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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草原過夜(三)

  羅朱坐直身體,端著木碗,看看碗裡怪異的黏糊,又瞅瞅多吉憨淳的笑臉。褐亮的額頭和臉頰上掛著晶瑩的汗珠,左額還沾染著一抹泥灰,明媚 溫暖的棕色大眼正像小狗般希冀地望著她。

  算瞭,出門在外,無需計較太多,俗話不是說“吃得臟不生瘡”嗎?沾滿獒犬唾液的糌粑,被禽獸王嚼爛的食物、魔鬼法王熬煮的處乳粥她都能 吃下去,何況這種沒太講究衛生的混搭食物。將心一橫,她拿起勺子曦哩呼嚕地悶頭吃起來。咦,這吃食看起來怪,吃起來味道居然出奇得好!訝異 過後,她完全放心瞭,更能品味出怪異吃食的難得美味。

  “姐姐,好不好吃?”

  “好吃,多吉是世上最棒的廚師。”羅朱一邊忙著吞咽,一邊毫不吝嗇地贊美道。

  多吉的笑帶上瞭滿足甜蜜,索性盤坐在她身邊,手肘撐在膝蓋上,托腮看著她吃。他煮的東西是什麼味道,自己最清楚不過。這女人一開始明顯 是很嫌棄他熬煮的吃食,可是後來就吃得欲罷不能瞭。記不清是誰說過,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估計這句話反過來說也一樣行得通。

  “姐姐,要再來一碗嗎?”看女人很快吃完一碗,他忙拎過鐵鍋。

  羅朱打瞭個小小的飽嗝,搖搖頭。滿滿當當一海碗吃食,再餓也給撐飽瞭。

  “那我就全吃瞭。”多吉也不再勸,接過她手裡的碗放到一旁,捧著鐵鍋,拿起熬煮吃食的長勺,三下五除二就將大半鍋吃食解決得一幹二凈。

  那極為快速又極為狂放的吃相看得羅朱瞠目結舌。是真餓得很瞭,還是本身的食量就有那麼大?記得在地牢時,他明明沒那麼大的食量啊?難道 當初他是為她省口糧,裝斯文來著?

  “呵呵,我的食量把姐姐嚇著麼?”多吉放下鐵鍋,用手背粗魯地擦瞭擦嘴,摳摳後腦,沖滿目驚疑的羅朱不好意思地笑道,臉上又浮起一抹看 不分明的紅暈。

  “沒有,沒有。”羅朱連忙收起驚疑,又是搖頭又是擺手,“吃得多才長得壯,多吉以後一定會長得又高又壯的。”尼瑪的難怪一個十一二歲的 男童長得比她還高,差不多一米七瞭,原來是大量的食物給塞灌出來的。以後她要想辦法努力多掙錢才行,不然很可能養不起這個半路認來的弟弟。

  “嗯,多吉長高長壯瞭,才能更好地守護姐姐。”多吉粲然一笑,心無芥蒂地把木碗放到空空的鐵鍋裡,走回火塘邊。

  他伸手試瞭試火塘上大鐵鍋裡的水溫,將大鐵鍋放到帳篷靠門簾處。又把新鮮的枝椏鋪在火塘周圍,往火塘中鋪灑瞭一層碎牛糞。做好這一切後 ,才回首對羅朱道:“姐姐,你擦擦身體,我到外面挖防雨的壕溝。”

  那水是燒給她擦洗身體用的?羅朱怔然地望著掀簾出去的勁瘦身影,拼命忍住眼中的濕熱酸脹。

  多吉攜帶的包袱出奇得巨大,原本她還奇怪來著。等看到他變戲法似的從包袱裡拿出這樣那樣的東西後,才恍然明白當初他說的做瞭充足的準備 是指什麼。一頂黑帳篷,兩張厚實寬大的毛氈,一塊小毛氈,一口薄薄的小鐵鍋,一口大鐵鍋,碗、勺等炊飲用具,若幹吃食,甚至還有供她更換的 裡衣褲等諸多東西。多吉天生不怕冷,也常在低氧高寒的荒野中生活,他所攜帶的很多東西其實都是為瞭將她照顧得舒適些……這……這孩子真是太 他媽能幹體貼瞭!叫她如何不疼他、憐他、親近他、接受他。

