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嗡——嗡——嗡——。

  放在鍵盤旁邊的手機亮起,小馬斜眼一瞟,看來電的不是母親也不是父親,當即選擇瞭無視。

  他專註在顯示屏上,劇情正到精彩處,不想因為電話分心。

  AV裡那名女優扮演一位OL,被上司脅迫,在上班期間藏在上司的辦公桌下口——盡管那惱人的馬賽克看著很礙事,但遮不住女優那嬌麗蠱媚的表情和優秀的演技,凹陷的雙頰如呼哧的風箱般滋滋吮吸著大肉棒,靈動的雙眸恰如其份地流露出對於被脅迫的痛苦和不甘,極大地刺激瞭看客小馬心底漆黑的淫欲。

  這段他已經反復回退看瞭三次,最喜歡的是緊接著的後面那一幕:同在一個公司的男友進辦公室交報告,桌下的美女眼睛大大一睜,一臉驚恐地吐出雞巴,卻被上司一把將頭按下,一邊跟她男友說話,一邊單手操控著桌下的腦袋繼續吞吐。

  小馬也是單手放在桌下,幾根手指捏在肉棒上歡快地搓揉,神情專註,嘴角掛笑,就好像是屏幕中的美艷OL在桌子下面替他口……

  嗡——嗡——。

  沉寂瞭片刻的電話突然又亮起,小馬撇瞭撇嘴,按下暫停鍵,拿起電話接通舉到耳邊。

  「喂?」

  「嗯,小馬哥,那個、那個,哎……」

  電話那頭支支吾吾,小馬眼睛盯著靜止的屏幕催促道:「什麼事啊小胖?」

  「唔……沒事,就是想找你聊會兒天。」

  「幹嘛啊?」小馬笑著問,尾音拖得長長的。

  「我,那個……哎。」小胖子又嘆瞭口氣,說:「就是……我這些天看瞭個動漫,名字叫《銃墓》,把我給看鬱悶瞭。」

  「蔥木?我沒看過。什麼動漫啊,能把你給看鬱悶?」

  「真的好看,就是劇情太壓抑瞭,我給你講啊,故事是……」

  「等等等等等等!」小馬覺得好笑,小胖特地打電話來就為聊個動畫片?

  現在他註意力都在AV上,便笑著說:「我現在還有些事情要忙,明天空瞭再跟你聊吧,就這樣哈。」

  「唉哥,你就聽我多說幾句,我們是好兄弟吧?」

  小馬剛想放下手臂,重新在耳邊舉好手機,「……當然。」

  小胖緩緩道:「有些時候別說好兄弟,親兄弟都會在背後捅刀子。比方說我二大爺和我小叔,我老爸以前對他們可好瞭,可他們就為瞭一點錢陷害我老爸,我就感覺這個世界但凡牽扯到利益,人與人之間就不會純粹,不管是親兄弟還是好朋友,都得多留個心眼才行。」

  小馬笑道:「照你這麼說,我還得防著你瞭?」

  「那不至於,我和小馬哥你兩個就是吹牛打屁,又沒利益啊糾葛啊什麼的。不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其實這道理大傢都懂,可總還有人吃虧,我想我們就應該隨時都記著,然後應該多提醒身邊的親戚朋友,一定讓他們平時凡事要多留個心眼,準沒壞處。」

  小馬怕小胖喋喋不休,趕緊順著他的話答應下來,「好好好,知道啦。沒想到你還挺多愁善感的。」

  「……好的哥,那我不打攪你瞭。」

  「嗯嗯。」小馬敷衍兩聲,掛斷瞭電話。

  「這小胖。」他放下手機,笑著念叨一句,立刻將左手重新伸到瞭桌下。

  另一邊,小胖也放下電話,扭頭問道:「爸,你幹嘛管我給他說這些啊?」

  王大胖挺著大肚腩,樂呵呵地打哈哈:「說瞭就對瞭。」

  小胖想瞭想,蹙著胖臉再問:「是不是……有人想害小馬他們傢?」

  「有老爸在,誰也害不瞭你好兄弟一傢子。就這樣瞭別多問,你媽還在等你,快過去。」

  小胖一聽,臉色驟變,扭頭看瞭眼暫停的遊戲畫面,嘟著嘴說:「我不想去。」

  「咋不去?這麼好的事咋還整天推三阻四?」

  「好事那你咋不去?」

  「你媽喂的是你,又不是喂我。」

  「那你去叫媽喂你不就好瞭唄?」

  「嘿!」王大胖大手一薅,「你小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當年不知有多少人想吃你媽的……你媽的,老子跟你提這些做什麼!」

  「爸,你咋罵人乜?」

  「少廢話,趕緊跟老子去!」王大胖身高超過兩米,身材魁梧得像座肉山,一掌就把小胖子從電競椅上給拎起來,拖著他往門外走,嘴裡還不停嘀咕道:「你小子現在正長身體,不多補充點營養怎麼能像老子這樣長得又高又壯!老子小時候吃個豬油拌飯都他媽的要靠搶,你還給老子挑嘴……」

