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一在傢養傷時候,傷風時疫在京師漫延開來,初時當地官民皆因為從前便經歷過這等疫病,按照上回那般防范醫治便可應付,料無大害。
其時某日,趙玦按期視察繡坊,管事殷勤招呼,報上近日坊裡重要事務。
“……坊裡如常,就是有幾人染上時疫。我們按先前規矩,夥計凡是發熱,便讓他在傢歇息,省得來繡坊把過病氣給其他人。”
趙玦道:“這處置好。”說時,覷向壁前放滿帳冊的書架。那面墻壁之後,越過幾重院子便是專設繡房的院落。
他狀似隨口問道:“可有繡娘生病?”
管事答道:“東西兩班都有,泰西繡畫那班人少,倒是無事。”他從帳房手中接過帳簿,遞給趙玦,又問道:“趙買辦,上回時疫,坊裡染病人多,曾經停工一日,焚藥草去穢氣,那以後患病者便少瞭。這回倘若疫情轉重,是否也一般辦理?”
趙玦點頭答應,翻開帳簿,才看第一頁,一個小廝上前奉茶,退下時在喉頭低低咳瞭一聲。
趙玦面色如常放下帳簿,推故有要緊事問原婉然,先往繡房巡視。
出瞭帳房所在的那座院落,他冷下俊秀臉孔,掏出手絹往頭面身上撣拭,而後遞給趙忠,吩咐傢去將它燒瞭。
趙忠應是,拿出自傢巾帕將主人那條包瞭,掖進袖裡。
原婉然和其他幾個繡娘輪班趕工西域美人繡畫,為免輪班者分神,也讓其他人養神,繡房隻留輪班者獨自刺繡。這時正輪到原婉然幹活,她見趙玦來瞭,立起施禮,而後回答他問題。
“……是,大傢齊心努力,因此一切順利,有把握如期交貨……”
原婉然說到後來,話語頓瞭一頓,喉頭輕咳幾聲,而後實在不可自抑,爆出一陣大咳。
趙玦立時不動聲色後退,當他退步之際,原婉然轉身背對他越咳越厲害,竟至於傾身彎腰。
趙玦眼睜睜見原婉然咳得辛苦,定住腳步略微思索,便轉身走人。
趙忠守在門旁,一見原婉然咳嗽,便手按門上,隨時等著主子趙玦過來,開門讓他離房暫避。
然而趙玦離是離瞭原婉然,卻不曾往房門屋外走,反倒往靠墻的茶水桌倒杯茶水,遞給原婉然。
原婉然道聲謝,接過茶水喝下,好容易將咳嗽略略平伏。
趙玦在旁溫聲道:“韓趙娘子可是身子不適?既如此,在傢將養,不必逞強趕工。”
“我無事,”原婉然又咳瞭幾聲,淚眼汪汪道:“都是狗毛害的。”
“……”趙玦萬萬料不到是這個答案。
原婉然拭去教咳嗽逼出的淚水,解釋道:“我晨起給傢裡小狗梳毛,必是那時它的毛發落在我衣上,方才吸進喉嚨,癢得很。”
趙玦從她說的“給狗梳毛”想去,如此仔細呵護的狗想來並非凡種,因問道:“韓趙娘子養瞭獅子狗?”
原婉然道:“是土狗。”
“……”又一個趙玦意料不到的回答。
他問道:“韓趙娘子很鐘愛那條狗?”否則土狗這等狗滿地跑,爛大街,有什麼值得替它梳毛的?
