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送走李姐,回傢路上,秀華腳步緩緩,腦子裡一直想著李姐年輕時候的樣子。

  當時的她真稱得上是貌美如花,肌膚如玉。尤其是偷情那時,唯美的身段和翹挺的美乳給自己留下瞭難以磨滅的印象。

  然而歲月無情,現在的李姐滿臉皺紋,身材佝僂,斷然稱不上「美」。可以預料,當年那對嬌挺的美乳也變得幹癟下垂,將來也還會繼續慢慢枯萎下去。

  命運無常,令人傷感。女人的悲哀,莫過於此。

  ……可不這樣,又能怎樣。

  一陣沉悶的暖風吹過,秀華盯著地上炫目的陽光,心間冒出無盡的空虛。

  念人傷己,她仿佛感到自己身處在一艘飄搖不定的風帆小船上,不知未來會往何處駛去。

  回過神來,她已經回到傢裡,站在小馬的房間前。

  可能她是想跟兒子說明一下當前的情況,也可能在內心深處,她單純地想找個人說會兒話,發泄一下情緒。今時今日,還能放心去說這些事的人,除瞭兒子,再沒別人。

  秀華為此感到悲哀。

  曾經,她把張婉熙看成親妹妹。她想瞭許久也想不明白,這麼多年的好朋友,自己是哪點對不起她,為何要這樣對自己?

  ……跟她說的那些交心的話,如今,都成瞭笑話。

  「兒子。」秀華擰開瞭房門。

  小馬還在睡。

  他就是像是一隻冬眠的松鼠,緊緊蜷成一團,側躺在深藍色床單上。

  秀華立在門口,默默看向房內。

  四壁貼著淡藍色的墻紙,右邊正中靠窗立著一張原木色的寫字臺,上面擺著一盞通體銀光的三段式護眼臺燈。臺燈旁邊整齊的碼放著文具和書本。房間靠裡貼墻一側放著一張電腦桌,左邊就是兒子蜷縮的小床。

  這些佈置,都是她在幾個月前親自挑選而來,按計劃,到兒子中學畢業為止都不再更改。

  視線回到兒子身上,乖巧的睡顏,讓她倍感溫馨。

  秀華眼中柔情款款,掩上房門,輕輕走到床邊,站在深灰色的腳墊上,慢慢蹲下去。

  她的膝蓋跪上地墊,雙臂靠在柔軟床沿,壓出噗呼兩聲輕響。

  中央空調讓房內的溫度保持在二十四度,體感很舒適。

  小馬身上溫熱的氣味,混合著被單上的清香,湧進鼻頭,她揚長玉頸,深深一嗅,嘴角上揚,漂浮出一縷舒心的微笑。

  慢慢地,她也困瞭,聳搭著睡意濃濃的眼皮,把頭伏在床沿,耳中仿佛聽到瞭此起彼伏的悅耳蟬叫,以及懸掛在老屋門梁上的風鈴發出的叮叮清響,恍若身在老傢翠綠的鄉間,躺在冰涼的竹席上,享受著來自老屋背面山陰處的穿堂風,鼻子裡聞到的是陳年木頭的醇厚香氣,還有老屋外被曬熱的花香草香和些許幹牛糞的氣味。

