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陸齊暫時離開,有兩位剛認識的法國朋友陪伴,顧菀清倒也不孤單。

  尤其是愛麗絲,與顧菀清相見很晚,開懷暢談。發現她對與國際較為知名的幾個香水、服裝、珠寶品牌都有一定的見解,甚為意外。因為她來到江城三個多月,接觸過不少貴婦,發現她們在購買名牌時裝、香水、珠寶方面總是不遺餘力,一擲千金。然後簡單瞭解後,發現她們也隻不過是出於炫耀的目的,本身實則沒有什麼內涵。

  顧菀清卻讓她眼前一亮。氣質優雅,容顏傾城,談吐不俗,個人修養極高,內涵又豐富,根本就不是那些暴發戶式的闊太太能相比的。

  聊著聊著,連丈夫米勒邀請別的女人一起跳舞,她都不在意。

  雖然知道西方文化比較開放,但顧菀清還是感到有些詫異,她問道:「你的丈夫和別的女人一起跳舞,你別介意嗎?」

  愛麗絲搖頭,「當然不,隻是跳支舞而已,我認為很正常。」

  她又說:「你的丈夫很帥,假如我邀請他跳舞,你會介意嗎?」

  「啊,你誤會瞭,其實我們隻是朋友。」顧菀清解釋道。

  「哦,是嗎?」愛麗絲有些意外地說,「看你們很親密,我以為你們是一對夫妻。那你喜歡他嗎?」

  「喜歡。」顧菀清當然喜歡陸齊,不過不是女性對男性的喜歡。而是母親對兒子的喜歡,加上一部分對陸齊表現出的良好品質和令人稱贊的商業能力的喜歡。

  「那你真的不會……嗯,用一句中國話來說,吃醋。我是說如果他回來,我邀請他跳舞。」

  「不會,但是。」顧菀清語氣一轉,「我擔心你丈夫會嫉妒。」

  愛麗絲毫不在意,笑道:「不用擔心,法國男人浪漫,同時也尊重法國女人的浪漫。」

  顧菀清微笑著點點頭。愛麗絲突然靈機一動,似乎想到瞭什麼,便充滿好奇地問道:「假如有人來邀請你跳舞,他會吃醋嗎?」

  「會。」

  「哦,這是否太狹隘瞭,你們隻是朋友而已,他沒有權力反對。」

  「他當然沒有權力,也沒有資格反對。但是,我會顧及他的感受。」

  愛麗絲看瞭眼陸齊空著的座位,又掃瞭眼四周的男人們,小聲說道:「現在他離開瞭,如果有一位同樣帥氣富有男性來邀請你跳舞,你還會答應嗎?」

  顧菀清的回應依然是否定,這讓愛麗絲的思維陷入混亂之中。之前丈夫告訴她中國文化源遠流長,歷史悠久,要理解起來有一定難度,如今隻是與顧菀清交談一番,她對此就有瞭深刻的體會。

