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十很快就到瞭,這一天是宗政元恒納妾的吉日。
經過前面的繁復磋商,最後要嫁到梁王府的妾室竟然有兩百多名,這讓宗政元恒頗為咂舌,而且她們大多出自梁王麾下的舊屬,以軍旅世傢之女最多。
本來宗政元恒要待在府中迎接貴賓,招呼女方的親屬,但不想宮裡卻突然傳來一封聖旨,任命他為典衛郎中,專門負責護衛皇帝的安全。
宗政元恒對突然而來的聖旨一頭霧水,不知道皇帝是什麼意思,恰巧父王又不在府裡,無法與之商量。
最後他當機立斷決定立即進宮謝旨,以不變應萬變,既然皇帝已經下旨,那他無論如何也甩不脫這個任命。
隻是府中之事卻也不能不管,宗政元恒便請平西侯世子柳述代自己迎接賓客,又請姐姐宗政雪姬居中協調,這才將府中之事安排瞭下去。
興慶宮外,宗政元恒畢恭畢敬地跪在宮門外,等待著皇帝的召喚。
良久之後,一名內侍小跑過來,“世子殿下,陛下有請!”
宗政元恒神情一震,微微捏瞭捏手,將心緒平定下來,這才起身跟著內侍進入宮內,左轉右轉來到一處花園。
皇帝蕭雲蜃此時正與一群宮妃在花園中玩樂嬉戲,他衣著很是隨意,僅僅穿瞭一件明黃袍服,看上去頗有些閑逸之態,再加上溫煦的容貌,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一名溫文爾雅的中年文士。
在花園一側還站著一名紫衣內侍,看年歲與皇帝蕭雲蜃相當,隻是鬢角有些花白,長身而立。
宗政元恒不敢抬頭多看,雙膝跪地頌聲道,“微臣宗政元恒特來叩謝陛下聖旨!”
皇帝蕭雲蜃收斂起嬉樂的神情,將宮妃揮退,然而才坐在石椅上抬手道,“平身吧!”
“謝陛下!”宗政元恒起身謝道。
皇帝蕭雲蜃笑瞭一下道,體貼道,“朕聽說今天是你納妾的好日子,你可以過幾天再來謝旨,朕又不會怪罪!”
宗政元恒躬身道,“微臣之事再大也是私事,陛下之事再小也是國事,微臣豈能因私事而廢國事!”
他頓瞭頓繼續說道“再者陛下以安危托付於微臣,微臣又豈能辜負陛下的厚望!”
皇帝蕭雲蜃微微頷首,對宗政元恒的回答非常滿意,他身為君主立於世間,便有如太陽之於群星一般,萬事萬物本就應當圍繞他而旋轉,豈能有異動之人!
現在他之所以做不到這樣,那是因為有人竊取瞭他的權柄!
想到這裡,他不留痕跡地與那名紫衣內侍互對瞭一眼,隨即淡淡道,“朕聽說愛卿早年被梁王特意保護,藏在一處隱秘之所習練武藝,因此無人知曉?”
宗政元恒微微皺眉,他對自己的來歷向來三緘其口,也隻有上一次清河公主問到後他才編排瞭一些,想不到皇帝竟然從清河公主那裡聽說瞭這件事!
關鍵是梁王宗政長玄對外宣稱的是宗政元恒自幼遺失在外,包括對皇帝也是如此說,這樣一來就有瞭欺君之嫌!
宗政元恒當下急中生智解釋道,“清河公主殿下生於宮禁之中,不知世事齷齪,微臣不願意以自己的遭遇亂其心智。實則微臣尚在襁褓中時被以強人擄去,其人與我父王有仇,但又不是我父王的對手,便想迷惑於我,說我的殺父仇人乃是我的父王,讓我立志報仇,幸好後來父王尋到我後,一頓開解,這才辨明身份,解開誤會!”
“哦?”皇帝蕭雲蜃聞言,大感驚奇,雖然整件事聽上去有些不可思議,但他若是那仇人說不定也會如此做。
他點頭道,“幸好誤會解除,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話是如此說,但他心中是如何想的,宗政元恒就不知道瞭。
皇帝蕭雲蜃擺手道,“愛卿且退下吧!”