  小胖最大的愛好是吃和睡,看動漫和打遊戲分別排列三四位。吃,是他大王傢永恒的主題,往上數個十七八代他傢的事業都多少跟飲食沾邊,唯獨吃奶這件事,小胖都到這個年紀,真是害臊得不行。

  小胖的母親,或許是因為當年難產的經歷,從小胖出生那一刻起,就將無以附加的母愛一股腦灌註到小胖嘴裡,天天怕他吃不好睡不香,有什麼好的就給他喂。她覺得最有營養、最能提高免疫力的食品不過母乳,硬是從生下來喂到今天還不給兒子斷奶。

  王大胖非但不管,反倒專門花巨款另請兩個蜂腰巨乳的住傢奶媽以備不時之需,兩個美熟女成天就跟著養尊處優的女主人作伴,日常除瞭打牌和血拼就是挺著大奶在傢晃蕩,隨時隨地準備把溢著奶汁兒的大奶頭往小胖嘴裡懟,弄得小胖是欲哭無淚。

  對兒子如今的抗拒,王大胖總是嗤之以鼻,一個是選美冠軍出身的老媽,兩個是乳神級別的保姆,生在福中不知福,說的就是兒子這種人。

  話說大胖一番苦心,並非僅是出於對小胖的寵溺。

  他對教育兒子有一套自己的理論,一面吃穿用度都給小胖最好的,一面又嚴格控制小胖的消費,換句話說,好的東西都是他強加給兒子身上,兒子真正想要的東西,比如新款的遊戲機啊、動漫周邊手辦之類一概不給,想要,就得憑自己本事去掙。

  所以在王府豪宅裡常年可以看到這樣一幅奇異的景象:晚飯過後,幾個奶媽加保姆就和女主人呆在一起聊天嗑瓜子,小胖就在豪宅裡忙前忙後,收拾完餐桌又在廚房裡刷碗洗碟,掙他能在老爸那兒兌錢的“工分”,完瞭大胖還要去檢查,哪兒幹得不好,一分錢別想掙。

  小胖不敢有怨言,從小他聽得最多的就是下面幾句話:“不想幹就滾蛋,你不幹有的是人幹”、“老子隻養你到十八歲”、“老子死瞭錢一分都不會留給你”,弄得小胖小小年紀就學會未雨綢繆,並且練就瞭一番讓他將來餓不死的傢政手藝。

  也不怪大胖,周圍一群老狐貍虎視眈眈,將來兒子要想守好傢業,現在教育顯得尤為重要,首先就要讓他明白這錢不好掙,不要覺得自己是有錢人傢就高人一等,與此相對,便是讓要他從小就習慣許多常人畢生追求的東西,免疫酒色財氣。

  大胖認為,兒子將來勢必會面對各種各樣的誘惑和圈套,倘若沒點見識和定力,便很難鬥得過外面那些人精。他也不求小胖將來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但一定要知世故,懂人情,可以的話就做個善良的好人,不過也別太傻太天真,人要機靈,萬萬不能變成給賣瞭還替人數錢的傻逼。

  什麼樣的人心思單純,什麼樣的人心思詭秘,哪些是面冷心熱,哪些是笑裡藏刀不安好心,這些課本上學不到的、幫助大胖縱橫商業場的識人任人的功力,小胖可能還要花很長很長時間才能領悟到其中的精髓。說到底,大胖篤定要在這個錯綜復雜的社會中活得如魚得水,根本就是要去交往值得交往的人,並在正確的時機選擇做正確的事。

  所以,他剛才才會叫小胖去給小馬電話,以後沒事就跟他聊聊天吹吹風——他最近得到一點消息,並推測出瞭一些事,指示兒子去示好,便是借此給兒子的將來鋪墊上一層人情關系——他也特意提點小胖說話要學會委婉,為人處世,很多時候沒有必要把話說得太直白,點到即止,最能保全當事人的面子。

  在大胖眼裡,兒子嘴裡的好兄弟和他那位優秀的母親就是很值得去結交的人,單看在車老師把小胖教這麼好的份上,能幫就要幫,若將來她有事相求,那老王傢肯定是有求必應。隻是事情比他瞭解到的還要復雜一些,譬如秀華正好也從別的渠道聽到瞭一些“消息”。

