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毒給我帶來瞭一筆不菲的收入,但也確實讓人提心吊膽。
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營生,比偷拐搶騙危險的多。
我之前還以為販毒就像在路邊賣燒餅一樣簡單,人傢過來問我多少錢,我報價,他給錢,然後錢就到手瞭,現在想想真是太搞笑瞭。
作為一個新手毒販,光是應付人群中的便衣就足矣讓我焦頭爛額,便衣警察偽裝成吸毒者來找毒販買貨,你要是敢拿出來賣給他,對方就直接拿銀手銬把你抓走,也就是釣魚執法,不過吸毒者和毒販們自然有自己的辦法,那就是說暗號。
這些暗號我早在剛到成都之時和拉龍他們買貨的時候就知道瞭,可卡因是「可樂」、芬太尼叫「芬達」、安定叫「開心果」、搖頭丸叫「糖」、K粉叫「香水」、冰毒叫「冰」、海洛因叫「小白」或者「小棕」,但如果誰敢直接使用這些暗號,被抓瞭純屬自己活該,因為警察早就知道它們的意思瞭。
舉個例子,如果你要買可卡因,你不能說:「有可樂嗎?一克多少錢?」,而是應該說:「我請你喝飲料吧,你喝可樂嗎?」等諸如此類的自然一些的話,一名老辣的毒販在這個時候會在和你周旋兩個來回,等到他確定你的話中確實包含著言外之意後,他才會賣貨給你,若是碰上嚴打,整個流程會翻倍,甚至對方幹脆隻做熟人生意,不賣給臉生的買傢。為瞭防止我被抓,守宮建議我剛開始發貨的前兩個月都不要賣貨給陌生人,隻賣給那些來過他倉庫裡的熟人。
彝族毒品圈子裡也有自己的暗號,但僅限於海洛因,我們會交替使用「yeyi、aqu、duu、bbucy aqu」等詞匯來代替海洛因,要是碰到便衣警察來買貨,就假裝自己不會說漢語。
識別便衣並不難,難的是如何讓他認為你沒有嫌疑。如果一個打扮時尚的陌生人找你買貨,他看起來很健康,主動跟你套近乎,身上沒有任何淤青和針眼,最重要的是,他的瞳孔沒有放大,那這個人百分之九十就是釣魚的警察。
這個時候你不能扭頭就走,因為既然他找你搭訕瞭,說明他已經開始懷疑你瞭,你隻能像個良民一般很自然地和他聊天,直到他消除疑慮。
有一次我還真的遇上瞭便衣,一個男的上來就問我:「小兄弟,你賣香水嗎?」
我趕快跟他說:「什麼意思啊,我不賣香水啊,我是辦電話卡的,你要買電話卡嗎?」
我還拿出瞭我偷的一大排電話卡給他看,推薦他買一張,然後他和我聊瞭幾句就走瞭,當時真是嚇死我瞭。
比便衣警察更討人厭的就是「僵屍男」,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晦氣東西專門在酒吧附近打劫我這種小毒販,他們沒有錢,但是每天必須紮好多針,所以他們會拿著刀逼迫小毒販把毒品都交出來,我寧願碰見警察都不願意碰見他們,他們會害得我錢貨兩空。
我在酒吧廁所裡就被一個僵屍男打劫過,當時我正在嘩啦啦地撒尿,突然有一個渾身臭味的男人靠近我,拿出一把匕首抵在我脖子上,他看起來三十多歲,滿臉麻子,頭發禿瞭一塊,身上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針眼和潰爛的膿瘡,幾乎找不到一塊好肉,身上的惡心味道比堆滿糞便的旱廁還臭,他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惡心的癮君子。
甚至還沒等他開口,我嚇得褲子都沒提就趕緊把我兜裡的4克海洛因全給他瞭,整整4克啊!這可是我半個小時前剛賒的,一千多塊錢就這麼沒瞭!