  她不明白,隻是朋友而已,雖然雙方都在互相喜歡著,可為什麼還沒完全在一起,就要因此拒絕另外的人呢?這樣的人生豈不是太無趣瞭。

  正想著,就有人來邀請顧菀清跳舞瞭。

  一個服務生走到顧菀清身旁,微微彎著腰道:「女士,宣德金融的總經理,李合川先生想邀請您跳舞。」

  順著服務生手指的方向,顧菀清看到一個四十歲左右,留著平頭的男人正舉著一杯紅酒,微笑著朝她示意。

  僅僅看瞭眼,顧菀清便收回目光,平靜地對服務生說:「抱歉,我還要等我的朋友。」

  「哦,天吶。」愛麗絲驚嘆道,「我真是不理解你們中國的文化。」

  卻見顧菀清莞爾一笑,然後站起身向她伸出手,「那麼,愛麗絲小姐,我們的男伴都不在,按照你們西方禮儀,我可以邀請你跳支舞嗎?」

  來自於美人的邀請,即使是另一位同為女性的美人,也很歡喜。愛麗絲欣然接受,同顧菀清手牽著手,優雅地走向舞池。

  隨著輕緩舒適的音樂,二人跳出優雅的舞姿。

  朝先前邀請顧菀清的男子看瞭眼,愛麗絲小聲說道:「無我知道為什麼你沒有接受他的邀請?」

  「是嗎?」

  「因為他並沒有展現出男士該有的紳士禮儀,就連應該親自走到女士身邊邀請跳舞的禮儀都不懂,實在太傲慢瞭。」

  「嗯,你說對瞭。」

  其實就算李合川親自來邀請顧菀清,她也不會答應。第一,她不喜歡同一個陌生男人跳舞,即使知道能加入晚宴的大多非富即貴。第二,她能想象到,要是陸齊談話結束,看到她與陌生男人跳舞,絕對會瞬間醋壇子上身,就像——那個極可能是他父親的男人一樣。

  霸道得有些過分,強占她所有的愛。所以,她曾經給亡夫易展恒取過一個外號——醋壇子。不出意外,陸齊也是一個醋壇子,她想。

  那邊被拒絕的李合川折瞭面子,心裡自然有些火氣。不過在這樣的場合,他也隻能裝作無事發生。

  一個披著波浪長發,抹著嬌艷紅唇女士舉著一杯紅酒走來。她穿著一件緊身紅裙,婀娜的身姿曲線畢露,十分引人註目。

  女人走到李合川身邊,看著在舞池中與另一個美麗的外國女人跳舞的顧菀清,舉起酒杯飲瞭一口。

  放下酒杯,她用嘲笑的口吻說:「怎麼,陸齊的女人你也想打主意?」

  李合川一臉不爽:「隻不過是想邀請她跳支舞而已,你別總是門縫裡瞧人。」

  「得瞭吧,就你的德行,姐姐我心裡會沒數。」

  「是是是,你李彤什麼都知道行瞭吧。就是精明來精明去,四十歲瞭還沒嫁出去。」

  「呵呵。」李彤笑道,用輕蔑的眼神看著李合川說,「你們男人也就隻會用婚姻來捆綁女人,評價女人。真是可笑。姐不結婚,不照樣活得多姿多彩。再說瞭,姐的成就,你能比得上嗎?弟弟。」

  她俯視著李合川,妖艷的臉上露著得意的笑容。

  「哎喲,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瞭,我的好姐姐竟然舍得叫我一聲弟弟,我真是感動呢,好姐姐。」

  「呵呵,是嗎?」李彤握著酒杯的食指指向不遠處另一個桌邊的女人,「嘿,你的老情人在那兒呢,怎麼不去找她敘敘舊?她都偷偷看瞭你好幾眼,暗送秋波呢。」

  「哼,一個輕賤的女人而已,老子都玩膩瞭,現在對她沒興趣。還有你最好閉嘴,別亂說話。」李合川威脅道,實則心裡多少有些心虛。

  雖然他們這個地位的男人有情婦很正常,可情婦還是另一個同樣有身份有財力的男人的妻子,這就比叫罕見瞭。

  「所以你就光顧著琢磨陸齊的女人,把你的女人給忘瞭?哎呀呀,我就說嘛,男人就是無情,喜新厭舊。唉,要是我那個弟妹也在這裡,隻怕要大發雷霆嘍。」

  李彤的嘴實在尖利,一句接著一句,說得李合川心煩不已。

  「滾,沒人要的老女人!」李合川壓著聲音罵道。

  一句話,觸及到李彤多年的傷口,也侵犯瞭她的尊嚴。她恨恨地瞪瞭同父異母的弟弟一眼,扭著搖曳的身姿離開。

  被顧菀清拒絕,李合川還隻是有些火氣,李彤又不合時宜的火上澆油,氣得他火氣大盛,一時想要發泄一下。

  於是,他的目光終於投向那個時不時偷看他的女人。

  發現她的丈夫正在另一處和幾個企業傢聊天,貪婪的心中忽然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沖女人使瞭個眼神,然後起身招來一個服務生,說自己有些疲憊,想找個房間休息一下。

