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個月的籌劃,金國大軍再次揮師南下。
此次大軍依然兵分兩路,拓跋婁室與拓跋無忌兄弟率領十萬軍隊從東部進軍,直奔瓜州。拓跋翰率領西部軍路經襄陽,攻打黃州。
拓跋望與天魔法王則坐鎮幽州,根據戰局發兵增援。
這次南下的兵力與攻克盛都時相仿,動用瞭金國全部主力。除此之外,軍隊中還有許多北方降卒和燕國的士兵。
幽州,駙馬府。
拓跋紫蘿即將迎來新婚後與無忌的第一次別離。這一個月間,金國公主盡享溫柔,漸漸迷戀上無忌英俊的容顏和強健的身軀。
金國女子生性開放,毫無顧忌,自從享受到床上的銷魂滋味後幾乎每天都纏著無忌求歡。好在無忌年輕力壯,功力深厚,每次都把她操弄得身酥骨軟,淫叫連連,才停止躂伐。
「無忌。」紫蘿摟著愛郎嬌聲道:「戰場兇險,郎君務必小心。為妻等著你凱旋歸來。」
無忌點頭應道:「公主放心,無忌不但會安全回來,還會殺敵立功,不負傢父的名望。」
「我信你。」紫蘿滿臉嬌羞,把頭深深埋在無忌懷中。
告別紫蘿,無忌來到趙靈曦的房間。女子迎瞭上來,緊緊摟住無忌,滿眼都是淚水。
「公子,你……你就要奔赴沙場,與夏國為敵瞭?」
無忌嘆息一聲:「我是金國將領,與夏國作戰是我的使命。」
「在戰場上,你會與你的大哥對陣?」
「怕是不能避免,靈曦,你是盼著我戰勝還是戰敗?」
趙靈曦無聲啜泣,柔聲道:「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
「我希望金國戰敗,但我不希望你出事。無忌,你要保護好自己,安全回來。」
無忌撫摸著女子長發,輕聲道:「你能這麼說,我很滿意。我向你承諾,無論勝敗,我都不會濫殺無辜百姓。」
趙靈曦輕嘆一聲,紅著臉道:「公子,你不在的日子,靈曦會每日念著你的。」
無忌緊緊摟住女子,心頭熱流湧動:「她說她會想我,這是公主第一次說這樣曖昧的話語。她,終究接受瞭自己。」
「靈曦,我不在的日子你也要保重。對紫蘿公主,你就順著她一些。紫蘿有些刁蠻,但並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
「奴傢明白。」
……
大戰在即,夏軍內部氣氛沉重。這是復國軍首次直面金國雄師,此戰結果將左右夏國的命運。
每日戰報不斷,金軍的進攻路線逐漸清晰,基本符合唐芷柔的預測。瓜州是兵傢必爭之地,距離杭州府最近,最終決定由楊傲天與唐芷柔帶兵守護。黃州一帶則由闞澤把守。
一個陰雲密佈的清晨,刺骨的寒風呼嘯。楊傲天與唐芷柔站在城墻上瞭望,隻見長江對岸旌旗招展,身著土黃軍服的步兵連綿不絕,如同泥石流向前滾動。
身披黑甲的騎兵列成方陣,遠遠望去,就像一片片烏雲。
金國大軍終於來瞭。
楊傲天在城上喊話:「眾軍聽令,金兵犯我大夏,決戰就在此刻。我們每日苦練,等的就是這一天。大傢須奮勇殺敵,讓金兵見識一下大夏的浩浩軍威。」
「奮勇殺敵,保衛傢邦。」
眾軍齊聲怒吼,聲音響徹雲霄。
長江對岸戰鼓齊鳴,金兵拉著數百艘戰船來到江岸。這些船隻與夏軍戰船相仿,每艘船上可以承載一百多士兵,僅需三個來回就可以載全部金軍渡江。
大夏水軍早已上船待命,隻等聲響號令就向金軍發起攻擊。
未過多時,金國戰船已行至江心。長江上波濤翻滾,幾百艘戰船密密麻麻列成戰陣,緩慢地向夏軍對岸推進。
夏軍中很多士兵初次與金國軍隊交戰,遠遠望著傳言中的無敵雄獅,不禁有些心慌意亂。
「楊將軍,水軍是否要出擊。」海鯊幫幫主袁忠現任水軍統領,眼見敵軍漸漸逼近,而夏軍卻按兵不動,內心頗為急躁。
「不急,按唐軍師部署,再等片刻。」
江心風急浪高,金軍船隻搖晃不止。金國士兵不擅水戰,不少人剛過江心就被晃得站立不穩,個別士兵扶著船舷哇哇直吐,穢惡的嘔吐物把船隻弄得一片狼藉。
戰船漸漸逼近,距離江岸不足一裡。白帆上金軍的狼頭標志清晰可見,張著獠牙隨風烈烈起舞,像是在宣示金軍可怕的戰力。
「開炮!」
楊傲天大喝一聲,五門大炮同時開火。
「轟,轟,轟!」三枚炮彈命中敵艦,另外兩發落入水中,激起一丈多高的水柱。
與陸上作戰相比,戰船的行動速度要慢很多,恰好成為大炮的靶子。一輪之後,夏軍飛速裝上炮彈,又開始一輪轟擊。
金軍亂成一團,被擊中的船隻在江心打轉。一艘船的船板破裂,江水湧入船艙。上百名金兵驚慌失措,有人跳入江中遊向其他船隻,也有人僅抓著船舷,隨著戰艦緩緩沉沒。
「殺!」
大夏戰艦迎著敵艦出擊,弓弩手萬箭齊發。一排排燃燒的箭矢射向敵軍,無數沾著油脂的火箭落在敵軍船上,點燃船板,燃起熊熊大火。
金軍最強的是步兵與騎兵,在陸上鮮有敵手。不過夏國也有自己的優勢,那就是弓箭射程超過敵軍,遠程作戰頗具優勢。
夏國水軍很多都是江南子弟,還有不少人來自海鯊幫和蛟龍幫這種水上幫派,對戰船的掌控遠超敵軍。他們一直保持著與敵艦適當的距離,不停用弓弩射擊,而金軍的弓箭卻總是差之毫厘,還沒接近夏軍船隻就落入水中。
金軍水軍統帥哈術赤氣得暴跳如雷,怒吼道:「跟他們拼瞭,誰也不許後退。」
幾百艘船不顧一切沖向江岸,其中十幾艘船頂著飛箭逼近夏軍船隊。兩軍短兵相接,相互跳上敵船展開搏殺。
又一陣鋪天蓋地的火箭從岸上射向敵船。無數戰船橫在距離江岸不足一裡處無法推進。僅有十幾艘船突破防線殺到岸邊。
「奶奶的,來得好,給我殺!」玉璣子率先沖出,帶著武林弟子殺向靠岸的金軍。自從逍遙派遭劫,他的心中憋瞭一肚子火,此刻終於有瞭發泄的地方。唐敖夫婦和宮妃羽緊隨其後,與敵軍展開激戰。
攻到岸邊的金兵不足兩千,遠遠不是復國軍對手。玉璣子在敵軍中飛速穿梭,長劍一揮,就有一名金兵斃命。
這些金軍看著這位胡須花白的老人,卻好似看到奪命閻王,一見他奔來,全都嚇得四散奔逃。
不過奪命閻王可不止玉璣子一個,江映雪與唐敖等人也都是武林高手,雖然無法與各大掌門、天魔教高手相比,但對付這些金兵,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幾名金兵與宮妃羽相遇,這些人見她體態豐盈,面容冷艷,宛如廣寒仙子,以為撿到便宜,哪知剛一交手全部叫苦不迭。美婦劍氣如虹,一劍下去砍翻一名士兵,再一揮手,另外一名小卒身首分離。
最後一名士卒拔腿就跑,剛逃出幾步,就被一劍穿心,痛喊一聲倒地斃命。
岸上金軍哀嚎聲四起,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就被消滅殆盡。
拓跋婁室站在對岸城上遙望,眼見金兵一片片倒下,握著長刀的手止不住發顫。
無忌在旁喊道:「將軍,下令撤軍吧。再堅持下去,損失我們承受不起。」
「隻好如此。」拓跋婁室下令鳴金收兵。一陣陣號角從江岸傳來,哈術赤雙眼血紅,長嘆一聲後下令調轉船頭,返回駐地。
夏國水軍尾隨追擊,又射殺瞭無數金兵,一直過瞭江心才揚帆撤退。
第一仗旗開得勝。夏軍損失甚微,卻擊沉瞭十幾艘敵艦,殲滅金兵四千多人。
復國軍將士並喜笑顏開,有人叫道:「金兵也不過如此,之前得勝,不過是禁軍太弱瞭。」
戰役結束之後,諸位將領來到楊傲天帳中。一位將領道:「我復國軍依靠長江天險,敵軍毫無辦法,這一仗我們贏定瞭。」
唐芷柔卻搖瞭搖頭:「沒有這麼簡單。」
那名將領不解地問道:「軍師為何漲他人士氣?」
「這一仗敵軍大敗是因為他們不擅水戰,戰法有誤。如果及時調整,我軍的壓力依然巨大。」
「他們會用什麼戰術?」
唐芷柔沉思片刻,道:「如果我是敵軍,就不會與夏國水軍正面交鋒,而是拉長戰線,從不同地點渡江。我們隻有五門火炮,不可能四處佈防。隻要有一處突破成功,敵軍在他們的掩護下就能全軍渡江。那時就隻能與敵硬拼瞭。」
楊傲天道:「一旦敵軍攻過長江,戰局將如何演化?」
「我軍占有地利,敵軍想要攻破城池並非易事。還有,金兵長途奔襲,糧草補給是個大問題,一旦斷糧,就隻能撤退。不知雲將軍那邊形勢如何,如果能阻斷敵軍糧道,此戰我軍必勝。」
聽到唐芷柔提起阿雪,楊傲天心頭一顫。雲凌雪獨自身處敵國腹地,遭受的壓力遠超復國軍,但願她能逢兇化吉,平安歸來。
梁山之巔,聚義大廳。
雲凌雪順利收服梁山義軍,接孟洪等人進山。自此,梁山義軍正式成為夏國官軍,雲凌雪任大軍統帥。宋毅和孟洪為副帥,分別統領水軍和步兵。
練兵場上,宋毅等梁山頭領聚在雲凌雪周圍,一同檢閱軍隊演練。雲凌雪仔細觀察良久,心中喜憂參半。
欣喜的是,義軍人馬大都是各地流寇,個個勇武兇悍,單兵作戰能力遠超過去的官軍;憂慮的是,這些人上陣僅憑勇力,缺乏戰陣配合,一旦與訓練有素的金兵相遇,恐怕會損失慘重。
這時宋毅問道:「雲將軍,我梁山隊伍如何?」
「確實都是好漢,不過現在這個樣子出去作戰還遠遠不夠。」
李豪心中不服,嚷嚷道:「雲將軍,你是看不起梁山弟兄嗎?我們跟夏國官軍也不是沒打過仗,吃虧的總是他們。」
雲凌雪微微一笑:「那時因為官軍無能,我們即將面對的敵人遠比大夏官兵兇猛。
沙場之上,僅憑個人武力是不夠的,需要兵種和戰陣配合。孟洪聽令,你與江沖共同訓練這些士兵,半個月內要熟悉攻城,防禦和陣地作戰要領。
陸榮將軍,你的箭法超神,訓練弓箭手的任務就交給你瞭。李豪,你擅長近身搏鬥,就由你訓練先鋒部隊。十日後,本將再來檢閱。」
孟洪深知時間緊迫,每日加緊訓練,一早就聚集人馬,日落西山後才下令休息。這些梁山義軍雖然體格強健,但也都被折磨得叫苦連天。最初,這些士兵多有抱怨,但訓練幾日之後就明白瞭戰陣配合的好處,對孟洪也從輕視變成真心欽佩。
十日後,梁山接到探報:金國大軍出動,目前已渡過黃河,正在向江南進發。
該來的永遠無法逃避。雲凌雪緊急升帳,招全體將領議事。
「我們要如何行動?」宋毅眉頭緊皺,「金兵勢大,我們這些兵力沒有能力與他們正面交鋒。」
雲凌雪取出地圖,鋪在桌子上,指著梁山和盛都的位置道:「我們暫無實力與金兵抗衡,唯有等他們到瞭長江一帶後再出手。梁山距離盛都不遠,我們的目標就是占領通往盛都的城池,直逼燕國老巢。」
「雲將軍,這也太瘋狂瞭。」幾位將領同時倒吸冷氣,這些梁山統領之前最多占過幾個村寨,可現在竟要一路攻城拔寨,包圍盛都。以一萬人的兵力與整個燕國和金兵抗衡,這難道不是自尋死路?
