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明兒可不光是我的兒子,更是您的兒子啊,除瞭這件事兒上明兒有些胡鬧,其他方面他可是哪兒哪兒都給您掙足瞭面子,再說瞭這不是您三天兩頭地逼問,他才給你說瞭句準話麼,再怎麼說明兒也是答應要成親瞭。」
「早知道這樣,我寧願他……我寧願他……」秦萬山一臉怒色想要跟自己的妻子發發狠,可一想自己年過半百,膝下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兒子,傳宗接代繼承傢業可全都還指著他,那句「我寧願他不成親」的狠話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來瞭。
「唉!」
「這事兒若是……這事若是傳出去,你讓我……你讓我這張老臉他往哪擱啊」
「你愛往哪擱往哪兒擱,咱們明兒成親,又不是什麼作奸犯科丟人的事兒,不就是那姑娘出身不大好麼,再不好也總比那青樓的窯姐強吧。」夫人見老爺這般鬧,心裡也有些不樂意,婦道人傢總是更疼兒子一些。
「照我看也強不到哪兒去,一個是娼籍,一個是奴籍,都一樣是賤籍,相較之下還不如娶個青樓裡的花魁回來瞭,最起碼生的俊美妖嬈,還占個風流才子的稱號,你再看看他選的那叫個什麼東西,依著我……依著我那樣的人,給咱們傢明兒做小我都不同意,更不要說明媒正娶娶進傢門做正牌夫人瞭。」
「好好好,老爺你是風流才俊,受不得這樣的委屈,我啊這就去跟明兒說,這親啊不結瞭,老爺你再慢慢給他選吧,最好是再找幾個明月樓的花魁娘子回來,讓明兒好好地挑一挑選一選,也讓老爺您這風流才俊過過眼癮。」
「夫人你這是……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這不是……我這不也是為瞭明兒他好麼,這樣一個身份低微相貌平平的女人娶進傢門做大,他那些同窗日後怎麼看他,還不得指著他的脊梁骨笑話他麼。」
「有什麼可笑話的,再說瞭隻要明兒他自己喜歡就行,旁的事情管那麼多做什麼。」
「我隻怕那混小子是豬油蒙瞭心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歡的是什麼,說起來趙知縣傢的千金,比起……比起他選的這個來,那簡直就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泥裡根本就沒得比,可你看看他……他偏偏丟瞭西瓜去撿芝麻……」
「好啦好啦,老爺……說一千道一萬,你倒是給句準話,這親事到底還辦不辦瞭,你要說不辦我這就派人跟明兒去說。」
「辦!怎麼不辦!明兒要成親的消息都已經在咱們城裡傳開瞭,這要是不辦別人不更得笑話。」秦萬山長談瞭一口氣。
夫人得瞭老爺的準話,這才轉身出門,繼續吩咐府裡的下人操持婚禮的一應用度。
與此同時,秦府後花園。
「大少爺……」一個姿色平平的女子,看到遠處走來的俊俏男兒,連往彎腰行瞭一禮。
「都這個時候瞭,你怎麼還叫我大少爺。」男子似乎有些生氣,不等女人蹲下便用手扶住瞭對方的胳膊。
「啊……」被男子的手一碰,女人好像觸電似的往後躲瞭一下,紅著臉連忙說道:「使不得,大少爺……」
「有什麼使不得的,再過幾天我們就要成親瞭,我扶我未來夫人一把,於情於理都沒人能挑出毛病來,倒是你這丫頭,這個時候瞭還叫我大少爺,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成親之後你也這麼叫我麼?」
「大少爺永遠是大少爺,無論是過去還是將來,你都一直是我心裡的大少爺。」女子紅著臉小聲說道。
「那碧蓮我問你,除瞭是大少爺之外,我在你心裡可還有別的身份,你心裡到底喜不喜歡我,若是你不情願,我這就去請母親瞭瞭這樁婚事。」
「碧蓮……碧蓮心裡……碧蓮心裡自然是歡喜大少爺的,隻是……隻是碧蓮出身貧賤,相貌也不出眾,又怎麼能……又怎們能擔得起少爺這般的恩寵,大少爺就是成親,也該……也該聽老爺的話,娶……娶趙知縣傢的千金為妻才是。」
「你心裡歡喜我就好,我才不管什麼趙小姐錢小姐,也不管什麼出身門楣,我隻知道我心裡喜歡的隻有碧蓮你,碧蓮你在我心裡就是最美的,如果不能娶你為妻,那我寧願終身不娶。」秦明慷慨激昂地說道。
「大少爺!」
「你……你小聲點,莫要……莫要讓旁人聽瞭去……」碧蓮小臉通紅。
「聽瞭去又能怎麼樣,碧蓮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的心意麼?」
「大少爺我……我當然是知道的,其實隻要大少爺你喜歡碧蓮,碧蓮願意一輩子給大少爺為奴為婢端茶送水,大少爺你實在是不用這樣為難老爺的,哪怕是大少爺你娶瞭趙小姐,然後再娶碧蓮做妾,又或者讓碧蓮做個通房大丫鬟,碧蓮心裡也是一百個願意一千個歡喜……」
