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的男人,最是可愛。
萬姿從後面環住他,臉熨著他的結實脊背:“既然不喜歡我勾搭野男人,幹嘛不幫我處理掉他?”
“……”
梁景明這回真失笑瞭。這女人怎麼回事,如此得寸進尺。明明是她招惹的人,還指望他替她收拾?
回身輕掐她的軟白臉頰,他把她從禦姐捏成兔子:“怎麼?你要我也跟他打一架?”
“那算瞭。”梁景明暴揍她前男友那事,萬姿永遠記憶猶新。
但她實在愛挑釁他,離開前也不忘悠悠撂下一句:“再說你可能打不過呢。”
“誰打不過?”
男人的武力和床技最不經激,梁景明猛地回頭,卻隻捉到她的背影。
玲瓏至極的身段,步伐如貓般的慵懶。她撩瞭撩絲滑長發,刷刷刷,仿佛甩在他的心坎。
不是不幫她,天知道他有多想一腳把那個韓國撲街仔踢出太陽系。
但沖動不能次次解決問題,韓國佬畢竟是她醫生,他願意相信她,能自己處理好這些事。
占有欲逼得他再瘋狂,還是舍不得她窒息。
沒等梁景明細想,萬姿突然回來瞭。
緊握上他的手,她嘆瞭口氣:“這回真得你幫忙。”
野男人真是菜,等著等著還能等睡著瞭。
面前杯盤狼藉,尹志宇一身酒氣,叫都叫不醒,趴在櫃臺上還輕微打著鼾。這可急壞瞭鐵板燒店老板,見萬姿領梁景明過來,便急急吼吼地控訴。
“抱歉,我們馬上走。”
說罷,梁景明挽起袖子用力一撈,把尹志宇打橫抱起,大步向門外走去。
萬姿正結賬,都看得一愣。
尹志宇是個塊頭挺大,至少一百四十斤打底,梁景明這什麼臂力。
別說,他的臂膀把衛衣微微撐起,配上寬肩窄腰長腿……
還真有種,看不膩的誘人。
“不能把他丟在外面。”
勉強定下神,萬姿走到梁景明身邊,確認尹志宇無礙:“我聯絡他工作的醫院,你翻翻他錢包。”
這年頭,手機不是本人解鎖不開。但錢包不一定,有些人還會在裡面夾上字條,寫好傢庭地址聯系方式,附加一句“拾到者必有重謝”。
醫生24小時有護士值班,萬姿很快打通:“你好……我想問下尹志宇醫生的緊急聯絡人……”
電話那頭正查詢,梁景明突然抬眸:“萬姿。”
他很少直呼她名。
梁景明手裡是張照片,從錢包裡掉出來的。
尹志宇摟著一個女人笑得開懷,前面並排站著叁個孩子,WIFI信號似的由小到大,單眼皮模樣與他如出一轍。
與此同時,電話那頭傳來回復:“尹醫生的緊急電話是……聯絡人是他的妻子。”
糟糕,招惹到渣男。
招惹已婚渣男已經夠煩,現在還得直面人傢老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犯錯的不是自己,萬姿還是有點負罪感。特別今天倆人都喝瞭酒,不得不打車。尹志宇被綁在副駕駛,她跟梁景明並排在後座,忍受他“你也有今天”的眼神洗禮。
難得訕訕的,一路上萬姿沒話找話:“你扛人的姿勢,還挺嫻熟。”
“在酒吧工作過,這種韓國醉鬼我見多瞭。”
萬姿趕緊尬誇,豎起大拇指:“不愧是你,打工皇帝。”
“不,還是你厲害。”梁景明溜瞭她一眼,“跟有婦之夫相約首爾看初雪。”
萬姿:“……”
他媽這姓梁的平時屁都不放一個,一到關鍵時刻就拼命腹黑毒舌。
“……我哪知道他說瞭什麼。”自知理虧,她嗓音綿得像撒嬌,“剛剛喝酒的時候,我一直在註意你嘛。”
目視前方,梁景明沒說話。但萬姿還是捉到瞭,他唇角微微漾起。
小屁孩裝什麼酷,笑給座位枕套帶看啊。
“尹太太你好,我們是尹醫生的同事。今天部門聚餐太盡興,他有點喝醉瞭,真的不好意思。”
梁景明果然有經驗,剛進尹志宇傢,應對傢屬的托辭張口就來。萬姿則躲在他身後,有點尷尬地笑。
尹傢不算小,但有種無法掩蓋的雜亂與疲憊——
耐操的灰色佈質沙發美感欠奉;兒童泡沫板上放著學步車;玩具、幼兒園畫本、小學教輔材料堆瞭一角……一切都表明這是個多孩傢庭,也像在暗示,育兒生活有多麼觸目驚心。
尹太太一看便是個韓國女人,標準傢庭主婦姿態,賢良淑德的模樣,細眉細眼小圓臉,粵語講得磕磕絆絆。
梁景明幫忙把尹志宇搬進房間,她對萬姿抱歉地笑:“不好意思,我老公酒量不算好,平常老是加班,沒事就喜歡喝點……”
看著她明凈羞澀的臉,萬姿無端端有些難受。
她相信作為醫生,尹志宇工作忙碌;但她更相信打著下班的名義泡妞喝酒,尹志宇不是新手。
可她沒理由告訴人老婆,你老公怕是個渣男。更何況人傢的傢庭,看起來那麼美滿。
似乎被客廳響動吵醒,一個小女孩探出頭來。她穿著睡衣,十歲不到的樣子,跑到尹太太懷裡賴著,害羞地打量萬姿。
“這是我大女兒,智英。”尹太太介紹,“這是爸爸的同事,你要懂禮貌。”
“……阿姨,你好。”盯著萬姿半天,女孩小聲道,“你好好看哦。”
“謝謝。”萬姿禮貌一笑。
然而過瞭一瞬,她便察覺有些異樣。女孩看的不是她的臉,而是她的耳側。
那裡綴著萬姿上周剛買的,Tasaki珍珠耳釘。
“喜歡嗎?”萬姿摘下來遞給小女孩,“喏,送給你。”
“不行的智英!”她還沒接,尹太太先反應過來,“不能拿阿姨的東西……”
但萬姿明白,小女孩一定想要。她也是這個年紀開始愛美的,這是種越禁忌越誘人的吸引力。
所以她握住尹太太的手:“沒事的,便宜貨不值錢的。小朋友喜歡,就讓她戴著玩玩。”
“耶!謝謝阿姨!”