雲凌雪明白諸位所想,微笑道:「我們的目的並非真要攻占盛都,而是在敵國腹地插上一把尖刀。燕國負責金軍大部分糧草,我們隻要阻斷敵軍糧道,切斷金軍補給,江南夏軍就會不戰而勝。如果敵軍殺來,我們不必固守城池,隻要能牽制金軍,讓他們不能全力進攻,就算目標達成。」
「僅憑將軍吩咐。」眾位將領同時鞠躬。
雲凌雪望著這些驍勇的大漢,心中感慨萬分。這些人原本可以守著險要的山地,在亂世中茍活,可如今卻要與自己出生入死。既然是戰爭,犧牲總是在所難免,不知幾場戰役之後,這些將士們還有多少人能存活下來。
她起身抱拳:「諸位忠義,雲某銘記於心。本將既與諸位結義,自當與大傢同生共死,無論將來有多兇險,絕不會拋下任何一人。」
「雲將軍!」江沖等大將虎目含淚,他們望著雲凌雪的絕世容顏,心中熱血沸騰,隻覺得為她去死並不是慘事,而是此生最大的榮耀。
幾日後,梁山大軍正式出發。一路由宋毅帶領,沿黃河從水路行進,一路在雲凌雪和孟洪率領下從陸上進攻。
第一目標:鄄城。
鄄城地處梁山與盛都中間,是通往燕國國都的第一個重鎮。
燕國建國僅有數月,慕容王室對轄內城鎮掌控力度有限,許多地方府衙隻是名義上服從燕國的調遣。
梁山大軍殺來,這些小城鎮大都不戰而降,僅有幾處抵抗也都被輕易剿滅。
三日後,水陸大軍齊聚鄄城。
鄄城守將名叫慕容亮,是慕容輝的子侄,燕國建國後接手城池,掌管此地軍政大權。
他萬萬沒有想到,在燕國轄區竟然突然冒出一之夏軍,毫無征兆就兵臨城下。
「眾將聽令,大傢死守鄄城,等待盛都救兵。」慕容亮登上城頭督戰,親自部署防衛。
「攻城!」
雲凌雪下令出擊,身先士卒沖在前方。梁山軍隊見主將親自上陣,一個個像打瞭雞血一般,怒吼著沖向城門。
梁山大軍確實兇悍,守軍人馬僅有八千餘人,又大部分沒經歷過實戰,雖然占有地利,但很快就被完全壓制。這些燕軍從沒見攻擊力如此強大的軍隊,未過多久就嚇得魂飛膽裂,完全喪失鬥志。
大軍激戰兩日後攻破城池,斬慕容亮,俘獲燕軍無數。
初戰告捷,雲凌雪下令就地休整,暫不繼續進攻。
梁山隊伍第一次攻占重鎮,眾將官都樂得合不上嘴。有人笑道:「燕國這些兵真是廢物,簡直不堪一擊,不如一鼓作氣,拿下盛都。」
孟洪倒是清醒,對雲凌雪道:「雲將軍,此戰獲勝,燕軍主力定會來攻,我們該如何準備?」
「孟將軍怎麼看?」
「末將覺得,我們梁山軍隊人馬不足,不宜拉長戰線,倒不如在此堅守,等燕軍和金兵出動。」
雲凌雪點頭道:「你我意見不謀而合,本將正有此意。」
鄄城已破,雲凌雪吩咐眾將分頭行事。江沖、盧廷義等人帶人加固城防,孟洪則率兵在城內貼安民告示。
雲凌雪有言在先,大軍不可騷擾百姓,違抗者,斬立決。這些梁山軍隊大多數都是草寇出身,本想著進城搶劫一番,此時也隻好乖乖聽令。
城內百姓飽受金人和燕軍欺壓,聽說大夏反攻,大部分都跑出來夾道歡迎,也有人對夏軍不報希望,生怕累及自身,躲在屋內不敢出門。
五日後,燕軍主力殺到。
一支三萬人的軍隊在鄄城城前列陣。為首大將沖著城樓喊道:「梁山反賊,你們好大的膽子,本將正愁無法將你們全部消滅,諸位就送上門來。」
雲凌雪舉手搭在額頭向城下瞭望,當她看清敵軍主將,立時大驚失色。
「慕容隆,原來你還活著?」
慕容隆仰望城墻,見到雲凌雪後同樣無比震驚,脫口道:「怪不得這些梁山草寇敢來攻城,原來是雲將軍的手筆。」
雲凌雪喝道:「慕容隆,你不是墜崖瞭嗎,我的小霜妹妹在哪裡?」
「本人大難不死,讓將軍失望瞭。至於你的妹妹就沒那麼好運瞭。一位傾國傾城的小美女就這麼離我而去,本將也深為痛心。」
「你說什麼……」雲凌雪剛剛燃起一線希望,馬上又被無情澆滅。她雙頰慘白,眼冒金星,手扶著城墻垛口,竟有些站立不穩。
那一日,雲綺霜跳崖之後,慕容隆撕開女孩的衣服結成繩索,勾住巖峰凸起部位慢慢向下攀爬,有驚無險地爬到崖底。
不過,最後落地時還是摔傷瞭左腿。他拖著傷腿沿著江面走瞭十裡,終於找到出山的道路。
慕容隆輾轉十多天,終於返回盛都宮城。穆青聽說雲綺霜的死訊,難過得泣不成聲。不過在慕容隆面前,他還要強壓悲痛,不敢露出本意。
「主人,你回來瞭,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瞭。」男孩哭得眼眶通紅,跪在慕容隆身前不停抽泣。
慕容隆卻以為男孩因自己而哭,心頭一軟,拉起他道:「你不必自責瞭。這事也不全怪你。」
丐幫探子不久之後得到慕容隆生還的消息,馬上用飛鴿傳書告知眾人。隻是那時雲凌雪已經前往梁山,並未得到訊息。
「雲將軍也不必難過,你的妹妹臨死前做瞭真正的女人。霜兒妹妹真是人間尤物,那種滋味真是銷魂。可惜以後嘗不到瞭。」慕容隆遠遠見雲凌雪神情恍惚,繼續出言挑釁。
「你——」雲凌雪急火攻心,猛吐一口鮮血。
「將軍,跟他們拼瞭!」
眾將士怒氣沖天,恨不得立刻打開城門,與敵軍拼個魚死網破。
雲凌雪含淚擺瞭擺手:「不要中計。這筆賬遲早要算,我絕不會放過此賊。」
攻城大戰終於打響。
燕軍瘋狂進攻,三天過去,鄄城依然牢牢守在梁山軍隊手中。慕容隆在中軍督戰,越打越是心驚。幾日猛攻之下,燕軍傷亡慘重,死傷士兵接近五千。而梁山軍隊仗著堅固的高城防守,傷亡遠小於燕軍。
按這樣的傷亡速度,未曾攻克城池,軍隊就會崩潰。慕容隆無奈下令停止進攻,改攻城為圍困,直到梁山軍隊耗盡糧草,不得不與自己開城決戰。
鄄城府衙,燈火通明。雲凌雪與眾將領連夜制定對策。
「雲將軍,我軍隻有不到一個月的糧草,如不能盡早突圍,恐怕會困死在這裡。」宋毅首先發表看法,其餘將領同樣憂心忡忡。
雲凌雪卻不急躁,微笑道:「突圍是必然的,燕軍僅有兩萬多人馬,並不可懼。本將的目標是不但要突圍,還要盡量重創敵軍,減小將來在中原腹地的壓力。」
接下來是一番周密部署,宋毅、江沖、盧廷義分別帶兵襲擊敵軍側翼。陸榮帶領弓兵策應,自己與孟洪直奔中軍,爭取一舉消滅慕容隆主力。
梁山眾將中江沖曾統領過禁軍,還有幾名將領曾在軍中任職,對行軍打仗有些心得。他們見雲凌雪不僅武功深不可測,排兵佈陣也頗有章法,心中更是敬佩不已。
一個寒風凜冽的清晨,鄄城城門大開。九千大軍傾巢而出,吶喊著沖向敵陣。
慕容隆本以為梁山軍隊會堅守一段時日才會突圍,沒想到圍城第三日就發起瞭反擊。
「殺!」
燕軍吹響號角,列成方陣迎向夏軍。沒有任何花巧,完全是實力的較量。
在兵力並不懸殊的情況下,將領的武力起到瞭關鍵作用。梁山將領有十幾位堪稱虎將。盧廷義、江沖、李豪自是不在話下,陸榮的弓箭也讓敵軍吃夠瞭苦頭。還有雙槍將董祀、雙鞭呼延平、金槍將徐琦,手持狼牙棒的秦寧都有萬夫不擋之勇。
而慕容傢族武功最高的慕容二老死後,武功高強的慕容弟子屈指可數。本次大戰,除慕容隆外,稱得上高手的僅有慕容成、慕容康二人。
慕容康率先與盧廷義相遇。大戰幾十個回合之後,盧廷義逐漸占據上風。盧廷義不愧是梁山第一虎將,一桿槍上下翻飛,槍槍直奔對手要害。慕容康節節敗退,臉上大汗淋漓。
江沖則遇上慕容成,兩人棋逢對手,大戰上百回合不分勝負。
雲凌雪一路勢如破竹,宛如尖刀插入敵陣。女子白衣飄飄,頭戴黃銅面具,殺神般橫沖直撞。所到之處,敵軍屍首橫飛,灑下漫天血雨。
這些燕軍在江南就見識過雲凌雪的厲害,一見她策馬奔來,全部嚇得四散奔逃,即使慕容隆大聲呼喝,也不起絲毫作用。
這哪裡是戰將,分明就是死神。死亡的恐懼彌漫四周,士兵們完全喪失勇氣,大呼著後撤,像群無頭蒼蠅擠成一團。
慕容隆見雲凌雪飛速挺進,內心與士兵一樣膽寒。她的妹妹因我而死,這位神女絕對不會放過自己。
想到這裡,男子毫無鬥志,大喝一聲:「撤!」率先打馬狂奔。
燕軍兵敗如山倒,一路丟盔卸甲,望風而逃。
「給我躺下!」盧廷義大喝一聲,長槍直刺慕容康胸膛。慕容康勉強支撐瞭上百回合,已經毫無還手之力,再也無法躲過攻擊,被一槍貫穿心臟。