  ……很累。

  什麼也不想做,很累,很累。

  ……

  小馬醒來的時候,時間已快到下午五點。

  得到睡眠充份的滋潤,昨夜的疲憊完全消失,他感到精力充沛,神清氣爽。

  伸瞭個懶腰,他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母親和藹的睡顏。

  媽媽趴在床沿,腦袋側枕在的手臂上,素白的臉頰和紅潤的薄唇比昨夜看得清晰。耳中能聽到平緩的呼吸聲,媽媽睡著的模樣看著也好美。

  他沒去細想母親為何會睡在這裡,翕開小嘴輕「啊」一聲,第一反應是以前自己生病時,媽媽在床邊守夜時的情景。

  他伸手輕輕搖瞭搖母親壓在臉頰下的手肘,小聲叫道:「媽,媽?起來去床上睡吧?這樣趴著不舒服。」

  秀華沒有睡得太深。

  聽到兒子關心的話語,她眼簾微動,睜開略顯浮腫的雙眼,緩緩抬頭,露出溫婉的笑臉。

  小馬看著母親白眼珠中幾根紅紅的血絲,回以微笑,撐起身體,端端跪坐在床上,乖巧地說:「媽媽不用守著我。快回去睡吧,好好睡,多睡會兒。」

  秀華隻是默默望著兒子,與他對視瞭很久很久,沒有說話,也沒有起身。

  「……」小馬心中不解,正想再問些什麼,眼見母親臉上的微笑消失,潔白的鼻尖泛出桃花瓣般的紅,眼瞼微顫起來,緊接著潸然落淚。

  「媽?你怎麼啦?」小馬心鉉提緊,驟然緊張起來。

  「……沒事。」秀華輕輕搖搖頭,抬手抹瞭抹臉頰上的淚痕,本有千言萬語想對兒子傾述,卻無法抑制住心間的悲傷,嘶聲吸進一口氣,再度垂頭望著床面,眼角遽然淌下更多的淚水。

  「喝……」她緊閉雙唇,雙手用力抓著床單,努力控制著情緒。中午和李姐見面時都沒有太難過,然而在剛剛淺薄的睡眠裡,就像有一副情感的放大鏡,現在一想到和婉熙過往的點點滴滴,一想到那些共同經歷的美好時光,她便如鯁在喉,心情有若刀削般的疼,實在難以控制住情緒。

  ……一個是相處十幾年的丈夫,一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本應是她最親近最信任的兩人,現在卻一同將她背叛。對丈夫的不忠,秀華心裡充滿無盡地怨憤,而對於婉熙帶給她的傷害,則無法簡單地用幾句話就能言明。

  昨夜在酒吧買醉時,秀華還在想,人心難測,世事無常,終歸自己還有婉熙這樣知心知意的好姐妹。她有在暗地裡發誓,一定要守護好兩人這份純潔的友情……然而那些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根本沒有什麼純潔的友誼,背地裡,全是逢場作戲和骯臟的算計。

  秀華實在想不明白,婉熙明明比誰都清楚自己感情上的潔癖,為何還要插足自己的婚姻,做出那樣卑劣的事?那到底自己是哪裡做錯瞭,到底哪裡對不起她?

  小的時候她經常被一些壞小孩辱罵欺負,是自己一次次護著她;她被周圍的小朋友們疏遠,也是自己陪著她玩,拿出自己珍藏的玩偶逗她解悶散心;還有她尖酸刻薄的繼母,從小就對她很不好,有時還會故意餓她早飯,也是自己拿出零用錢,給她買熱騰騰的包子和油條吃。

  ……秀華膝蓋上有一條淺淺的傷疤,留下的原因,同樣是因為張婉熙。那是在婉熙中考的時候,去考場途中,落下瞭文具和準考證,秀華頂著傾盆暴雨狂奔數裡,就算再半道上摔破瞭膝蓋,也拖著血流如柱的一條腿給她找回瞭證件。

  越去想這些事,秀華越覺得自己做人很失敗。她還是認為,一定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對,所以才會被丈夫討厭,被最好的朋友背叛吧。