沒等尹太太再開口,小女孩按捺不住激動,拿著耳釘沖進房間:“阿爸阿爸,阿姨送我的!你看我戴這個……”
然而回答她的,是尹志宇起伏的鼾聲。一下高過一下,仿佛西西弗斯推的巨石般,一種沒有盡頭的懲罰。
“我們該走瞭。”梁景明走到萬姿身邊,小聲提醒道。
然而萬姿得很慢,心有不甘。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們瞭。”尹太太在門邊送他們,手裡拿著一個塑料桶。剛從浴室拿出來,迎來要放到房間裡去。
顯然這種事情,她做瞭一次又一次。把塑料桶放在丈夫身邊,時刻等待接住他的嘔吐物。緊接著奉上熱茶和毛巾,吞咽下所有埋怨與擔心,默默清理掉那些見證丈夫與女人把酒言歡,山珍海味化為糞土都不如的嘔吐物。
“尹太太。”
終於受不瞭瞭,萬姿猛地站住:“是這樣的,尹醫生是我們醫院公認很有魅力的男人,醫院嘛你也知道,護士多病人也多,何況尹醫生又是婦科……”
“總之,我的意思是,”對上尹太太迷茫的臉,她微微一笑,“如果我是你,我會讓他每天戴好婚戒。”
回去的路上,坐在的士後排,萬姿一路無話,隻緊緊握住梁景明的手。
置身尹傢,就像以前科學課第一次用顯微鏡,老師教她觀察洋蔥表皮細胞。
連一枚肉眼無法觀察的細胞都有這麼多花樣,罔論一個用大量精力才組建的傢庭。她不過是偶然一夜,管中窺豹,隻能旁觀,慢慢被愛莫能助的情緒吞沒。
剛才尹太太愣瞭很久,才說:“……好的,我知道瞭。謝謝你。”
她臉上有一種平靜,但這說明不瞭什麼。
萬姿聽說人被原子彈轟炸前一刻,也是十分平靜的。
“你知道嗎,我覺得她很像我媽媽。”
靠在梁景明肩頭,萬姿喃喃。他沒說話,但知道她在說尹太太。一點點摩挲她的溫熱指腹,他像在安撫一隻惆悵的小動物。
“其實我媽一點都不像她,我媽開海鮮大排檔的,很兇很要強……”萬姿輕笑起來,“可能因為我爸也出過軌吧。”
她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講下去。
每個女人的境遇,是可以從臉上看得出的。父親出軌那段時間,她感覺媽媽老瞭十歲。不是因為丈夫出軌心力交瘁,而是在自我懷疑中自我折磨。
那時萬姿怕她想不開,一直找她聊天,無論媽媽回答什麼,萬姿一直覺得她隻剩下空殼,靈魂脫離肉體幾公分的地方,在呆呆流淚出神。
你知道嗎。這就是為什麼我這麼畏懼感情,提防男人。我遇見的,陪伴我成長的,要跟我談戀愛的,沒有一個好男人。現實太絕望瞭,一個都沒有。
男人總是合謀維護同性,你編給尹太太的丈夫醉酒借口,是如此熟極而流。
總有一天,你是不是也會這樣騙我呢。
看著梁景明,萬姿卻說不出口。現階段他們的感情仍是博弈,誰先完全袒露心扉,誰先棄子言敗。
她隻想保鮮著純粹甜蜜,久一點,再久一點。
氣氛沉默浮動,像是曖昧燭火。梁景明猜不透,但他現在算是明白瞭,她是個口是心非的小別扭。
緊閉的小珍珠牡蠣,需要他一點點撬。
“你想找個安靜地方,待一會嗎。”親親她的頭發,他在她耳畔低語,“我們好久沒釣過魚瞭……你記得嗎。”
“……好。”
有點好奇,萬姿猶猶豫豫。
他們隻釣過一次魚,在越南的時候。那時她一門心思勾引他,哪裡專註釣魚,彼此試探簡直閃電帶火花。
安靜地方,顯然是野外……
他還用如此曖昧的性暗示,看來是想重溫越南,再尋刺激……
用做愛排解負面情緒,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