盧廷義長槍一挑,男子橫空翻滾幾圈後落在地上。落地時,口中已沒有瞭氣息。
慕容成與江沖對戰,漸漸落入下風。他虛晃一招,駁馬便跑。江沖緊追不舍,率軍一路掩殺過去。
又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燕軍傷亡近半,活著逃走的僅有一萬多人。梁山軍隊也有傷亡,剩餘軍隊不足八千。不過眾將領僅有幾位受瞭輕傷,無一人戰死。
慕容隆率領殘兵逃回盛都,心頭依然不住後怕。
「王兒,你說什麼?雲凌雪現在統領梁山軍隊,我們該如何應對?」慕容輝聽完戰況驚得坐臥不寧,感覺雲凌雪就在眼前,不日就會殺到盛都。
慕容隆低下頭,嘆息道:「父王,梁山軍隊十分兇悍,我們隻能求助金國皇帝瞭。」
雖然此後燕國在金人眼中更無地位,但當前別無他法,隻能出此下策。
慕容輝拍瞭拍桌子:「聽說拓跋望坐鎮幽州,天魔法王也在。如果他們出手,何愁梁山不滅。」
南下之戰已有半月,幽州城每日收取戰報,得到的都是令人沮喪的消息。拓跋翰與拓跋婁室兩路大軍受阻,沒有一支突破防線。上一次盛都之戰,金軍勢如破竹,幾乎沒有遇到抵抗,而此次出擊算得上出師不利。
更令拓跋野律惱火的是,中原腹地憑空出現一支夏軍,不但攻克瞭盛都附近幾座城池,還劫走瞭一批從幽州發往江南的軍糧。
燕國連續派使臣求救,聲稱中原夏軍驍勇善戰,若金國再不發兵圍剿,盛都即將不保。
金國皇帝龍顏震怒,急招太子拓跋望覲見。拓跋望手中尚有五萬大軍,在聽取燕國使者稟告後決定親自出征。
最大的威脅來自雲凌雪,這位女將稱得上名動天下,幾次擊敗金兵,絕不可等閑視之。
能夠壓制此女的唯有天魔法王,拓跋野律立刻派人召集法王進殿議事,卻沒想到傳令太監灰頭土腦地回來復命:「陛下,老奴沒有見到法王,據說正在閉關修煉。」
拓跋野律拍案而起:「混蛋。前方戰事緊急,他倒躲瞭起來享清閑。這國師不想做瞭?」
太監雙膝跪地,顫聲道:「老奴打聽過瞭,據傳法王新得一位美婦,兩人整日纏在一起。那美婦不但生得國色天香,武功也稱得上絕世高手。」
「傾城美婦,絕世高手。世上還有這樣的女子?她的功夫可比得上比凌玄宇?」
「據傳在伯仲之間。」
金皇咽瞭下口水,接著問道:「你可打聽清楚這女子的來路?法王又是怎麼得到的?」
「老奴聽天魔教的人說法王很久之前就見過這個女子,早就對她垂涎欲滴,卻一直不曾得手。一個月前,法王尋到她的蹤跡,於是親自出手,一番激戰後將其擒獲。
法王囚禁美婦幾日,逼她做自己的雙修鼎爐。美婦卻誓死不從,因此法王隻好霸王硬上弓。
據天魔弟子所言,法王與美婦在床上大戰瞭一整夜,女子的哀哭與蕩叫聲直到清晨才停息。
之後,不知法王用瞭什麼法子,那美婦終於屈服,成瞭法王鼎爐。
這段日子,兩個人一直在閉關修煉,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拓跋野律冷哼一聲:「什麼閉關修煉,我看就是閉關宣淫罷瞭。你再去宣,就說事態緊急,請法王務必立刻出關。」
一個時辰過後,法王匆匆趕到,對著皇帝合十鞠躬:「陛下恕罪,天魔教屬下不懂規矩,險些誤瞭大事。」
拓跋野律笑道:「無妨,聽說法王艷福齊天,得瞭一位絕色美女。」
法王面色微紅,合十道:「陛下說笑瞭。貧僧並非貪色,最近沉迷雙修是因為功法久久無法突破,這女子是絕佳鼎爐,可助我一臂之力。」
「據說天魔大法能吸人內力,這樣的佳人你就不怕給玩壞瞭?」
「那隻是初級功法,到貧僧的地步,吸人內力已無多大作用。當前用的是性命雙修之法,雙方皆可受益。」
「原來如此。」拓跋野律眸光閃閃,微笑道:「這位美婦與雲凌雪相比,哪個更美?」
「春蘭秋菊,各有千秋。或許容貌上雲凌雪更完美一些,那種絕世風姿更非世人女子可比,但美婦妖嬈嫵媚之極,堪稱紅顏禍水,這點雲凌雪卻比不瞭。」
拓跋野律聽得心頭亂跳,酸溜溜地道:「不知能否讓朕也見識一下這位美人。」
天魔法王心頭咯噔一聲,暗叫不好。金國皇帝素來貪淫好色,自己怎麼如此大意,竟如實誇贊剛得的美人。
「陛下若想見,貧僧自會安排。這位女子不僅貌美,而且功力不凡,貧僧已經說服她做瞭天魔教的女祭司。將來她也可以助陛下統一江南,成為金國的有功之臣。」
拓跋野律暗生怒氣,法王說得好聽,言下之意卻是此女對天魔教與金國都很重要,不能亂打她的主意。
他掃瞭法王一眼,沉聲道:「朕今日召法王來,是有要事相商。夏國那位雲凌雪帶瞭一支軍隊在我境內作亂,朕命你協助拓跋望前去圍剿。能生擒此女最好,不能生擒,就地誅殺。」
「臣遵旨!」
法王領旨退出,剛走到門口,就聽皇帝滿是醋意地喊瞭一聲:「整整一夜,法王好本事。」
天魔法王慚笑一聲躬身退出,心頭暗道:「若不是美人不堪躂伐,連續昏死過去,再戰一個上午也不是問題。」
駙馬府中,紫蘿一早召趙靈曦前來侍奉。
趙靈曦前腳剛邁入房中,紫蘿滿臉怒氣地喝道:「你這賤婢,給我跪下。」趙靈曦不知哪裡得罪瞭這位公主,隻得無奈下跪。
拓跋紫蘿快走兩步,伸手一掌掄在趙靈曦臉上。「啪」的一聲脆響,女子俏臉上浮現五個紅紅的指印。
「奴婢犯瞭什麼錯,公主為何打我?」趙靈曦忍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抬頭註視著滿面怒容的金國公主。
拓跋紫蘿冷笑一聲:「你的皇帝哥哥阻我金兵南下,不到一個月就害死瞭上萬金兵。你說我該不該打你。」
「原來如此,你們金兵無能,吃瞭敗仗,公主卻來欺負我一個弱女子。」趙靈曦冷冷瞥瞭紫蘿一眼,內心卻暗自欣喜。
「你心裡很得意吧。本公主告訴你,你們支持不瞭多久的。還有那位雲凌雪,她膽敢率軍闖入金國境內。父皇已經派皇兄和法王征伐,估計過瞭不瞭多久,她就會被抓到幽州,跟那些軍妓作伴瞭。」
「公主說什麼?」
趙靈曦眼神慌亂,心頭思緒亂飛:「雲姐姐太冒險瞭,怎麼能跑到金國的地盤。若是天魔法王出手,姐姐就太危險瞭。」
「怎麼,替你們雲姑娘擔心瞭?」
「沒有,我隻是一個奴婢,能勉強活著已是萬幸,哪有心思擔心別人。」
拓跋紫蘿伸手挑起趙靈曦下巴:「貌美如花,伶牙俐齒,怪不得無忌會對你動心。」
「公主想多瞭,在無忌眼裡,我就是個下人。我隻想伺候好主人和公主,絕沒有其他想法。」
「說得好聽,可惜本公主不是傻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我和無忌大婚的日子,孫天師被人刺殺。你說那晚你一直在服侍我和無忌,當時我也這樣認為,可後來本公主回想當晚情形,卻發現有些可疑。」
趙靈曦微微一愣:「公主不相信我?」
「那天晚上本公主喝多瞭,隻隱約覺得有女子在屋內服侍,但並未親眼看見究竟是誰。就算那個人是你,在本公主和無忌昏睡期間,你完全有機會出去殺人,得手後再返回。還有,如果無忌是你的幫兇,那殺一個孫天師就更容易瞭。」
「公主殿下,你血口噴人,不過是找個除掉我的借口罷瞭。」趙靈曦心口發冷,暗暗回憶當晚情形,不知是否真的露出破綻。
拓跋紫蘿連連冷笑:「除掉你,你還不配。不過,以後你就不必伺候本公主和駙馬瞭。我有位老奴,今年不到五旬,前些日子剛死瞭妻子。你就嫁給他,也算有個身份。」
「不。」趙靈曦驚恐地望著紫蘿,「我是無忌的奴婢,將軍不在,公主不可替他做主。」
「笑話,你以為無忌敢不聽本公主的?」紫蘿拍瞭拍手:「潘術古,來看看本公主給你找的女人。」
一位佝僂身材的老者快步沖進屋內,紫蘿說他不到五旬,可是臉上早已佈滿皺紋,皮膚粗黑,長著污濁的三角眼,面容醜陋猥瑣。
「怎麼樣,對這姑娘可還滿意?」
男子低頭望向趙靈曦,僅僅看瞭一眼就呆在一旁,激動得雙腿打顫。紫蘿號稱金國第一美人,可這位女子比金國公主還要迷人。
「這……這是給我的女人?」男子說話結結巴巴,不敢相信自己雙眼。
趙靈曦看著醜陋的男子,差點嘔吐出來,猛然起身躲到一旁。
