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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怎麼辦,我想要瞭。

  “我沒有想要求婚啊。”

  “切,騙鬼呢。”

  下意識嗤笑一聲,萬姿神色卻慢慢繃緊。

  視線如射線,掃著梁景明的幹凈五官,口吻故作輕松,她在等他的破綻。

  “別裝瞭,再裝就不好玩瞭。”

  然而她越戲謔,他越認真——

  “我沒有裝,我真的沒有要求婚。”

  “拜托,你差不多得瞭,我都看到瞭!”

  掂量片刻,萬姿還是不信。

  資深訴律般講究策略,拋出最後一支殺手鐧:“我都看到戒指瞭!”

  “嗯,你沒聽錯。”

  他的啞然落在眼裡,她更加穩操勝券。

  瀟灑地一掠長發,挑眉朗聲道:“就你那點小伎倆,還想瞞得過我?藍盒子對吧?Chaumet的對吧?”

  “可以啊梁景明,這次眼光不差嘛。”

  “……你是說這個?”

  抿起唇,彎下腰,被戳穿起來的男人倒笑起來,直接從行李箱裡攥出一物。

  “你可以打開看看。”

  “對嘛,直接拿出來不就——”

  操。

  瞄瞭眼他掌心的那抹夜空藍,萬姿中槍似的一秒啞火。Chaumet傢的珠寶盒顏色絕沒有這麼深,除非是山寨品。

  可掰開上蓋的瞬間,她情願真收到瞭假貨——

  光潤圓環一大一小,白金色澤也分毫不差,中央各嵌著一顆璀璨寶石,明晃晃得正如所料。

  可這光芒也太震撼,太過吸睛瞭,明顯是比鉆更奪目,也廉價得多的鋯石。

  更何況,是鑲在一對袖扣之上。

  “這是我弟臨走前送給我的,讓我配西裝穿。”

  吐字再沉穩平靜,梁景明也掩不住玩味之意。觸及她石化般的臉,笑容終究蕩漾開去。

  “你怎麼認成瞭戒指?”

  “還以為我要求婚?”

  “……”

  丟臉。

  真的太丟臉瞭。

  可臉已經丟光瞭,為什麼還會覺得熱。

  僵硬地握住桌角,萬姿幾乎把大理石摳出一個洞。

  似乎置身疾風暴雨中,她仿佛靈魂都被卷走瞭,話語在齒間破碎飄零,完全靠本能在硬撐——

  “你、你有病啊……你是不是跟你弟有一腿?”

  “你幹嘛……沒事幹嘛看他送的袖扣?還看那麼久?”

  “我在等你——”

  回想起什麼,梁景明微瞇起眼睛:“你上廁所時偷看我?”

  “……我靠你以為你是誰啊!”

  隻滯瞭一瞬,萬姿卻被巨大的尷尬擊中瞭。

  “我偷看你?”羞恥感如潮水般湧來,一路淹到脖頸,令她動彈不得,隻留一張嘴機械地謾罵反駁,“我有病呢我看你幹嘛!我不嫌倒胃口?”

  誰知他笑得更厲害:“你在上廁所,要好胃口做什麼……”

  萬姿:“……”

  “梁景明你再笑!你再給我笑!”

  這輩子從沒這麼想死過,也沒看他這麼牙不見眼過,她簡直惱羞成怒到頭暈,指著他的手甚至微發著抖。

  “再笑我就跟你分手!”

  “不笑瞭不笑瞭…”

  恐嚇立刻起瞭作用,他抿著嘴收緊表情。

  可抬頭一對上她,又“噗”地一聲瞬間破功——

  “對不起……”

  “你他媽混蛋!”

  徹底抓狂,萬姿攥起瘦而小的拳頭,跟給牛排錘松組織似的,狂揍他的上身:“找死啊你!你再給我笑!”

  “沒有沒有……”

  梁景明嘴上喃喃著,卻笑得連胸膛都在震。她打人力道堪比撓癢,他卻配合地做出負痛模樣,向後倒在椅子上,順勢把她圈進懷裡——

  “你怎麼這麼可愛啊。”

  “……”

  男人輕緩的嘆息,像束溫熱蒸汽般攏在面前,熨得萬姿的臉,一陣燙過一陣。

  越想越無地自容,可越打手也越酸,他一說話她力氣也跟著泄瞭,幹脆像小鴕鳥似的,把臉埋進他肩頸。

  人傢壓根沒要求婚,是她自己想得太多。

  嘟著唇,小小聲。

  “我這輩子就這樣過,我再也不見人瞭。”

  “別啊,把頭抬起來。”

