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啷”鑲金的白玉茶盞應聲而碎,花無語有些驚慌的按著突然驚跳的胸口,有些不知所措。近日來,她一直在為如何自保而煩心,整日裡坐立難安,茶飯不香,此時突來的心悸,更讓她有瞭強烈的不安感,慌跳的心像是正在向她預告著可怕的危機,讓她更加的驚惶失措。
“娘娘,娘娘您沒事吧?”驚聞聲響匆匆而來的紫月、紫蕊急忙將花無語扶離一地的碎玉渣,紫蕊急忙喚瞭幾個外院打掃的宮女進來,將一地的碎渣收拾幹凈。
花無語按著胸口愣愣的搖頭,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何會這般的不安。她茫然的視線無意的掃過兩個進來收拾的宮女時,在意外的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時,一股惡寒不由自主的自背後升瞭起來,心中的不安頓時更加濃烈瞭幾分。
她的一舉一動都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光隻是摔碎一隻茶盞都能引來這些人的窺探,這讓她更是有如驚弓之鳥,根本不敢輕舉妄動,這樣的環境下,哪怕她這邊隻是有個風吹草動,“那些人”也會知曉的一清二楚,實在是讓她寸步難行。
“娘娘,娘娘,大喜啊娘娘,大喜啊……”大老遠的,朱祥英那像是掐著雞脖子的尖細聲音便傳瞭過來。
花無語此時心中正不鬱,微不可見的聳瞭聳眉頭,卻不敢真的在臉上表露出一點不滿。“快去迎瞭朱大總管進來,也不知道是何天大的喜事,值得他老人傢這麼連蹦帶跳的趕來。”
一語逗笑眾人,紫蕊捂嘴輕笑道:“看大總管那樣兒,許是真有大喜的事呢,今兒這個好就讓奴婢討瞭吧,紫月姐姐可不許與我搶。”說著便笑嘻嘻向無語福瞭個禮,轉身出去迎人瞭。
紫月與紫蕊雖是同年,性子卻要穩重的多,她平素做事便慣於多做少說,此時自是不會與紫蕊搶著去迎朱祥英,討那個好。紫月徑自默默的扶瞭花無語到一旁的軟榻上坐下,又將殿裡清掃的殿外宮女都遣瞭出去,才走回花無語身邊輕道,“娘娘可是有何心事?如今這宮裡,皇上最是看重娘娘,您若有何難事,可直管與皇上提。”
花無語聞言先是一驚,見紫月眉目平靜溫和,眼中滿是關切之色,想起她平素也是個乖巧心慈的人,心中不由升起一絲暖意,知她雖是軒轅孝天的人,卻也會因著她肚子裡的孩子而真心待她,花無語看著紫月的眼神不由也溫軟瞭幾分,柔聲回道:“許是有瞭身孕的關系,老是有些心神不寧的,應是無礙的。”
花無語心中百轉千回,紫月雖好卻也不是她能托心的人。她畢竟是忠於軒轅孝天的人,而她是軒轅毅送進宮的,自然被劃分到軒轅毅的陣營。她心中雖揣測著軒轅毅可能亦會對她的孩子不利,卻也不可能先出賣軒轅毅瞭自保。如今二花在軒轅毅的府裡,且還是他的妻妾,若因她而讓軒轅毅獲瞭罪,二花會不會受到誅連先不說,她首先便是害二花失瞭夫婿。到時二花在閑王府呆不下去,外頭的人還指不定怎麼指點二花呢,她吃瞭這麼多苦都是想二花有個好去處,又怎麼可能去向軒轅孝天舉發軒轅毅呢?再說她自己也不想讓軒轅毅受到傷害,必竟那也是她刻骨銘心愛著的男人。
花無語的臉色尤顯蒼白,紫月有些不放心,道:“要不,呆會兒差人去請沈太醫過來請一下脈吧,娘娘如今身懷龍裔,可大意不得。”
花無語點瞭點頭,不想在這問題上再做糾纏。若是讓紫月生瞭疑律,去報瞭軒轅孝天,她反而更要頭疼。
此時,朱祥英打殿外進來,正好聽到紫月的話,忙一邊向她行禮一邊驚道:“怎麼?娘娘身子不舒爽嗎?那可要快快請太醫過來看看。”
見兩人的話正好被朱祥英聽到,花無語當下便頭大瞭,忙提起精神來應對,微笑著讓他坐下,道:“許是剛懷孕,有些難以適應,總覺得心裡慌悶的很,應是無礙的。”
“這個雜傢倒是有幾分經驗,女子頭胎倒有許多人是這樣的。”
“噗哧……”紫蕊噴笑出聲,差點兒沒把手裡的茶盞給扔出去,她邊將手裡的茶遞給朱祥英,邊沒大沒小的笑道:“大總管不帶這般吹大牛的,您又沒生過,哪兒來的經驗啊。”
被她這樣一說,花無語與紫月也不禁捂嘴掩笑。
“嘿……”朱祥英直瞪眼,卻也沒敢真怒,畢竟紫蕊不但是軒轅孝天的人,如今也算是花無語眼前得力的人,他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當下掐著蘭花指,指著紫蕊笑罵道:“你個死丫頭片子懂啥?雜傢怎麼說也算是侍候瞭三朝的老人瞭,想當初那些老太妃,太皇太妃生皇子時,雜傢也是見過的……”
“紫蕊孩子心性,大總管莫怪。”花無語心中為著孩子的安危焦急,也實在不想與人糾纏過久,當下忙出言為紫蕊說話,怕朱祥英越扯越遠。
花無語出面維護,朱祥英當然不敢不給面子,笑言道:“這丫頭也算是雜傢看著長大的,雜傢也是當她自己孫女一般笑鬧,又怎麼會見怪呢。”
花無語微笑瞭笑,當然不會把這話當真,後宮無真情,若不是紫蕊是侍候她的大丫頭,而她如今又正得寵,隻怕單隻是這麼一句話,就會惹來殺身之禍。她心中厭惡的同時,更是想快快將朱祥英打發掉。“大老遠的便聽聞公公的聲音瞭,不知道是何大喜事,要勞公公您大老遠的跑來?”