他拿著那幾小包海洛因走到小便池旁邊的鏡子前,取出一部分藥粉來,在勺子上滴水、加熱、抽到註射器裡,然後他照著鏡子,脖子一歪,居然直接把鈍的不行的針頭捅在瞭自己的頸動脈上!黑乎乎的污血從他脖子上的針眼處汨汨流下,流到他瘦的嚇人的鎖骨上,再開始拐彎,他針筒裡的血也濺得到處都是,都是黑紅色的血,可他一點也不在乎。
僵屍男給我上瞭一課——這就是守宮曾經說的開天窗。我常常幫別人紮針,甚至幫老毒蟲們紮針,但我從來沒幫人打過頸動脈,隻有真正被死神選中的人才會打這裡,因為他身體其他地方都打爛瞭。
真不知道他這種人是怎麼有臉繼續活下去的,換做我是他,我就直接一針打死算瞭。
我把貨弄丟瞭,隻好回去主動跟守宮承認錯誤,並且把我在酒吧被僵屍男打劫的事情告訴瞭他,我還以為他會把我罵一頓,或者不讓我再跟著他幹瞭,結果他笑著問我:「是不是一個頭發禿瞭一大塊的男的,臉上長瞭好多麻子和瘡?」
「你怎麼知道!」我感到驚訝。
守宮說,大傢都被他搶過,以後看到他瞭趕快跑,躲遠一點就是瞭,然後他還讓我給他打一張欠條,慢慢把欠的錢還上。他並沒有怪我。
我又問怎麼沒人去報復他,守宮說這種「僵屍男」身上都有各種各樣的傳染病,沒人敢靠近他,就算是殺瞭他也要藏屍的,誰敢碰他的屍體?再說瞭,他這樣的最多最多再活一年,犯不上和這種半死不活的人較勁。
也許他說的有道理,但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惡氣。別人不願意收拾他,那我就要親自收拾他。
我找到拉龍,和大傢說瞭我被漢人搶劫的事,大夥們都一致表示必須幹他、弄死他!我們準備偷偷摸摸把他打一頓,錢和貨指定是要不回來瞭,隻能讓這個王八蛋挨點皮肉之苦來宣泄我心中的不滿。
三天之後的晚上,我、拉龍,還有另外三個諾蘇兄弟找來瞭一些長一點的鋼棍、棒棒之類的傢什,在僵屍男常出沒的地方蹲點,為瞭防止傳染病,我們全都帶上瞭手套和口罩,我就不信我們五個人還收拾不瞭他瞭!
結果我們一連蹲瞭兩個晚上都沒等到僵屍男,我心灰意冷地打電話給守宮,他居然告訴我,那個禿頭僵屍男在兩天前就已經死瞭,難道沒人告訴你嗎?
我的仇人死瞭,可我卻覺得恍惚。
也許是在那一刻起,我開始真正意識到毒品行業的危機與殘酷。
除瞭要提防便衣警察和要貨不要命的癮君子之外,還有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也最可怕的一點,那就是要提防不要被身邊人出賣。
「坐牢反」這個詞,是我在倉庫裡聽守宮和一個他的南京上傢聊天的時候聽到的,意思就是吸毒者或毒販被自己人舉報而坐牢,防不勝防,有時候熟人打電話給你讓你去拿貨,跟你說:「好東西,你快來吧,特別純,特別好,就差你瞭!」但實際上他已經被控制瞭,電話那頭和他在一起的還有好幾個警察,你要是敢去,直接當場就把你抓瞭。那個南京上傢說前一陣子有一個吸毒人員被抓,供出來好多毒販,有幾個販毒克數多的一審都被判瞭死刑。
這也就意味著,隻要守宮的任何一個手下被抓,我們全都跑不瞭。
防止被人出賣的唯一辦法,就是我們所有人從一開始就不能被警察抓到。守宮給我們每個人都發瞭催吐的藥,讓我們每天隨身帶著,誰要是被警察盯上瞭,趁還沒被戴上手銬的時候趕緊吃這個藥,或者摳自己的喉嚨把自己摳吐,再或者就吞刀片,以前甚至有人吞過打火機,反正一定要當著警察的面吞點什麼,然後趕快躺在地上瘋狂抽搐,警察怕你出事,一般會把你放瞭。就算他帶你去瞭醫院,也還有一線機會能逃跑。
守宮這麼做不僅保護瞭我們,也保護瞭他自己。守宮已經成年,他要是被抓瞭肯定也是死刑,到時候茉莉也會因為容留他人吸毒而被捕,我不忍心讓茉莉蹲大牢,所以我絕對不會把我們團夥中的任何一個人供出來。
值得慶幸的是,「坐牢反」事件,在守宮的小團夥中還從未發生過。
如果你問我,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會選擇販毒嗎?我當然會瞭,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真的很需要錢,我也確實因此發瞭點小財。
賺到錢之後我就從拉龍他們的住處裡搬出來瞭,自己在南站附近租瞭一間單間,這裡環境很不錯,有雙人床、一個小茶幾、一個小沙發,還有獨立的衛生間。除瞭偶爾有剛來成都的諾蘇兄弟來我這裡歇腳之外,平時這裡隻有我自己一個人住。
