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那天,下午三點,鐘父把陸霈叫瞭出來。
他帶他去餐館,點瞭一桌豐盛的菜,陪他吃瞭頓飯。
鐘父有些愧疚,大過年的,依然不能接陸霈回傢,而是讓他孤伶伶一人待在破舊的出租屋裡。
他給瞭陸霈一打錢,盡量在物質上補償他,讓他買些自己喜歡的東西。
這頓飯吃得意興闌珊,陸霈不怎麼有胃口,隻隨意吃瞭點。
鐘父趕時間,也沒怎麼吃,他待會還要趕回傢陪鐘意吃年夜飯。
現在也不好吃得過飽。
一個鐘後,飯菜冷瞭,鐘父結瞭賬,準備要走。
臨走前,他拍拍陸霈的肩膀,愧疚道:“這個年,委屈你自己在外面過瞭,等妹妹氣消瞭,爸爸再接你回傢。”
陸霈仿佛早就習慣瞭,這麼多年,也沒有爸爸陪他過年。
也不差今年。
提到鐘意,他平靜無波的眸子裡才有瞭些變化。
“妹妹還好嗎?”陸霈問道。
“挺好的,她最近喜歡看書,總把自己關在房間,突然就變得好學瞭。期末考試成績提高瞭二十多個名次,老師還打電話誇她瞭呢。”鐘父高興地說道,頗有幾分自豪的模樣。
陸霈拿起一旁的書包,拉開拉鏈,抽瞭個厚厚的本子出來,遞給鐘父:“這是易錯題型整理,對提高成績很有用處,你幫我交給小意吧。”
他頓瞭會,有些落寞道:“別說是我給的,您就說是朋友的兒子去年參加高考後留下的筆記。”
“好。”
鐘父一想到提及陸霈時,鐘意那炸毛的樣子,便瞭然瞭。
她那個傻閨女還恨著自己哥哥呢,哪裡會要他的東西。
到底是摔得頭破血流,半條命都沒瞭,任發生在誰身上,都會惱怒生恨。
鐘父也不好責怪鐘意,什麼時候氣消,由她自己決定。
畢竟是養瞭十多年的女兒,感情深厚些。
至於剛接回來半年的兒子,關系沒那麼親近,隻能委屈他瞭。
*
春節過後十多天,學生返校。
新學期,重新換瞭次位子,隨機抽的。
鐘意坐在第六組的第一排,陸霈坐在第一組的最後一排。
兩人就這樣,一個東,一個西,隔著最遠的距離,硬生生的被分開瞭。
陸霈和鐘意的交集越來越少瞭,除瞭平時幫數學老師收發卷子,他找不到借口再往她那邊走去。
蕭祁運氣不錯,抽到瞭鐘意附近,兩人又成瞭鄰桌。
陸霈課間時常能看到兩人湊在一起說話,放學後,他們還會約著一起走。
而他,形單影隻的,仿佛被所有人遺忘瞭一樣。
高三的最後一個學期,學習氛圍比以往更為濃厚。
就連平日裡嬉戲打鬧的同學,都開始認真看書瞭。
日子在一天天流逝,大傢都在爭分奪秒地學習,生怕在僅剩不多的日子裡會漏掉哪個重要的知識點。
陸霈在走廊打水時,遇見過幾次迎面走來的鐘意,她瞧著有些疲倦,眼窩下佈著片淤青,想來應該是晚上看書到深夜瞭。
在這樣關鍵的時刻,陸霈不敢再提兩人之間那些瑣事,怕她心情不好,考試時會影響正常發揮。
至於兒女情長之事就先放一邊去,等高考結束,他會鄭重向她道歉,去征求她的原諒。
時間飛逝。
在重復瞭許多個做卷子、訂正、再繼續做卷子的日子後,孩子們懷著焦灼緊張的心情迎來瞭一年一度的高考。
燥熱的六月,為期兩天的高考結束。
曾經充滿歡笑和淚水的三年高中,也因這場成千上萬人的考試畫上瞭句號。
焦灼地等瞭十幾天,高考成績出來瞭。
陸霈查瞭成績,分數挺高,如往常一般,依舊是年級第一。
在省內,也是名列前茅,排在前三。
他如釋重負地松瞭口氣,覺得自己總算是沒有辜負母親的遺願。
陸霈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分數,不由得想起瞭鐘意。