宗政元恒心想自己來都來瞭,怎麼可能就這樣退下呢,他當即慷慨道,“微臣既然領瞭差事,自當恪盡職守,一絲不茍,自即日起便應該典禁宮闈,不可擅離職守!”
皇帝蕭雲蜃聞言,頗感意外,他臉上閃過一絲咦色,這個十七歲的少年竟然如此恭敬有加,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黃慶!”皇帝蕭雲蜃喚道。
“老奴在!”一名年老身形有些佝僂的內侍恭聲道。
“帶梁王世子去值房,順便給他交代一下,不得怠慢!”皇帝蕭雲蜃道。
“喏!”黃慶道,說完便帶著宗政元恒出瞭後花園。
“黃內侍,以後還請多多照顧小子!”剛一出興慶宮,宗政元恒便一把拉起黃慶的手,不留痕跡地塞給瞭他一顆金珠子。
黃慶掂量瞭一下金珠子的分量,臉上笑得跟一朵菊花似的,“世子殿下太客氣瞭,老奴實在不敢收啊!”話是這樣說,金珠子卻是握得緊緊的,生怕丟瞭一樣。
宗政元恒生於草芥之中,對這些下人們的心理把握得極其到位,於是勸道,“小子初來乍到,以後還要請黃內侍幫襯,若不如此,小子以後實在不敢打擾黃內侍啊!”
黃內侍聞言,這才心安理得地收下瞭金珠子,高興地向宗政元恒介紹道起他的職責。
按黃內侍所言,宗政元恒典衛郎中的職責很簡單,就是隨時護衛在皇帝的身旁,類似於江湖中的貼身護衛一樣。
職責雖然簡單,但做起來卻極為不易,試想要全天不間斷地繃緊神經,這是何等地煎熬,對方無論是吃飯睡覺還是上茅廁你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但所幸每隔十天便有一次輪休的機會,否則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就是這樣一個差事,卻是無數世傢子弟眼中的香餑餑,因為能當上皇帝的貼身護衛,便代表瞭皇帝對你的高度信任,往後仕途便是一片坦途。
宗政元恒剛走,皇帝蕭雲蜃若有所思道,“元貞,你覺不覺得這小子和他爹有些不一樣?”
侍立在一旁的紫衣內侍笑道,“確實很不一樣,不像梁王那般咄咄逼人,反而恭敬小心,小小年紀便位居尊位還能保持如此心性,實屬難得!”他姓徐名元貞,與那些自幼進宮的內侍不同,他是因為富有謀略,被皇帝看中才進的宮,為得便是能夠時刻呆在皇帝身旁,為其出謀劃策,雖然也挨瞭那一刀,卻也更得皇帝信任!
徐元貞補充道,“我聽說他便是對一般人都很客氣!”
皇帝蕭雲蜃嘆道,“如果梁王能有他兒子一半的敬上之心,我也不至於時時刻刻想除掉他!”
徐元貞沒接這句話,因為他知道梁王為皇帝所忌憚的原因不僅是因為他太過於跋扈的緣故,更在於其手握天下兵權,有傾覆天下之能。
皇帝蕭雲蜃思慮道,“我打算把清河公主許配給他,你以為如何?”
旁人或許會奇怪皇帝為何任命宗政元恒擔任典衛郎中一職,但徐元貞卻清楚不過,皇帝這是在借機會考察宗政元恒,看是否要把女兒嫁給他,他斟酌瞭一下言語,“以適才所見,其人相貌、資質以及心性都是上上之選,若是清河公主屬意,當是一段佳話!”