一切都安頓好之後,在零二年初,我回瞭趟傢。
在成都的日子裡一切都變得太快瞭,我明明隻是待瞭幾個月,卻像待瞭幾年一般,這短短的幾個月比我過去的一生都漫長。我甚至開始覺得那個曾經讓我厭煩無比的利姆鄉居然如此的陌生,我就像一個外地人。
利姆距成都四百多公裡,但這裡仿佛是不同的時空,這裡的時間過得更慢,空氣更加透明,生活更加單調,卻也更安詳,沒有那麼多復雜的紛爭。
像每個回傢的諾蘇小夥子一樣,我也給傢人和朋友們帶瞭禮物,我甚至給那個根本不跟我說話的嫂子也帶瞭禮物,這些禮物裡有的是我偷的,也有的是我買的。
爸媽已經在傢裡等我瞭,在那個被隻有40瓦燈泡勉強照亮的漏雨的傢裡等我。
我媽看到我之後先是開心,又有些難過。她先是數落我穿的什麼衣服,還染個紅色的頭發,難看死瞭,打扮地不倫不類的,接著又撫摸著我的臉頰問我為什麼瘦瞭這麼多,我騙她說我吃不慣漢人做的飯,她轉頭就要去給我做好吃的,但實際上我什麼都吃不下。我知道這次我必須吃瞭,再不吃就露餡瞭。
我們傢用柴火做飯,在利姆人人都用柴火做飯,四川省的領導在我們利姆盆地建瞭水力發電廠,但是形同虛設,因為我們根本交不起電費,更沒有錢買電器煮飯,就算是買瞭大傢也不會用那些電器。我傢有電表,這是利姆鄉民裡少有的待遇,但那個電表是為瞭安電燈泡才裝的,現在連電燈泡也快壞瞭,不過這已經算是很不錯的瞭,很多人傢裡連電燈泡都沒有。
現在政府提倡環境保護,之前漢人領導總是領著村幹部挨傢挨戶地來村民傢裡,告訴我們鄉裡現在有自己的電廠瞭,以後都不準砍伐林木蓋房子、不準燒柴煮飯取暖,現在都什麼年代瞭,你們上西昌城裡看看,人傢早都用電飯鍋瞭!
就這樣前前後後地說瞭好幾次,結果根本沒人理會,後來領導們都懶得管我們瞭。
我媽在柴火灶前忙得滿頭大汗,給我煮瞭血大腸和連渣菜,因為她知道我以前最愛吃這個瞭,她和我爸自己在傢時總是不舍得吃這些,一年到頭省吃儉用,她常常用洋芋拌著肉渣吃,把好吃的都留給我。
我的父母都是農民,我傢一年的年收入隻有大約1000塊錢,若是碰上收成不好的時候,收入隻會比這個更少,平時都是靠領著扶貧補助過日子,我們傢種的四季豆和花椒的種子、還有豬圈裡養的豬都是政府免費發的。我爸平時除瞭種地之外還要到處打零工賺點外快,他最近跑去鄉政府那裡刷油漆,刷一個月,可以賺200元。
吃飯的時候和爸媽聊起瞭我在成都的都市之旅,我撒謊說我在網吧上班,平時幹一些打雜的活,不忙,休息的時間我還自己買書學習呢。我媽一聽高興壞瞭,問我一個月能掙多少錢?我說一個月掙500,包吃住。她又激動又驚訝,不停地自言自語道:「俄切(我的名字)現在真是有出息瞭……」
我不能告訴爸媽我到底在外面幹什麼瞭,其實我一個月能掙一兩萬,我怕嚇著他們。
聊著聊著,我媽似乎突然想起瞭什麼,她收回瞭臉上的喜悅,一臉沉重地問我:「你見到你哥沒有?」
我當然沒見到,我幾乎都把他給忘瞭,要不是我媽提醒,我都忘瞭我還有個哥哥。
我媽還告訴我,由於一直沒有我哥的消息,我嫂子上個月就回她們村的娘傢照顧她生病的母親瞭。
我一口飯都不想吃,但是當著爸媽的面我隻能裝出一副很愛吃的樣子,早知如此就應該在回傢之前多抽點大麻來促進食欲瞭。趁我媽去院子裡洗碗的時候,我偷偷把我媽辛辛苦苦做的飯菜和湯全都倒進豬圈裡,然後把空碗遞給我媽,告訴她,我吃飽瞭。
回到利姆之後,生活似乎回到瞭原先的軌道,隻有我本能的厭倦感覺在時刻提醒我:這一切其實早就不一樣瞭。
我媽天一亮就喊我起床,我打著呵欠幫她喂豬、幹農活,趁她出門的時候,我就偷偷回屋裡補覺,就這樣一兩天下來,我曾經那個毫無規律的作息居然硬是被改回來瞭。
我花錢找人給我傢換瞭新的屋頂和燈泡,還有之前一些破爛不堪的傢具和農具也全都換瞭新的。爸媽總是很節省,跟我說我在外邊掙錢不容易,不用給傢裡花錢瞭,這些東西他們都用習慣瞭,挺好的。
我覺得愧疚。
我爸媽,尤其是我媽,她對我的謊言百分百地信任,她由衷地為我感到自豪,但那都是我虛構出來的。越是這樣,我越是隻能把這些謊言繼續編織下去,從我撒的第一個謊開始,就再也沒有回頭路瞭。
我們約色傢族的頭人還在傢支會議上點名表揚瞭我,說別人去成都都是去偷去搶瞭,有的還吸毒販毒,看看人傢俄切,小小年紀,老老實實在外面賺瞭錢都知道回來孝敬父母瞭!