「不,公主你不能這樣對我。」女子大喊一聲,嬌美的面容上毫無血色。
紫蘿陰沉地註視著這位讓她嫉妒若狂的女子,冷聲道:「如果不嫁給他,本公主隻好送你去浣衣局,你自己選吧。」
趙靈曦雙眼含淚,絕望地盯著紫蘿,又掃瞭一眼男子,咬牙道:「好,我答應你。不過你要讓他先退下。幾日後準備好聘禮,到府上明媒正娶。」
「哈哈哈。」紫蘿笑出瞭眼淚:「堂堂大夏公主,沒想到到瞭這個地步還在意這些。好,我準瞭。」
潘術古不舍地望著女子,慢慢退出房門。
看著趙靈曦絕望的神情,紫蘿心頭升起一股殘酷的快意。這個女子越看越不順眼,嫁給老奴算不算便宜她瞭。
過瞭半晌,估計潘術古已經走遠,趙靈曦突然逼近紫蘿,眼中射出寒芒。金國公主大驚,尖聲喊道:「你要做什麼?」
「你馬上就知道瞭。」趙靈曦伸手抓住紫蘿的一條胳膊,將她按倒在床頭。
拓跋紫蘿練過騎射,但對擒拿格鬥一竅不通,哪裡是趙靈曦對手,毫無反抗就被制住。
「你瘋瞭,不怕死嗎,敢對本公主無禮。」紫蘿掙紮著大喊,卻被趙靈曦死死按住,胳膊疼痛欲裂。
「啪」的一聲,趙靈曦一掌打在紫蘿臀上,疼得她尖聲痛叫。「啪啪啪」女子連續幾掌,打得紫蘿眼淚橫飛,扭著頭不停呼喊。
紫蘿沒想到趙靈曦敢對她動手,心頭後悔不跌。她自幼像個男孩子,不喜歡人服侍,大婚時連個貼身丫鬟都沒帶來。此刻受辱,連一個幫手都找不到。
「你……你住手。否則我稟告父皇,讓你不得好死。」
趙靈曦又給瞭她幾掌,冷笑道:「你以為我會怕死嗎?再敢威脅,我先要瞭你性命。」
紫蘿這才真正感到恐懼,低聲求饒道:「你放開我,這件事我不說好瞭。」
趙靈曦道:「你不是很刁蠻嗎?今天讓你見識下大夏公主刁蠻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她松開手,紫蘿嚇得連連後退,身體靠在床腳。
「剛才那位老奴的婚事還算不算數?」趙靈曦逼問道。
「不算,本公主會告訴潘術古。」
趙靈曦面色冷峻,低聲道:「你是不是想一旦有機會就逃出去,然後派人來抓我?」
紫蘿咬牙道:「我知道騙不瞭你,你心中明白就好。要殺就殺吧,反正你也逃不出去。」
「你是無忌的妻子,我不會殺你。如果你要報復,我隻好自盡。我會讓無忌知道我因何而死,到時,你以為他會如何對你?我敢發誓,如果我死,你也會永遠失去無忌。」
「我不信,他不會因為一個女子毀瞭前程。」紫蘿滿眼不屑。
「信不信由你。你若冒險,我攔不住你。我現在可以坦白,孫天師就是無忌幫我殺掉的。你自己琢磨吧。」
拓跋紫蘿低下頭,眼前滿是無忌的身影。她敏感地察覺到無忌和大夏公主的私情,並因妒生恨。可是如果真的為此失去無忌,那種感受遠比嫉恨更痛苦。
趙靈曦凝視著紫蘿眼睛,輕聲道:「如果你放過我,我會用心侍奉二位,今後跟無忌再無瓜葛。」
「你願放棄無忌?」
「我從來就沒想得到他,更不想跟公主爭風。」
紫蘿長嘆一聲:「你走吧,今天就當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趙靈曦走後,紫蘿心亂如麻。現在帶人抓她易如反掌,可是以大夏公主的個性一定會把此事鬧得沸沸揚揚,萬一無忌知道真相,會不會真的拋棄自己?
好你個拓跋無忌,我貴為金國公主,心中隻有你一人,你卻惦記著別的女子。等你回來,本公主要好好跟你算賬。至於那位大夏公主,就讓她再多活幾天吧。
回到房中,趙靈曦同樣惴惴不安。她原想結果瞭紫蘿公主,跟金人拼個魚死網破,可是最終選擇放棄。她必須把拓跋望和天魔法王出兵的消息傳給雲凌雪,讓她提前準備。至於紫蘿如何對付自己,已經無暇顧及。
趙靈曦召來可兒,對她道:「我記得你有位哥哥也被擄到金國,你能聯系上他,並讓他逃出去送個信嗎?」
可兒道:「我和哥哥常有聯系。公主放心,我哥哥對金人恨之入骨,就算去死也不會退縮。」
事不宜遲,公主簡單交代之後,可兒即刻離府出發。趙靈曦望著可兒的背影,雙手合十,喃喃道:「願佛祖保佑,助雲姐姐脫離虎口。」
大破燕軍之後,梁山軍隊士氣高昂,接著占領瞭兩座城池。附近青年男子紛紛來投,大軍再次恢復到萬人以上。
慕容隆采取龜縮戰術,一直不肯出兵作戰,耐心等著金國救援。
這一日,雲凌雪正在與眾將領商議下一步如何行動,一位士兵前來報告:「城外有一位青年求見雲將軍,說是有要事相告。」
「是誰派他來的?」
「那人一直不肯透露,說是機密,隻肯告知雲將軍本人。」
雲凌雪道:「把他帶過來。」
少頃,一位滿面風塵的青年男子步入帳中,見到雲凌雪後連忙鞠躬行禮:「雲將軍,總算找到你們瞭。」
「請問這位壯士從何而來,何事相告?」
男子道:「在下張義之,從幽州趕來。舍妹名叫張可兒,是夏國公主的丫鬟。公主得知一條情報,讓在下通知雲將軍。」
「趙靈曦?」雲凌雪想起盛都與公主相見的情形,心中不勝感慨。「公主現在處境如何?」她並不急於詢問情報,而是先關心公主的安危。
「公主現在是金國駙馬拓跋無忌的奴婢,處境倒是比其他後宮嬪妃好一些。」
「她竟然成瞭無忌的女人。」雲凌雪感嘆不已,想起公主曾傾心於傲天,可惜造化弄人,最終卻跟瞭傲天的兄弟。但願無忌還有良知,能好好對她。
接著張義之把拓跋望與天魔法王即將出兵的消息講瞭一遍。雲凌雪眉頭緊鎖,環視瞭一眼眾將,眼前仿佛能看到一片腥風血雨。
最可怕的是天魔法王,盛都最後一次交手後已經一年多沒有再次相遇,也不知老魔功夫是否又有突破。
眾將領大都沒有見識過法王的功夫,他們見雲凌雪面色沉重,紛紛道:「跟他們拼瞭,我們倒是想看看金兵有什麼厲害。」
雲凌雪道:「敵軍勢大,本將也不是天魔法王對手。我們不能跟他們硬拼,必須先保存實力。」
「放棄鄄城,大軍返回梁山,借助水泊和山勢防守。」雲凌雪做出決策,一一規劃各路人馬的行軍路線。
宋毅先率水軍出發,其餘將領分別從各城池撤退,孟洪、盧廷義、陸榮等將隨自己斷後。
孟洪第一次見雲凌雪如此慎重,心頭有種不安的感覺。女將面色決絕,似乎做瞭一個重大的決定。可是孟洪小心詢問時,雲凌雪隻是雲淡風輕地一笑,並不做過多解釋。
通過張義之瞭解到的情況,金軍最遲兩日之內就會殺到,好在他提前通知,雲凌雪還有時間提前準備。
各路人馬紛紛撤退,周圍百姓叫苦連天,他們原以為看到希望,沒料到這支隊伍僅是聽說金兵來攻就棄城而去。
「我就說過夏國軍隊根本不是金人對手,大傢還是忍著些,能保命就不錯瞭。」百姓們議論紛紛,對梁山軍隊失望至極。
雲凌雪聽在耳中,心頭痛楚,卻是有苦難言。她必須保住這支隊伍,不能讓梁山弟兄白白送死。
拓跋望、拓跋希夷和天魔法王率四萬大軍出發,不到十日逼近梁山境內。此時斥候來報:「燕國傳來消息,雲凌雪大軍已經棄城逃跑,他們派兵追擊,不過還是沒能攔住敵軍。」
「燕國這幫廢物,當初就不該扶持他們。」拓跋望與拓跋希夷對望一眼,「大軍聽令,急速出擊,直奔梁山。」
一路上,金軍未遇到任何抵抗就到達梁山腹地。不過,當拓跋望來到山下,止不住仰天長嘆。
橫在前方的是一片水泊,浩浩湯湯,一眼望不到邊際。四周是險峻的山嶺,看不到通往山頂的道路。
拓跋望嘆道:「怪不得大夏一直沒能剿滅這幫反賊,梁山易守難攻,確實稱是個絕佳的藏身之地。」
拓跋希夷道:「我軍隻能先行圍困,然後等燕國戰船到來。另外,將軍可派斥候四處打探,看看後山是否有上山的小路。」
幾日過後,拓跋望接到戰報:燕國戰船在通往梁山的水道上遭遇伏擊,大部分船隻被敵軍燒毀,當前僅存二十多艘戰船。
「蠢貨!」拓跋望暴跳如雷,大聲喝道:「繼續搜尋,我就不信找不到進山的道路。」
法王道:「將軍可先派兵消滅伏擊燕軍的梁山殘匪,等戰船到來或者找到山路後再發起總攻。」
「隻好如此瞭。」拓跋望立刻派將領帶領五千人前去截擊,大軍依然守在梁山四周。
翌日,一名斥候前來回報:「我們抓到一位梁山山民,他說後山有一條小路可通往山頂。」