聽到徐元貞表示認同,皇帝蕭雲蜃卻有些猶豫,梁王宗政長玄讓自己兒子先娶妾的動作打亂瞭他的佈置,本來他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給宗政長玄制造一些麻煩,迫使宗政長玄在某些方面讓步,結果沒想宗政長玄來這麼一招,立時讓他陷入兩難之中。
說實話,聯姻對兩方都有好處,一方面皇室加強瞭與軍方的聯系,另一方面梁王府也得到瞭皇室的認同。
但由於宗政元恒是剛尋回來的,因此格外迫切得到皇室的認同,所以前期積極瞭一些,皇帝本想借此額外撈些好處,沒想到宗政長玄通過一系列操作,讓兒子用納妾的方式大力將各軍旅世傢拉攏瞭過來,反倒讓與皇室聯姻失去瞭意義。
翌日,皇城演武場。
皇帝蕭雲蜃手握朱弓,瞄準百步外的箭靶,拉弓引箭,隻聽咻的一聲,箭羽快若流星飛去,釘在瞭箭靶之上,尾羽搖曳不止。
箭靶旁的內侍看瞭急忙高聲道,“九環!”
周圍的內侍們急忙拍馬道,“陛下神武非凡,算上這一箭已經五十八環瞭,六箭裡隻有兩箭是九環,真是難得啊!”
皇帝蕭雲蜃聽瞭卻隻是微微笑道,“與元恒比起來差遠瞭,剛才元恒五箭可都是十環啊!”
內侍們看向站在旁邊的宗政元恒,卻是面面相覷,也不知這個少年是聰明還是愚笨,竟然敢與皇帝比試箭法,這不是平白給自己添麻煩嗎?即便是贏瞭也是駁皇帝的顏面,可要是輸也要裝得像樣,才不會讓皇帝難堪!
內侍們不知這個少年是怎麼想得,隻能靜靜等待著他射出最後一箭,便是皇帝蕭雲蜃此時也是饒有興致地看向他。
宗政元恒神色不變,拉弓引箭,咻的一聲射出。
不一會兒,看靶的內侍高聲道,“靶上無箭!”
一旁的內侍們腦袋立時轟的一下,“竟然脫靶瞭,剛才連射五箭十環的宗政元恒這一箭竟然脫靶瞭,這誰敢相信!”
宗政元恒放下弓箭懊惱道,“陛下,微臣求勝之心太盛,以致最後一箭失瞭準頭!”
演戲,對,一定是演戲!內侍們現在的腦袋裡隻有這個想法。
皇帝蕭雲蜃卻不這麼想,他輕輕拍瞭一下宗政元恒的肩膀用長輩的口吻開解道,“射箭要有一顆平常心在裡頭,絕不可太過於在乎結果!”
他引經據典道,“傳言上古之時,後羿與人比試射箭,夏王獎以千金於勝者,後羿因此失去方寸,竟然連射不中,連平時的水準都沒有發揮出來!”
“陛下教訓得是,微臣謹聽陛下教誨!”宗政元恒躬身道。
內侍們傻瞭眼,心道,陛下您沒看出瞭嗎?這小子是故意輸給你的,他全是在演戲!
宗政元恒瞟瞭他們一眼,心裡得意一笑,演戲最重要的不是演技好不好,而是合不合理,隻要合理瞭,那看戲的人就會相信,演技笨拙一些也會忽略掉,但如果隻是演技好,情況卻不合理,那便顯得矯揉造作!
顯然,皇帝蕭雲蜃對宗政元恒的演技極為滿意,他本就不是武夫,僅論箭術自然是比不上宗政元恒,在他看來唯有那顆無視輸贏的平常之心才能讓他在危急關頭扭轉局面!
他抬頭看瞭一眼日頭,見大日懸於西南,薄暮沉沉,於是向一旁的內侍劉安吩咐道,“準備車鑾,擺駕鳳暖閣!”
“諾!”劉安拱手應道,隨即退到校場外,做起瞭準備。
宗政元恒看在眼裡,心裡卻頗為羨慕,不愧是一國之君,舉天下之物產、美人供養一人,也就每月旬日上一次朝會,平日裡看看奏章,其餘時日要麼自己玩耍,要麼到各宮淫宿美人,真是好生逍遙,難怪天下群雄都對皇帝寶座虎視眈眈!