頭人一誇我,這下人人都知道我是個乖孩子瞭,我現在就是不想裝下去都不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撒謊成瞭我的習慣,我已經不會對任何一個人毫無保留地說真話瞭,有時候撒謊撒地我自己都信瞭。
那個曾經送給我哥情趣內衣的表哥如今和我們約色傢的一個傢門兄弟曲鐵在集市上開瞭一個豬肉攤子,表哥認的彝字不多,就讓曲鐵幫他記賬,似乎是在烏魯木齊為期三年的牢獄生活把他蹲怕瞭,他沒有再回到城市裡闖蕩,而是打算收心老老實實在利姆過日子瞭,我這次回來還去我表哥那裡幫他殺瞭兩回豬。
表哥問我還走嗎,我說當然走瞭,利姆不好玩,大城市裡才好玩。
為瞭消磨時光,我逐漸開始和過去的朋友們和之前和我玩得好的傢門兄弟們聯絡,陪他們一起去昭覺的集市上買盜版光碟、陪他們去放牛放羊、燒瓦窯、陪他們一起「幹迷信」,剛開始我會覺得很懷念,可惜我就懷念瞭那麼一小會兒,馬上開始覺得無趣,他們的世界裡似乎隻有小小的利姆,而我卻向往更大的天地。他們沒進過城,什麼都不懂。這幫土狗隻會聊一些村子裡傢長裡短雞毛蒜皮的破事,在我看來無聊透頂。
他們有時也會談論起海洛因,談起利姆鄉的禁毒運動,無非就是誰誰誰吸死瞭,誰誰誰和別人共用針具感染艾滋瞭。1999年嘉日傢族的「虎日」戒毒運動給我的傢鄉帶來瞭一線生機,可是這塊脆弱的土地僅僅舒展瞭不到幾個月,毒品的陰霾在二十一世紀初再一次席卷瞭涼山大地。
那時的我並沒有意識到這場災難終究會把我帶走,我隻不過是一個會被風吹得無影無蹤的塵土罷瞭。
我總是自以為比他們懂的更多,對他們的話語嗤之以鼻,不屑於參與他們的幼稚話題。
我有時有心思搭理他們,有時沒有,不想搭理他們的時候,我就一個人跑到沒人的山坡上去抽大麻。
後來,我從成都帶回來的大麻和羥考酮都被我吸完瞭,我開始變得煩躁不安,我該回去瞭,回到那個飄飄欲仙的迷幻世界裡。還有,我想茉莉瞭。
我把這一切都歸因於墜入愛河的相思病,而非隱藏在我身體裡的戒斷反應。
我這幾天做夢常常夢到茉莉,夢到隻屬於我們倆的那個上世紀天臺,夢到在出租車上她留在我臉頰上的那個鳥兒啄一般的輕吻,在我不在的日子裡,她會想我嗎?在畢摩儀式上,我甚至替她許瞭願,雖然我不知道該祝福她什麼,祝福她越來越漂亮?祝福她天天開心?我不知道。
我有好多話想對她說,我想和茉莉說我傢裡的事,我想把利姆的一切都告訴她,我甚至想把我們約色傢的族譜背給她聽,但我什麼也沒說,我不敢說,她會在心裡瞧不起我嗎?我想帶點什麼給她,可惜我傢徒四壁,我不知道給她什麼會讓她喜歡,當你愛上一個人時,你會感到一種莫名的自卑,連我這種厚臉皮也不例外。
我和傢人告瞭別,我媽問我怎麼這麼快就走?為什麼不再多待幾天?我說老板就給我放瞭這麼長時間的假,再不回去要扣我工資瞭。
收拾行李的時候,我媽說路上冷,讓我把擦爾瓦穿上走,我說我不穿,被漢族人認出來瞭很臊皮的,我媽罵我神經病。
回到成都之後,我當晚就給茉莉發瞭短信,告訴她我回來瞭,讓她陪我出來玩,我去她傢樓下接她,結果她拒絕我瞭,她說她要陪守宮去看電影。
我之好一個人去守宮的倉庫裡拿貨,後來的事情,我記不清瞭。
我是在我自己的房間裡醒來的,看窗外的天色已經是傍晚瞭,我的被窩裡不隻有我自己,還有一個光著身子的陌生短發女人,我睜開眼睛的時候,臉還埋在她豐滿的奶子裡,鼻腔裡飄渺著女人特有的肉香和香水味。
我從床上坐起來,地上散落著我們的衣服、褲子、鞋子、內衣褲,和還有好幾個用完的避孕套,裡邊白花花的精液有的流在瞭地板上,有的流在瞭我們的衣服上。