  幾分鐘後,女人裝作若無其事地離開位置。

  「哦,親愛的顧。沒想到你對交際舞這麼熟練,我想我需要向你學習。」

  跳完舞,愛麗絲和顧菀清回到原先的位置。

  「謝謝,其實我也很久沒跳過瞭,今天還要感謝愛麗絲小姐陪我一起練習。」顧菀清謙虛道。

  不過她確實很久沒有和他人跳過交際舞瞭,偶爾隻是在傢中的瑜伽室裡一個人練習,今晚再次上手,竟然還遊刃有餘。

  愛麗絲笑瞭,她知道這是中國人一貫有的謙虛。

  舞臺上,隨著音樂一換,一個披著波浪長發的女人走上舞臺。她穿著一身藍色的抹胸長裙,露出胸口大片雪白的肌膚,還有纖瘦的肩膀和薄薄的脊背,性感又極具成熟女人的韻味。

  不過還是能看得出來,她已經不算年輕,至少也在四十歲以上。但能保養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不錯瞭。雖然不再年輕,成熟的風情卻更添瞭幾分魅力。

  在場的大部分人都對她不陌生。女人名叫汪晴,今年四十三歲,出道已經二十五年。曾發行過多張專輯,至今依然活躍在歌壇。

  今天,她作為星皇娛樂公司總經理何盛的女伴參加晚宴。

  主辦方聽說有知名的女歌手到來,便發出邀請,希望她能給大傢演唱一首歌曲。旺蕓自然不想放過這個可以在眾多富豪面前表現的機會,經過何盛的允許,她走上舞臺演唱起自己的一首成名歌曲。

  不愧是曾經的當紅歌手,汪晴的歌喉相比當年,絲毫未見衰退。歌聲響起,十分動聽,一下子吸引瞭聽過這首歌的人的註意,用情緒感染,勾起記憶深處的回憶,彷佛一下子把他們帶入二十多年前。

  城市霓虹暮色深/晚風喧囂今夜更冷

  誰為玫瑰花香停/飄零落輾作塵

  ……

  (本來打算以鄺美蕓國語版《容易受傷的女人》作為詞曲,但考慮到可能會有讀者代入現實中人物進行聯想,導致出戲,就沒有用原詞,作者自己填瞭兩句。有興趣的讀者可以聽聽鄺美蕓的這首歌,作者很喜歡。)

  大部分人都在靜靜的聽著,包括顧菀清。看著臺上唱歌的人,她清澈的眼眸隱隱醞釀著別樣的情緒。

  她在認真聽著,無比專註。

  因為汪晴唱的歌,她也曾經唱過。如果當年不發生突如其來的巨變,這首歌應該會是她的成名曲。

  聽著聽著,顧菀清笑瞭一下,心想這麼多年過去瞭,汪蕓終於把這首歌最應該有的情感給唱出來。看來這些年,她也一樣,經歷瞭不少。

  不知不覺,她也跟著音樂,小聲地哼唱起來。

  「哎呀,何總,汪晴小姐不愧是樂壇天後,歌唱得實在太好聽瞭。她的歌聲,讓我一下子想起瞭自己的青蔥歲月,二十多年前,我還是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小子,去南方打工,飯都吃不起,還睡火車站。唉……」

  優品服裝公司的董事長趙啟懷感概道:「那時候,我在深圳的街頭拉貨,到處跑,累的要死,天天啃饅頭。回到又破又舊的出租屋,到頭就睡。稍微有點時間,我就聽汪蕓小姐的歌,特別是她現在唱的這首《易碎玫瑰》,自從一出版,我就趕緊用剛發的工資去買磁帶,然後天天聽。工作的時候,時不時地哼唱幾句解悶。嘿,我現在都還會唱呢,」