皇城演武場與鳳暖閣有好一段距離,皇帝可以搭乘鑾駕,內侍們卻隻能步行,所幸宗政元恒身為典衛郎中,還有點特權,他可以騎馬隨行。
皇城後宮向來戒備森嚴,為瞭避免天傢血脈混亂,除瞭皇帝外,隻有閹割後的宦官才能滯留,而這些閹割後的宦官對付柔弱的宮女還行,可一旦有強人闖入,立時束手無策,所以皇帝這才設置瞭典衛郎中一職,選拔品行優良的世傢子弟貼身保護自己。
一路而來,那些宮女們看見騎在馬上的少年將軍不禁面露花癡相,深宮之中少見正常男子,又加之是如此英武銳氣的少年,她們紛紛駐足凝望,火辣大方的眼神反倒讓宗政元恒有幾分不自在。
以致冷落在一旁的皇帝蕭雲蜃,都有些暗自吃味,本以為是綠葉襯紅花,哪想竟然成瞭紅花托綠葉。
“臣妾恭迎陛下!”一行人剛到鳳暖閣門外,此間的主人李嬪便聞訊而來,跪伏在地。
她一身緋紅衣裙,鬢發如雲,肌膚如雪,風韻動人,眉眼間柔順無比,實在是床榻上難得的妙物。
宗政元恒隻是瞟瞭一眼便收回目光,不敢多看。
他聽說李嬪出身書香門第,其父是禦史大夫李様,以忠貞耿直聞名朝野,也不知這忠貞耿直之臣的女兒在床上是何模樣,是否也像其父那樣,無論做什麼也謹慎守禮!
李嬪也看見瞭騎在馬上的宗政元恒,英武絕倫的少年一下子給她留下瞭深刻的印象,隻是皇帝在前,她也不敢多看。
此時,皇帝蕭雲蜃下瞭車鑾,來到李嬪身旁,將她扶起,目光炙熱地看著她。
後宮佳麗雖有三千,但皇帝蕭雲蜃喜愛的也就那幾個,前些時日他在謝貴妃那裡多呆瞭些日子,著實冷落瞭其餘幾人,他打定瞭主意,今天趁著空餘,定要與李嬪好好恩愛一番。
被皇帝看得緊瞭,李嬪也不禁有些羞澀,彤雲立時飛上雙頰。
夜色剛深,鳳暖閣此時卻已是一片漆黑,隻有寥寥幾點星火晃動。
皇帝蕭雲蜃與李嬪吃完飯,拉著手說瞭一會兒話,便迫不及待恩愛起來。
宗政元恒值房是在上陽宮一側,也就是皇帝處理政務的地方,與後宮還有好一段距離,他現在不便獨自回值房休息,因此隻得在風暖閣左廂湊合一夜。
雖然與主閣隔瞭好遠的距離,但一道道酥媚的呻吟聲卻像魔音一般穿墻而過,縈繞在宗政元恒的耳畔。
“嗯啊,嗯啊,哼……”短促而悠長的呻吟聲不絕於耳,宗政元恒心想自己當真是看錯人瞭,想不到這個出身書香門第的女子在床榻上竟然如此放浪,絲毫沒有顧忌。
他還以為其人會咬緊牙關,婉轉承歡呢!
就在宗政元恒閉目養神的時候,廂房咚咚被人敲響。
“誰啊?”宗政元恒立馬翻身起來問道。
“典衛大人,前宮有人過來,說要求見陛下!”一名內侍小聲回道。
皇帝這個時候正在興頭上呢,誰敢打擾?宗政元恒也不知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這個時候找過來,這個內侍也著實是愚蠢瞭些,連推脫的理由都不會找!
他佩上腰劍,打開廂門,冷冷看瞭一眼這個內侍。
內侍委屈道,“奴婢幾次推脫,可來人依然堅持要見陛下,說有軍國大事要稟報!”
宗政元恒隻是哼瞭一聲,便是再緊急,耽擱一晚也不遲。
他隨同這名內侍一起來到暖鳳閣院門外,隻見一行身著文官朝服的大臣正焦急地等待著。
“在下典衛郎中宗政元恒,不知幾位大人有何要事要見陛下!”宗政元恒抱拳一禮道。
一名臉型方正頭發有些花白的老者急忙道,“我是兵部尚書伍連胥,有軍國大事稟告給陛下,請典衛大人通傳。”
他身旁還有一名身著赤紅朝服的大臣,相貌清瘦,目光狡黠,好似在算計著什麼。
宗政元恒斟酌瞭一下,回道,“尚書大人面前,卑職稱不得大人,隻是夜色已深,陛下已然休息,還請幾位大人明日再來稟告!”