我扭過頭望著她,她的胸跟我嫂子的差不多大,沉甸甸的像個小香瓜一樣,隻不過奶頭的顏色更深一點,乳暈更大一點,我一邊揉她的奶子一邊問她:「喂,快醒醒,你是誰啊?」
「嗯……」她扭著腰,慵懶地發出一陣嬌嗔,把頭埋進枕頭裡,繼續睡覺。
「我問你話呢,你誰啊?」
她還不理我。
我把被子掀開到一邊去,借著窗外的光認認真真地打量著她,兩個紅紅的小圓乳頭在乳房中間挺翹著,我伸手輕輕碰瞭兩下就變得硬硬的,屄上的陰毛被她刮的幹幹凈凈,除瞭有些地方長出瞭一點黑茬,大部分區域摸起來還是滑溜溜、肉嘟嘟的。
她的陰唇非常飽滿肥厚,捏起來肉感十足,掰開兩片滑嫩的肉片,就能看到泛著水光的小陰核,我把手指伸到她的逼裡摳弄,兩根手指一下子就滑進去瞭,屄裡面多汁的騷肉就像可塑的泥巴一樣包裹著我的手指。
睡個覺就這麼多水,難道她的騷逼一天到晚都要流水嗎?
我的手指肚子用力在她陰道內壁上方那個佈滿顆粒狀的地方摳瞭一會,她就開始把雙腿張開扭著腰迎合我的摳弄,瞇著眼睛「嗯嗯……」地哼哼,這是之前嫖娼的時候一個妓女告訴我的,她說用手使勁摳女人這個地方對方會很爽,會有一種想尿尿的快感,看來她說的是真的。
我跪在她叉開的兩條腿跟前,彎下腰,扒開蜜穴口的陰唇,把鼻子壓在她的陰蒂上,聞她逼裡的淫水散發出的陣陣騷味,這種特殊的淫蕩香味勾得我欲火中燒,我把舌頭伸出來,挑逗瞭幾下她的小陰蒂,又在她的鮑魚口刮瞭幾下,就一整個伸進她的蜜穴裡攪動起來,還用舌尖使勁剮蹭她陰道內壁的每一寸溝壑,這還是我第一次舔女人的逼,咸咸的、滑滑的,源源不斷的淫水湧到我的口腔裡,口感居然很不錯。
我無意中掃到瞭床頭櫃旁放的K粉和可卡因,我突然想到瞭一個好玩的遊戲。
我把小袋子裡的K粉和可卡因倒瞭一點在舌尖上,再次彎下腰讓我的舌頭鉆進她的蜜穴裡,讓藥粉和她的淫水充分攪拌,那味道又麻又苦又辣,但馬上我的味覺就失靈瞭,一種燥熱的欣快感在我身體裡彌漫開來。我不知道女人用陰道吸食毒品是否有快感,但我知道她肯定也沒這麼玩過。
我又塗抹瞭一點混合後的藥粉在她的陰蒂上,然後再用嘴唇輕輕嘬著她的小陰蒂,一點點把藥粉舔幹凈。
她的身體很快就有瞭反應,瘋狂扭動著身體淫叫起來,那兩個豐滿的小氣球般的爆乳隨著身體搖來搖去,晃得我眼都花瞭。
我把她兩條腿放平,騎在她身上,按住她的胸口叫她別動,用手指沾瞭點K粉均勻地塗在她兩個硬挺的咪咪頭上,再把腦袋湊過去吮吸她的巨乳。
我甚至在自己的屁眼上也塗瞭可卡因,再用手指伸到屁眼裡攪拌兩下,一種過電般地快感從後庭一直麻到馬眼處,搞得我的大肉棒興奮地狂跳瞭兩下。
最後,我又在她的肚臍眼的小坑上倒滿瞭白花花的可卡因,捏住一個鼻孔,另一個鼻孔對準她的肚臍眼猛地一吸氣,把她肚臍眼裡的可卡因都吸光瞭,我的腦袋嗡地一下就僵住瞭,張著嘴像一個雕塑一般定在那一動不動,我知道我的眼白現在一定佈滿瞭血絲,紅的嚇人,大約過瞭十幾秒,我才終於緩過勁來。
我的嘴巴和鼻子玩累瞭,現在該讓我的老二爽爽瞭。
其實我起床本來是被一大泡尿憋醒的,雞巴和膀胱都憋得難受,但我不打算上廁所瞭,我要把憋著尿的肉棒往她屄裡插。
我用龜頭在她的騷逼口戳瞭幾下,沾一些滑溜溜的淫水,然後猛地一下就插到瞭底,操這種騷貨當然用不著憐香惜玉瞭,雞巴插進去後整個陰道內壁都在輕輕地顫動,不知道是我吸爽瞭還是她的逼裡還殘留著毒品,這次做愛的感覺大不一樣,我甚至感覺K粉和可卡因在她屄裡順著馬眼流到我雞巴裡瞭。
