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裡,兄妹二人靜靜相覷。
山風攪弄著枝葉,不知過去瞭多久。
沉寂良久的秦明陽輕聲開口,「回去吧?」
沉默的少女頓瞭頓,似是嘆瞭口氣,仿佛放棄瞭對那一群離開的人的執著,然後看向面前的兄長,輕聲道,「你體內的邪氣可都祛除瞭?」
聞言,秦明陽的臉紅瞭紅,然後點頭道,「沒事瞭。」
「那便回去吧,」說著,也不等秦明陽回話,秦明月便兀自飛身而起,向火焰山的方位而去。
秦明陽頓瞭頓,腳步一跺,躍出十幾丈高遠,向那道纖細的倩影追去。
···
秦宮。
夜晚,剛從國庫出來的戶部尚書沈煉邁著小碎步急匆匆的往自己的馬車走去。
他剛才接到瞭自己的貼身侍從的消息,說皇後娘娘已經到瞭他的府邸,正有事等他回去商談。
他對皇後娘娘向來敬重,除瞭嘆服於那天人般的姿容外,也敬重皇後娘娘輔佐皇上治國的清明與慧心。
前一位秦皇逝去時,在朝內留下瞭不少爛攤子。等到如今的秦天祥上位後,這些爛攤子也未能得到妥善處理。直到十四年前皇後南宮婉的上任,有瞭她的輔佐,秦天祥才將朝中這些爛攤子陸續收拾,制造出瞭一個清明幹凈的年代。
因此他這才忙完國庫的月檢後,急匆匆的要上車出宮回府。
不過他也在想,他和皇後娘娘向來止乎於朝政事務,平日沒有私交,這也是他敬佩皇後娘娘的另一個點,不在宮中拉幫結派,禍亂朝政,不像那個淑妃,恨不能所有的大臣都是她的幕後客卿,聽她差遣。
今日卻破天荒的碰上瞭皇後娘娘親臨他府邸一事,不知皇後娘娘所為何事。
不過想到能在自己的府邸中迎接這樣一位絕美聰慧的皇後,尤其是還能與其有一番私談,年過四十已經有瞭幾房妾室的沈煉仍是倍感興奮,畢竟這些庸脂俗粉,還是無法與高貴優雅的皇後相比。
於是他加快瞭步伐。
···
宮外的皇城,向來是秦朝諸多大臣的住址,任何一位百姓隨便在哪條街道走走逛逛,都會碰到某個大臣的府邸。大臣的住址所在,是規律的選擇。隻有離皇宮近,這樣當皇上召見時,才能最快的抵達宮中。也方便平日隨時接收皇上的旨令。
福願路,是一條位於皇城中心極其繁華的街道,街道兩側樓房林立,店鋪繁多。
夜晚,正是福願路最鬧熱的時候。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往往,車水馬龍,呼聲震天,到處彌漫著人和美食的氣息。
而在這鬧市的中心,坐落著一座華貴浩大的府邸,其上的燙金牌匾引人註目——富貴浮雲。
熠熠生輝的牌匾下,奴才、婢女快速通行,或搬或丟,有條不紊的忙活著。
平常以勤儉著稱的沈煉,向來不在府中搞什麼幺蛾子,因此下人們平日裡無須過多的走動,但今晚,府中上下卻是呈現出這樣一副景象,可見是來瞭極重要的客人。
此刻,大廳裡人滿為患,各種服飾不一、男女老少的人擠在廳中,所有人都敬畏而崇拜的看著此刻坐在歷來隻有傢主沈煉才能坐的主位上的女子。
女子一襲素雅白裙,端坐椅上,裙擺曳地,頭上烏發後盤,銀簪穿插,婉然如一朵淡淡盛開的荷花。
此女子便是微服出宮的大秦皇後南宮婉。
為瞭不引人耳目,她隻穿瞭一件素雅的白裙,臉上略施粉黛,即便如此,素面朝天,淡裙裹身,還是艷麗非常。
廳中此刻站著的不乏一些沈煉的女眷,盡管粉雕玉琢,華服裹身,也都是些底子上佳的奇女子,但還是被南宮婉狠狠壓瞭一頭。
「你們都不必緊張,我今夜來,隻是有些小事要與沈尚書商談,你們都坐吧。」南宮婉淡淡開口,盡管她打扮得素雅,語氣溫和,但那股子誰也模仿不來的萬人之上的氣質,還是令得府中一眾沈傢傢眷躊躇不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其實因為所有人都沒有準備,於是在南宮婉來之後,府中上下過瞭好一陣才聚齊瞭人,弄好瞭招待的物品,皇後來瞭,招待不周,那可是大罪,所以此刻沈傢傢眷心中都有著一股懼意,不敢輕舉妄動。
