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方明,晨光微熹。
等她醒來的時候,一縷晨光已刺進她的眼中,她被刺到閉緊雙目,又緩緩地張開來。
被夜風吹拂的垂絲海棠花瓣繽紛,落花洋洋灑灑,綴滿瞭她的全身。
“你醒瞭?”
身後傳來一道清亮的聲音。
鐘沁兒心中一驚,不禁握緊瞭手中的含光。
她明明在院外下瞭結界,也沒有感應到結界被打破。
到底是何人?
她起身的瞬間,一件黑色的鬥篷自她的肩頭輕輕滑落。
再一回身,長劍即將揮去的瞬間,含光竟然起瞭一陣特殊的聲響。
特殊到讓她的心頭一跳,凝神望去,在她面前的石凳之上,盤腿坐著一人。
那人穿瞭墨青色的長袍,袖口處鑲瞭繡金絲線雲紋,烏亮的長發被束在一頂鑲玉的小巧銀冠之中。
他雙目緊闔,似在閉目養神,面孔棱角分明,膚色略深,唇角宛如夜空之中的上弦月,彎起一點清淺的弧度。
她忽然感到瞭某種奇異的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你是?”
他揚起唇來,將那一點上揚的弧度,漸漸加深。
然後,緩緩地張開瞭雙目,細長而含情的眼眸,深邃的眼底充滿瞭平靜的神色。
“鐘沁兒,我說過我會回來找你的。”
鐘沁兒低低地啊瞭一聲,眸光閃閃,眼底已湧起瞭一絲的明紅。
她欣喜而激動地輕聲說道:“含光?”
劍靈含光無聲地笑瞭,他緩緩起身,他的身材修長高大卻不顯粗獷,整個人散發出清朗溫和的氣息。
“是我。”
難怪他能進去結界而不被她察覺,隻因他的本體長劍就在她的手邊。
鐘沁兒抬手想要觸摸他,但又覺得不妥,手指在即將碰到他的時候,猶豫瞭一下。
含光看穿瞭她的情緒,但笑不語,卻是將手臂伸瞭過來。
鐘沁兒略帶緊張地用手背碰瞭一下,露出瞭一個驚喜的表情。
“你竟然有實體瞭?”
她的笑容又漸漸收斂,似帶瞭一絲的疑惑,“重塑形體怎麼會這麼快?”
距離她離開天山,不過才兩個月,他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有瞭實體?
含光長眉微揚,“你若知道我剛從哪裡來的,就不奇怪瞭。”
鐘沁兒小心地問道:“你從哪裡來的?”
含光笑瞭,“我剛從西邊一處叫無妄山的地方而來。”
鐘沁兒心頭一跳,“你是借瞭無妄山地底的靈脈嗎?”
含光點點頭,“那條靈脈自上古時期就有瞭,隻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借用。我的本體與無妄山本就淵源頗深,一切可謂機緣巧合。”
“所以,你便回來找我瞭?”
含光的目光在長劍之上轉瞭一下,“我實體仍然未到完全穩固的時候,依舊還有一半的靈體狀態。而你是長劍的這一任主人,我還須得在你和長劍的身邊呆上一段時間。”
鐘沁兒說不出心底是什麼樣的滋味,明明他才剛獲自由,現在又被這些無形的枷鎖又困在瞭自己的身邊。
含光似是看出她的想法,輕聲撫慰道:“我都以虛體活在瞭世間上千年,再多呆一陣子,又算什麼?”
他勾瞭勾唇,又笑道:“還是,你嫌我有瞭實體,怕麻煩,不願意我再跟著你?”
他笑起來如沐春風,明朗的眉眼如春日陽光,說不出的舒雅愜意。
鐘沁兒也笑瞭,眉目舒展,“怎麼會?你都跟瞭我這麼多年瞭,再多呆一陣子,又算什麼?”
她將黑色鬥篷遞給他,兩人在春光明媚的小院之中,相視一笑。
含光的再度出現,令她將昨日鬱結的情緒統統拋諸腦後,早春的那一絲寒意,都仿佛被驅散瞭。
她叫人給含光在小院裡收拾瞭另一間屋子,安頓好一切後,兩人便坐在石桌兩側,說起近日的事來。
“離開天山以後,我的寒毒隻發作過一次,所幸靠著赤焰子,可以說是成功地壓制住瞭。”
其實,她也曾想過,寒毒發作的間隔變長,或許與她和容淵雙修不無關系。
含光笑瞭笑,朝著她舉起酒杯道賀,兩人在垂絲海棠明紅的花枝之下,輕快地碰瞭一下杯。
含光輕抿瞭一口白瓷杯中的酒液,面上露出一抹驚艷之色,他凝視著杯中明黃色的酒液,淡淡地說道:“原來,這就是酒的滋味嗎?”
鐘沁兒喝完瞭酒,聽聞此言先是一怔,繼而認真地說道:“含光,這世間百味,我一定都會帶你嘗個遍。”
含光眉眼含笑,卻是淡淡地說道:“看來,浮光塔中的寶物,幾乎都要被你擄掠一空瞭。”
她抿唇輕笑,“是拿瞭一點,但是空瞭到不至於。”
含光緩緩又倒瞭一杯酒,問道:“你可有洗烷丹的消息?”
“我一直都沒有關於蘇穆的任何線索。”
鐘沁兒也給自己倒瞭一杯酒,“但是,我想如果蘇穆當初是要我的命,直接趁我沉睡之時殺瞭我即可,為何要拿走洗烷丹?”
含光接著她的話,說道:“也許,蘇穆想要的不是你的命,而是洗烷丹?”
鐘沁兒點瞭點頭,看著杯中搖晃的酒液,輕聲說道:“所以,我們不妨從洗烷丹下手,看看蘇穆到底是為何要拿走它。”
此刻,小院一角,鏤空的石窗之外,煙波湖上一艘小船,正緩緩行過。
船頭之上正靜靜立著一人,著瞭玄色窄袖的羅衣,顯得格外沉著。
他的眼中倒影著煙波湖中醉人的春色,眸色卻如春日裡尚未完全消融的冰雪,清冽而冷峻。
春風吹動船艙的紗簾,露出的一角,顯出一雙濃綠的繡鞋,正慢慢地在向外移動。
“煙波湖的景致如何?”
她的聲音又甜又軟,嬌柔至極。
“子期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