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肉食有限,但是用幹菜和醃臘切碎燉煮還是能做些可以充饑的雜燴,尤其是一段時間沒有入過葷腥的士兵,這已經是人間美味瞭。蘭俊航接過這些醃臘和幹菜,下意識的想要擁抱一下面前的南絮,但是大庭廣眾之下,他還是忍瞭下來,隻是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
「難為你瞭,那日有士兵向我們拋灑糧袋,很快就被抓瞭現行,那鞭笞士兵的軍法倒像是打給我們看的!還好有你們在,讓城外的情況不至於太過糟糕。」蘭俊航胡子拉渣,臉也瘦削瞭很多,緊緊包著腦袋的氈帽已經結起瞭冰霜。
西部已經進入隆冬季節,此刻的溫度已經降到零下,任何人不能在佩戴鐵盔,不然就可能被低溫揭掉一層頭皮或者半個耳朵。關風月也沒好到哪裡去,絨佈幹脆裹上半個腦袋,隻留下兩個眼睛在外面,兩人手中的武器都加瞭氈套,防止被揭掉手上的皮。
「城內資源倒是充足,而太子為瞭鞏固城防,早已下令除口糧、軍械外嚴禁任何形式的物資外流。我也隻能幫你們到這裡瞭。」南絮道。
雖然密調室受太子控制,但是她還是能夠節制一部分人。為瞭這次,她特地挑選瞭數十名忠誠可靠的黑衣密探。這些密探,個個身手不凡,極擅長夜行,是南絮最得力的助手。夜幕低垂之時,他們悄無聲息地聚集在城墻下,每個人的背上都背著沉甸甸的米袋或者面袋,那是南絮費盡周折從城內各處搜集來的寶貴糧食。
「黃公子、李大學究和天衍神女在城內幫瞭大忙,為瞭搞這些糧食和肉食費瞭一番周折,還賄賂瞭不少錢財給護軍,這才讓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這些東西終究是杯水車薪。」
蘭俊航搖搖頭:「有就不錯瞭!杜松將軍帶傷作戰,已經病倒瞭。士兵又冷又餓,也有五分之一的人病倒,凍死數百人,現在的糧食隻是尚能充饑罷瞭,要是在讓太子這蠢材領兵,怕是幾萬梁軍連年都過不瞭,全都得折在這冰天雪地中!」
「我看他候紀就是要我們死!」
說這話時,關風月又忘瞭一眼身後的城墻,已經結起堅冰的城墻高處,太子護軍舉著火把一言不發,再看城外營寨中餓殍遍地,心中五味雜陳。
「我也隻能向太子匯報城外的見聞,黃公子已經答應,盡量多出錢購買糧食。」
「哼!」
這會兒蘭俊航是真的被氣笑瞭,軍糧本就應該被足量撥付給軍隊,而不是像吐口水一樣一點點送來。現在城內怕不是少數人坐擁大量糧食和菜肉睡大覺,而外面的士兵都在忍饑挨餓!甚至為瞭多撥付軍糧還要向他人賄賂錢財才能「網開一面」,這和乞丐有什麼區別!不,現在梁軍連乞丐都不如!
就在這時,一陣尖嘯聲突起,無數箭雨突至,讓許多還在躲避嚴寒的梁軍士兵猝不及防!