「我不許你這麼說,我既然喜歡你,自然是要把你明媒正娶,這些話以後不許再說瞭知道瞭麼。」
秦明說得鄭重,碧蓮紅著臉不敢和他爭辯。
「那個大少爺,夫人……夫人還找我有事要說,我……我先走瞭……」說著紅著臉跑開瞭。
望著碧蓮遠去的背影,秦明臉上滿是幸福的微笑,他從很久之前就喜歡上碧蓮瞭,隻是雙方身份差距懸殊,他料定瞭自己的父親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這才有瞭後來他左挑右撿生生將親事耽擱到瞭現在,而碧蓮想來也是知道他的心思的,即便已經過瞭婚配的年紀,仍哀求著夫人沒有出府,總算是在大少爺年過而立之後,守得雲開見月明。
秦明對她的癡情既讓她心裡感到歡喜,同時也覺得十分忐忑,畢竟兩人雖然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可是並不門當戶對。
「大少爺你怎麼在這兒呢,老爺叫你去一趟書房,說是找你有事情。」
一個小廝從遠處跑瞭過來。
「行瞭我知道瞭,你讓父親稍等,我換身衣服就過去……」秦明應瞭一聲,臉色略微有些難看,他知道父親叫他去書房多半是要跟他說碧蓮身份的事情,可偏偏他心裡已經認定瞭這輩子非碧蓮不娶,就算父親跟他說再多的大道理,最終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而已。
書房內,秦萬山看著自己的兒子秦明一步一步走進書房,心裡也是不住地感慨,要知道自己的這個寶貝兒子真是哪哪都好,可以說的上是滿腹詩書文韜武略,長得也是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否則也不會被知縣傢的千金看上,可偏偏感情這一塊兒就是一根筋。
這麼多年瞭挑挑揀揀,這傢小姐看不上,那傢千金沒感覺,選來選去最後竟然看上瞭……看上瞭府裡的一個……一個奴婢,你要說那奴婢長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吧那也還罷瞭。
可偏偏那奴婢,年歲比自己兒子小不瞭多少,早過瞭女人最美好的年紀,相貌更是長得平平無奇,唯一可觀之處也就是身段還算過得去,可從小做苦工出身,跟細皮嫩肉可沾不上半點關系。
他也隻能當是自己的兒子鬼迷瞭心竅,想著最後在勸上一勸,若是還勸不回,也就權且讓他把那個丫鬟娶瞭,至多以後年頭長瞭丫鬟年老色衰,兒子厭倦瞭對方也想明白瞭,他這個當爹的再找個由頭讓他把這房給休瞭,到時候再重娶一個門當戶對的來當正室。
「明兒你來瞭……」心裡這樣想著,秦萬山放下瞭手裡的茶盞,醞釀瞭一下情緒,剛準備苦口婆心舊事重提的時候。
「老爺老爺不好瞭……」
一個小廝慌慌張張地闖入瞭書房。
「什麼老爺不好瞭,本老爺好著呢,慌慌張張地成何體統……」
「說到底出什麼事情瞭。」
「是這樣的老爺,門外……門外來瞭個老和尚,年歲看起來少說也有七八十歲,賴在府門外面就是不肯走,咱們看他年歲大瞭好言相勸,可這老和尚油鹽不進死活不聽,就是賴在大門外面不肯走啊……」小廝饅頭地大汗。
「老和尚?怕是來府上化緣的吧,你們這些不出眼的狗東西,去賬房多支些銀錢給他就是瞭,這點小事兒還用老爺我親子教你們麼!」
「不是,老爺……我們早就按慣例給瞭他一些銀錢,可這……可這老和尚收瞭錢更不肯走瞭,非說不能白拿咱們傢的香火錢,一定要見老爺您還有大少爺一面不可。」
「還有這種事?照我看是你們這些狗東西雁過拔毛又從中克扣瞭銀錢,這才惹怒瞭那位老和尚吧。」
「老爺,我們哪敢啊,你若是不信,我把那老和尚請進來,您跟他當面問個清楚。」
「也罷……」秦萬山看瞭一眼,站在旁邊低眉順眼的秦明,料想自己這老生常談說來也沒什麼用。
「你去把那老和尚請到書房來吧……」
話音未落,突然一個須發皆白,身披明黃袈裟的老和尚,大步流星地走進瞭秦萬山所在的書房。
「阿彌陀佛……不勞秦大善人費心,貧僧不請自來,還望秦大善人莫要怪罪才好。」
「欸我說你這老和尚,不是讓你在門口等麼,你這人怎麼……」小廝看到老和尚不請自入頓時有些生氣。
「混賬東西,這裡還輪不到你說話,還不快點給客人上茶。」秦萬山畢竟是見多識廣,隻看瞭老和尚一眼,便覺得此人非同一般,連忙呵斥瞭傢丁一句。
「法師您請坐……」
「不敢不敢,老僧冒昧叨饒瞭……」
幾人分主次坐下,秦萬山自然坐在上座,那位貿然闖入的老和尚,卻是撿瞭個秦明正對面的椅子坐下瞭。
「不知法師怎麼稱呼,於那座仙山古剎修行,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等到小廝端來瞭茶水,秦萬山忍不住開口詢問。
「貧僧法號圓覺,本於五臺山清涼寺出傢,現如今卻是雲遊四方居無定所,今日冒昧叨饒,為的卻是秦大善人你傢的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