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鬱蔥蔥的樹林中,此刻透著不可捉摸的靜謐。
薛靈枝和那躲在灌木後的野兔一樣,強忍空氣之中帶來的血腥氣息,把自己縮成一團,慌張膽怯的張望著四周。
從這邊向那頭望去,除瞭頭頂一望無際的蒼茫青翠,就是地上的觸目驚心的赤紅斑駁。
她隻記得眼前一片刀光劍影閃過以後,那些西越人就變成瞭躺在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和殘肢,而那穿著一身黑色勁裝的清雋少年掏出一塊白色的手帕,輕輕擦拭掉瞭長劍上的血跡之後,便朝薛靈枝藏身之處凝睇瞭一眼。
薛靈枝這才隱隱看到瞭他的全貌。
薛靈枝自幼在太後身邊長大,見慣瞭皇室子弟的芝蘭玉樹,清貴優雅,可是眼前的少年,遙遙若高山之獨立,巍峨若玉山之將崩,說他是天人之姿也不為過,若不是眼神裡的陰鬱冷漠讓人心生寒意,這少年俊美無比的姿容真是可以傾倒眾生。
但是想起他手起刀落,殺人如麻的樣子,薛靈枝就趕緊用手捂住瞭嘴巴,生怕成為最後一個被他滅口之人。
然而少年就像沒有發現她一樣,一轉身大步流星的朝林外走去。
這是突然一個沙啞的聲音從地上傳瞭過來:“少俠,留步……”
那黑衣少年頓瞭一頓,轉過身來,就看到地上一個渾身是血的老者顫顫巍巍的撐起身子,仿佛用盡最後一口氣,斷斷續續的問道:“敢問少俠……可是九霄山莊的少莊主……嶽崇光?”
少年眉頭一蹙,不置可否。
那老者像是看到瞭一線生機,突然回光返照的一樣奮力的爬到瞭他的腳邊:“老夫乃禦前侍衛統領畢時天,與你爺爺嶽敬群是拜把兄弟,我認得你這把龍淵劍……嶽少俠,老夫已經命不久矣……求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將我們小郡主平安送到京城雁南王府,雁南王定會重重有賞,老夫死也瞑目瞭……”
說完畢時天用手指向瞭薛靈枝所在的灌木叢裡,剛剛西越人追來的時候,他急匆匆的把小郡藏匿在瞭那裡。
可惜他們幾個侍衛都不是那些蠻人的對手,眼見就要被趕盡殺絕的時候,這個少年恰好騎馬經過,偏偏這幾個西越人殺紅瞭眼,連路過的少年也不放過,想將他也想一起殺掉。
結果這才是太歲頭上動瞭土,哪裡想到這個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生的面若冠玉的少年,竟然武功這般深不可測,彈指一揮間,就讓他們幾個人統統命喪黃泉。
畢時天覺得,小郡主定是吉人自有天相,就是她命不該絕,不然即便西越人沒有發現她的蹤跡,她一個弱女子在這荒郊野嶺怕是也躲不過野獸蠶食,而眼前這個武功高強的少年一定有能力將她送回京城。
所以他才對他動之以情,誘之以利,希望他看在他和他爺爺的往日的情分上,或者雁南王府的勢力上可以救小郡主一命。
而眼前的少年卻面無表情的不為所動,畢時天吃不準這少年的想法,但是他隻能孤註一擲,於是他扭頭對著薛靈枝高喊瞭一聲:“小郡主,你跟著他走,回京城……”
薛靈枝這邊也是天人交戰瞭一番,她對這個少年有種沒有由來的恐懼,就像野兔和蒼鷹是天敵一般,她本能的不想接近,可是她也心知肚明,不跟他走,留在這裡也是死路一條。
於是她惶惶不安的站起瞭身。
而這個被叫做的嶽崇光的少年也朝著她直直的看瞭過來。
薛靈枝這輩子沒有這麼煎熬過,她就像是一個待價而沽的商品一樣,全部身傢性命都掌握在眼前這個少年手中。
他一念之仁就可以帶她走,他一念之差也可以讓她死。
少年幽涼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瞭半晌,終於是點瞭點頭。
而畢時天像是瞭卻瞭最後一樁心事一般,他慢慢松開瞭嶽崇光的靴子,無力的垂下瞭頭來,儼然已經油盡燈枯。
“畢大人……”薛靈枝提起裙擺總灌木叢裡跑瞭出來,奔到畢時天的身邊,畢竟是從小看她長大的宮中老人,看著他即將咽氣,薛靈枝心如刀絞。
而不等她眼淚落下,她就被人拎著衣領給提瞭起來。
嶽崇光冷漠無情的聲音從頭上傳來:“會騎馬麼……”
薛靈枝扭頭看他,眼淚含眼眶之中,點瞭點頭。
嶽崇光不再言語,一把將她夾抱在懷裡,健步如飛的走到馬前,將她放到馬上後自己也翻身上馬。
然後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摟著薛靈枝的腰身,低聲喝瞭一句:“駕!”
馬兒一聲長鳴,揚起四蹄,帶著兩人就朝前路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