  說著說著,五十多歲的趙啟懷一激動,竟然忍不住唱瞭起來:「城市~霓虹~暮色深,晚風喧囂今夜……」

  「哎呀,爸爸,別唱瞭。」一個清純靚麗,看上去也就是二十一二歲的年輕女孩喊道,「人傢汪蕓阿姨唱歌不要錢,可你唱歌卻要命啊,您就別打擾何叔叔瞭。」

  趙啟懷看瞭眼最疼愛的小女兒,尷尬一笑,「老爸情緒一時憋不住,見笑瞭,見笑瞭。」

  勉強忍受瞭一句要命哼唱的何盛陪笑道:「沒有沒有,趙董唱的也不錯。」

  「是嗎?」趙啟懷有些驚喜。

  何盛點點頭:「嗯,趙董唱得雖然不是很專業,但是充滿瞭感情。」

  何盛說得已經相當委婉瞭,奈何趙啟懷竟然沒領會出來,真以為人傢誇他唱得好聽。開心地對小女兒說:「綺夢,你聽到沒,人傢何總都誇我唱得好聽,嘿嘿,你老爸還可以吧。」

  趙綺夢表示無語。她的目光悄悄看向某一個角落,那裡,她一見鐘情的人還沒回來。但那個擁有絕美容顏和女神一般優雅氣質的女人,此刻看得更清楚,她的美,令對自己顏值一向自信的趙綺夢瞬間心生羨慕,甚至有些自慚形穢。

  可那個女人實在太美瞭,以至於同為女人,趙綺夢也對她產生瞭喜歡的感覺,忽然有一種想去認識她的沖動。這當然不是同性戀,隻不過處於人對美好事物的一種共同的欣賞罷瞭。

  通過詢問,她得知那個帥氣俊朗的男人叫陸齊,是江城本地以經營酒店和餐飲為主的一傢集團的董事長兼總裁。才三十歲,個人資產就到達十億以上。堪稱青年才俊。

  人帥多金,氣質又好,完全符合趙綺夢心中的白馬王子形象。若不是看到他身邊陪伴著一個女神般的美人,她或許早就紅著臉去主動聊天瞭。

  本來已經心灰意冷的,可是據悄悄跑過去潛伏的閨蜜回來報告說,陸齊一直叫那位女神「菀清姐」,而且兩人之間的表現和對話不像情侶,倒像是一對姐弟。陸齊似乎很聽他姐姐的話。

  「對對對,這位女神一定是陸齊姐姐,老天爺啊,一定要保佑我,嗚嗚嗚……」

  趙綺夢開心的幾乎要跳起來,心情如過山車般大起大落。

  她又忍不住偷看顧菀清,甚至悄悄拿起手機打開相機,對著顧菀清的方向拍攝,放大,終於抓拍到一張清晰的高清圖片。

  盡管隻是側臉,卻美的無可挑剔。一時間,趙綺夢甚至忘記瞭她心心念念的陸齊,專心欣賞顧菀清的盛世美顏。

  「嘻嘻,一定是,他們一定是姐弟,氣質,神態,特別是眼睛,這麼像。太好瞭,我有機會瞭。」

  趙綺夢的少女心,好似掉進瞭蜜罐般,甜滋滋的。

  她沒發現,剛才偷拍顧菀清時,盡管她躲到瞭父親趙啟懷身後的一根柱子後面,卻引起瞭何盛的註意。

  循著方向,他幾乎一眼就註意到瞭人群中的顧菀清,那一張皎潔如月的側臉,竟不知為何有著很濃烈的熟悉感,好像一位消失已久的故人。

  可隻是一剎那,視線便被人擋住。彷佛驚鴻一瞥,那張臉瞬間消失。

  何盛正欲起身察看,汪晴已經一曲完畢,會場內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

  「哎呀,汪小姐馬上過來,我給她要個簽名。」趙啟懷看著款款走下臺的汪晴,激動地對何盛說,「何總,等會兒我和汪小姐合個影留戀,你不介意吧。」

  何盛回過神來,心不在焉地點瞭點頭。汪晴走到他身邊,緩緩落座。一如二十三年前,依偎在他身邊。她的心裡,始終隻有他,即使隻能作為他的情人,沒有任何名分地生活。她還知道,何盛的心裡,始終有一個女人的影子。即便其消失瞭二十多年,或許已經不在人世間。

  而那個女人,既不是何盛傢中明媒正娶的妻子,也不是他眾多情人中的一個。

  誰都不願意再提前那段被塵封的記憶,但總歸忘不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