伍連胥抬頭看瞭一眼月色,奇道,“現在不過戌時,陛下就已經休息瞭嗎?”
宗政元恒心道,難道我要告訴你,現在陛下正在與李嬪歡好嗎?
這時,那名目光狡黠的大臣走上前來裝模作樣勸道,“伍尚書,陛下已經休息,我看還是明日再向陛下稟告吧!”
伍連胥看模樣似乎對此人頗為不滿,他怒道,“令狐大人,你可是亞相,又是今晚的值宿領班大臣,若是誤瞭前線戰事,你來擔責嗎?”
令狐大人,亞相?此人莫非是令狐達,宗政元恒聽瞭伍連胥這麼說,立時便認出瞭此人。
宗政長玄便曾評價他是抹瞭油的瓶子,任誰也抓不住他的把柄,既是墻頭草,又是不倒翁。
身為亞相,明明要承擔更多的職責,可碰到這麼大的事,他卻好像是路人一樣事不關己,把責任扔給瞭下面的人。
宗政元恒見識瞭他的厲害,心裡再三告誡自己要對此人小心。
見伍連胥怒斥自己,令狐達也不生氣,他呵呵笑道,“伍尚書不要發怒,事已至此,又能奈何?”
伍連胥隻得眼巴巴地看著宗政元恒,似帶央求之色。
宗政元恒沉吟瞭一下道,“那我便試著為兩位通傳一下,隻是陛下見與不見,那就由不得我瞭!”
伍連胥喜道,“隻要典衛大人能幫忙通傳,在下便感激不盡!”
宗政元恒接過伍連胥手中的奏章,轉身向鳳暖閣主閣而去,剛來到門口,便聽見一道激昂的嬌喘聲,皇帝與李嬪似在同攀極樂巔峰。
他駐足而立,待兩人的興頭過去,便輕輕叩動房門,呼喚道,“陛下,亞相令狐大人有緊急軍情求見!”
宗政元恒自然不會讓其好過,既然他官職最大,那便讓他來承擔責任好瞭!
果然,房裡立時傳來皇帝的怒喝聲,“混賬,這個不知時宜的傢夥!”
隨即是一陣手忙腳亂收拾整理的聲音,吱呀一聲,房門打開,一股溫濕的脂粉味傳來,“他在哪兒?”隻穿著一件單衣的皇帝蕭雲蜃怒不可遏道。
“他就在閣外,這是他遞上來的奏章!”宗政元恒將奏章奉上。
皇帝忍住怒氣,將奏掌看瞭一下,“擺駕上陽宮!”他直接瞭當道,顯然已經沒有留下來的興致。
上陽宮內,皇帝蕭雲蜃隻穿著一件便服坐在禦座之上,臉色鐵青。宗政元恒神色淡然,腰胯寶劍侍立一旁。
亞相令狐達,兵部尚書伍連胥等人站在殿下,面面相覷,皇帝怒氣如此之大,他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保不準今晚得有人倒黴!
“南唐增兵長江防線,在嶽州和江州一線持續增兵,似有進取我荊州大營之意?”皇帝蕭雲蜃看向他們一行人問道。
令狐達閉口不言,他還在想自己今晚是哪裡做錯瞭,以至於剛才皇帝看他的目光兇狠異常,似乎想要把自己給吃瞭一樣。
兵部尚書伍連胥站出來道,“稟陛下,自本月以來,南唐在長江一線持續增兵,已達三十餘萬之眾,遠超我南軍主力,恐怕南唐人有興兵北犯之意啊!”駐紮在荊州大營的大靖南軍主力隻有二十餘萬,如果南唐人不惜代價,還真有可能一舉將其擊破,屆時北靖除瞭抽調北軍南下抵禦,便再無它法。
皇帝蕭雲蜃也知道其中的厲害關系,北軍負有防禦北戎人的重責,怎麼可能輕易抽調南下,要是到時候北戎人大舉南下,他拿什麼去抵擋?