  抑鬱揪心,淚水不止。秀華的心情,跌入瞭無盡黑暗的深淵谷底。

  「媽……」

  小馬和母親心意相連,看到母親傷心落淚,自己也跟著難過起來,癟著小嘴,俯身過去,緊緊抓住母親的手臂。

  他往壞處想瞭很多,貿然猜測,母親在中午的擔憂變成瞭現實。一時間,他深感無能無力,能做的,唯有跟著垂淚。

  「媽……求、求你,別哭瞭……」

  聽到兒子的哭聲,秀華擔心地抬起浮腫的雙眼,繃緊的嘴角,頃刻放松瞭些。

  她撐起身體,想要坐上床沿,隻是跪著睡瞭幾個小時,雙腿缺血失力,隨著一股脹麻感湧來,側身一倒,摔在瞭地墊上。

  「媽!媽!!」小馬立刻飛撲跳下床鋪,跪在母親身邊,嘴唇哆嗦,渾身顫抖,手忙腳亂地攙扶起母親的腦袋。

  秀華靜靜躺瞭幾秒,讓血液流向脹麻的雙腿,深呼吸兩口氣,沉腹用力,側身再坐瞭起來。

  她雙手捧起兒子的臉頰,擰著眉心露出慈愛的笑臉,柔聲安慰道:「媽媽沒事,不怕,不怕。」

  「媽……嗚、嗚……」小馬淚眼婆娑,將信將疑地望著母親,「你不要走……嗚嗚……讓我去解釋,你不要、不要……」

  秀華楞瞭一瞬,微笑著輕嘆一聲,一把將兒子抱進懷裡,輕輕拍著,「媽媽哪兒也不去,乖,不哭瞭,乖,乖。」

  經小馬這一鬧,她倒將剛剛的抑鬱拋諸腦後,眼中的粼粼波光仍在閃爍,不同的是,現在是因為兒子的天真和愛意而感動。

  繼續溫柔地安慰著懷裡的兒子,她慢慢冷靜下來,並且發現瞭自己剛才心傷根源,是無法抑制的孤獨感。

  不管是對丈夫還是閨蜜,破鏡無法重圓,關系再無法回到從前。

  某一時刻,她甚至覺得活著都沒有意義。

  這會兒安慰著兒子,讓淤積在她心底的負面情緒找到瞭出口,也讓她重新看到瞭人生中美好的一面:生活並非沒有意義,她還有兒子,一個貼心的好兒子,一個需要她照顧的傻小子。

  舒緩的呼吸間,她腦子裡冒出瞭更多的念頭。

  要不能趁著自己年輕,再去試試尋個伴?

  或許應該再去看看醫生,先想辦法把潔癖治好。我能接受兒子氣味,那也一定治好這個老毛病。總之不要怕丟面子,萬事都有辦法。實在不行,好好和父母談談,大不瞭把這婚離瞭,堂堂正正去找個能對自己好、也能像愛自己親生的孩子一樣愛兒子的好男人共度餘生。

  天大地大,好男人多的是。未來肯定還是好的,不應該把自己逼進死胡同。

  想到這,秀華扶起兒子抽泣的小臉,微笑著問:「吶,林林,媽媽不想和你爸過瞭,媽媽以後想給你找個新的爸爸,你……願意嗎?」

  「不要!不要!」哪知小馬哇地一聲又嚎啕大哭起來,想都沒想就說不要,俊俏的小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聽著傷心欲絕的哭聲,秀華放松的面色轉瞬變得焦慮。猶豫小片刻,她蹙著蛾眉趕緊改口:「好好,媽媽不找,不找瞭!」

  「……真,真的?」小馬仰起婆娑的淚眼,抽抽著問,也說不上為何心裡會感到那麼恐懼。

  「嗯。媽媽逗你的。」秀華一臉心疼地捻捻他哭紅的小鼻子,「多大瞭,老是哭哭哭……都是初中生瞭,以後不許哭鼻子瞭啊。」

  小馬哽咽一聲,把小臉埋進心愛的母親溫軟的胸口,雙手緊緊將她攔腰抱住。

  他無法想象叫個陌生人做爸爸,也可能……是害怕是去媽媽。

  「唉。」一聲輕嘆,秀華溫柔地撫摸著他毛茸茸的後腦勺,徹底放棄瞭重組傢庭的念頭。

  可是,一想到自己隻能慢慢變老,守著那個不愛自己的丈夫,一天天地、無法逆轉地變老,她就感到深不見底的悲哀。

  她忽然覺得自己和李姐也沒什麼差別,都是隻能眼睜睜看著人生的清泉落滿枯枝敗葉,最後化作一灘渾濁的爛泥,在淒涼寂寞中落下帷幕。

  ……又想這做什麼。我又不是離瞭男人活不瞭。而且還有兒子陪著我……兒子,兒子?