雖然南宮婉向來在百姓心中是一個溫和的形象,但皇後畢竟是皇後,哪個不長眼的真敢和皇後沒大沒小,就算最後不被南宮婉責罰也會被自己傢中的人數落死。
畢竟南宮婉在大秦百姓心中的地位非常崇高,百姓不敢也不想怠慢這位尊貴而善良的皇後。
站在一眾人最前的是位中年女子,徐娘半老,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采,她是沈煉的夫人,黃采兒。
看瞭眼主座上的南宮婉,她說,「皇後娘娘,您大駕光臨,我們事先未曾準備,有失遠迎,這會再敢入座,那就太不知好歹瞭。」
黃采兒身後一眾沈傢傢眷也是低頭附和。
南宮婉不在意的擺擺手,「這些我都沒放在心上,畢竟我來前也未曾提前告知你們。都坐吧,這會兒,沈大人應該也回來瞭吧?」
黃采兒點點頭,帶著幾房夫人入瞭廳中兩邊的座,其他小輩傢眷則是紮堆的站在她和幾位夫人身後,接著看向主座上的南宮婉道,「傢主今日要例行每月的國庫月檢,通常這個點也回來瞭。半個時辰前我已遣人去通知瞭他,他現在應該也趕回來拜見皇後娘娘瞭。」
「嗯,」南宮婉點點頭,就沒瞭下文。
廳中陷入瞭一段短暫的沉寂,若有所思的黃采兒小聲開口,「皇後娘娘,敢問您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南宮婉頓瞭頓,看瞭眼廳中站著的一眾沈傢傢眷,說道,「沒什麼事,沈大人是我秦重要的人才,恪盡職守,富貴浮雲,我身為皇後,在皇上捉襟見肘之時,代皇上對治國有功的大臣行慰問罷瞭。」
黃采兒說,「皇後娘娘過譽瞭,傢主也隻是盡瞭本分,這些都是戶部尚書該做的。另外,您百忙之中抽空蒞臨我府,沈府上下受寵若驚,感謝皇後娘娘。」
兩女你一言,我一語,聊瞭幾句後,隨著廳外一聲中氣的「傢主到」,廳中所有人都看瞭過去。
伴隨一陣短促的腳步聲,一身官服都還沒來得及換的沈煉便是滿頭大汗的出現在瞭廳門前。
越過門檻,他便兩下拍膝然後對著主座上的南宮婉跪瞭下來,誠惶誠恐,「臣沈煉,拜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原本氣態一直淡得有些懶的南宮婉這時忽然來瞭精神,竟是出奇的從椅子上站瞭起來。
她這一站,黃采兒等人自也是誠惶誠恐的緊跟著站瞭起來。
南宮婉看著沈煉說,「沈大人剛忙完例檢,想來也累瞭,快快起來吧。」
語氣較之方才對黃采兒等人更溫和瞭些,足見對沈煉的重視。
「謝皇後娘娘,」沈煉說著起身,「臣為國為民,為皇上,為皇後娘娘,鞠躬盡瘁尚可,一個例檢,不值一提。」
南宮婉看著沈煉身上的官服說道,「今日來,是有些小事想與沈大人交流,沈大人可先去洗漱一下,換身衣衫,我就在這等著。」
沈煉擺擺手,「不用不用,皇後娘娘有事要與下官商談,哪有還讓皇後娘娘等著下官洗漱的道理,皇後娘娘但說無妨,沈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南宮婉點點頭,卻是沒有馬上開口,目光悠悠的移到瞭廳中的其他黃采兒等人身上。
見狀,沈煉立馬會意,向著自己夫人等一眾傢眷甩手,「快些離開,莫打擾瞭皇後娘娘。」
等閑雜人等離開後,沈煉確認瞭廳門緊閉,然後轉身向南宮婉抱拳道,「娘娘有何事便說吧,我這廳中隔音極好,不必擔心隔墻有耳,除非是五六境的修士在此。」
南宮婉點點頭,然後清瞭清嗓子,把本就飽滿的胸脯挺得更直,「沈大人覺得我這個皇後當得如何?」
「好、好極瞭!」沈煉想都不想就豎起大拇指。
南宮婉頓瞭頓,似是有些被沈煉這忽然的熱情給嚇到,接著道,「有多好,具體講講。」
「娘娘天賦卓絕,是一等一的修煉天才,嫁給皇上後,輔佐有績,待人親和,國泰民安,大秦之內,沒有哪個百姓不擁護您。」沈煉用熾熱的目光看著眼前的端坐皇後,認真道。
看到沈煉這麼認可自己,原本還有些不自信的南宮婉多瞭一絲心定,想瞭想,她進一步問道,「沈大人對這如今的朝堂怎麼看?」
