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怡然從幽藍的夢境裡蘇醒,彷徨地發現面前竟是結瞭冰的河面。
冰面中央有一個發著藍黑色光芒的球體,她頓感好奇,小心翼翼地踩到冰面上,慢慢往前挪著步伐前進。
她的靠近驚起瞭附近的一群飛鳥,它們撲棱著有力的翅膀翱翔在藍色蒼穹中,銳利的眼睛不時逡巡著冰面上的一男一女。
然而,越是靠近,那球體周圍漂浮的青色藤蔓上的倒刺越是清晰可見。她歪著腦袋,疑惑地咕噥:「刺好多哦。」
「是啊,你還不趕緊走?」
她聽見瞭熟悉的聲音,球體的大門悠悠開啟,光裸著身子的陳沐陽安靜地抱膝靠在球壁上,冷冷地註視著她。
「我為什麼要走?」
「不然,你等著被我紮嗎?」
宋怡然調皮地笑瞭笑:「你舍得紮我嗎?你忘瞭,寒拾殿裡的和合二仙將我們永遠綁在一起瞭,我才不走呢!我不走,我就不走!」
她不管不顧地繼續走近,藤蔓上的刺將她身上的衣服逐漸刮破,原本潔白無瑕的雪膚好似長出瞭一朵朵紅梅,新鮮血液正緩緩流出,她覺得全身像是被火炙烤一般疼痛。
「別過來瞭……」
可她卻理直氣壯,一邊奮力往前邁步,一邊露出稚氣的笑容:「我就過來,我就不走,你還想趕我走嗎?」
她最終穿過一道強烈的藍光,光潔無暇的身體赤裸裸地展示在他面前,同時,那些尖利的倒刺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青色小巧的花蕾。
生瞭花蕾的藤條好像小蛇一樣,一圈一圈地從她腳底一直往上纏,並且有力地將她往前猛地一拉,純潔雪白的胴體最後如一根輕飄飄的羽毛,緩緩降落在陳沐陽的懷抱裡。
「你竟然要紮我,我打你。哎,你身上的刺呢?」
掙紮扭動中,陳沐陽透過她豐盈的乳房,看到那顆流著鮮活血液的心臟正撲通撲通地跳著,她的心一半是冰藍的涼水,一半是赤紅的火焰。
那一簇簇燃燒的火苗背後,全是他的各種身影。而另一邊被冰封著的事物模糊不清地隱藏在湖底,什麼也看不真切。
其實我就是一個禽獸。
「你也愛這樣的我嗎?」
「愛,怎麼樣都愛。」宋怡然嬌羞地趴在他胸口,「過去的事就忘掉吧,以後有我呢,我陪你好不好?」
陳沐陽莫名覺得她的話像一劑良藥,讓他這顆陰冷空虛的心變得溫暖充實瞭起來。他的聲音帶著古怪的濕潤,幹燥的雙唇緩緩翕動:「好。」
發光的幽藍球體漸漸抖動起來,腳下的冰面突然「咔嚓」斷裂,一聲冰裂的脆響之後,宋怡然害怕地一下子撲進陳沐陽懷裡,他說瞭什麼話她沒聽清楚,隻知道他們正在急遽地墜落,伴隨著他們墜落的是飛鳥輕盈的羽毛,像美麗的雪花,籠罩住整個神秘的球體。
「啊——」
宋怡然從夢裡驚醒時,天才微微亮,面前的男人正皺著眉,雙腿屈起,睡得很沉,像隻湯勺一樣側躺著。
這副模樣不禁讓她回想起他剛來傢裡時的第一天,那個時候他也睡成這樣。
她剛準備挪動身體,卻發現骨頭像是散架瞭一般酸軟。腿心處似乎還殘留著尚未幹涸的精液,奶尖被床單摩擦地微疼,她偷偷垂首瞧瞭瞧,卻看到乳肉上深淺不一的指印與牙印。
宋怡然在心裡控訴瞭幾下,正好視線越過他的身軀,落在瞭那閃著紅光的手機上。她躡手躡腳地起身,勉強撐著發軟的雙腿,偷偷拿瞭他的手機往客廳走去。
平時的陳沐陽通常會對她的一舉一動迅速作出反應,然而也許是積壓瞭太久的情緒在昨日好似炸裂的氣球一般釋放出來,男人的眼瞼下方隱約漂浮著暗青色的黑眼圈,眉心疲憊地簇擁在一起,輕微的鼾聲正悠悠傳來。