  她看看懷裡的慟哭的小人,那一瞬間,「兒子」和「男人」,莫名其妙地畫上瞭等號。

  ——嗙通。

  一聲悸動的心跳,分明是一個女人對美好將來的向往。昨晚的回憶也湧進腦海,那種肆意放縱的感覺,是如此地美妙。兒子清香的口水,堪比甜美的毒藥。

  她忍不住將鼻尖埋在小馬頭頂深深一嗅。隨著心曠神怡的氣味進入體內,她很想忘記一切煩惱,再次體會那種純粹的快樂。

  ……問題是,他是兒子,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血肉。

  秀華陷入瞭沉思,而小馬已哭過半晌。

  小人慢慢抬起頭,可憐兮兮地抽泣著,張口詢問母親剛才傷心的緣由,「媽,是不是……爸爸他?」

  「嗯?嗯——。」秀華拉回思緒,輕輕笑著想瞭想,溫柔地說:「跟你爸有關系,但不全是因為他……這樣吧,媽媽給你講個小故事,聽完你就能懂瞭。」

  小馬抬起胳膊抹瞭一把淚,使勁點點紅撲撲的小臉。

  不知為何,秀華突然將懷裡已經長大,但又沒有完全長大的兒子當成瞭小寶寶,大概是因為小馬剛剛的表現很像小孩子在撒嬌吧。也不怪小馬,從小就沒跟媽媽撒過嬌,也不管他長多大,在媽媽面前,他永遠是個孩子。

  溫婉慈愛的目光下,秀華像在將睡前的童話小故事一樣,緩緩展開瞭委婉動聽的嗓音。

  「很多年前,媽媽還是小丫頭的時候,隔壁搬來瞭一對夫妻。那個阿姨剛生瞭寶寶。她很漂亮,對媽媽也很好,經常陪媽媽玩。有一天啊,媽媽看到她見給寶寶喂奶,心裡就很羨慕,也想有個自己的寶寶。」

  想象著李姐年輕時的嬌美笑容,秀華在看看兒子乖巧俊朗的小臉蛋,心想就像你這樣的乖寶寶,微微一笑,繼續說道:「那段時間啊,媽媽最喜歡的遊戲就是抱著玩偶扮‘媽媽’,後來你外公給媽媽買瞭一個新的玩偶,媽媽就很想找到那個阿姨炫耀,於是就跑去廠區的活動室,因為平常她都在那兒打發時間。可那天很奇怪,媽媽找啊找都沒找見她,不過媽媽的鼻子很靈的,就循著味兒繼續找,最後,鉆進瞭廢棄的廠房裡邊。」

  秀華很擅長講故事,善於引導她的聽眾。她將李姐的經歷娓娓道來,在貼近事實的基礎上,對李姐悲慘的遭遇做出一定的美化和藝術性的加工,沒給兒子提到諸如被打到裸奔、在屎尿裡打滾的那些細節。

  而小馬純真的心靈依然受到瞭不小的沖擊,從中途開始,小臉就不停地抽抽擰,作為善良的好孩子,他最聽不得那些受苦的故事。

  「……那個阿姨,後來怎麼樣瞭?」他忍不住問。

  「後來啊,有一群穿白大褂的醫生們救走阿姨,她得救瞭。」

  「啊,那太好瞭。」小馬深感欣慰,可瞬間想到什麼,面色又凝重起來,轉而仰頭再問道:「爸爸……也要打人?」

  「這個……倒沒有。」秀華面露苦笑,真要動手,馬天城倒不一定能打得過她。

  藏住胸中苦澀,她繼續說道:「寶寶,媽媽想說的是啊,雖然那個阿姨得救瞭,但是她和那男人生下的小女兒就很難過瞭。後媽不喜歡她,小朋友也欺負她,媽媽那時候年紀也不大,除瞭覺得她很可憐,也沒能為她做什麼,就是陪她玩,偶爾請她吃點好吃的。後來她成瞭媽媽的好朋友,媽媽結婚的時候,就是她做的伴娘。」

  秀華輕輕地述說著和張婉熙愉快的過往,也沒將她描繪成陰險狡詐的惡毒婦人。小馬細心聆聽著,終於明白瞭過來,再次發問:「那那……那個阿姨,就是李阿姨?熙熙阿姨的媽媽?」

