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礦山方向。”
“礦山上怎麼會著火?”盱洲土地因含鐵量多,不適合種植,別說是種糧食瞭,連山上的樹木都是極少的,有些地方甚至是連野草都不長的,礦山之上更是如此,因采礦的關系,山上原本稀稀拉拉的樹木野草早就除光瞭,現在十幾座大山裡除瞭石頭就是鐵礦,哪裡還能有東西可燒?
既然不能可著火,那這火又是從何而來呢?
盱洲全境百姓多以挖礦為生,這造成瞭以百姓挖礦為主,官府施以采購及管理為輔的產業鏈,官府在此地的駐兵主要都分佈在洲境上,礦山上的駐守全是依靠盱洲百姓自發組織的。也因此,一看到礦山上突然出現的大火,那些有親人在礦山上工作的人們已經往礦山方向瘋狂的沖瞭過去。
聯系著剛才地動山搖的大動靜,一些腦子動的快的人見此情景,已經隱約明白發生瞭什麼,“糟瞭,難道是山上礦道出事瞭?”
“山上隻是礦道裡有木材,有人炸山,燒礦道?!”這兩個面色難看,震驚相望的人正是盱洲城主蔡先榮,與盱洲知府何祖民。二人本是在主持瞭城中祭典之後,相約在這城主府裡小酌閑談的,哪知會見到這樣驚心動魂的一幕。
“山上全是百姓啊——”這山一炸一燒,隻怕能活的沒有幾個瞭。
何祖民整個人抖的像篩糠一樣,牙齒不時相撞,發出讓人難受的“咯咯聲”,他驚惶的瞪著眼,直愣愣的盯著蔡先榮道:“禍從天降啊,先榮兄,聽響動,再看這火勢,足有十幾座山頭啊,先別說會死多少人,這山一燒,今年的定額肯定交不出來瞭,我國與伏丘、秋泉皆有協議,這要是交不出來,你我二人頂上人頭隻怕不保啊。”
蔡先榮也懵瞭,腦中一轉,眼中便浮上濃濃的悲淒之色,“若隻死你我二人倒是好瞭,怕就怕會禍及傢人啊。”
“大人,大人,不好瞭——,礦山,礦山出事瞭。”主管礦山事務的主管,蒼白著一張老臉沖瞭進來,也是全身不自禁的發抖,額上卻全是冷汗。
“這樣大的手筆,隻怕也不是我們這些小人物能查得出的,唯今之計隻能盡人事,聽天命瞭。”蔡先榮悲嘆一聲,滿是無奈的一拳打在石桌上。兩人都是在官場摸爬滾打瞭幾十年的人,哪裡會不知道這裡面的水有多深,對於權勢顛峰的人來說,他們都隻是小人物,上頭的人要你死,你便沒有活路。
“先榮兄的意思是?”此時何祖民整個腦子都是一片空白,已經沒瞭主意。
“祖民兄,你速速修書八百裡加急上報皇上,再將洲境上的駐兵調回城中維持秩序,我先帶人去山上看看情況,看這動靜,死的人怕是多瞭。”
何祖民驚的差點跳起來,“調兵?你怕會民變?”
蔡先榮顫著手抹瞭把臉道:“我這是以防萬一,也幸好今天是中元節,山上留的人沒平時的多,可看這火勢,那也有十幾個山頭啊……”
十幾個山頭,數百條礦道,若按正常時候算,每個山頭駐守的人足有五六百人,今天是中元節,至少有一半人會下山過節,可就算是這半數人,那也足有數千人瞭,一夜之間死瞭這麼多人,官府若是不及時給出說法,不民變才怪呢。
想到此事所延生的後果,兩人都是驚駭莫名,愣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瞭。
“兩位大人,你們快拿個主意吧。”那管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滿是褶皺的臉都快哭出來瞭。
何祖民深吸瞭口氣,定定的看著蔡先榮道:“就按先榮兄的意思辦吧,現在,我們也唯有盡人事,聽天命瞭。”說完便轉身腳步踉蹌的匆匆離去。
直到再聽不到一絲腳步聲,那管事才臉色一轉,微笑著向蔡先榮一輯道:“大人!”
“都辦好瞭?”蔡先榮此時臉上哪裡還有半絲倉惶、絕望的神色?隻見他慎定的往石凳上一坐,端起桌上酒杯便輕噘瞭起來。
“一共十五座山頭,今夜排班留夜的已盡量安排為體弱年老者瞭,總數四千二百人,沒有一個活口。所有礦道皆已盡毀,倉庫裡的鐵礦也已全部轉移,手下的人做的很幹凈,沒留一絲痕跡。”
“很好。”蔡先榮舉杯對著火光沖天的群山一敬,才愉悅的一口飲盡。放下酒杯,他長吐出一口氣,道:“十年佈一局啊,我們離成事之日已不遠瞭。”說完,他臉色一整,帶著管事匆匆趕往城外礦山。
玉鳳閣中,花無語慵懶的斜靠在貴妃椅上,單手支頭,靜靜的聽朱祥英跟她回報軒轅孝天的行蹤。
後宮的女人,隻有受帝寵,才有權,若是失瞭皇帝的寵愛,再有背景也是惘然。而她與後宮中女人最大的區別就是,她不但連個背景都沒有,背後還時時刻刻頂著把尖刀,一不小心就會性命不保。為瞭保護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她隻有盡可能的暗中佈局,抓牢軒轅孝天寵愛的同時,也好應付她背後的那個“主子”。
“盱洲十幾座礦山被炸,死瞭四千多人,盱洲百姓認為是官府所為,正鬧民變呢,皇上這幾日隻怕不能時時來陪伴娘娘瞭。”朱祥英低著頭輕聲細語道。
秋水河水災還沒完事,盱洲礦山又出瞭事,接連發生的兩件事,讓花無語聞到瞭濃濃的陰謀味道。她一手輕撫著還未顯形的小腹,暗暗思索:若她沒記錯,盱洲應是閑王軒轅毅的封地,盱洲鐵礦也是朱鳳的一項重要經濟來源,礦山出事,軒轅毅亦會在受責之例。表面看來軒轅毅也是受害者,可直覺告訴她,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想到這裡她面露憂急的坐起身,“公子——公子可會有事?”
