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探望瞭女兒,又向嶽母透露出瞭些許的信息。魏鵬感覺到壓抑的心理得到瞭少量的宣泄,心境也隨之開闊瞭起來。

  「事情發生瞭,首先應該考慮的如何善後和處置,至於探根究底或追溯責任,則應該放在之後……」

  魏鵬如此的告誡著自己。

  其他先不管,還是先把註意力集中到手頭的工作上再說瞭。作為一個律師以及一個推理迷,魏鵬對於心理學多少是瞭解的,而且也懂的運用心理學的方式和手段對自己進行自我康復或者說自我抑制。

  一般來說,當感情和心理遭受創傷的時候,最好的方式便是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無限的日常工作中去,使自己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考慮其他的事務。

  魏鵬是這樣想的,並隨之付諸瞭行動。之後的數日內,魏鵬沒有再回傢。一方面他害怕面對傢中的至親,害怕在見到熟悉面龐的同時將自己的註意力轉移到那個自己至今根本無解的真相中去;另一方面,因為周鯤不在,事務所之後接受的幾筆重要委托都壓在瞭他的身上,他也沒有精力去思考其他的事情瞭。

  雖然加班不回傢對於魏鵬而言是常有的情況。但連續數日的滯留不歸終究還是引起瞭莊惠的不滿。

  「魏鵬,你今天又不回來瞭?」

  從妻子對自己的稱呼上來分析,魏鵬知道對方的火氣已經非常大瞭。要知道這些年來,對方一直都是「老公、老公」的叫著的。現在直接指名道姓,可見不滿的程度已經積累到瞭何種的程度。

  「老婆,我是真的沒有時間啊。大鯤出差的情況我也都告訴你瞭。現在事務所就是我一個人撐著呢。這幾樁委托都很重要,公交車縱火那案子,你也在新聞上都看見瞭,多大的社會影響啊!你知道麼,這案子現在就在我這呢。處理完這案子,對於事務所的知名度提升的幫助有多大?你不會不明白吧,你也是明事理的人。在這些方面別讓我為難好麼?」

  不知道為什麼,當魏鵬讓自己刻意的忽略瞭某些事情之後,他發現他和妻子的交流幾乎沒有任何的變化。當然,魏鵬在交流的同時不知不覺的攜帶瞭某些潛意識中的暗示,他也不知道這暗示是針對妻子還是針對自己本人。

  比如:「在這些方面別讓我為難」這句話中就隱含有:「其他方面你已經讓我為難瞭,所以工作方面就別再拖我後腿瞭的」潛臺詞。當然,莊惠是不是能夠理解其中的奧妙,便不是魏鵬所能預知的瞭。

  「你少跟我來這套!誰知道你是不是在外面和別的女人有一腿瞭。所以連這個傢都不要瞭?」

  聽到這話,魏鵬傻眼瞭。在外面,他自然是和其他女人有一腿的,而且不止一個女人而是很多女人。魏鵬很明白,自己玩歸玩,但都是肉體出軌,解決生理需求而已,真正的心靈歸宿依舊是自己的傢庭。從內心深處而言,他還真沒有過背叛傢庭妻子然後轉身投入其他女人懷抱的想法和念頭。

  到現在,莊惠也拿不出任何這方面的證據來指責自己。而自己卻是親眼目睹瞭妻子的行為並私下保留瞭充足的證據的。現在倒好,自己都還沒有就這個問題向妻子提出質疑,妻子反倒首先把提出瞭這方面的指責瞭。

  這讓魏鵬多多少少感覺到一種「惡人先告狀」的委屈。當然,魏鵬並不會因為莊惠的這句話就挑明一切。相當多的女性在同丈夫發生矛盾的時候,會惡意的拋出這樣無端的猜測。

  從這方面來看,魏鵬反倒覺得莊惠終究還能歸於「正常女性」的范疇之內。要知道幾天前目睹瞭一些事情之後,魏鵬陰暗的內心深處已經給莊惠打上瞭「不同於常規女性」的邪惡烙印。