  嗓音裡又染上一點愉悅,梁景明揉瞭揉她的腦袋。

  可萬姿才不,她剛好趴在他衣領那處。

  鼻尖抵著他的鎖骨,呼吸那一小塊細膩皮膚,荷爾蒙的氣息隱秘而足。

  嘴唇則剛好觸到他的毛衣,依賴般有意無意舔吻著,幹凈羊絨容不下任何污漬,唯有她可以用津液泅濕片刻。

  眼睛即便睜開,也完全被他肩膀遮蔽住,可她第一次覺得,黑暗未嘗不是一種暖色。

  “乖,頭抬起來。”

  寵物撒嬌般賴著,她聽見他低聲說——

  “抬頭,我就送你一個小禮物。”

  話音未落,眸光上移。

  如水波般蕩起漣漪,她捉到他手中物體。

  鑲著一圈復古暗金蕾絲,是一個倒角形珠寶盒。跟方才夜空藍迥異,它是略帶典雅感的暗紅色——

  貨真價實的,卡地亞風格。

  “我上次聽你和我弟聊天,以為你喜歡這牌子……”

  帶著一點忐忑的緊繃,梁景明慢慢說:“我不知道原來你最喜歡Chaumet,下次再……”

  “不,你是對的。”萬姿撫上盒子,“我對Chaumet一般般,最喜歡卡地亞。”

  心轉如電,她才回憶起他說的聊天,是弟弟還在她傢時,叁人飯後湊在一起看好萊塢爆米花電影,《瞞天過海·美人計》。

  片中有位貌美女星,戴瞭條卡傢歷史上的傳奇項鏈,當時她還跟弟弟討論,“還是卡地亞最老牌最美”。

  她差點自己都忘瞭,而他還牢記在心底。

  情不自禁勾起唇角,萬姿看梁景明“喀”地一聲,喜劇開幕般,緩緩打開盒蓋。

  珍珠白襯佈繃得挺括,映入眼簾的是組玫瑰金對戒。

  至簡至美,甜而不膩,一點多餘裝飾都無,除瞭女戒上有枚小鉆。

  碎光細細潤潤,牽著她的視線。

  可真正緊抓牢她的,是他蘊滿柔情的臉。

  “不要緊張,不是求婚。”

  “我要去新加坡瞭,這是一點紀念。”

  “喲,所以這到底是什麼?”

  人性也是很奇怪,鬧瞭剛剛那一場,真看到有戒指,萬姿反而靜瞭下來。

  避免再次自作多情,她明知故問地拉長音——

  “莫非,送我兩個鑰匙圈?”

  “……真的像鑰匙圈嗎。”

  明顯怔瞭怔,梁景明眼眸一低。可再望向她時,仍漾起淡淡笑容。

  一字一頓,他問得努力而凝神。

  “是不是因為……鉆太小瞭?”

  萬姿愣住。

  所有促狹心思陡然消失,仿佛肺腑瞬間被掏空。

  一下子難受起來,幾乎有瞭鼻酸的沖動。

  眼前對戒模樣樸素,旁人一看就知是基礎款,何況她這種眼刁之人,一下就看破這是卡地亞1895系列。

  她簡直沒法接受自己的敏銳,下意識就反應出價格——

  這顏色這款式,兩萬港幣有找。

  可一旦是他送的,這些一點都不重要。

  她隻是更沒法接受,他這般小心翼翼地問她;也更沒法接受,他又為瞭追上她而受挫。

  “不會不會,我跟你鬧著玩呢。”

  她連忙伸手到他面前,示意要他幫戴戒指。

  故意掌心向上,遮住食指原有裝飾,一枚火彩逼人的半圈排戒。也是卡地亞的,可18粒鑲嵌密集的圓鉆,顆顆都比他買的耀眼——

  她不要讓他,再覺得不堪。

  “那好。”

  然而取下女戒,梁景明隻是放在她手心。

  又從口袋摸出一個暗紅色首飾盒,變魔術般很快拎出一條素鏈,又碼在戒指旁,很快跟她說——

  “如果你不想直接戴戒指的話,你可以穿進項鏈裡做吊墜。這項鏈也是玫瑰金,還可以調節長度,可以做鎖骨鏈,也可以做毛衣鏈……”

  凝視他垂眼註視她手心,凝視他刻意避開她的神情。

  漸漸地,萬姿已經聽不到他在說什麼瞭,即便他的話語,突然如銷售賣貨般熟極而流。

  她打一萬個包票,他對時尚向來無感,這些應該的確是卡地亞銷售教他的,他隻不過現學現賣。

  也就是說,他走進門店時就存瞭打算——

  萬一,她不想直接戴戒指怎麼辦。

  “你為什麼要多買項鏈?”

  好不容易等梁景明講完,萬姿終於忍不住:“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會不想直接戴戒指呢?”