她大概覺得很不公平,抓著我的胳膊對我說:「我也要,給我……」
「那你先說你是誰。」
「你、你昨天晚上都問瞭好幾次瞭!我是……嗯……茉莉的朋友,小寧……昨天在倉庫裡遇見你,你說、啊……要帶我來你傢裡……玩……」
一想到茉莉我就來氣,我那麼想她,她卻要陪著她男人看什麼狗屁電影。想到這裡,我突然把手裡的那袋可卡因天女散花一般灑地到處都是,細細的晶體粉末灑在瞭小寧白花花的裸體上,還有我的床單上,還有一些正飄搖在空氣中。
我笑著對小寧說:「你看,下雪瞭。」
沒想到她突然扯著嗓子大喊:「你神經病啊!你把發的貨都浪費瞭,你到時候怎麼跟守宮交代!」
「你他媽少廢話!不許跟我提他!」說完之後我使勁在她奶頭上捏瞭一下。
我把我的嫉妒和不滿都發泄在瞭小寧身上,使勁挺腰打樁機一般地操她,她的淫水也一股一股地往外擠,把我的大腿根部和床單都弄濕一大片,我甚至搞不清是我尿床瞭還是她尿床瞭。我抬手扇她晃來晃去的沾滿藥粉的大奶子,同時還不忘瞭壓在她身上把她身上的可卡因吸到鼻子裡。
那種眩暈的快感和性愛的舒爽感直沖腦門,我不由自主地不斷加快抽插的速度,同時也沒忘瞭把剩的那點K粉倒在小寧的鼻子下邊,就像長瞭白色的小胡子一樣,然後我們兩個人鼻子貼著鼻子同時吸氣,把那點K粉全都吸光瞭。
吸完她鼻子下邊的K粉我又開始吸她身上殘留的可卡因,後來吸到缺氧瞭,我就用舌頭舔她的身體,直到我感到我的心臟都受不瞭瞭,連雞巴都開始跟著心跳同頻率地一跳一跳,我知道我馬上要達到欲望的峰值,精液馬上就要噴出來瞭,我可能快死瞭。
我像一具屍體一樣壓在小寧身上一動不動,半睜著紅彤彤的眼睛,隻有插在她逼裡那滾燙的肉棒猛地跳動瞭兩下,她知道我要射瞭,不想讓我射裡邊,她使勁罵我、打我,想把我推起來,但她的力氣哪有我大,隻能任由著我把滾燙的精液一股一股射到她的身體裡,射的時候我差點沒爽暈過去。
我們兩個抱著緩瞭一會,我才把半硬的雞巴連帶著黏糊糊的濃漿從她身體裡抽出來,我又復活瞭。
我從床上跳下來跑到廁所撒尿,好舒暢啊!可真是憋死我瞭!
回到屋裡的時候,我發現小寧正跪在床上,撅著掛著精液的大屁股,頭埋在被我們汗水浸濕的床單上使勁用鼻子吸被我撒瞭一床的可卡因,樣子十分滑稽,我也跑過去加入瞭她,兩個人趴在床上像在草坪上找食物的狗一樣嗅來嗅去,生怕漏掉一點,我突然發現小寧的身上還沾著零星的可卡因粉末,就開始像公狗和母狗打招呼一樣在她身上亂聞。
最後,為瞭把床單上的可卡因全都吸光,我甚至不小心把我粘在床上的精液都吸到鼻子裡瞭,不過可卡因把精液變成瞭香味。
一個小時後我逐漸清醒下來,渾身燥熱的感覺慢慢消失,我坐在沙發上抽煙,小寧一邊幫我換床單一邊問我:「現在要怎麼辦?你把東西全都浪費掉瞭!」
「大驚小怪。那是我自己買的,我賒的貨在我外套口袋裡。」
那確實是我自己掏錢買的,但那是我一兩個星期的量,可惜已經被我在不清醒的狀態下全揮霍瞭。
我們一起去衛生間洗漱、沖澡,我換瞭幹凈的衣服,但小寧隻能穿沾著我隔夜精液的臟衣服瞭。
我們出瞭門,在路上閑聊的過程中小寧幫我回憶瞭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我在倉庫裡遇到她,邀請她去我傢裡玩,帶她去路邊吃瞭飯之後,我攔瞭一輛出租車,結果一上車我就開始對她動手動腳,吸她的脖子給她種草莓,手伸到她衣服裡摸她的奶子、摳她的逼,還拿著她的手往我勃起的褲襠裡摸,把她弄得特別不好意思,我還讓司機師傅快點開,我有急事,我趕時間。小寧說那個司機師傅一直用特別鄙視的眼神沖著後視鏡翻白眼,她羞得都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說到這裡的時候我立刻打斷她:「你這種騷貨還知道害羞?」