“好事!喜事!”朱祥英笑咪咪的道,“雜傢可是特意與小太監搶瞭這份傳話的活兒,跟娘娘您討彩頭來瞭。”
“大總管可是專來逗笑無語的?您老要是能看上那傳話的小彩頭,這天可都要塌瞭呢。”花無語輕笑瞭聲便繼續道,“聽聞大總管喜歡伏丘的龍絲茶,皇上前兒賜瞭我兩罐,偏我如今不喜那茶的味兒。”她轉頭對紫月道:“你去拿瞭來,讓大總管帶回去吧,放我這兒也是浪費。”
“喲!哎……哎……這可怎麼好呢!”朱祥英騰的自椅子上跳瞭起來,欣喜的手足無措,一張老臉笑的滿是摺子。
伏丘國的龍絲茶一年也隻出那麼十來斤,可是真正的價比黃金貴,素有一兩茶葉萬兩金的說話,市面上更是有價無市,就是在宮裡,那也不是想喝就能喝到的。花無語這一甩手便是兩罐,若是拿到宮外去,那就是幾萬兩的黃金啊,又怎麼不叫他欣喜若狂呢?
“不過就是兩罐茶葉,也不是什麼寶貝,知道您好這一口,左右我又不喜,放在我這兒也是浪費,便借花獻佛瞭吧。”花無語此舉也是在為自己今後鋪路,朱祥英能身居內宮大總管一職,也是有本事的人。她心知肚明軒轅毅有造反之心,現在天下人都知道她是軒轅毅送給軒轅孝天的禮物,自己如今肚子裡懷著軒轅孝天的孩子,不管今後軒轅毅與軒轅孝天最後誰人獲勝,皆會牽連到她,不是她死,便是她的孩子要死,不管哪一種結果都非她所願,如今她被人盯的動彈不得,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多送些好處給這些身居要位的人,以便以後能給自己幾分方便。
茶葉不比黃金白銀,這東西可以說價值連城,也可以說不值一文,端看對何人來說。這禮送的不紮眼,最重要的是,花無語清楚這東西送給朱祥英,送的對心對味,她也好推托,不易引起“某些人”的註意。
“得瞭娘娘這麼大的禮,雜傢也不敢對娘娘賣關子。”朱祥英樂的滿臉菊花開,笑著向花無語道喜,“皇上得知娘娘還有一個妹妹,前些時候下瞭旨召她今兒進宮來,剛人已經到瞭內宮瞭,雜傢是特地來跟娘娘報信的。”
花無語一愣,二花的名字差點脫口而出,險險的轉瞭口,瞪大瞭眼有些不敢相信,“妹妹?妹妹進宮來瞭?”
“皇上正是想給娘娘一個驚喜才未與娘娘提及,此時看來,顯然是做對瞭。”
回想當年,她被父親賣進春滿園時,二花也才五歲,雖然仔細算來也才過瞭三年多,她卻感覺像是過瞭幾十年一般的長久。這兩年在她身上發生的事太多,情傷太苦,讓她有如度日如年,如今想來,二花也才九歲不到,比她被賣入春滿園時還要小上許多……
此時,花無語的心情是復雜的,她對二花的來臨是又驚又喜,卻也是又恨又怕。回想過去,記憶如決堤的洪水傾瀉而出,過去無數次肢體交纏的情景尤如才發生在昨日,歷歷在目。可想到二花往後也會如她當初一樣,她就會忍不住的去想二花是不是也會一如當初的她,會在軒轅毅的身下放浪尖叫,輾轉承歡。軒轅毅是不是也會一如當初對她一樣,一次又一次的在她身體裡沖撞,不分日夜?不分地點?
心——有些痛,有疾妒,有怨恨,也有害怕,偏還夾帶瞭幾分的欣喜與安慰,一時真是五味雜陳。
花無語的突喜突悲被幾人當成是欣喜過度,大喜而泣。朱祥英忙笑呵呵的自告奮勇去引人瞭,他在花無語這裡得瞭大好處,此時走路都是生瞭風般,健步而飛。
不多時,一道纖細的幼小身影便在一名小太監的引領下出現在大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