  莊惠現在無理取鬧般的言行,雖然令魏鵬難以接受,但卻在不知不覺中削減瞭其在魏鵬內心深處的負面形象。

  「你晚飯怎麼解決?」

  莊惠在電話哪裡追根究底。

  「一會小玉他們會去定盒飯……」

  魏鵬回答著。

  「不行,你給我等著,我給你送過來,我就是要親眼看看,你究竟忙到什麼程度?」

  莊惠在電話裡的語氣顯得頗為兇狠。

  「來就來吧……難道我還騙你瞭不成。」

  魏鵬心裡想的,嘴裡也就是這樣回答的。

  碰巧進到辦公室詢問魏鵬是否要預定盒飯的薑小玉無意識中聽到瞭魏鵬同莊惠的最後這幾句話。見到魏鵬掛上瞭座機還是忍不住捂著嘴吃吃的笑瞭起來。

  「笑什麼?你看看,這幾天忙的,老婆都懷疑我在外面養小三瞭!」

  見到薑小玉的動作和姿勢,魏鵬如何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所以幹脆自我解嘲般的同小玉開起瞭玩笑。

  「這幾天是夠忙的!不過你真的忙的連傢都沒時間回去瞭?」

  作為事務所的元老級人物,薑小玉對於魏鵬和周鯤這兩位老板並沒有太多畏懼。畢竟事務所開張的紀念照片中,隻有三個人,而薑小玉便是除魏鵬和周鯤之外的第三個成員。

  所以,盡管她並不是事務所的投資人,但卻擁有幾乎同周、魏兩人平起平坐般的地位。

  事務所的其他人平日雖然也能和周、魏兩人開開玩笑,但畢竟是老板和雇員的關系,總是需要顧慮下玩笑的尺度以及兩位老板的承受能力的。

  不過薑小玉卻沒有這樣的顧慮,作為事務所事實上的「大內總管」,她同樣是事務所的靈魂之一。因此別人不敢說的話,她卻沒有太多的顧忌。

  「偶爾騙下阿惠也不是不可以……甚至一會她來瞭,我都能幫你圓圓謊什麼的!不過你這幾天真的有點怪怪的,忙是沒錯,這幾天所裡誰不忙啊?也就你瞭,傢也不回,居然在所裡睡沙發。這麼多年瞭,你,我還不瞭解?啥時候這麼勤奮過瞭?」

  薑小玉將裝訂好的資料放在瞭魏鵬的辦公桌上,雙手撐著桌子邊緣認真瞭起來。

  「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怎麼瞭?不過我也猜的出來,你和阿惠之間肯定出瞭什麼事瞭?否則你也不會連續幾天賴在所裡不回去瞭。咱們十多年的交情瞭。也都是有傢有口的人瞭。在我看來,阿惠真是個不錯的媳婦,大美女,身材好,文化層次也高,最重要洗衣做飯帶孩子,人傢樣樣都行。這樣的女人,現在真的不好找。傢這東西,又不是女人一個人的事情,你們這些做男人的,多少也該配合一下吧!」

  魏鵬翻著白眼盯著薑小玉,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對方的這番苦口婆心。

  他知道,小玉沒有惡意,說的話從平常的角度來看也都在理。不過他自己的苦衷自己有數,哪裡是小玉這些簡單的道理所能解決的。

  「成,你說你會幫我圓謊的啊!一會她來瞭,你可得幫我把功夫給做足瞭,否則的話,你就是個卑鄙小人……」

  魏鵬說的悠閑,但心裡卻如打翻瞭五味瓶,有苦難言。

  聽到魏鵬如此回答,薑小玉知道自己之前的話算白說瞭。十多年的同事搭檔,彼此知根知底,薑小玉也不想再說什麼,隻能搖瞭搖頭轉身離開瞭魏鵬的辦公室。

  過瞭半個多小時,正當事務所的加班人員紛紛捧這盒飯應付饑餓腸胃的時候,魏鵬的妻子莊惠提著給魏鵬準備的晚飯帶著魏宇和魏雯兩兄妹出現在瞭事務所之內。

  過去莊惠在事務所也是常來常往的,因此事務所內的工作人員對於魏鵬的傢人也都非常熟悉瞭。見到瞭,跟著便同母子三人開起瞭玩笑。

  在外人面前,莊惠倒是格外的大氣,一邊同魏鵬的同事們說笑著,一邊不著痕跡的便將一對兒女塞給瞭事務所內的幾名工作人員代為照應。最後一個人徑直走進瞭魏鵬的辦公室。

  見到魏鵬「確實」被成堆的卷宗檔案所淹沒,而且正在扶案努力的樣子,方才撅瞭撅嘴,跟著把飯盒用力的壓在瞭魏鵬的桌子上,然後惡狠狠的說道:「你的晚飯!」

  其實在莊惠帶著孩子們一同進入事務所的時候,魏鵬便已經知道瞭。不過既然確定自己要演戲,便幹脆演的徹底一些。因此當莊惠把飯盒擺到自己面前時,魏鵬方才佯裝發覺。

  「老婆辛苦瞭!感謝老婆大人賜予我食物,使我……」

  魏鵬抬頭望見莊惠那張的熟悉面龐。盡管內心波濤洶湧,但卻仿佛沒事人一般像往常一樣對莊惠調笑起來。魏鵬不敢讓自己正經,正經起來他很難掩飾自己的真實內心,也唯有讓自己在妻子面前展示滑稽幽默的一面才能將激烈的心理活動給壓制下去。