她不理我,繼續說,到我傢門口的時候我幾乎是一邊親她一邊拿鑰匙開的門,進去之後一邊往床那裡走一邊脫衣服,把她按在床上就是一頓幹。
射完之後就是刷K粉,做愛,再刷K粉,再做愛……我射瞭好幾次,她也泄瞭好幾次,後來一直到後半夜,我們都亢奮地睡不著,但是也實在沒有力氣再做愛瞭,我的雞巴都射軟瞭,一滴都射不出瞭,我們隻好一人吃瞭一片芬太尼讓自己安靜下來。
小寧還說,昨天晚上我就像一個失憶癥患者一樣,每過一會就要問小寧一句:「你是誰啊?」
不過她說的這些,我確實一點都想不起來。
小寧說自己在一傢叫「夜未央」的舞廳坐臺,她隻做臺,不出臺,一個月能賺四五千塊錢。她也偶爾陪嗨和陪溜,這樣能賺得更多。她說的這個舞廳我去過,但我之前沒見過她。
緊接著,小寧又告訴我瞭茉莉的「小秘密」。
茉莉以前也在「夜未央」坐過臺,當時茉莉剛在那裡幹瞭一個月,有個深圳來的大老板,長相奇醜無比,一個五十多歲的啤酒肚老男人,看上茉莉瞭,想娶她做老婆,有一天他直接拿瞭一個大鉆戒在嗨吧的包房裡向茉莉求婚,對她說:「茉莉,你嫁給我吧!以後你不再是坐臺小姐瞭,你就是我的公主,我帶你吃香的喝辣的,我帶你周遊全世界!」
除瞭幾個心生嫉妒的坐臺女沖茉莉翻白眼外,其他人都開始跟著起哄。
結果沒想到茉莉居然拒絕他瞭,甚至當場跟他說,我寧願出臺,我都不願意嫁給你!
那個大老板氣炸瞭,他說自己什麼女人沒搞過,你他媽是第一個敢拒絕我的!一個溜冰的坐臺女,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妮子,居然敢讓他如此難堪,他抬手扇瞭茉莉一巴掌,又在舞廳裡跟舞廳老板大發脾氣,舞廳老板隻好趕快跟他道歉,並且把茉莉趕出去瞭。
最搞笑的是,茉莉走的時候還把那個鉆戒和大老板外套裡的錢包給神不知鬼不覺地偷走瞭。
大老板這下徹底忍無可忍,兩天後找瞭幾個小弟把茉莉拖到胡同裡奸瞭一頓,並且跟她放狠話:「好,你說你寧願出臺是吧,這是你自己說的,那你他媽就出臺去吧!」
從此之後這位大老板找人聯系瞭成都的各大舞廳、酒吧、KTV,跟那裡的老板們說:「這個女的要是敢來你這裡上班,不許讓她坐臺,她就喜歡出臺,她就喜歡被人幹!不被男的幹她渾身難受!」
就這樣,茉莉不僅丟瞭原來的工作,連找到新的工作都成問題。她靠著偷東西的本事混瞭一陣子,後來她又想回酒吧和舞廳當陪酒小姐,結果還真讓那個大老板說對瞭,問瞭好幾傢,人傢都說不讓她坐臺,她沒錢溜冰瞭,隻好開始瞭拉客生涯,也許是大老板的特意囑咐,也可能是她長得太漂亮,同行們怕茉莉會搶走他們的客人,總是有人排擠她,她很難長期在一個舞廳或酒吧待下去,隻能偷偷摸摸地輾轉各個夜場,接一些快餐生意。
小寧當時和茉莉合租,她勸茉莉去給大老板道歉,要是你把他哄好瞭,也許他還願意娶你,到時候你就變成富婆瞭,就算她不要你,也許你能繼續回去坐臺呢!誰知道茉莉倔得要死,打死都不向那個老東西低頭。
茉莉要麼一個人在房間裡哭,要麼和小寧一起在出租屋裡溜冰,溜完冰後,茉莉總是和她從重慶帶過來的那隻叫「皮皮」的寵物守宮說話(當時皮皮還活著),有時候能連著說十幾個小時,一直說到「散冰」結束,茉莉說要和皮皮談戀愛,和皮皮做愛,和皮皮結婚。