拓跋望大喜:「讓他給我們帶路,如果屬實,重重有賞。膽敢欺騙本王,教他生不如死。」
阮小四按雲凌雪部署在水路截擊燕軍,點燃戰船沖向敵艦,成功封住敵軍通路。兩岸上火箭齊發,燒毀燕軍過半船隻。
得手後,阮小四帶著一千餘人後撤,卻與前來圍剿的金兵相遇。梁山通路已經被金兵阻斷,阮小四隻能向後山逃竄,希望利用熟悉地形的優勢甩開敵軍。
金軍強悍,戰鬥力確實不是燕軍可比。阮小四一路奔逃,一千人損失過半。
「上山。」
阮小四拼命趕到後山,帶兵沖進一條隱蔽的崎嶇山路。
此刻,號角齊鳴。拓跋望率領大軍攻到山下。
「前方帶路。」
眾金兵押著那名山民向山頂沖去。拓跋望翻身下馬,揮刀喊道:「跟我進攻,剿滅梁山叛賊。」
拓跋希夷上前攔住他道:「前方不知是否有埋伏,將軍不可以身犯險。」以往戰鬥中,拓跋望向來身先士卒,從不退縮。可現在自己身份是金國太子,自是不能像以往那樣親自沖鋒。
他猶豫片刻還是退瞭下來,對眾將道:「諸位小心,我們步步為營,不必急於進攻。」
金兵緩緩推進,擠滿山間小路,宛如一條扭曲的長蛇。
突然,山上角聲大作。數十顆重大百斤的山石從天而降。金兵躲閃不及,瞬間就有上百人被巨石碾壓,還有人被巖石撞飛,哭號著跌入山崖。
「給我頂住!」一員大將持刀高呼,攔住紛紛後撤的金兵。
箭矢與飛石源源不斷,金兵損失慘重,絲毫沒有反擊之力。金軍擅長騎兵作戰,步兵戰力也極其兇悍,不過此時擠在山路上,完全不能發揮威力。
拓跋望遠遠觀望,恨得咬碎鋼牙。這樣下去相當於送死,他揮刀怒喊:「撤!」
他剛剛下令,大軍後方一陣騷亂。金兵喊道:「有敵軍偷襲,快圍住他們。」
拓跋望面色冷峻,怒喝道:「來的好,敵軍既然送死,就給他們個痛快。」
天魔法王率先沖瞭過去,這一戰連敵軍的影子都沒看到,金兵就損失瞭千人,他心頭憋著怒火,準備大開殺戒。
法王疾步如風,半刻鐘不到就趕到隊尾。他抬眼望去,不禁連聲冷笑。夏軍不過幾百人,沖上來騷擾一陣後轉身便退。一人手持狼牙棒在前方斷後,其餘人四處逃散。
他大喝一聲,揮起天魔杖向手持狼牙棒的男子當頭砸下。杖身劃出一道金色光環,隱隱帶著雷鳴之聲。
斷後大將正是梁山將領秦寧,他正要撤退,忽覺眼前金光一閃,杖頭已至面前。
秦寧躲閃不及,奮力揮棒相迎,隻聽一聲刺破耳膜的巨響,狼牙棒脫手而飛,恰恰砸中自身頭部。
梁山悍將前額被狼牙棒擊碎,身體倒飛出去,連喊叫都未發出就死於非命。
這一杖的威力過於恐怖,空中好似憑空響雷,大地同時連連震顫。許多金兵也是首次見識天魔法王的功夫,驚得呆呆站立,全都忘記瞭喝彩。
幾乎同時,金軍前方同樣發出震天巨響,接著金兵亂做一團。法王抬頭回望,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不好瞭,拓跋將軍遇刺身亡。」金軍叫喊聲四起:「抓住刺客,不要讓他跑瞭。」
亂軍之中,一名女子一手揮舞長劍,一手提著一顆血淋淋的頭顱在敵軍中橫沖直撞。所到之處,金兵一片片倒下,留下滿地屍身。
拓跋望確實已被斬首。
當雲凌雪得知金兵進攻消息時,就暗下決心,準備實施擒賊擒王的戰術。隻是此舉過於冒險,她並未向梁山將領透露。
後山的小路遲早會被敵軍發現,敵軍戰艦不足,肯定會從這邊進攻。雲凌雪命眾將在各個險要關卡把守,利用險要的地形阻擋敵軍進攻,自己則偷偷埋伏在山路中間,等待致命一擊的機會。
刺殺的關鍵是引開天魔法王,如果法王在,行刺很難得手。為瞭實施斬首計劃,雲凌雪隻得派秦寧等人伺機在後方騷擾,令金軍陷入混亂。
拓跋望果然找到山路,派兵向山上進攻。而雲凌雪就像一隻獵豹,潛伏在暗中等待最佳時機。
戰事結果不出意料,金軍久攻不下,秦寧如期擾亂敵軍,天魔法王也被吸引到瞭隊尾。
正當拓跋望騎馬後撤之時,雲凌雪從山坡凌空躍下,好似一隻飛鳥直逼拓跋望坐騎。
這一擊凝聚瞭雲凌雪全部功力,長劍上劍芒閃耀,快如閃電,等拓跋望發現時,劍尖距離他的脖頸已不足三尺。
危急時刻,拓跋望的反應奇快,用盡全力揮刀砍向女子長劍。同樣是一聲巨響,拓跋望的彎刀斷成兩截。
長劍去勢不絕,一劍劃過男子脖頸。拓跋望頭顱飛向天空,雲凌雪抓住首級,翻身一躍,落在敵軍陣中。
金兵被眼前一幕驚呆,半天之後才反應過來。
拓跋希夷嚇得從馬背上跌瞭下來,爬起身後連連大叫:「快攔住她,不要放走刺客。」
雲凌雪不敢戀戰,持劍沖向山腳。長劍每次揮動,就有數名金兵身首分離,嚇得敵軍心驚膽寒,不敢正面圍堵。
這就是那位雲凌雪?這身功夫驚世駭俗,恐怕隻有法王才能與她抗衡。金兵想起關於這位傳奇女子各種傳說,早就喪失瞭圍攻的勇氣。
天魔法王遠遠看著雲凌雪手中頭顱,驚得瞠目結舌。拓跋野律讓自己輔佐拓跋望剿滅敵軍,結果敵軍沒什麼損失,主將卻被人割去首級。
現在唯有拿下雲凌雪,否則罪責難逃。天魔法王奮起直追,漸漸縮小與女子的距離。
雲凌雪殺出一條血路,沖到山路腳下,隻覺背後殺氣凜然,知道天魔法王就在身後。她縱身一躍踏上山路,再一用力,身體飛起一丈。
「給我留下!」天魔法王孤身跟隨,緊追不舍。
「是要這個嗎?這就還你。」雲凌雪回過身,用力猛擲,拓跋望的頭顱像一枚炮彈砸向法王。
法王伸手接住主帥首級,又不便隨手扔掉,隻得提著頭顱繼續追擊。一陣追逐之後,兩人漸漸接近,法王揮杖直擊,砸向女子後背。
雲凌雪反身揮劍,抗住對手用力一擊。劍杖相交,雲凌雪手臂微麻,借著對手之力向上跳躍,再次拉開與法王的距離。
一招過後,二人都暗自佩服。法王更是嘆息,普天之下,唯有此女可與自己匹敵,無論如何也要把她擒到手中。
他奮力躍起,剛要再次發招,空中忽然落下幾顆巨石。法王連揮天魔杖,巨石在空中炸裂,化作陣陣石頭雨落下山崖。
緊接著又是一陣亂石,法王天魔杖上下翻飛,石屑四處飛濺,沒有一顆碰到他的身體。不過,被巨石攔阻一陣之後,雲凌雪早已逃得不知去向。
法王無奈之下隻得原路返回。剛與金軍會和,拓跋希夷迎瞭上來,聲音中帶著哭腔:「法王大人,太子身亡,我們怎麼跟皇上交代?」
「唯有剿滅梁山叛軍,生擒或擊斃雲凌雪,或許還能保住性命。」
拓跋希夷雙眼血紅,哀聲道:「法王必須助我。你大不瞭一走瞭之,皇上奈何不得。我這顆人頭隻能靠法王瞭。」
法王嘆息道:「將軍放心,本座絕不輕易放棄。」
梁山之巔,朔風呼嘯,吹在身上冷徹骨髓。眾將士卻都興奮地圍在雲凌雪身側,用崇拜的眼神地盯著此戰最大的功臣。
不可一世的金兵終於嘗到瞭苦頭,不但死傷千人,連主帥都被割去瞭頭顱。
這樣的戰績在雲凌雪入主梁山之前,大傢連想都不敢想。
唯有董祀、呼延平等人暗自神傷,這些將領與秦寧情同手足,想到他慘死敵手,眼中止不住熱淚直流。
李豪上前拍瞭拍董祀肩膀,粗聲道:「打仗總要死人,大哥何必像娘們一樣哭哭啼啼。」
「你……」董祀怒視瞭他一眼,「秦寧可是我們的結義兄弟。」
宋毅制止住二人,朗聲道:「梁山兄弟,義氣為先。秦寧之仇,眾弟兄絕不會忘。不過李豪說的也沒錯,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唯有同仇敵愾,共抗金軍才是當今第一要務。」
雲凌雪看著諸位將領,心頭像壓瞭一塊大石般沉重。殺掉拓跋望固然大快人心,可是這也會引來敵軍瘋狂反撲。
未來的戰鬥會更加殘酷,不知會有多少將士死於非命。一將功成萬骨枯,可此時,她別無選擇。
天色漸晚,空中飄下鵝毛大雪。未過多時,地上積雪已有兩寸多厚,整個梁山披上一層潔白的外衣。雲凌雪獨自站在山巔,舉目向山下眺望,心情與寒風一樣冰冷。
梁山水泊與黃河相通,並非死水,即使是嚴冬也很難凍出厚厚的冰層。可是今日氣溫驟降,遠比往年更加寒冷。不出三日,水泊就會徹底冰凍。那時,再無一條屏障能夠阻擋金軍的進攻。
難道老天都不幫我,要將梁山軍隊置於死地?
拓跋望之死定會令金國震動,說不定還會召拓跋翰撤軍,江南之戰獲勝的可能大增。隻是如何才能解梁山危局?