  “我們是情侶,不是……”

  把她抱在大腿的是他,可欲言又止地也是他。

  “戴對戒挺正式的,我不想給你壓力。”

  “那你買瞭幾條項鏈?”

  “一條啊。”

  “也就是說……”聚焦著他的面容,萬姿的嘴唇已經在抖,“無論我戴不戴戒指,你都會戴?”

  茫然又乖巧地,梁景明點點頭。

  他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你這個傻瓜!”

  摘掉食指排鉆回身一拋,也不知道它扔到床上哪裡。

  震顫著手背伸到他面前,萬姿幾乎在小聲吼——

  “快給我戴戒指!”

  “好。”

  愣瞭一瞬,梁景明泛起燦爛的笑容。

  可他越驚喜,她越是難受。

  也越是愛他愛到,無法釋手。

  夜靜得仿佛如絲,慢慢抽離走現實。可房間裡微小響動,又像鐫刻下某種見證。

  沒有賓客,沒有儀式,就連結婚進行曲的音樂盒也早關瞭,可不知為何一切要素的缺失,反而顯得這便是——

  最神聖的時刻。

  晶瑩剔透的小鉆朝上,被他輕輕捏住,從指尖慢慢套入,最後吻住她的左手無名指。

  女戒內側貼著指腹,溫度蘊著內圈那行花體小字。

  Jo Leung。

  而她的Donna Wan,同樣在男戒內圈安穩熟睡,慢慢推至他的無名指,落到那最適宜的位置。

  血脈相連,直抵心臟。

  “開心嗎。”

  視線模糊起來,逐漸捉不住指間那個小圈。

  再低頭就要包不住淚瞭,於是她抬頭問梁景明。

  然後她在他眼裡,看到一模一樣的流淌微光。

  “開心。”

  萬姿大笑起來,卻終究不小心碰碎瞭眼淚。

  她想起來和梁景明正式確定關系,是在澳門的酒店。她也是在最開心的時候,突然哭瞭起來。

  彼時她覺得,她未來能體會的所有喜悅,都不會超過那天瞭。那天是頂點,之後隻會迎來下墜。

  但如今她知道瞭,人生會有更好的時刻。

  一定會有。

  “你怎麼哭瞭?”

  萬姿又笑,虧梁景明還問得出口,他自己強忍著,眼圈暈著紅色。

  “沒為什麼,就是開心。”

  在他懷裡換瞭個姿勢,她細細欣賞他們的戒指。

  男人的手修長,女人的手纖細,仿佛陰陽兩極,越看越般配完美,萬姿實在忍不住——

  “其實你對戒都買瞭,為什麼沒考慮求婚呢?”

  梁景明有點懵:“……你不是不想結婚嗎?”

  “哎呀,這不一樣。我想不想結婚,是我的選擇問題;你要不要求婚,是你的態度問題。”

  把霸王條款列得清清楚楚,萬姿還故意擺出一臉坦然:“你就好好說說,怎麼就沒想過求婚呢?”

  “……”

  相當無奈,可一望著她,又習慣性泛起一點笑,梁景明倒是漸漸收瞭淚意。

  不知沉思著什麼,眸光又微暗些許,最終他還是說:“對戒是對戒,結婚的話……要鉆戒。”

  “鉆戒好一點的……都很貴。”

  原來是這個。

  “哎喲,想不到你這麼少女心。實話實說,你想要什麼鉆戒?”

  心臟像被人攥在手心,萬姿連忙插科打諢。幾乎是畏懼地,生怕他下半句便是——

  鉆戒好一點都很貴,我都……不太買得起。

  “Harry Winston?Graff?卡地亞?Chaumet?Tiffany?”

  皺起小臉,她去頂他高挺的鼻梁:“公主方?綠寶石切?梨型?異型?還是——”

  反抵住她,梁景明笑意更深。

  然後不等她道盡鉆石切割形狀,就堵住她不斷張合又柔軟的嘴唇。

  如同細嗅一打櫻色蓓蕾,深深淺淺又百轉千回地吻。

  她總不留痕跡地呵護他的自尊,不留痕跡得他必須假裝不知道。

  對他而言,愛是想碰觸又收回的手。

  而她總在他收回時,又拖住他的手。

  親吻和視線交纏,涓滴般匯聚成河。

  又在輕喘和溫暖間步步緊攀,蔓延沖破理智與現實的防線。

  很燒。很熱。很渴。

  “怎麼辦。”

  勉強分開身體,靠在梁景明肩頭小聲呢喃。萬姿抬起頭,唇邊還殘存被他浸潤的光潔欲色。

  動物幼崽乞食般,她楚楚可憐著——

  “我想要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