前,蘇時復非常瞭解蘇穗。
這一秒,他立刻明白,小橙子以為是他“拋棄”蘇穗。
他心痛難抑,順著蘇橙,“對,我想找你媽媽,想跟她結婚。”
蘇橙一高興,又抱住蘇時復的臉,連親叁下,留下一點口水。
蘇時復有些無措,手背擦擦臉:不是嫌臟,是為瞭見人買菜。
親完粑粑,她特別滿足,晃動肉嘟嘟的小腳丫,乖乖地說:“爸爸,我想吃紅燒肉。”
蘇時復應下,抱著女兒去樓下超市,途中套話得知是“許叔叔”送她來的,發微信給許硯:【小橙子有沒有忌口。】
許硯居然敢藏著蘇穗,這四年有那麼兩叁次跟他碰面,裝得沒事人一樣!
結果代替他陪伴蘇穗和蘇橙。
雖然蘇時復很想跟許硯幹架,但他知道小孩子不能亂吃東西。
他舍不得小橙子難受。
——
天色將晚。
蘇穗拍完照,記下漂亮小姑娘的要求,拍拍灰塵,收起相機,去許硯傢找蘇橙。
容清姿挑在成人禮算計她,她來不及跟許硯分手。
而許硯得知她的困境,願意分手後幫助她。
她那時想逃走,也想報復容清姿,就跟許硯談交易瞭。
許硯帶她離開江城,將她安頓在這座山清水秀的小島。
她沒想過,憑許硯的本事和關系,真能讓她在這躲四年。
懷孕時,她腦子很亂,很不開心,差點產前抑鬱。
但生下小橙子後,她就決定賺錢養孩子——她不想一直接受許硯的幫助。
可惜她輟學,又笨,隻有酒吧老板要她做服務生。
她沒奶,工資賺奶粉錢都挺困難。等適應酒吧工作,她找瞭不少兼職。機緣巧合,她第一次幫人拍照,顧客喜歡,這份兼職便穩定下來。
許硯在小島忙研究項目,會幫忙帶小橙子。
容九和江慈來“蜜月”,會幫忙帶小橙子。
連課業繁忙的陸箏,都跑過來看過小橙子。
小橙子也乖,偶爾跟她去拍照,不哭不鬧。
蘇穗一想,覺得對不起小橙子,拐彎到甜品店,買瞭小傢夥愛吃的草莓蛋糕。
許硯傢的門虛掩,她屈指敲門,“許硯,我進來瞭。”
“嗯。”
許硯略顯無措地站在原地,看著她欲言又止,耳朵發紅。
自小橙子出生,他身上唇紅齒白的少年氣就淡去瞭。
他很可疑。
她環顧一圈,不見小橙子的身影,“小橙子午睡賴床?”
頓瞭頓,她問:“小橙子丟瞭?”
許硯怕她哭,解釋:“我送她去江城,見蘇時復抱起她,我才回來。”
時隔四年,從許硯嘴裡聽到蘇時復的名字,她怔然。
許硯又說:“穗穗。我帶你離開江城,因為你很痛苦。在我心裡,蘇時復禽獸不如,容清姿豬狗不如。我想你快樂。我幫你,換你跟我試著在一起。你對我很客氣。小橙子出生後,你幾乎拒絕我的幫忙。我很喜歡自立、堅強的你。可我不得不面對殘酷的現實,這樣的你,一點不喜歡我。
我以為你隻想好好養大小橙子,所以我盡量陪在你身邊,阻撓蘇時復找到你。可昨天小橙子跑來跟我說,你喝醉抱著蘇時復的照片哭。小橙子說不清楚,我猜,你至少對他說瞭‘愛’。既然你愛他,為什麼不去找他?蘇時復若是生氣你當年的算計,就不會一直找你。”
蘇穗害怕再見蘇時復,討厭別人自作主張。
然而,自作主張促成她和蘇時復重逢的人,是許硯。
她最對不起的許硯。
蘇穗心緒紛繁,最終輕聲說:“你幫我接回蘇橙。”
許硯忽然哽咽,“我很想念從前的你。”
她放下蛋糕,轉身離去。
凌晨兩點,繁星當空。
蘇穗結束工作,疲倦地按瞭按太陽穴。如果小橙子在傢,她會早點下班,可小橙子……在蘇時復傢。
一出酒吧,她就看到兩米開外,長身玉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