她陷入沉思,仿佛看到楊傲天大敗金兵,一路收復失地。夏軍勢不可擋,先是攻破盛都,接著兵發梁山。到那個時候,自己就可以與傲天相見。
可真能堅持到那一刻嗎?相見,也許很快,也許永遠無法再見。
孟洪同樣心事重重,獨自在雪中漫步。他遠遠看到雲凌雪的身影,不禁停下腳步。
女子立在風雪之中,身軀與大地融為一體。遠遠望去,就像孤獨的廣寒仙子。
白雪粘滿女子發梢,在微光下閃閃生輝,可雲凌雪渾然不覺,任憑飛舞的雪花打在身上,慢慢堆積。
「雲將軍。」孟洪輕輕喊瞭一聲。
雲凌雪回過頭來,對著男子微微一笑。孟洪與雲凌雪兩年前在校場比武時相識,之後跟隨她轉戰龍城,對抗慕容大軍,今天卻是第一次單獨相見。
他呆立雪中,望著女子的絕世仙顏,原本想說的話忘個幹幹凈凈,隻說出不痛不癢的幾個字:「天氣寒冷,請雲將軍保重身體。」
雲凌雪微笑道:「你我相識已經兩年多瞭。記得那日朝堂殿試,孟將軍提出屯邊之策,想法頗有見地,本將至今記憶猶新。」
「雲將軍還記得這些。」孟洪受寵若驚,面上放出紅光。
「當然記得。」雲凌雪道:「孟將軍精通兵法,文武雙全,確實是難得的人才。此戰若能戰勝敵軍,孟將軍前途不可限量。」
孟洪動容道:「衛國殺敵是我男兒本分,孟洪雖九死而不悔。隻是大夏不能沒有雲將軍,如果戰事危急,請將軍務必設法逃生。」
「不可,本將是大軍統帥,怎能獨自偷生,此話休要再提。」
「將軍!」孟洪雙膝跪地,哽咽道:「記得初次相見,在下就被將軍的絕世風姿震撼,簡直驚為天人。在下不敢有任何妄想,隻想鞍前馬後為將軍解憂,此生足矣。之後末將跟隨將軍轉戰南北,更加嘆服將軍所作所為。將軍心懷蒼生,實在令天下男兒汗顏。現在想來,當時的想法是如此膚淺。即使將軍沒有傾世容顏,在下也願意誓死跟隨,絕不後悔。」
雲凌雪上前扶起男子,輕聲道:「將軍請起,凌雪並沒有你想得那樣好,我隻是信守一個承諾而已。當年師父為瞭傳功給我,連失去性命都在所不惜,我絕不能辜負她老人傢的重托。」
孟洪搖瞭搖頭:「將軍所做,早已超出承諾太多。在下隻是希望將軍能好好活下去。」
「當生則生,當死則死。吾輩隻要不負此生就好。或許我的生命比大傢更脆弱,如果戰敗,本將唯有一死,絕不能落入敵人手中。」當生則生,當死則死。雲凌雪想起小霜妹妹被擄走時自己也曾這樣說過,這不是無情,而是內心真實的想法。
世有奇獸,名為鳳凰,隻能在烈火中焚為灰燼,也絕不會在泥沼中茍且偷生。
女子面容淒切,輕聲嘆瞭口氣。她忽然想起瞭緣師太對自己的告誡,自己勉強可以戒掉貪嗔癡三毒,唯獨無法割裂愛欲。
愛欲於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可是人生無愛,又何嘗不是行屍走肉。
「傲天,阿雪唯一對不起的就是你。也許從此後再也無法愛你,寵你,無法再享受你溫暖的懷抱。傲天,不要怪我。」
大雪下瞭一整夜。
翌日清晨,眾將領面色凝重地聚在大廳。
最糟糕的情勢已無法避免——水泊結冰瞭。
雲凌雪坐在大廳中央,對眾將道:「天不助我,估計兩日之內敵軍就會發起進攻。我們唯有拼死抵抗。其中青龍灘與黑風口地勢平緩,金兵最有可能從這兩處猛攻,不知哪些將軍願請令防守。」
「末將願往!」
幾十位將領幾乎同時上前。眾人爭執不休,似乎無人把可怕的金兵看在眼裡。
「大傢不要爭瞭。」雲凌雪起身道:「孟洪,盧廷義,李豪聽令,本將派你三人領兵守青龍灘。江沖,呼延平,陸榮聽令,你三人率軍固守黑風口,不得有誤。其餘將領隨本將正面迎敵。宋毅聽令,你負責斷後。還有,你去帶兵砍伐樹幹,做成滾木,本將另有用處。」
安排停當,有將領道:「按梁山以往的規矩,出征前要痛飲一番,不知雲將軍能否應允。」
「允。不過要適可而止,不能喝醉。」雲凌雪輕揮玉臂:「上酒,為將士們餞行。」
聚義廳內觥籌交錯,眾將領呼喝聲四起,邊喝邊互相開著玩笑。雲凌雪眼眶有些濕潤,這些漢子渾不畏死,倒是不失血性,若大夏人全都如此,何愁金兵不滅。
梁山好漢猛將如雲,從江南隨行而來武林弟子個個武功不凡,如果自己能抗住天魔法王,此戰未必就會輸給金軍。
想到此,雲凌雪豪氣頓生,舉起身前酒碗一飲而盡。
三碗酒過後,大宴即將散去。李豪起身道:「我梁山還有一個規矩,大戰前,結義兄弟要相擁送行。不知……」
「放肆!」宋毅怒喝:「不得無理,快給雲將軍賠罪。」
雲凌雪面色微紅,沉吟片刻道:「此戰兇險,尤其是守護兩處要塞的將領更是以命相搏。大傢連命都豁出去瞭,本將自當遵從梁山規矩。李豪,盧廷義,孟洪,江沖,呼延平,陸榮,你們幾個過來。」
「這不公平!」
董祀、李應等人大聲喊道:「我們也請命守這兩處要塞,隻是他們僥幸得逞而已。」
李豪哈哈大笑:「隻能算你們運氣不好,這可怪不得別人。」
六人站成一排,雲凌雪首先來到李豪身前。男子性格粗豪,原本是借著酒意隨口胡說,沒想到女將軍真的會滿足自己的願望。
他身體僵硬,傻傻地站在廳內,一張黑臉紅得發紫。雲凌雪輕伸藕臂,搭在男子肩上,伸手拍瞭拍男子堅實的後背。
這並不算真正的擁抱,男子卻緊張得額頭冒汗。眼前是一張姿容絕世的面容,身旁縈繞著幽蘭般的香氣,李豪激動得雙腿顫抖,低聲道:「雲將軍,我……」
雲凌雪噗呲一笑:「不必緊張,戰場上保重,給我活著回來。」直到女子離去,李豪依然呆呆佇立,如在夢中。
最後一個接受擁抱的是孟洪,男子癡癡地盯著雲凌雪,紅著臉道:「將軍放心,隻要孟洪有一口氣在,絕不讓敵人攻入要塞。」
與六人餞行完畢,雲凌雪步入大廳中央,對眾人道:「大戰在即,本將不能與諸位一一見禮,在這裡為大傢舞一曲劍舞如何?」
「好!」眾將齊聲叫好,喝彩聲聲震屋瓦。
雲凌雪移步走出聚義廳,來到演武場前。梁山大軍圍在四周,目不轉睛地望著心中景仰的傳奇女子。
沒有鼓樂伴奏,雲凌雪持劍而立,一身白衣勝雪,曼妙的身姿令茫茫的雪山黯然失色。
突然,女子縱身飛躍,手上劍光如匹,在空中畫出一條條優美的弧線。劍光中,女子身形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每一個動作都美得炫目。
耀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這是前朝詩人描繪劍舞大師的詩句,雲凌雪的長劍卻舞出更加勢不可擋的凌厲殺氣。
「山何巍巍,天何蒼蒼。山有木兮國有殤。魂兮歸來,莫戀他鄉。風何肅肅,水何宕宕。天為廬兮地為床。魂兮歸來,以瞻傢邦。」雲凌雪邊舞邊唱,歌聲穿透山澗,在空谷中飄蕩。
大軍看得如醉如癡,這些人大都不通樂舞,隻是覺得眼前女子舞姿美到極致,柔美的聲音讓人心房酥顫。
長歌已畢,雲凌雪揮劍橫掃,卷起漫天飛雪。雪花在劍氣中飄飛,將女子圍在中央,好似雪白的蝴蝶翩翩起舞,又像飛天女神從空中灑落的潔白花瓣。
舞到最後一式,女子收劍入懷,氣息絲毫不亂。飛舞的雪花飄飄灑灑,落在長發和肩頭,將女子裝點成冰雪中的仙子。
此刻的雲凌雪美得令人窒息,眾將士卻隻感到一種聖潔之美,無人敢生出半分邪念。
歌舞已經結束,大軍依舊沉醉其中,整個山巔鴉雀無聲。直到幾息過後,眾人才反應過來,掌聲與喝彩聲經久不絕。
一曲過後,梁山大軍興奮至極,恨不得立刻與金兵開戰。之後的戰鬥中,金軍見識到一支從未見過的可怕軍隊,人人狀如瘋虎,至死無人退縮。雲凌雪卻不知道,自己的一曲劍舞會有如此大的威力。
兩日後,湖面凍得結結實實。拓跋希夷面色陰沉,對法王道:「老天助我,今日要畢其功於一役。若能剿滅敵軍,還有一線生機。」
法王點點頭,目中放出兇光。
大戰再次打響。接近四萬金軍排成數十列,浩浩蕩蕩向對岸進發。
依照雲凌雪的部署,梁山大軍並未在河岸佈防,而是守在通往山頂的各個關卡。
不出所料,敵軍很快就找到黑風口和青龍灘兩處山勢平緩的關口。拓跋希夷下令大軍兵分三路,兩路攻擊黑風口和青龍灘,一路從正中突擊,直奔山頂。
戰事遠比拓跋希夷預想中慘烈,以他的估計,四萬金兵對上不足萬人的夏軍就應該如摧枯拉朽一般。而事實上,三路大軍全部受阻,沒有一支能夠突破敵陣。
梁山軍隊占據地利,早早修好瞭防禦屏障。敵軍的弓箭很難傷到己方,而夏軍的飛石和弓箭居高臨下,接連放倒一批又一批金軍。
不過金兵虎狼之師並非浪得虛名,他們頂著箭矢狂攻,一次次殺到關隘附近。兩軍相接,完全是生死搏殺。金軍的優勢是人多勢眾,而夏軍高手眾多,單兵作戰比金兵更加兇悍。
孟洪、盧廷義、李豪三人跳出屏障,沖在大軍前方。盧廷義與孟洪手提鐵槍,槍尖所到之處,總有一名金兵斃命。李豪手持一對板斧,在金兵中橫沖直撞,周邊金兵叫苦連天,死傷無數。
李豪武功雖不及盧廷義等人,不過勝在勇猛有力,對戰普通金兵時威力並不在盧廷義和江沖等人之下。
不到半個時辰,青龍灘屍首堆積成山,鮮血流成長河。
黑風口的戰局與青龍灘同樣焦灼。陸榮躲在巨石後不停發箭,每箭射出,必中金兵咽喉。江沖與呼延平與敵軍混戰,直殺得手臂發麻。
幾十位武林弟子也混雜在軍中,刀劍起落,不知有多少敵軍喪命。
天魔法王一直在搜尋雲凌雪的蹤跡,遠遠看到夏軍中軍,估計她必在附近。
法王剛要獨自沖擊,拓跋希夷拉住他的袖口:「法王不必急躁,這支夏軍如此頑強,確實出乎本將預料。不過他們畢竟不足萬人,而且你看,他們扔下的巨石和射出的弓箭都在減少,再消耗一陣就快要用盡瞭,到時我們再攻不遲。」
法王點點頭:「將軍所言有理。」