可惜皮皮被茉莉給養死瞭,皮皮得瞭腹水癥,再也吃不下大麥蟲,身體越來越瘦弱,茉莉喂瞭獸醫的藥,卻並沒有效果,最後皮皮活活瘦成瞭一個壁虎幹,茉莉哭著給皮皮打瞭一針安定,讓皮皮安息瞭。
再後來,茉莉遇到瞭一個帥小夥子,一個成都的毒販,他替代瞭皮皮,變成瞭茉莉的男友,茉莉給他起瞭一個綽號,叫做守宮。
小寧說的這些茉莉從來都沒跟我講過,並且這些東西到瞭茉莉口中肯定會變成另一個版本,她總是對她的過去輕描淡寫,甚至加以美化,看來她跟我一樣都是撒謊高手。
我讓小寧陪我一起去發貨,因為待會我還有求於她。
我想給茉莉買個禮物,我發現認識她這麼長時間我還沒正經送過她什麼東西,但我根本不知道該送她什麼,也不知道她們女人到底喜歡什麼款式的東西。小寧是茉莉的好姐妹,她應該會知道的。
發完貨後我和小寧去逛瞭商場,她在飾品店給茉莉挑瞭一條深紅色的絲巾,上邊佈滿瞭鑰匙和絲帶圖案的碎花裝飾,結果她挑完之後跟我唧唧歪歪地撒嬌讓我給她也買一條,最後我隻好買瞭兩條。
我們一起回瞭倉庫還賬,守宮正在和他的朋友聊天,我透過那個虛掩的衛生間的門裡看到瞭那個我日思夜想的背影。
我偷偷走到衛生巾門口,茉莉正在對著鏡子塗口紅,我把門打開、走進去,從她背後摟住瞭她的腰,褲襠頂在她撅起的屁股上,把臉埋在她香噴噴的棕色卷發裡拱來拱去,用鼻尖蹭她雪白的脖子。
「我回來瞭,你就不想我?」
她扭著屁股要掙脫我,但我抱得更緊瞭。我把手上的手提袋拿到她臉前:「我送你的禮物。」
她放下手中的口紅,從手提袋裡拿出瞭那條絲巾,輕描淡寫道:「這是在哪偷的?」
「這他媽是我給你買的,我挑瞭好長時間呢!」
她在鏡子前把絲巾系在自己脖子上,扭過身子面對著我:「好看嗎?」
我把手伸過去放在她的脖頸上撫摸,對她說:「好看,真好看,太好看瞭。」這確實是我的心裡話,茉莉怎麼樣都好看,在我心裡全天下沒有哪個女人能比得上她。
她突然抬手把我放在她脖子上的手拿開,話裡有話地對我說:「你好像和我的朋友走得很近嘛。」
我冷笑瞭一聲:「昨天晚上我約你出來,你卻說你要陪你男人看電影,你不願意陪我,我還不能找別人陪我瞭?」
「你吃醋瞭嗎?」
這句話是我說的,也是她說的,我們兩個人異口同聲說出瞭這句話,同樣的語氣,同樣的音調,分毫不差。
緊接著就是突如其來的情欲信號,一瞬間,我們的頭碰在一起啃瞭起來,互相輕咬對方的嘴唇,主動把舌頭伸到對方嘴裡攪拌、纏綿、交換溫熱的鼻息,連牙齒也清脆地碰撞在一起。那個讓我望眼欲穿的激吻,終於到來瞭。
我等這一刻不知道等瞭多久!我剛來成都的時候花150塊就能隨便操她,而如今我想和她親個嘴都要大費周折!上次操她就是在廁所,這次親她還是在廁所,隻不過上次是在舞廳裡,這次是在守宮的倉庫。
我用手掀起她的裙子,隔著絲襪和內褲摸瞭摸她的陰部,她濕瞭。
可是她突然恢復瞭理智,雙手扶著我的肩膀把我向後推,隻剩下一條晶瑩的水絲飄搖在空氣中,被我們的嘴唇相連。
她剛塗好的口紅全都花掉瞭,口紅在她的人中上、下巴上、臉頰上、偏偏就是不在她嬌嫩的嘴唇上。我透過鏡子看到我的臉,我也一樣。
「我們這樣子不好。」
說完這句話她就趕緊扭過頭照著鏡子擦臉上的口紅,又悄悄透過廁所門虛掩的縫隙往沙發那裡看,當她看到守宮正在和別人興致勃勃地聊天、並沒有察覺到衛生間的異樣時,這才長舒瞭一口氣。
她扭過頭面對我,掏出一張餐巾紙,擦掉瞭我嘴邊的口紅。
走出衛生間之前,茉莉在我耳邊悄悄地對我說:「被他發現你就死定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