  ……

  大概在小馬接到電話半個小時後。

  秀華已經驅車來到昶北政府大樓,進入丈夫所在的副市長辦公室內。

  馬天城正坐在辦公桌後整理文檔,對妻子的突然出現有些意外,「大晚上的,你跑來這兒幹什麼?」

  「你和劉謹玲,怎麼回事。」秀華單刀直入,平心靜氣地問。傢醜不可外揚,尤其在政府大樓裡,她還是要給丈夫留幾分面子。

  馬天城短暫沉默兩秒,低頭看向桌面上的行政文件,說:「最近市裡事情多,天天晚上加班,有事回傢再說。」

  秀華竭力竭力控制著音量:「……你少給我打官腔!」

  馬天城嘖瞭一聲,緩緩抬頭,目光也是不善,「跟你說瞭現在忙,有事回傢說,不要在這胡攪蠻纏。」

  「胡攪蠻纏?」秀華沉住氣,臉色愈發陰沉,「你要心裡沒有鬼,就跟我解釋清楚,不耽擱你時間。」

  馬天城嗤聲噴出一道凌厲的鼻息,牙頜一咬,用一種即將訓斥下屬的嚴肅表情瞪著秀華,雙手在桌上一推,起身站起,「……跟我進來!」

  秀華快步踏入書櫃後內間隔音的休息室,抬起雙臂抱在胸前,回頭冷眼瞪著身後才進門的丈夫,等著聽他作何解釋。

  馬天城挺著發福的大肚子進入屋內,關上房門,再瞪瞭一眼秀華,雙手一背,擺出一貫強勢的做派,如訓話一般沉聲道:「你在哪聽人嚼的舌根子?」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就問你有沒有這事!」

  「看不慣我的人多瞭去,你還聽著風就是雨?」馬天城忽然提高聲調,「到底哪個王八蛋胡說的!」

  秀華聽他罵到閨蜜,頓時怒火中燒,「少給我打岔!我告訴你馬天城,我已經給夠你面子,今天你必須把話給我說清楚!」

  「我警告你不要污蔑我!」馬天城吭瞭一聲悶氣,沉默片刻,支起一根手指,對著秀華指指點點,「我倒要問問你,你和那個王金福是怎麼回事?」

  「你什麼意思?」秀華目光如刀,虛眼凝視丈夫。

  「這麼多年沒見你給誰托過關系,你和那個王金福是關系有多好,值得你這麼幫他?」

  「……你?!」秀華怎麼也想不到,丈夫會嚼出這樣惡毒的揣測。

  馬天城看妻子語竭,得寸進尺地再度提高聲調,「你要解釋,你先好好給我解釋!解釋不清楚就給我回去!我一天到晚沒管過你,你以後也少拿閑話來煩我!」

  「馬天城,你要不想過瞭……就離婚!」

  「離就離!!」

  兩人怒目相視,隨後一齊陷入瞭良久的沉默。

  他們都知道,為瞭臉面,為瞭事業前途,這婚他們離不瞭。

  對峙一陣,馬天城轉身要走,「我還要做事,沒空陪你在這耗著!出去你愛搞搞誰,以後別來煩我!」

  「站住!」秀華走到他面前,冷冰冰地看著他,「好,從今往後,你想幹什麼,我都不會再管你。但你要記著,想做醜事,就要在外面把你的狗尾巴夾好,別讓人瞧見!要是傷瞭我父母的面子……我不會放過你!」

  「你去找你的奸夫也別讓我瞧見!」

  「馬天城……」秀華再次處在爆發的邊緣。

  馬天城摔門而出,「從今往後我們各過各的,誰也別管誰!」

  ……

  離開政府大樓,秀華哭瞭。

  從小到大,她幾乎都沒有哭過。

  她暗恨自己遇人不淑,咒罵丈夫狼心狗肺,自己多年的付出都喂瞭狗。

  馬天城明知道自己的忌諱,還是將那些最惡毒的話說出瞭口。

  比起承認出軌,那紮心的污蔑,還讓她心痛百倍、千倍、萬倍。

  車子停在路邊,秀華頭伏在方向盤上,藏住淚濕的臉頰。

  放在水杯座內的手機一直在振響。婉熙一直在給她打電話。

  秀華沉心吸氣,暫時止住心中哀傷,扭頭看去,心中浮出一絲暖意。拿起手機,她舉在眼前看瞭許久,最終還是沒有選擇接聽。

  「熙熙,今晚把你一個人丟下,真不好意思。我和天城談瞭,你說的沒錯,可能是我誤會瞭他,改天我把事情弄清楚再跟你講,周末愉快,早點睡。——愛你。」

  秀華心中若有千鈞,卻不忍將胸中苦悶與閨蜜傾訴,發去無事的短信後,便決定驅車前往酒吧買醉。

  婉熙站在路邊,看看手機,再看看秀華車子駛離的尾燈,放松手腕,輕呼一聲,嘴角輕挑,露出一副甜美的笑臉。

  而在婉熙身後,還有個站在陰影內的女人。

  女人矗立無言,默默註視著婉熙的背影,以及秀華車子駛離後那夜燈下一塵不染、卻透著幾分冷漠的路面,婉熙邁步前行,女人也亦步亦趨。

  這篇文章的由來是去年根據一名熱心書友提供的素材寫的兩三萬字的小短文,母子向。當時正有打算重寫我的母親柳菁英一文,回頭看到這個母子場景便想擴展下也許很不錯,於是就開始擴展故事情節,從純肉擴展到有完整的劇情脈絡,因此全篇隻有母子,不會有綠。

  那位熱心的書友也提供瞭許多很好的建議,特別在此向他表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