「敵襲!敵襲!」
梁軍士兵們剛剛拿到米糧,還來不及飽餐一頓,就被迫拿起武器,迎戰敵人。
雖然有木寨防禦,但很多士兵已經餓的沒有力氣,尤其是那些還在等待米面的士兵尤其損失慘重,一瞬間就有數百人倒地不起,中箭者此時還有三分之一沒死。
「將軍……將軍……救我啊……」
掩蔽所中的蘭俊航一咬牙,正要親自將那些傷員拖過來,卻被身邊的關風月拉住,緊接而來的第二輪箭雨就讓這些還在哀嚎的士兵在也沒有瞭聲息。看到這一切,蘭俊航更是心如刀絞,他們中的許多人連最殘酷的息水之戰都扛過去瞭,卻因為饑餓永遠的倒在這裡。
「關風月!你為什麼攔著我?他們明明還有救!」蘭俊航怒吼道。
「憑你一人之力他媽能救幾個?你是虎賁軍的主心骨,不是他媽的莽夫!若是你中箭瞭,軍中無主將,梁軍會怎麼樣?」
隻見雪原上到處都是黑甲的魔軍,甚至有些魔軍陣列還沒全部鋪展開酒匆忙向他們發起瞭進攻,戰術上的幼稚暴露無遺。但就算如此,這些魔軍吃飽穿暖,而梁軍忍饑挨餓,戰鬥力大減,愣是將梁軍的戰鬥力拉到與魔軍新募軍一個水平。
更壞的是魔軍還大量安置投石車,直接在梁軍前沿拋投巨石,雖然準頭不高但是石塊密集,不少梁軍被砸死,幾處木寨也被飛來的巨石砸毀出現瞭幾個大缺口。
「保存自己,消滅敵人!我去西北邊督戰,這裡交給你瞭!」關風月提著天山雙劍,帶著幾個親兵迎著箭雨消失在混亂的人群中。而更多的箭雨落下,蘭俊航逐漸清醒過來,他用力錘瞭一下雪地,從木寨中的縫隙向外觀察。
若是梁軍在清河城中,這種石塊完全不值一提,可現在攻守態勢完全逆轉,魔軍完全占據瞭上風,就連新募軍戰鬥力底下的缺點也被漫天飛舞的石塊與箭雨遮掩瞭。好一陣石塊和箭雨才停瞭下來,辛苦構建的木寨被砸的七零八落,搖搖欲墜。又冷又餓的梁軍迎來瞭魔軍最兇猛的反撲。
「耗子!」
「將軍有何吩咐!」姚昊霖頭裹紗佈,還有些血絲滲出,顯然是受瞭傷。
「傳本將軍命令,石頭和箭雨停下瞭!夥夫雜役立刻沿著戰線去送飯,至少也得保證每一個士兵都有一口熱乎的吃!我軍據木寨壕溝而守,盡可能修築被損壞的工事!梁軍各部,無論如何不得踏出掩蔽所一步!」
「是!」
事到如今,也隻能打呆仗死守。
「殺!」
黑甲魔軍已經沖到跟前,但饑餓的守軍也隻能暫時躲在掩體後面,保存自己不多的氣力,等到敵人沖近的時候,梁軍的弓箭手這才開始露頭還擊,等到弓箭手力盡,手握長兵的步軍向前,將手中長兵,往外一刺!
「突!」
一陣慘叫之後,梁軍抽回染血的長兵,又是一陣突刺!