高考之後,他就沒有再見過她,她似乎不怎麼出門,他偷偷去瞭幾次鐘傢,一次也沒有遇上過她。
也不知她考得怎麼樣,會去哪個城市讀大學。
不過,去哪都行。
他早就想好瞭,她去哪個城市,他也跟著去哪個城市。
接下來的大學四年,他會好好彌補曾經犯下的過錯,讓她放下心中的仇恨。
一周後,該填報志願瞭。
陸霈給鐘父打瞭個電話,他表面上說著自己填志願,選專業的事,卻突然話鋒一轉,扯到瞭鐘意身上。
“爸爸,小意考得怎麼樣?她有說要去哪個城市讀書嗎?”陸霈狀似隨意地問道。
“小意嗎?她出國留學瞭。”鐘父拍拍腦袋,似是才想起來的模樣,“爸爸最近忙著準備小意出國的事,又要忙著處理公司的事,差點忘瞭告訴你。她和蕭傢的小兒子一起去瞭C國留學。”
“出國留學?什麼時候的事?”電話那頭的陸霈臉色一變,聲音立馬就急瞭。
“就昨天,我親自送她去機場的。”
鐘父感慨道:“你妹妹也是爭氣,她去年就在準備留學的事瞭,早就申請瞭出國,今年三月份還和蕭祁一起去考瞭雅思,一次就過瞭。
蕭傢那小子品性溫良,我瞧著不錯,經常來傢裡給你妹妹補習功課,讓你妹妹和他一起去,也有個照應。
聽說他們倆在拍拖,爸爸也不是老古董,都讀大學瞭,你妹妹要談戀愛,我也不攔著的,人靠譜就行。”
鐘父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陸霈面色頹唐,眼眶微紅,漸漸氤氳起些霧氣,他失落地放下手臂,已經不想再往下聽瞭。
他的腦海裡一直回蕩著這兩句話。
“鐘意和蕭祁一起出國留學瞭。
鐘意和蕭祁在拍拖。”
陸霈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苦笑。
原來鐘意早就規劃好自己的未來瞭,她一點回轉的餘地都沒留給他。
虧他還想著等上瞭大學好好彌補她呢,可人傢一點都不稀罕他的彌補,早就和新交的男朋友遠走他鄉瞭。
出國留學需要提前申請,陸霈已經錯過瞭申請時間,他隻能填報國內的大學。
陸霈最後去瞭京市讀瞭當地最好的大學,學瞭國際金融專業。
*
五年後。
海市市中心某棟寫字大樓內。
一名西裝革履的男人,梳著一絲不茍的發型,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著大馬路上來往穿梭的車輛。
男人身形挺拔,面容冷峻,黑眸銳利,他隻站在那兒,不需要多說一句話,都會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叩叩叩”,正當男人眺望時,有人敲瞭敲門。
他沒回頭,低沉地應瞭句:“進來。”
隨後,有個同樣西裝革履、個子稍矮些的男人進來瞭。
他走上前,恭敬道:“陸總,已經按您的吩咐,打瞭個越洋電話,讓C國蛋糕店的老板以做活動的形式,給鐘小姐送瞭個一米高的草莓蛋糕。”
“好。”陸霈點瞭下頭,繼續吩咐:“說說她最近的情況。”
周秘書望著陸霈有些落寞的背影,道:“鐘小姐,一個月前和她的男朋友分手瞭。”
“分手瞭嗎?”陸霈回頭,面露欣喜,本是黯淡的眸子裡閃過一抹亮光。
周秘書躊躇瞭會,殘忍地打破瞭自傢老板的幻想:“隻是,這個月她又交瞭個新的男朋友。”
陸霈俊臉一僵,面上的喜色褪去,他擺擺手,苦澀道:“沒事瞭,下去吧。”
鐘意不過是出國五年罷瞭,就已經交瞭五個男朋友,她可真是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