  見到魏鵬如此做作,原本板著一張臉的莊惠還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瞭起來。笑過之後總算恢復瞭往日溫柔的表情。

  「知道你忙,現在也見著瞭。可你也不該一天到晚不著傢啊,別告訴我你真的連抽空回傢一趟的時間都沒有哦。」

  「硬要抽空回去一趟的時間確實有!」

  魏鵬轉換瞭一下自己的表情,努力的擠出瞭一臉的正色:「但很可能前腳剛進屋,接個電話,後腳就得向後轉!進進出出的多瞭,估計你們娘仨兒看著我都會覺得煩。所以……我就隻能幹脆待在事務所裡,想辦法先把手裡事情給處理完瞭,然後再安安心心的回傢陪老婆孩子不是!」

  「得得得,就你理由多!」

  莊惠白瞭魏鵬一眼,跟著把旁邊的椅子拖瞭過來,坐到瞭魏鵬的辦公桌對面。

  「別忙瞭,趕緊先吃飯吧。」

  說話的時候,賢妻良母的形象展現無遺。

  此刻的魏鵬也確實餓瞭,想著與其看著妻子的樣子忍受心理折磨,還是先考慮把肚子填飽再說瞭。所以當莊惠發話後,魏鵬跟著便打開瞭飯盒解決瞭起來。

  「熟悉的味道,確實是莊惠親手做的。」

  一邊吃、魏鵬一邊不自覺的又產生瞭對自己的自責感。

  「小玉說的也沒錯啊,洗衣服、做飯、帶孩子……莊惠確實樣樣能幹。想想她的傢世,能做到這些,絕對的難能可貴瞭。我有什麼資格對她說三道四的。而且她做的事,難道我就沒有責任麼?難道不是我這兩年成天忙於工作應酬,疏忽瞭妻子、疏忽瞭傢庭才造成的?這樣看來,恐怕是我自身的原因更多一些瞭……」

  在魏鵬的潛意識中出現瞭這樣的想法。

  不過就在魏鵬一邊吃一邊胡思亂想的時候,莊惠忽然雙手趴在桌子上伸著脖子向魏鵬說道:「老公,跟你說個事。你聽著就是瞭……」

  「啥事?說吧。」

  魏鵬不敢註視莊惠的臉龐,一邊回答一邊依舊埋著頭偽裝吃喝。

  「我覺得咱媽最近幾天有點怪怪的。」

  「咱媽?你是說嶽母?怎麼瞭?」

  魏鵬眼角跳瞭一跳,他意識到那天晚上他對崔瑩說的話起效果瞭。

  「嗯,本來麼?她來傢裡也沒什麼奇怪的。可你不在的這幾天,她天天都來。而且什麼事情都扯著我一塊,又是拉著我上街買菜,又是拉著我逛商場。晚上也不去醫院照顧咱爸,直接就住傢裡瞭,每天晚上都和我睡。你說這怎麼回事啊?」

  莊惠頗為認真的詢問著。

  魏鵬聽到這裡心中瞭然,崔瑩的行為他一點也不奇怪。既然聽說瞭自己的女兒可能有外遇,崔瑩自然也不方便直接詢問什麼。

  不過作為莊惠的母親卻有著天然的優勢,那便是直接插手女兒的日常生活,破壞並減少女兒外出同情人見面幽會的機會和次數。

  在她看來,女兒即使有瞭出軌的行為,也很可能隻是因為一時的沖動和追求刺激。隻需要從源頭上斬斷這一可能,隨著時間的流逝,莊惠自然會對「婚外情」冷淡下來,接下來,女兒和女婿的傢庭也自然就能回歸正軌瞭。