“梁王呢?”皇帝蕭雲蜃問道。
兵部尚書伍連胥道,“梁王殿下前些時日奉旨巡視塞北諸軍,眼下不在京城。”
皇帝蕭雲蜃皺瞭皺眉,“立即派人告知梁王,讓他即刻趕回京城!”皇帝蕭雲蜃雖然對梁王把持軍權極為不滿,但也不得不承認,正因為梁王的存在,北靖的軍國大事才很少讓他操心。
之前皇帝蕭雲蜃用謝權擔任豹韜衛大將軍,結果才任職沒多久,就惹出瞭一系列禍事,最後不得不將其召回朝中,擔任一個太平將軍的職務。
宗政長玄接到聖旨後,不敢大意,晝夜兼程,隻用三日便趕回瞭長安。他認為南唐承平日久,絕然不可能首開戰端,往日荊州大營的北靖南軍襲擾南唐邊境,他們也隻是閉門自守,不敢主動出擊。
他還認為當下南唐的朝局還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主戰派依然勢弱,南唐君臣還沒有為北伐大戰做好準備,雖然各地主力雲集長江防線,但大戰所需的物資、錢糧都沒有調送到此處,實在是看不出大戰將啟的跡象。
皇帝蕭雲蜃聽後這才放下心來,但他還是有些許顧慮,宗政長玄隻好請旨前往荊州大營坐鎮,防備南唐人有突然的舉動,打消皇帝的顧慮。
傍晚,梁王府客廳,宗政長玄坐在主位之上,宗政雪姬和宗政元恒分坐兩旁。
今夜是梁王府的傢宴,隻有一傢三口人在此,宗政元恒迎來自己的首個休沐,得以和傢人團聚,但這樣的團聚此刻卻顯得格外珍惜,因為明日宗政長玄便要領軍前往荊州大營坐鎮,恐怕一時半會是回不來瞭。
“來,我們一傢人共飲此杯!”宗政長玄舉杯道。
宗政元恒與姐姐宗政雪姬一同舉杯向父王致敬,然後一飲而盡。
宗政長玄很有興致,往昔府中總是冷冷清清的,但自從尋回宗政元恒後,府裡漸漸熱鬧起來,前些時日又給兒子納瞭妾室,說不定什麼時候府裡還會增添血脈,想到這裡他大感欣慰。
“小弟今晚可不要多喝哦,你那些妾室現在正眼巴巴地等你回去呢!”宗政雪姬打趣道,“可不要讓她們苦守空房啊!”
宗政元恒笑道,“往後時日還多,又不差這一晚!”
宗政長玄卻不這麼想,他現在想得是能早點抱上孫子,因此也玩笑道,“你姐姐說得倒也對,飲酒過度容易傷身,你還是少飲一些,我還指望著能早點抱上孫子呢!”
宗政元恒苦笑道,“我才十七歲,還早著呢!”
宗政長玄一聽,卻嚴肅起來,勸道,“我們宗政氏歷來血脈艱難,我為你納那麼多妾室,可不是讓她們獨守空房,而是讓你勤於耕耘,能早日生下子嗣!”
宗政元恒知道父王眼下最關心此事,隻好應道,“父王,兒子知道瞭!”
宗政長玄聽見兒子應下後,這才放下心來,見宴席有些許冷清,他道,“前些時日你納妾我不在,明天我又要走瞭,今晚便送你一件禮物如何!”
禮物?宗政元恒好奇道,“什麼禮物?”
宗政長玄拍瞭拍手,一名衣著白色衣裙面著薄紗的美婦落落大方走上堂來。
她身姿修長,頸如天鵝,目若寒星,渾身透著一股冷艷之感。
宗政元恒想看清她的模樣,卻偏偏被那一縷薄紗遮擋,一時心裡癢癢的。
宗政長玄笑道,“你新娶的那些妾室,大多都是些雲英猶在的少女,哪有婦人會伺候男人!”
他指著這名冷艷美婦道,“休看她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在床榻上卻是集萬種柔情於一身,管叫你下不來床!”