大戰持續瞭一整天,幾處關卡依然在夏軍手中。金兵死傷接近萬人,梁山軍隊也傷亡慘重,九千軍隊隻剩五千餘人。
北風呼嘯,天色漸漸昏暗。拓跋希夷見強攻無望,無奈下令撤軍。他擔心夏軍偷襲,而且大軍未帶營帳,隻好先撤回對岸。
見敵軍撤退,雲凌雪與眾將長出一口氣。不過大傢都清楚,更殘酷的時刻還沒到來。
殘勝猶敗,雖然敵軍死傷更多,可是這樣對抗下去,梁山大軍遲早會拼幹凈,那時就隻能任人宰割。
雲凌雪正在暗自傷神,一位士兵前來報告:「孟洪將軍身受重傷,現已不醒人事。」
「孟將軍在哪裡?趕緊帶路。」雲凌雪臉色突變,快步沖出房門,跟隨士兵來到傷兵營。
孟洪躺在床上,面如金紙,胸口鮮血還在不住流淌。他的前胸被狼牙棒擊中,胸口血肉模糊,更慘的是,心口經脈斷裂,現在不過是茍延殘喘。
雲凌雪眼眶通紅,淚水打濕瞭衣襟。這個男子跟隨自己多年,堪稱大將之才,沒曾想會死於梁山之上。
她扶起男子,雙手抵住他的後背,緩緩輸入內力。未過多時,孟洪睜開眼睛,用微弱的氣息說道:「雲將軍,我還活著?」
「是的,你還活著。」雲凌雪輕輕答道。
「我真幸運,臨死前還能見將軍一面。」孟洪臉上漾出淺淺的笑容,「隻是以後末將不能跟隨將軍瞭,雲將軍一定要保重。」
「我會保重的。」雲凌雪語音哽咽,輕聲道:「你先不要說話,我去叫軍醫前來救治。」
「不必瞭,我知道自己的傷有多重。」男子咳瞭一聲,嘴角全是鮮血。
「其實我可以救你,隻是我不能這樣做。」女子心痛如絞,淚水緩緩滴落,打在男子肩頭。
孟洪疑惑地望瞭女子一眼,嘴角微微發抖。
雲凌雪咬瞭咬牙:「我無法跟你解釋。若要救你,就會愧對夫君。我可以去死,唯獨不能對不起傲天。」她將孟洪身體放倒,柔聲道:「你先躺著,我去取峨眉派的療傷聖藥。」
女子出得門來,踏著厚厚的積雪向自己臥房走去。冰冷的月光灑在山頂,更添一分寒意。
即使用瞭聖藥,孟洪最多能堅持三日,大夏即將失去一位可以與傲天相比的優秀將領。
雲凌雪不知自己為何脫口而出那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或許在她心中,一直把這位忠心相隨的男子看得很重。
可對男子來說,可望不可及的希望比絕望更加殘酷。孟洪——對不起,我終究是個凡人,無法保住你的性命。
從房中取藥出來,雲凌雪稍稍恢復平靜。作為一軍的主將,每日都會看著無數士卒在眼前死去,這是無法避開的宿命。
她匆匆趕回兵營,快步向孟洪的床邊走去。然而,眼前的一幕讓她心如刀割。男子胸前插瞭一柄鋼刀,鮮血染紅瞭床鋪,早已沒有瞭呼吸。
看護士兵跪倒在地:「雲將軍,孟將軍突然拔刀自盡。在下未能攔住,請將軍治罪。」
「鐺」的一聲,藥瓶從女子手中掉落,碎成瞭幾瓣。
「孟洪可曾留有遺言?」女子顫聲問道。
「孟將軍說他有幸追隨將軍,此生無憾瞭。還說願將軍大破敵軍,為他報仇。」
雲凌雪雙眼一酸,淚水奪眶而出。她走到床前,凝視著已經沒有氣息的男子。孟洪臉上毫無血色,但面容平靜,嘴角微微上翹,死得從容安靜,甚至有種如釋重負的滿足。
他是以死相報,不讓自己有絲毫為難。
「孟洪,你走好。你的仇,我會讓敵軍加倍償還,哪怕是拼上自己的性命。」雲凌雪擦幹眼淚,毅然轉身離去。
翌日清晨,梁山大軍全軍出動,守在青龍灘前的湖岸。雲凌雪面無表情,遙望對岸,等待著與敵軍決一死戰。
此刻,她想起自己的夫君楊傲天。成為像父親一樣的一代名將是他最大的心願。他曾與自己和唐芷柔多次討論,如何才能算得上名將。
記得唐芷柔說過,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想成為真正的名將要懂得謀略,精通戰陣,還要天生敏感,能夠在混亂的局面中發現戰機。
可是,當一切計謀都無作用,隻能兩兵相接時,作為名將必須要有向死而生的勇氣。
現在就是考驗勇氣的時刻。
山上的亂石差不多已用盡,弓箭數量也隻能堅持半日。還好有近幾日做好的滾木,但願能發揮作用。
對岸金兵終於出動。天魔法王與拓跋希夷走在隊伍前方,身後是密密麻麻的三萬大軍。
拓跋希夷遠遠望見守在青龍灘前的夏軍,側首對法王道:「雲凌雪是準備破釜沉舟嗎?他們這樣拼命隻能說明攻擊武器消耗得差不多瞭,今天就是一舉消滅他們的時機。」
法王微笑點頭:「借希夷將軍吉言,本座不關心其他,隻想捉住雲凌雪。」
「眾軍聽令,殺奔青龍灘,活捉雲凌雪。」
拓跋希夷手揮長刀,怒吼著發號施令。
金軍緩緩推進,不多時已過湖心,距離岸邊僅有一裡之遙。
梁山將領緊張地盯著金兵,不時望向主帥,等待她最後的號令。
時間緩慢流逝。冰面濕滑,金兵行進速度奇慢,不過依然保持著良好的隊形。
「放滾木!」
雲凌雪清叱一聲,整個軍隊迅速散開,留出一段上百丈的空隙。
「轟隆隆!」數百根滾木從半山坡落下,順著積滿白雪的泥灘滾入冰湖。
一根根巨木在冰上翻滾,迅猛地撞向金軍。
金兵躲閃不及,被無數根滾木撞得倒成一片。一些士兵剛爬起來,又被新的木頭撞翻。
拓跋希夷氣得大聲吼叫:「給我穩住,這些破木頭砸不死人。」
一刻鐘後,滾木終於全部釋放。這些巨木碰撞、堆積在一起,在湖上宛如一座座小山。不僅是金兵正面,大軍兩側也都被滾落的巨木包圍。
一些金兵腿部被巨木碾壓,勉強一瘸一拐地爬起身。不過大部分金軍並未受傷,爬起後繼續向岸邊沖來。
「雲凌雪,你還有什麼手段?」拓跋希夷冷笑一聲,揮刀喝令大軍前壓。
「天魔法王,拓跋希夷,你們要的手段這就來瞭。」雲凌雪揮舞長劍,喝道:「放箭!」
一排排火箭從天而降,這些箭並未射向敵軍,反而射向堆積成山的滾木。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瞭,巨木一觸即燃,冰湖上燃起熊熊大火。
陸榮手下弓箭手個個都能百步穿楊,每一箭都命中目標,瞬間就將所有滾木點燃。
這些木頭早就被牛油和燒酒浸泡過,遇火既燃,即使冰凍的湖面也無法阻止巨木燃燒。
「咔嚓嚓。」拓跋希夷聽到冰面脆裂的聲音,嚇得臉色慘白,高聲喊道:「我軍已無退路,給我沖!」
金兵確實已無路可退,除瞭前方,三面全都燃起大火,冰面在迅速消融,很快這些士兵就會全部葬身湖底。
「弓箭手,放箭!」
密集的箭矢如雨點般墜落,金兵發瘋一般迎著箭雨前沖,然而稍不留意就滑到在地,被弓箭射成一隻隻刺蝟。
「咔嚓,咔嚓。」湖面上堅冰裂成無數碎片。後方金兵成群落水,這些士兵大都不會遊泳,撲騰一陣就沉入湖底。有些士兵死死抓住冰塊,很快就凍得手指僵硬,頭發和臉上也結瞭一層薄冰。
刺骨的寒風吹來,帶走這些士兵身上最後的熱氣,無數金兵漂浮在水面,化成一具具冰屍。
前方金兵成群倒在箭下,然而為瞭不落入湖中依舊不顧死活地前沖。梁山軍隊孤註一擲,毫不吝惜地放箭,未過多時,終於耗盡所有箭矢。
天魔法王揮動魔杖,率先攻到岸上。拓跋希夷夾在軍中,緊跟著沖上岸邊。
之前的戰鬥就是一場屠殺,大部分金兵或落入湖中或被弓箭射死,僅有不足一萬人攻上湖岸。
法王瞪著雙目,氣得面色鐵青。他猛揮天魔杖,一杖下去,數名梁山士卒被砸得腦漿崩裂,倒地身亡。
一條白色身影飛速躍到法王身前,持劍刺向他的面門。法王怒吼一聲,揮杖相迎,然而來人並不跟他硬拼,飛身退後一丈。
「天魔法王,今日可願與本將做個瞭斷。」
雲凌雪神定氣閑地站在一旁,長劍上劍芒閃爍。
「好,正和吾意。」法王冷聲回道。
「那你隨我過來。」雲凌雪飛身一躍,沖向青龍灘後方的玉龍峰。她清楚法王的威力,若不將他引開,不知多少梁山將士會死於其手。
法王同樣無意與其他人戀戰,緊隨著她的身形追瞭上去。兩人運起輕功,沿著山崖攀爬,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雙雙登上山頂。
「雲姑娘,束手就擒吧,老夫會給你一條生路。」
「做夢,金兵大敗而歸,本將倒要看你如何向金國皇帝交代。」雲凌雪不屑地輕笑一聲。
法王面色陰沉,怒道:「你殺死金國太子,又害得上萬金兵葬身湖底,恐怕老夫都保不瞭你。除非你從瞭我,本法王願意放棄大好前程,陪你遠走高飛。」
「呸,我倒更願意看你灰溜溜地返回金國的樣子。」
「既然姑娘不識抬舉,不要怪老夫下手無情。」法王手舞天魔杖,一步步向雲凌雪逼近。
青龍灘前,梁山軍隊與金兵展開肉搏。金軍兵力依然占優,然而這些金兵突遭變故,軍心渙散,反而落在下風。
拓跋希夷雙眼血紅,喊得嗓音嘶啞。他清楚地知道,此戰損失慘重,就算僥幸得勝,回到幽州後恐怕也難保住性命。
與其回去被問罪,不如戰死沙場。拓跋希夷血性大發,身前士卒沖在陣前。
金兵見主帥勇猛,漸漸穩住陣腳。
拓跋希夷環顧四周,見到宋毅在後方指揮,估計此人定是重要將領,若能除掉此人,梁山軍隊必然大亂。
他怒吼一聲,率領精銳護衛沖向宋毅。他身邊的五百人隊是金兵精銳,每個人都身經百戰,戰力非凡。宋毅身邊士卒擋不住敵軍進攻,很快被逼到山腳。
一陣突襲過後,拓跋希夷將宋毅軍隊團團圍住。殊死的搏殺慘不忍睹,戰場上頭顱與臂膀橫飛,鮮血與冰雪交融,紅白相間,觸目驚心。
終於,宋毅身邊士兵全部陣亡,自己被幾名金兵逼到角落。他原本就不是以武功見長,能夠領導梁山眾將主要是因為平日積累下的威望。在金兵圍困下,他自知無法幸免,大吼一聲:「宋毅以身殉國,沒有丟瞭梁山的顏面。」宋毅揮動長刀,猛然割向喉嚨。鮮血狂噴,落地後不久就凝成冰塊。男子轟然倒地,彎刀從手中滑落。