「清明開朗,一針見血。」沈煉稱贊。
「就沒有一點瑕疵?」南宮婉媚眼微彎。
「呃……」看著莫名展露出一種八卦好奇的皇後,沈煉愣住瞭。
南宮婉挑挑柳眉,輕哼瞭聲。
沈煉頓瞭頓,道,「在皇上、皇後的治理下,臣認為並無瑕疵。」
看著謹慎的沈煉,南宮婉淡淡一笑,「這裡僅你我二人,有些話,可以說,不論罪。」
「既然如此......」沈煉頓瞭頓,道,「那臣便鬥膽說說瞭。如今雖然朝堂上並無大事,但某些大臣,與一些宮中妃嬪結交,拉幫結派,繼而集權去謀私,臣以為,這影響瞭公平,繼而影響瞭大秦的發展。」
沈煉繼續道,「古往今來,不少皇朝都有過妃嬪大臣勾結霍亂朝綱以致國力虧損的例子,臣雖然不覺得如今的大秦會步這些皇朝的後塵,但若長此以往,總歸不好。」
「那沈大人覺得,皇上應該怎麼做?」南宮婉問。
「其實宮中的拉幫結派,還沒到嚴重的地步,處理起來,倒也不難,不過皇上近來受東西戰事煩擾,又適逢半年後的鬥法大會,已經心力交瘁,此刻若再叨擾他,多少不好。」沈煉頭頭是道。
「那你覺得該如何?」南宮婉問。
沈煉認真想瞭想,目光回到瞭身前這位坐在他傢主之位上的素雅美人身上,有些猶豫,「呃......」
「但說無妨,」南宮婉眉眼彎彎。
沈煉頓瞭頓,重重點頭,「在臣心中,娘娘絕對是真的心系大秦的人,臣以為,若娘娘能發展些自己的派系勢力,那麼不必勞煩皇上,也能代為制衡朝中這些拉幫結派的人。」
南宮婉自怨自艾,「那這樣,我與那些女人有何差別呢?」
看著莫名散發出一種媚意的南宮婉,四十歲的沈煉這顆老心跳動加速,眼神不經意就瞥過那對靜靜伏在皇後白裙下的小腳,膚若凝脂,纖細玲瓏,真真是美極瞭。
看著發愣的沈煉,南宮婉小女子般的向前俯身,素手托起瞭下巴,饒有興致的等著沈煉回神。
好一會兒,沈煉猛地回神。接著他看到南宮婉在等他時,頓時惶恐,「臣有罪,竟敢褻瀆娘娘,請娘娘賜罰。」
「你何罪之有?」南宮婉漫不經心的直起身,捋瞭捋鬢角的垂發。
「臣、臣貪婪娘娘美色,娘娘乃皇上所屬,臣罪該萬死!」說著,沈煉雙膝跪地趴伏瞭下來。
有心使這美人計的南宮婉滿不在乎,她此次前來就是為瞭拉攏沈煉到她派下,好抗衡在朝中日漸強大的淑妃等人,她知道這沈煉向來仰慕自己,曾多次向自己示意,願加入自己派下,但過去她無心涉政,便沒有回應沈煉以及其他朝官的示好。
但樹欲靜而風不止,淑妃濫用職權,對她的兒子秦明陽使瞭不少絆子,比如吞並秦明陽生擒西楚八皇子北如來的軍功,比如幹預秦明陽在西楚城中寶閣挑選功法,這樁樁件件,讓她意識到敵人已經騎到自己頭上拉屎來瞭,再忍氣吞聲,就枉當這個母儀天下的皇後瞭。
所以,她也需要開始建立自己的派系,去抗衡淑妃。
而這沈煉,戶部尚書,秦國的經濟大臣,就是第一人。
「起來吧,就看兩眼,本宮又不少塊肉。」
「娘娘......娘娘不怪罪臣?」沈煉誠惶誠恐的微微抬頭,不敢抬太多,所以隻能看到那雙裙底下的白鞋玉足,這一看,那明晃晃的腳踝又令他走瞭會兒神,他頓感恐慌,忙收回瞭目光。
但心中,已是不可抑制的羨慕起皇上來。
不知那笙歌的夜夜裡,皇上是怎麼玩弄這具尤物的。
「嗯,起來吧,」南宮婉伸瞭伸雪白的玉手。
等沈煉起來後,南宮婉又問,「既然如此,你認為我如今第一個該拉攏誰?」
沈煉仔細想瞭想,「宮中的大臣們,我熟絡的也不多,據我所知,他們幾乎都已有瞭派系,剩下那些沒有的,也都正面側面的表示過不涉黨爭,娘娘,不如你給我點時間,待我好好整理一番,到時給您一份名單,您按著上面的來,臣保證,幾乎每個都會歸順您麾下。據我所知,朝中像我一樣仰慕娘娘的,不在少數。」
南宮婉點點頭,沒有回答這足以令宮中所有人都心動的提議,接著話鋒一轉,「有沒有可能,第一個拉進我麾下的,是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