那美婦人聽見宗政長玄如此貶低自己,也不生氣猶自站立不動,一雙攝人心魄的寒目徑直看向宗政元恒,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宗政元恒聽父王如此說道,一時大羞,自傢老爹竟然把自己用過的女人送給自己,也就是北靖風俗開放,才會置人倫於不顧,女人對他們而言,就像是一件器物一般,便是隨意送人也與人倫大防搭不上半點關系。
一旁的宗政雪姬見父王送美妾給小弟,撒嬌道,“父王好生偏心,隻送禮物給小弟,怎麼沒有我的份!”
宗政長玄今日高興,逗趣道,“你要什麼禮物?隻要父王這裡有,絕不吝嗇!”
宗政雪姬笑道,“父王總攬諸軍,那就選幾個強壯英俊的男人給我吧!”
宗政長玄聞言,頓時臉皮抽搐,他知道女兒也是開笑話,於是微斥道,“莫要胡鬧,過些時日我便為你選配良傢,讓你以後安心相夫育子!”
……
霜白居。
此處是征南將軍白良的三個女兒的居所,其人為瞭向梁王宗政長玄表忠心,把自己的三個女兒都嫁瞭過來,尤其是在長女和次女都已出嫁的情況下,其之所為便是宗政元恒也覺得有些太過。
有瞭他的帶頭,宗政長玄的那些老部下們也不甘示弱,紛紛把傢中的嫡女都嫁瞭過來。
現在梁王府裡,宗政元恒的女眷最多,以致宗政長玄把自己的居所都搬到瞭東南一角。
此時主廂房裡,白雪兒、白霜兒和白冰兒正圍坐在一起說著話,內容大多都是圍繞孩子在進行,由於白雪兒的兩個孩子還年幼,因此被她一起帶瞭過來,隻是養在外院,白日裡才能見到。
此時夜色已深,姊妹三人正準備上塌休息,一名粗使丫鬟氣喘籲籲地跑瞭進來,“三位小姐,世子殿下來瞭!”
那名雪衣美婦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宗政元恒可不想拿熱臉貼她的冷屁股,索性冷落她幾日,轉道去其它院子。
姊妹三人聞言,頓時有些慌亂,此時她們沒有準備,隻得慌忙打扮,或是梳妝畫眉,或是穿戴衣裳,還沒弄好,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一位神采飛揚的錦衣少年邁步而入,雙目灼灼有神,看模樣比三姊妹的兄弟白符還要年輕許多。
宗政元恒見她們一副慌亂的模樣,遲疑道,“要不我今晚去其它地方?”當日征南將軍府奉上的白氏三姊妹畫卷對他印象頗深,因此傢宴才結束他便悄然過來,由於沒有提前告知,因此也怪不到她們。
白雪兒年齡長些,向來體貼人意,她拉起宗政元恒的手道,“不妨事,世子進來坐就是!”