  「我的好瑩瑩啊,也真難為她能想出這樣的方法。」

  魏鵬心裡苦笑著。若是普通的外遇和出軌,崔瑩的這一手未必就不是好招。可是自己的嶽母根本就不知道妻子的外遇對象是什麼人……

  心中所想當然不能透露出來。聽瞭莊惠的描述,魏鵬也隻能敷衍瞭事:「你問我,我哪知道啊?或許這段時間你媽她覺得有點寂寞吧。什麼事情都拉著你,或許隻想找個伴瞭。」

  「我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昨天跟媽說,要不就讓小雯再過去住幾天?結果你猜媽說什麼?她說她就想在傢陪著我……」

  莊惠嘟囔著嘴。

  「又是小雯?哼哼……很好!」

  聽到莊惠如此說,魏鵬之前剛剛對妻子恢復瞭一點的憐愛之情瞬間蕩然無存。

  魏鵬裝著漫不經心的說瞭一句:「你也別總讓小雯一個人過去啊,小宇一塊過去住兩天不好麼?」

  一邊說,魏鵬一邊微微抬瞭起頭觀察著妻子的表情。

  果然,當魏鵬建議讓小宇也一同前往嶽母傢暫住幾日時,妻子莊惠的臉上產生瞭瞬間的變化,當發覺魏鵬抬起瞭頭看著自己的時候,便又恢復瞭常態。

  「我不是擔心小宇的學習麼?留在傢裡我也好輔導他瞭……」

  莊惠被魏鵬看的有些不自然,忙不迭的微笑瞭一下。

  「小宇學習成績一直很好的,你輔不輔導,我覺得也沒什麼關系。而且現在高中的理科那麼難。你和我都是學文科的,我輔導起來都吃力的很,你那點理科底子,我看懸。」

  嘴裡雖然調笑著,但魏鵬心裡卻是暗自腹誹:「你輔導恐怕不是學習吧?而是男人和女人之間最隱秘的學科瞭!」

  莊惠當然不知道魏鵬的真實想法,隻是因為魏鵬的調笑含有輕視她知識層面的意思,便撅起瞭嘴巴,露出小女兒態,跟著反駁著:「就算我理科不行,在旁邊監督著也好啊!現在的高中生,自覺性都差。我不盯著他,他沒準整晚上都是玩遊戲呢。」

  「那去媽那裡住不是更好!媽那裡可沒電腦,小宇就是想玩都沒得玩,就隻能乖乖的讀書。而且監督,你媽難道就不能監督他瞭麼?」

  魏鵬意識到瞭妻子語言上的漏洞,打蛇隨桿上,跟著進一步壓制著妻子。

  聽到魏鵬如此說,莊惠呆呆的楞在哪裡,她發覺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反駁魏鵬意見的理由。呆瞭好一陣子,莊惠方才發覺自己有些失態瞭,連忙接著魏鵬的話輕笑附和:「你說的也沒錯啊,我之前都沒想到……」

  「不是你想不到,而是你根本就不願意小宇離開你……」

  魏鵬笑咪咪的看著妻子,腦海裡卻不懷好意的揣測著:「既然你說錯瞭話,那你就別怪我惡心你。」

  想到這裡,魏鵬裝模作樣的拍瞭拍桌子。說出瞭自己的決定:「那就決定瞭,明天就讓小雯和小宇一塊到媽那邊去住幾天!讓媽也享受享受天倫之樂。」

  聽到魏鵬的決定,莊惠的臉色在一瞬間變的有若死灰,但隻是瞬間,若非魏鵬有心留意,恐怕都難以發覺這其中片刻的變化。看著妻子的臉,魏鵬心裡突然產生瞭一種快感。

  「就分開幾天都這樣的反應。平時我不在傢的時候,都不知道她們是如何相處的……另外別以為我不明白你找我說你媽的事情什麼目的?無非就是想讓我出面幫忙把你媽從傢裡給禮送出境,免得妨礙瞭你的好事罷瞭。不過現在顯然是弄巧成拙,被我給攪黃瞭。沒錯,現在的我對發生的事情是一籌莫展,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但我卻有足夠的能力攪亂你的如意算盤。看來瑩瑩這幾天的行為也不是沒有效果,想來莊惠這數日來真的沒有機會和人獨處瞭。嘿嘿,我的好瑩瑩,找時間我一定好好慰勞慰勞你瞭……」

  觀察著妻子臉上逐漸顯露的失望表情,魏鵬感覺到自己的頭上仿佛長出瞭兩隻牛角,而且身後三角型的黑色長尾巴也跟著緩慢的翹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