原婉然笑著應是。
她在趙玦這位上司及外人跟前失態大咳,狀甚狼狽,原本粉腮微暈。及至提及墨寶,想到它撒嬌撒癡模樣,神氣就不同瞭,放出些溫暖親熱的笑影。
後來趙玦回轉帳房看畢帳本,在旁的管事和帳房先生隻當這位頂頭上司完事瞭,照例馬上離開,便等著恭送他出門。
趙玦卻沉吟一會兒,接著道:“明日繡坊就停工一天,焚藥草潔凈房舍。”
管事意外,隨即陪笑,道:“趙買辦,上回焚藥凈屋乃是疫情嚴重,不得已而為之。眼下光景還過得去,這時便停工一天,不但損失一日工錢、耽擱一天活兒,焚燒藥草還要多添開銷。”
趙玦道:“小心沒有過逾的,你照辦就是,有我擔著。”
管事搓手道:“呃,趙買辦,還有一項,這節骨眼上,去邪穢氣的藥草正緊俏,不是說買便買得到的,十之八九趕不及在明日準備齊全。”
趙玦道:“趕得及,我讓長生商號的藥鋪調貨過來。”
他又吩咐:“若是繡坊有人生病,便遞消息給我。多少人染病、哪班的誰染病、繡坊現剩人手是否能讓繡件如期交貨,我全要知道。”
管事連連答應。
趙玦不止調來藥草,還送來固本培元,防范時疫邪氣的藥草茶,代替一般茶水供繡坊上下飲用。不論藥草或藥草茶,均是上品藥材,眾人都誇趙玦仁義大方,厚待夥計。
過十來日,這回時疫的厲害漸漸顯瞭出來,病患比上回疫情發作同期來得多,病亡人數亦然。
當下趙玦便派人吩咐管事兩樁事。
第一樁,將繡坊能用的空房都打掃幹凈,充作繡房,讓繡娘在坊內幹活時更加分散。
第二樁,繡娘若能擔保繡件不受污損,如期交件,即可帶繡件回傢自繡,不必到坊裡上工。
他不等到下回巡察日子,翌日便到繡坊檢視空房調度事宜,並翻看回傢自繡的繡娘名冊。
他閱罷名冊,問道:“管事,聽說坊裡韓趙娘子丈夫是副千戶,傢宅應該不算小,她大可回傢自繡,怎地名冊並無她名字?”
管事道:“我沒向泰西繡畫班提回傢自繡這檔事。您訂的泰西繡畫交貨期限緊,必需幾人輪流趕工。若讓這些繡娘回傢自繡,總不成每到換班時辰,便將韓趙娘子和繡件往那幾個繡娘傢裡送來送去。”
趙玦問道:“運送繡件倒罷瞭,送韓趙娘子做什麼?”
管事道:“泰西繡畫班其他繡娘也心靈手巧,不過畫理掌握比起韓趙娘子還遜瞭一兩分,平日大傢都少不瞭她掌眼參詳。”
趙玦假作深思,不多時道:“我放寬交貨期限,讓韓趙娘子回傢自繡。人命要緊,況且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她繡藝超群,將來還用得上她教授新人泰西繡畫。也正好從泰西繡畫班勻出人手,接手染病繡娘的活兒。”
管事陪笑道:“趙買辦,韓趙娘子確實一流人才,可她丈夫已升做副千戶,她拋頭露面出來做針線營生的日子估計不長瞭,遲早辭工回傢做官太太。”
趙玦正色道:“你既曉得韓趙娘子丈夫當官,倒料不著她若在繡坊出事,她丈夫要遷怒繡坊?”
原婉然既然有得選,自然選擇回傢自繡,如此繡活照做,又能多照顧韓一。
要不瞭多久,趙玦防杜時疫的舉措教繡坊上下感恩戴德。
隻因那之後京城疫情急趨兇險,饒是人世間最為金尊玉貴的皇城,匯集天下頂尖醫士和藥石,仍舊折損瞭兩位皇子。
顧記繡坊也有人染疫,但多虧趙玦先行疏散繡娘,再到疫情不妙時候,果斷停工,坊裡病患比起其他規模相當的同行少瞭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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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玦:土狗這等狗滿地跑,爛大街,哪裡值得替它梳毛?
墨寶:U???U汪汪汪?我是傢裡獨一無二的小寶貝
那個,最近估計我會改筆名
取“肉形石”做筆名時,丟到算命網站算過,結果不大吉利,其中一項是對肺不好,那時沒當回事
誰知道就這麼巧,這幾年因為相關問題到醫院幾輪遊瞭,前幾天又喜提二輪遊,決定認慫改名
這次改新筆名盡量求吉利,所以還在挑,然而其中一個以前就中意的筆名第一個字叁筆劃,被算成身體病弱、發瘋到遭災都有,可以說內外禍事全概括瞭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