宗政元恒心想來都來瞭,也沒必要駁她們面子,當下隨白雪兒來到堂中坐下,白雪兒的玉手溫滑綿軟,他忍不住多摸瞭幾下。
白雪兒起初還有些放不開,但一想到自己已經是這個少年的女人瞭,還有什麼放不開的,於是便任他撫弄自己的玉手。
宗政元恒剛剛坐下,肚子便咕咕咕的叫瞭起來,他不好意思道,“剛才傢宴,一時隻顧著飲酒,東西卻是沒吃多少,你們這裡可有剩餘的飯菜。”
白雪兒和白霜兒見他這副模樣,立時想到瞭傢中小弟白符,其人小時貪玩總是錯過吃飯的時辰,每每遇到這種情況,總會到她們的房中討些糕點食物。
思及於此,白雪兒、白霜兒和白冰兒對宗政元恒的隔閡便少瞭幾分,她們笑著讓宗政元恒稍等一下,轉入小廚房擺弄起來,不一會兒便端出色香味俱全的幾份吃食,讓宗政元恒食指大動。
白雪兒指著一分粘稠奶漿介紹道,“這是我做得羊奶酸漿,配得是奶饅頭,還有白霜兒做得肉丸子湯和白冰兒做得酸筍肉絲。”王府裡雖然有大廚房給各院提供吃食,甚至還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菜式讓大廚房烹制,但各院還是保留瞭一間小廚房,畢竟都是女眷,閑著的時候也可以自己動手。白氏三姊妹每日除瞭一份主食外,菜式都是自己來做,下人們隻負責打下手幫忙。
宗政元恒早就餓得受不瞭,現在更是被勾起瞭饞蟲,一陣風卷殘雲,惹來白氏三姊妹一陣側目偷笑。
宗政元恒打瞭一個飽嗝,心裡極為暢快,大廚房做的吃食翻來覆去也就那幾樣,他早就吃膩瞭,以後可以時不時到霜白居這裡來蹭飯吃。
就在宗政元恒洋洋得意時,白雪兒、白霜兒和白冰兒也在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少年,隻論外貌,宗政元恒的皮囊便稱得上上等之姿,英武銳氣在他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舉手投足間更顯王族氣質。
白雪兒心想若是與他終老此生,也不算枉屈瞭自己,隻是年紀小瞭一點,可能比自己的弟弟白符還要小上一二歲。
丫鬟們將碗筷收拾下去,宗政元恒飽暖思淫欲,仔細打量起白氏三姊妹,一番觀察後,隻覺比畫卷上所繪還要動人,長姐白雪兒豐腴高翹,肌膚紅潤白嫩,二姐白霜兒雲鬟高挽,娥眉淡畫,眉眼中難掩一股愁緒,幼妹白冰兒嬌憨可人,一副冰肌玉骨,好似嫩得出水一般。
按照規矩,宗政元恒到各房休息時,由哪些人侍寢都應由他來定,可剛才他光顧著吃飯,竟然把這事給忘瞭!
白雪兒、白冰兒和白霜兒隻好陪著他聊天,女兒傢臉皮薄,也不好意思提醒他。
眼看夜色漸深,宗政元恒起身道,“今晚就到這裡吧,我們休息吧!”
白雪兒、白霜兒面面相覷,也不知他是什麼意思,隻好齊齊一個萬福,躬身退下,將房間讓給幼妹白冰兒,因為早些時候征南將軍府既定嫁到梁王府的便是白冰兒,她們二人是後來增加的,所以算起來,白冰兒才是主閣的女主人。
宗政元恒見她們向外走去,不禁奇道,“你們這是去哪兒?”
白雪兒回道,“妾身住在左廂房,現在便回去。”
白霜兒也回道,“妾身住在右廂房!”
宗政元恒看瞭一眼內室的大床道,“這床很大,便是睡六七人也夠瞭,你們何必回去呢!”
白雪兒、白霜兒聞言,一時俏臉羞紅,心想世子好生荒淫,竟然想一床睡三美,她們生在富貴之傢,這種事也很少聽說。
一旁的白冰兒也意識到瞭什麼,低下頭看著腳尖,不敢與其他人對視。
宗政元恒走過去,分別握住白雪兒和白霜兒的玉手,溫言道,“周公之禮本就是你情我願之事,哪裡有什麼區別!”
白雪兒、白霜兒隻得萬福一禮,“一切謹遵世子之願!”言罷,四人手牽手走進內室。
“你們關上房門,多準備幾個炭火盆,把屋子裡面燒得暖暖的!”宗政元恒向丫鬟們吩咐道,眼下正值深秋,寒氣漸重,若是脫衣裸身時受瞭涼,那可不好!
“是!”六名小丫鬟們應道,她們六人是白雪兒、白霜兒和白冰兒的貼身丫鬟,被賜白姓,分別以春夏秋冬翠綠為名。按照王府的規矩,每個院子配兩名健婦,四名粗使丫鬟,每個有名分的妾室再單獨配兩名貼身丫鬟,可以由娘傢帶來,也可以由王府統一調配。這六名小丫鬟便是白雪兒、白霜兒和白冰兒從征南將軍府帶來的。
不一會兒屋子裡便暖和起來,宗政元恒又將燭火挑得愈加明亮,一時間屋內春光明媚有如繁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