套瞭一件衣服後,宋怡然試瞭自己的生日,手機鎖解開瞭。雖然她並沒有看他手機的習慣,但現下還是這一件小事所感動瞭。
昨天的通話記錄尚未刪除,除此之外,再之前的通話記錄被盡數刪除。她嘆瞭一口氣,在感慨他心思縝密之後,毫不猶豫地撥通瞭姑父的電話。
陳慶南還沉浸在渾渾噩噩的夢鄉中,聽到電話那頭不熟悉的女聲時,意識稍稍清醒。
他捂著昨天被打疼瞭的腮幫子,口齒不清地笑道:「怎麼是你?我兒子呢,當起縮頭烏龜瞭?」
不出所料的冷嘲熱諷。
宋怡然的雙手此時緊張地握著手機,她向來不敢與長輩嗆聲,可一想到昨天無助可憐暴戾的他,宋怡然最後深吸瞭一口氣,平靜地回應:「我還叫您一聲姑父,您以後別,別再來煩我們瞭,我們才沒工作多久,沒錢。而且你也沒盡過做父親的責任,別再死乞白賴地問沐陽要錢瞭,給您錢也是浪費。我跟他之間的感情問題,也是,我們自己的事。」
停頓瞭三秒,宋怡然繼續說道:「警察不管倫理道德,隻管刑事犯罪,你要說,就去說好瞭,他們先抓你這個小偷。你愛怎樣就怎樣,反正,我喜歡他,我要跟他在一起。」
電話那頭的陳慶南聽著侄女簌簌顫抖的聲音,腦海中閃過26歲的某一個深夜。
他覺得她傻很有意思。姓宋的女人果然都很傻,一根筋,這種基因還在延續。
他問:「你喜歡他什麼?」
「沒什麼,就喜歡他這個人。」
她將所有的心裡話說完,迅速掛瞭電話,胸口還在不停地「咚咚」亂跳。
而梅花巷的一個小洋房裡,乳白色的晨曦揮散瞭房內的潮濕味,被掛瞭電話的陳慶南想到兒子昨天不顧一切的行為以及方才侄女磕磕絆絆的話語,這兩人竟讓他聯想到瞭宋敏一開始奮不顧身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的那副樣子,雖然隻是一開始的時候。
他又想到昨日盛怒的陳沐陽,那個模樣竟有他年輕時候的幾絲風采。奇怪的惻隱之心讓他自嘲地大笑起來,他一邊笑,一邊捂著肚子嗷嗷痛嚎,眼裡噙滿瞭污濁的淚花。
「還真是親兒子,一報還一報。宋傢真倒黴。」
*** *** ***
通電話時候的餘悸仿佛還不停地捶打著胸口,刪瞭今天的通話記錄後,宋怡然輕手輕腳地回房,將手機放回原位。
躺回被窩裡,她伸手輕柔地在他眉心摩挲瞭好幾下,疲憊的陳沐陽終於悠悠轉醒。
銀白的曙光慢慢映出朱紅色的霞光,窗簾上的花紋被朝陽打在他們的被子上。
「醒得好早。」陳沐陽躲避著她直勾勾的眼神,埋到她胸前緊緊摟住她的腰肢。
「昨天弄疼我瞭,你道歉。」
「對不起。」他註意到她脖子與胸乳附近的青紫印記,憐愛地用手輕輕摩挲。
幾秒鐘的沉默之後,宋怡然忽的說道:「以後,你不準再騙我,哼,你個壞人。」
「好。」
陳沐陽像犯瞭錯的小孩,這個時候隻能依著她,可他也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內心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充實胸口,他的指尖滑過她柔軟的肌膚時,奇怪的暖流瞬間從指尖傳遍全身。
那是一種讓人迷茫卻深陷的幸福,是他心甘情願踏入這溫熱的沼澤。他回想起昨晚的告白,心裡浮起某種堅定的信念。
抬頭遙望斑駁雲影的時候,陳沐陽對上她目光炯炯的視線,他揉瞭揉她的頭發,笑瞭笑。
宋怡然從他的眼神裡好似看穿瞭他的內心想法:好啦,我不會再騙你瞭,騙你就是小狗。
「這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