「再突!」
這會看著不像是佯攻瞭,一開始戰鬥便呈現白熱化,白色的雪地瞬間就被熱血染成紅艷艷的一片,木寨前和木寨之後時不時響起慘叫。清河這片方寸之地瞬間化為煉獄,魔軍和梁軍你一槍我一刀,雙方士兵不斷倒地。
銀龍槍破空而出,帶著驚人的力量入離弦之箭一般猛然射出,身著黑甲的魔軍校尉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戳入胸口的銀槍,隨後對方猛地將他踹倒在地,對著他又是一槍,竟直接將他釘在瞭地上!雖然體力不如以往,但是武技還在,再加上神兵銳利,尚可以所向披靡。
「殺!殺!殺!」
軍官陣亡並沒有讓魔軍的攻勢減緩,前排的魔軍被長兵刺中倒地,後排的魔軍乘著梁軍長兵尚未收回,嚎叫著沖瞭上去。破損的木墻隨著大量魔軍的湧入瞬時倒塌,被撞倒的梁軍士兵連慘叫都沒發出就撲倒在地。但很快數十名梁軍棄瞭長兵抽出腰刀便殺瞭過去,愣是將跳入木寨中的敵人殺死大半。可梁軍剛將敵人壓到木寨外,便有利箭從外面射來,幾名沖的最前的梁軍士兵頭部中箭,倒地不起。
等到魔軍再突入其中,等待他們的卻是一支支奪命的鋼矢,竟將沖來之人全都釘死在木墻上。南絮出劍便是殺招,碧海狂林劍兩劍格殺兩人,一劍插入心口,一劍橫切在敵兵的喉嚨上,看著敵人捂著胸口和脖子噴血而死,南絮心中說不出的暢快,可就在她想再上的時候,一隻手忽然將她拉住。
「絮兒,現在回城!」蘭俊航渾身是血,大聲喝倒。
「我不回去!我要在這陪著你!」
「聽話!密調室幾十人改變不瞭這裡的局勢,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繞過太子,將這裡的事情告知皇上!候紀就是故意要將征西大軍往死路上逼,不能再這樣下去瞭!我答應瞭梁軍的兄弟們,一定要將他們活著帶回去,而不是讓他們屈辱的死在這裡!」
更多的魔軍已然沖瞭上來,許多人一手拿盾一手拿刀,顯然是新練之軍,揮砍之間動作僵硬,一看就是沒見識過戰場的殘酷,但就是因為人多,一會兒梁軍就有數十名士兵被斬殺。一個不信邪的魔軍見這裡站瞭看起來是兩個軍官摸樣的人,急切立功的他便持刀嚎叫著沖瞭過來。蘭俊航看都沒看,一手擋開魔軍士兵手中的長刀,接著一拳就直奔那魔軍士兵門面而去!
「咔嚓!」
催動《凌雲心經》之後,蘭俊航的拳頭和一坨鐵沒什麼區別,那個魔軍士兵連哼都沒哼,面骨破碎,慘白的頭骨碎片和鮮血齊飛,重重的摔倒在不遠處。
「還不快走!你要做的事情遠比我重要!快走!」蘭俊航用力將南絮向城墻位置推去,自己則是銀龍槍一指,一馬當先的對著嚎叫的魔軍沖瞭上去。
「弟兄們,隨本將軍,殺!」
「殺啊!」
上百名士兵高喊一聲,緊緊跟隨在虎賁將軍身後,雖然人數不多,但是蘭俊航左突右殺,突然而至的尖峰如黃油熱刀突然從沖入木寨後的魔軍處狠狠切入。
經驗不足的魔軍剛剛都與疲兵作戰,士氣正盛,卻突然被這百餘人給驚到瞭。蘭俊航以一敵十,頓時勢如破竹,面前幾乎無能一戰之敵!
「密調室!撤離!」
南絮怎麼不知道蘭俊航是給自己創造撤離的機會,雖然密調室令行禁止,許多黑衣密探們堅持射出最後一發弩箭之後,才紛紛掛上先前鋪下繩梯攀登而上。
「擋我者死!」
雪霧被巨大身影分開,卻是北原狼人也加入瞭進來,雖然他們隻不過是雇傭軍,但是在如此缺衣少食的情況下,狼人們依舊與梁軍並肩作戰,已經很難得瞭。
帶頭的拓跋翰戰甲破碎,黑毛上全都是雪花,手中高舉著快六尺長的狼牙棒,對著最近的的魔軍狠狠砸下,將其砸成一坨看不出樣貌的血肉。而還有一個女子身影騎在拓跋翰的腦袋上,楊澤風現在幾乎和拓跋翰形影不離,手持弓箭的她每一箭就能射倒一個魔軍,狼人們加入戰場,稍一橫掃就能弄死一大片魔軍,戰局又一次逆轉瞭過來。
「唉!」
羽箭飛石如蝗,帶著凌厲的呼嘯聲飛落到城下,不時就有雙方的將士中箭倒下,慘叫聲此起彼伏。南絮不舍的看瞭一眼仍在敵群中廝殺的蘭俊航,便攀上瞭城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