「大哥!」李豪見宋毅遇險,大吼著殺入重圍。他手起斧落,無數金兵人頭落地。
金兵見男子兇猛,一窩蜂圍瞭上來。李豪渾然不懼,兩隻板斧舞得虎虎生風。一會兒功夫,又有十幾名金兵倒地。
這些金兵見男子壯似金剛,招法凌厲,嚇得不敢靠近,隻能遠遠將其圍住。
又過一陣,不知殺死幾名金兵之後,李豪舉著斧頭的雙臂漸感沉重,出招已不如最初迅捷。
包圍圈漸漸壓縮,金兵緩緩靠近。
咔嚓一聲,李豪砍飛一名金兵的同時,左臂被敵人大刀砍斷。「去你奶奶的。」李豪用盡最後的力氣扔出手中板斧。
巨斧利刃劃過一名金兵脖頸,那名金兵立時身首分離,頭顱在雪地上滾瞭幾滾,淹沒在厚厚的雪中。
「砰!」一根狼牙棒砸中李豪胸膛。男子身體晃瞭幾晃,睜著環眼倒瞭下去。幾名被他嚇破膽子的金兵這才圍瞭上來,一刀刀砍向男子屍身。
「夠瞭!」拓跋希夷吼道,「給我繼續沖!」話音剛落,一支利箭呼嘯而至,正中他的咽喉。
拓跋希夷痛叫一聲倒地身亡。發箭的正是梁山神射手陸榮,他見宋毅被圍,立刻帶兵前來救援,隻是終究晚瞭一步。
「希夷將軍身亡。」
金兵亂做一團,再無頭領能夠指揮。「我們投降。」一些金兵扔掉兵刃,高高舉起雙手。
「殺!」
盧廷義、江沖等人殺紅瞭眼睛,見金兵就殺,根本不管他們是否投降。慘叫聲此起彼伏,不知過去多久才平靜下來。
此戰過後,金兵全軍覆沒,梁山軍隊同樣損失慘重,活下來的僅剩三千餘人。梁山將領中宋毅、李豪、阮小四、金槍將徐琦遇難,董祀和呼延平重傷。
山下的戰鬥已經結束,而玉龍峰頂,雲凌雪與法王的大戰還在繼續。
雲凌雪自知功力與法王尚有差距,一上來就采用玉石俱焚的搏命打法,寧願一死也要重創對手。
法王幾次差點得手,最後卻不得不回杖自救。兩人大戰三百餘回合,雲凌雪依然能夠自保。法王心下暗驚,每一次與此女對陣,都能感受到她功力增長,這樣下去,自己遲早會敗於其手。
雲凌雪也能感到,此時法王與一年多前對陣時相比功力又有精進,自己從未停下修煉,可依然不是此魔對手。
師父曾經說過,自古邪不勝正,可為什麼當世無人能降服法王這個魔頭。
二人拼死相爭時,盧廷義、江沖等高手已沖上山來。不過玉龍峰筆直突兀,眾人功力不足,無法登頂,隻能爬到對面山頂遙遙相望。
雲凌雪與法王的拼殺已到瞭關鍵時刻,法王步步緊逼,杖上金光閃爍,化作一面殺氣凜然的屏障。雲凌雪身軀宛若浮萍,在風暴中左搖右擺,卻依然未被摧倒。
梁山之上盧廷義武功最高,當他看到二人神妙絕倫的招法和威力無匹的氣勢不禁雙目呆滯。這樣的武功境界自己連做夢都無法達到,早已超出常人認知。江沖更是冷汗連連,突然想到當日與雲凌雪對戰時的情形,如果她上來便用全力,自己應該不是一合之敵。
雲將軍的武功已經登峰造極,可那法王功力又到瞭何種地步。眾人憂心如焚,卻隻能遠觀,沒有辦法相助。
雲凌雪凝心聚氣,用盡全部功力才能勉強抗住對方排山蹈海般的壓力。
梁山眾將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他們清楚,雖然雲將軍暫時還能抵抗,但結局早已註定。
然而奇跡出現瞭,在極度的威壓之下,女子突然不退反進,劍上寒芒暴漲。
「劍破滄溟。」
女子清叱一聲,聲音未落,刺眼的劍芒沖天而起,宛如銀龍降世,擊碎身前堅不可摧的金色屏障。
劍杖相交,地動山搖。法王倒退三步,目光驚駭。這一劍不但破瞭自己的絕技——天魔神影障,還震得整個胸口血脈翻滾。
到底發生瞭什麼?為何雲凌雪突然功力變得如此恐怖。
聖元師太臨終前曾交給她一本劍訣,書中僅有三招:劍破滄溟,神凰之怒,隕月沉星。師太坦言,自己參悟良久卻無法練成,希望徒兒有生之年能參透神功。
這三招需要以氣禦力,人劍融合,天人合一才能發揮威力,雲凌雪最近時常修煉,看似已摸到門徑,卻總是功虧一簣。
未曾想到,在法王極限威壓之下,女子突然融會貫通,發出這足以拔樹撼山的一招。
雲凌雪一招得手,下一招凌空而至。
「神凰之怒!」
女子身軀騰空,劍未至,意先出,鳳凰展翅,劍意奔湧,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從天而降。
法王大駭,飛身疾退。然而女子劍意太過凌厲,他不得不揮杖護身,擋住這快如閃電的驚天一劍。
又是一聲巨響。法王倒飛一丈,嘴角溢出鮮血。雲凌雪也不輕松,持劍的玉臂陣陣發麻,劍尖跟著微微顫抖。
天賜良機,絕不可錯過。女子毫不停歇,發出最後的殺招。
「隕月沉星。」
劍光所到之處,卷起漫天飛雪。劍氣遮雲蔽日,宛如流星直擊法王胸膛。
「轟!」
劇震之後,大地歸於平靜。法王口吐鮮血,單手拄杖,站在雪中不住顫抖。
雲凌雪倒退五步,面無血色,心口一陣陣劇痛。
梁山眾將看得瞠目結舌。盧廷義面露喜色:「雲將軍臨戰突破,法王已不是對手。」
將領們素來敬佩盧廷義的功夫,見他發話,無不松瞭口氣。
然而,眾人沒高興多久,玉龍峰上形勢再次逆轉。
法王突然仰天長嘯:「哈哈哈,我欲成魔,神佛難擋。」嘯聲連綿不絕,響徹山谷。梁山眾將雖隔著一座山頭,聽在耳中依然神魂大亂,幾乎無法站立。
「貧僧的神魔三式久久無法突破,若不是你今日助我,還不知要等到何時。」
天魔法王自從得瞭絕佳鼎爐,功力也大有進境,隻是這神魔三式卻始終無法修煉圓滿。今日之戰,二人都把對手逼到極致,竟然雙雙突破瓶頸。
「吃老夫一杖。第一招:乾坤破!」
法王揮杖,杖影好似一條金龍駕著雲霧飄然而至。
雲凌雪以「劍破滄溟」相抗,一擊之下,女子周身劇震,身軀向後飄落,落地時雙腿已站立不穩。
「第二招:蒼穹墜!」
漫天金光從天而降,罩住女子四周。雲凌雪避無可避,用盡全力接下對手致命一擊。
刺耳的撞擊聲好似驚雷炸裂。山頂晃動,雪山崩塌,積壓已久的雪流如瀑佈狂濤怒卷。法王與雲凌雪閃避不及,瞬間被大雪吞沒。
半晌過去,玉龍峰頂一片寂靜。
「雲將軍!」
梁山眾將縱聲高呼,然而對面山頂毫無回應。
「難道將軍遇難瞭?」一位將領語音哽咽。
「呸!雲將軍絕不會死。」江沖雙眼通紅,大聲呵斥。
時間緩緩流逝,眾將領漸漸陷入絕望。這一戰雖然損失慘重,但全殲四萬金兵,稱得上一個奇跡。然而如果雲將軍殉難,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
「轟,轟!」
幾乎同時,雲凌雪與法王從深埋的雪堆中沖天而起。飛起處,雪花四濺,化成兩條翻滾的玉龍。
「好一個雲凌雪,今日你堪稱與老夫匹敵瞭。」法王獰笑一聲:「來接我最後一招:眾生滅!」
法王並未出招,而是單手執杖,默默凝聚內氣。在他頭領升起一道黑氣,寬大的僧袍被內息脹得裂開,如同滾圓的氣球。
雲凌雪徹底陷入絕望,以自己的狀態,現在絕難接住對手致命一擊。
「法王老匹夫,你還不出招嗎,本將恕不奉陪瞭。」話音未落,女子飛身躍起,跳向深不見底的山谷。
法王未料到她會跳崖,根本來不及阻擋。他長嘆一聲收瞭功力,快步躍向崖邊。
眼見將軍墜崖,梁山將士哭聲震天,趴在崖邊大聲呼喊。
「等一等,你們看!」
江沖大喊一聲,眾將齊齊向山崖下眺望,隻見雲凌雪不知何時脫下白衣,雙手抓住衣角,那件外衣迎風飛舞,撐得像鼓脹的白帆。在外衣助力下,女子發力運功,下墜之勢漸緩。
再過片刻,雲凌雪已能自由駕馭方向,沿著山崖飄然飛去。
「禦風飛翔,世上真有這種功夫,原來雲將軍早有準備。」眾將士摟成一團。
法王呆呆地望著女子身影,無奈地搖瞭搖頭。既然雲凌雪可以禦風飛翔,自己未必不能,隻是女子是孤註一擲,自己卻沒必要冒生命之險。
此戰全軍覆沒,不知該如何面對皇帝。不過功力突破,也算因禍得福。去他娘的兩軍交戰,去他娘的金國太子,若皇帝執意治罪,老夫隻好不陪你們玩瞭。
「快撤!」
梁山眾將想到法王依然在山上,在江沖和盧廷義的帶領下躲進山谷。
法王在山頂遠遠望著梁山將士,搖頭道:「你們這些嘍囉,還不值得老夫出手。」他順著山峰滑下,落地後整理瞭一下衣襟,頭也不回地飄然而去。
……
幾日之後,楊傲天收到梁山大捷的消息。
信中詳細記述瞭拓跋望之死,金兵全軍覆滅的經過,也寫瞭雲凌雪不敵天魔法王,目前不知所蹤,不過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
眾人又驚又喜。經此一戰,金國已經沒有軍隊作為援軍,江南之戰壓力頓減。興奮之餘,楊傲天想到雲凌雪還沒消息,一顆心又懸瞭起來。
宮妃羽和唐芷柔同樣擔心,卻隻能勸解傲天:「雲姐姐武功蓋世,智計也非常人可比,一定不會有危險。」
傲天嘆瞭口氣:「我也相信阿雪,隻是沒得到準確消息,心裡總是無法安心。」
江南戰事已經持續月餘,唐芷柔運籌帷幄,每次都能準確預測敵軍動向,幾次大戰都沒讓金兵占到任何便宜。
如今拓跋望已死,敵軍必然動蕩,唐芷柔暗暗謀劃,爭取給敵軍致命一擊。
再過幾日,梁山之戰的消息傳遍江南。
「你們想不到吧,雲將軍竟然能在冰上縱火,以不到萬人的軍力全殲敵軍。這樣的戰績古今罕有。」
「聽說雲將軍大戰天魔法王,打瞭一天一夜不分勝負。」
「有雲將軍在,大夏必能收復失地。雲將軍是天女下凡,沒有什麼能難得住她。」
天降滾木,烈火焚湖。單人匹馬在萬軍從中誅殺金國太子,大戰天魔法王不分勝負。
百姓們津津樂道,自發傳頌著雲凌雪的傳奇事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