  「是啊,你李阿姨,就是熙熙阿姨真正的媽媽。」秀華很平靜地笑瞭笑,順勢講出瞭中午在小河邊上聽到的真相,「今天中午,媽媽被她叫瞭出去……」

  小馬聽完,一臉心疼地望著母親,終於理解到瞭她剛剛為什麼會哭。

  「不要難過瞭啊媽……是熙熙阿姨和爸爸不好,媽媽又沒有錯……」

  「說的對,媽媽又沒做錯什麼。」秀華微笑著輕嘆一聲,「嗯,不值得為他們難過。媽媽本來是急性子,受不得氣,當著你李阿姨的面不好說,心裡還是很想報復他們的。」

  「不管媽媽想做什麼,我都堅決支持媽媽!」小馬一臉堅定地望著母親,剛一說完,眼裡露出幾絲猶豫,輕輕抿抿嘴唇,擠著小臉,小小聲地問:「那……媽,你真的打算……和爸爸離婚?」

  秀華溫柔地俯視著兒子,「放心,媽媽答應你,不會給你找新爸爸~媽媽現在也不想離婚瞭,隨他怎麼樣,隻要不影響我們現在的生活就好。媽媽有你陪著,就很滿足瞭。」

  「嗯!我會一直陪著媽媽!」小馬回答得斬釘截鐵,表情放松,重重點瞭點頭。

  看著兒子的笑臉,秀華心神一蕩。

  吻去小嘴的沖動,惶惶然在心海中蔓延開。她突然好想像昨夜那樣,不管不顧,盡情地釋放。

  今日早起時,倫理道德的枷鎖就已經再次鎖住瞭她的心,然而現在,隔著心頭那一堵堅實的鐵柵欄,住在的小人忍不住躁動的念頭,努力伸出手臂,很想要握住前方那顆充滿誘惑的禁忌果實。

  現實中秀華也緩緩抬起右手,輕貼住兒子半邊小臉,柔美的目光輕輕躍動著,低聲問道:「你……喜歡媽媽?」

  「喜歡!當然喜歡!」小馬兩隻小拳頭捏緊,正襟危坐,毫不猶豫地坦訴出不帶一分虛假的心情:「我最喜歡的人就是媽媽!」

  「……」兩道紅暈,掛在瞭端莊麗質的臉頰上,輕提的嘴角,顯露出好似懵懂少女那般的嬌羞。

  兒子愛我,我也愛兒子。也許,事情沒有自己想象的這麼遭……

  「媽媽也喜歡你,寶寶。媽媽活著,就是為瞭你。」她輕輕地張口,舒緩動聽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愛意,「媽媽給你生命,就有義務沒有保留地愛你。」

  四目相對,氣氛漸漸曖昧。

  小馬目光閃閃,盯著眼前明艷動人的臉龐,心間同樣感到一絲局促。

  母親臉上的幽香,讓他無比悸動。

  ——咕。

  他偷偷哽下一口唾沫,小臉不自覺地朝著母親靠近。

  秀華卻突然眼神急顫起來,心頭沒來由地感到恐懼,不理解自己為何會說出那些沒頭沒尾的話。

  慌亂中,她瞟瞭眼桌上的鬧鐘,趕緊將話題岔開,「唉,都這個時間瞭!寶寶今後聽話,不給媽媽惹事,媽媽就開心瞭!晚上想吃什麼?媽媽去給你做!」

  「嗯……嗯,我以後一定聽媽媽話。」小馬跟著瞟瞭眼時鐘,趕緊收拾好心情,撓撓小肚皮,微笑著說:「媽媽想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嘿——咻。」秀華撐住膝蓋站瞭起來,單手叉腰,掩飾住心中的慌張,低頭看著兒子,竭力讓自己看起來平常,「那媽媽今晚做水晶肘子,再熬個魚湯。去門口超市幫媽媽跑個腿,買條鯽魚回來。記得要看著讓師傅撈活的,叫他給剖好。」

  「好的媽,我馬上去。」小馬紅著臉站起來,快步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