兩人心知肚明花無語口中的公子所指何人,朱祥英微微一笑,寬慰道:“娘娘放心,出事時,王爺人在京城,這事兒皇上也是知道的,屬地出瞭這種事,王爺也是受害者,皇上自然不會怪罪王爺的。”
花無語眼神一閃,心中冷哼道:那是自然,死的一般都會是敵人或棄子,哪裡會動到領頭人呢。心中雖是不屑,她面上卻是不敢有分毫表露,一臉似思念,又似悲怨的靠回貴妃椅上,悠悠的問道:“公子他……可好?”
這句話問出口時,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怎樣的答案。為瞭孩子,她肯定是不能再按著軒轅毅的劇本走下去瞭,兩人最終的結局勢必會反目成仇。可那畢竟是自己刻骨銘心愛過的人,想要就此放下,談何容易?
人的一生總有一些東西是需要舍棄的,而她選擇瞭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縱然這個孩子不是自己心愛之人的,但那也是自己血脈的延續。為瞭這個孩子,她早已下定決心,與那些人爭上一爭,鬥上一鬥。因為妓寨之中的人情涼薄,逢場作戲便成瞭必修功課,她時刻慶幸自己在春滿園中的那兩年裡,有紅娘對她的細心教導,否則,她隻怕在後宮之中也沒法存活瞭。
朱祥英看著花無語的表情,眼中閃過一絲瞭然,口中吱嗚著道:“娘娘,奴才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花無語閉眼遮住眼中的冷芒,似無比疲憊般的輕道:“大總管有什麼話,旦說無防。”
朱祥英混濁的老眼中帶著絲凌厲的戾氣,緊緊的盯著花無語,口中卻仍是輕聲慢語著,“娘娘如今萬千榮寵於一身,又懷上瞭龍種,可曾……可曾為未來的小皇子打算打算?”
這女人一旦有瞭孩子,就多瞭一層變數,若是這女人生瞭二心,他也可早日提醒主子們多加防備。
花無語心頭一顫,隻覺一股寒意從腳心直沖頭頂,他們終是不信她瞭,這就急著來試探她瞭嗎?哼!花無語頓時滿面悲淒,緊閉的眼角邊淚如泉湧,一側身,靠在椅上便悲泣瞭起來,“這哪裡又是我想要的?我心心念念隻願跟在他身邊侍候他,做丫頭,做妾我都甘願啊,可他那般狠心,我若不從便要將我妹妹送去做軍妓,讓我連尋死的念頭都不敢有。大總管你明知道……明知道的……,為何又要來挖苦我?”
一見花無語越說越激動,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朱祥英也有些懵。如今花無語正得寵,這寢宮之中處處都是人,雖然隨侍的宮人都讓他們給遣到殿外去瞭,可若裡面這動靜大瞭,也是要引來人的。他忙低聲喝止道:“哎喲,我的娘娘喂,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輕點兒聲,若是引瞭來人可如何是好?”
他跑到門邊往外看瞭看,見沒驚動外面的人,才快步跑回來道:“快快將臉擦一擦,這若是讓人看見,報到皇上哪兒,可是要說不清瞭。”見花無語仍在哪兒哭的死去活來,他也有些慌瞭,連忙低聲道:“也怪雜傢這張嘴,娘娘你對王爺的一片心意,雜傢也明白,您也將心放寬些,回頭雜傢去跟王爺說說,興許等幾位爺大事成就之後,還能讓您回王爺身邊侍候呢。”
聞言,花無語抬起梨花帶雨的臉,滿是驚喜的一把抓住瞭朱祥英的袖子,“大總管這話可是當真,無語真的……真的還能回公子身邊麼?”
朱祥英對著花無語輕輕的點瞭點頭,他此時就像一個慈祥的父親一般,混濁的老眼中還帶著濃濃的關愛,那表情,說有多親切就有多親切。見到花無語得到他的回應,開心的像個孩子似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擺瞭,此時他是徹底的放心瞭。原本兩位主子還擔心花無語會因為懷瞭孩子而生出異心來,如今他這一試,不就試出花無語的真心來瞭麼,看來還是六爺利害啊,把這女人迷得滿心就隻有他瞭,讓她往東不敢放往西的,就算做瞭皇帝的女人,這心裡還直念著能回六爺身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