  她笑著咬牙無聲啐罵,慢慢從毛氈上爬起來,脫去身上的衣袍。因為火塘的關系,帳篷內並不太冷。赤腳走到大鐵鍋邊,撈起粗棉佈借著火光快 速擦拭起身體來。隔著黑色的帳體,她能聽到外面呼嘯的夜風,還能聽到多吉挖壕溝的響動。

  四月的阿裡高原,別看白天陽光燦爛,一到夜晚,很多時候氣溫都會降至零下十幾度,但她現在覺得自己好像一點也不怕冷瞭。用熱水擦拭完身 體,感覺滿身的疲累消除瞭許多,人也清爽瞭許多。她套好裡衣和袍子,將雙腿伸進依舊熱暖的水中,腿腳不斷地相互摩挲,力爭讓血液能夠更好循 環。

  帳篷外夜風很大很冷,格拉早已跑進山中自行撒野去瞭,明早才會回來。漆黑的夜空點綴著密密麻麻的星星,看樣子明天又是一個好晴天。但多 吉不敢掉以輕心,雪域高原的氣候有時變幻莫測,前一刻還艷陽高照,後一刻就能鵝毛飛雪。他在帳篷半米左右處用鐵鎬圍著帳篷挖瞭一條七八寸寬 ,三四寸深的壕溝。壕溝有四個出口,都通往低窪的草地。如果晚上下雨瞭,雨水將流進壕溝,再順著壕溝的出口流到地勢低矮處,不會對帳篷內起 到太大的破壞。草原的泥土濕軟,他的勁兒又足,沒耗多少力氣和時間就挖好瞭。穿著靴子將壕溝松散的泥土踩實些,便可以宣告完工。

  屏息凝聽帳篷內的動靜,濯水聲沒有瞭,看來女人已經結束瞭擦洗。她以為她和他隻見瞭三面,卻不知道他在暗處已觀察瞭她多久,見瞭她許多 次,連她和男人交合的場面都沒避諱過。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害怕什麼,渴望什麼,他全都瞭如指掌。怎樣討她歡心,怎樣撤下她的心防,他比 誰都得心應手。不,應該說在這方面,他們從來就不是他的對手。

  女人喜愛幹凈,在看到他用扳瞭牛糞的手撕牛肉幹時,他發現她的表情變得很是糾結。而他在看到她橫下心將讓她糾結的吃食吞到口中時,則差 點失控地撲上去將她拆吃入腹。低頭看看雙手,璀璨的星光下,手掌和手背都沾滿瞭泥塵,還有一道新鮮的淺淺劃痕。抬臂嗅嗅腋窩,呃,汗臭味兒 很濃呵。平常一個人就算瞭,有瞭女人後,還是勤快些吧。

  他放下鐵鎬,朝離得最近的水泊大步走去。星光下的水泊閃閃亮亮,宛如嵌在黑夜中的寶石,與天上的繁星交相輝映。

  站在岸邊,脫去粗佈裡衣褲,裸露出單薄勁瘦的身軀。全身骨節突然發出劈裡啪啦的脆響,軀體霍然長大數圈,全然放開的骨架頎長完美,分佈 的肌肉雖不夠賁張強健卻異常結實柔韌,渾身上下透出一股陰森森的詭譎寒氣,整個人像是一片極薄極利的刀刃。

  他低下頭,安靜地註視著水中模糊的倒影。手輕輕撫上臉頰,女人唇瓣的柔軟濕潤感似乎還殘留著。手指拂過天生帶笑的眉眼和嘴角,在光滑的 下巴上緩慢摩挲,溫暖明媚的棕色大眼裡跳動出暗金色的光點。真是討厭啊,無論身體怎麼改變,這張臉總是一層不變。

  他一頭栽進冰寒刺骨的水泊中,打散瞭水面上的所有寧靜。女人是他的,必須是他的,這是應給他的補償和報酬。

  王。

  烈隊正。

  法王。

  無論是誰,都不能從他手中奪走她,將他摒棄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