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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無意

  一切都像是走上瞭一條無回的下坡路,無論是感情還是關系,都在以驚人的速度變質。

  “你在我心裡是獨一無二的。”秦絕珩看著趙績理依舊冷漠的面色,終於也在烈日下失去瞭耐心,伸手反抓住瞭趙績理的手腕。

  “走吧,績理。”秦絕珩說著,面上僅剩的那一絲示弱意味終於也消失無蹤,換回瞭往日裡慣有的強勢樣子。

  “去哪兒?”趙績理推開瞭秦絕珩,戒備地看著她:“我不餓。”

  “那也先下去瞭再說。”秦絕珩並不在意似地忽視瞭趙績理眼裡的防備,徑自朝天臺門口走去。

  樓梯間與天臺相比光線較暗,秦絕珩微微縮著雙肩鉆出瞭那道縫隙後,就安靜地站在瞭門邊看向瞭趙績理。

  眼下已經是傍晚將近六點,灼熱的日頭開始向邊緣沉去,將城市裡炙熱的溫度也一分分帶散。

  趙績理逆著光,和秦絕珩隔著一道鐵欄門互相看著彼此,面上都沒有什麼表情。

  趙績理最終還是跟著走瞭出來,秦絕珩笑著牽起瞭她的手,仿佛無事發生一般朝樓下走去。

  “不餓的話,先想想明天去哪裡嗎?”秦絕珩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本事強而不自知,趙績理煩躁地看瞭她一眼。

  “不去,都不喜歡。”趙績理任性地答道:“機票都退瞭吧。”

  “那你想去哪裡?現在再定也來得及。”秦絕珩牽著趙績理的手,笑瞇瞇地用指腹摸瞭摸她的手背,細膩而柔軟的觸感讓她感到瞭一陣滿足。

  趙績理側過臉去翻瞭個白眼,不耐煩地答道:“秦阿姨,你聽不懂我說話嗎?我哪裡都不喜歡,哪裡都不想去,尤其是和你。”

  秦絕珩笑瞭,將趙績理的手抬瞭起來,放在臉頰上蹭瞭蹭,語調輕柔:“可你必須選一個,而且必須是和我。”

  趙績理被她明目張膽的專橫堵得皺瞭皺眉,想要抽回手,卻發現秦絕珩握得很緊,根本就收不回來。

  “秦絕珩,你——”

  “績理,不要直接叫我的名字。”秦絕珩受不瞭趙績理叫自己名字時語氣裡帶著的厭惡,立刻便輕聲又不容置疑地打斷瞭她。

  “那我能做什麼?”趙績理怒極反笑,她感到秦絕珩的控制欲終於在這一刻成為瞭讓人窒息的枷鎖,而自己卻無法掙脫:“姨姨要不要列個清單,告訴我你需要我每天做些什麼?最好把時間都安排得清清楚楚?”

  “我安排瞭,你會聽嗎?”秦絕珩好笑地看瞭一眼趙績理:“你問我你能做什麼?那我告訴你,你現在能告訴我你想吃什麼,明早前能告訴我你想去哪裡。”

  趙績理的眼皮跳瞭跳,重重地冷笑瞭一聲。

  二人間的氣氛僵硬而緊繃,眼看著就要再度爆發爭吵時,秦絕珩忽然伸手摸出瞭手機,接起電話的同時仍然瞇眼盯著趙績理。

  “喂,二姐?”秦絕珩聽到瞭秦寸心熟悉的聲音,才微微蹙眉將目光從趙績理臉上移開,看向瞭另一邊。

  “……”

  “嗯?我沒事。”秦絕珩聽瞭半天,才轉回眼神看瞭趙績理一眼,半晌後繼續回答道:“嗯,好。”

  “小滿,你說話怎麼越來越沒笑意瞭?是二姐不夠好嗎?”秦寸心並不知道秦絕珩此刻正在氣頭上,聽著她略顯冷淡的語氣,難免有些失落:“還是你嫌我煩瞭?”

  秦絕珩這才輕輕笑瞭一聲,抿著唇垂下瞭眼睫笑說:“這話可都不是我說的。”

  趙績理冷眼看著秦絕珩的神色漸漸親和起來,心裡煩亂不已。

  電話兩端的姐妹倆也並沒有聊多久,秦絕珩便把電話掛斷,朝車的方向走去。

  “去丹楓別墅區。”秦絕珩打開門還未坐下,就朝前排等著的司機說瞭地名。她看著趙績理想要拉開副駕門的動作,立刻便抓住瞭她手腕,將她拉著塞進瞭後座。

  “和我坐一排。”秦絕珩簡單地解釋著,便若無其事地跟著坐瞭進來,將車門關上。

  趙績理的臉色降到瞭冰點,秦絕珩也知道她天生反骨,骨子裡其實根本就不愛服從別人的命令,但此刻她看著趙績理陰霾的模樣,心下居然不知道為什麼生出瞭幾分快意。

  趙績理吃軟不吃硬,秦絕珩對這點萬分瞭解。

  想著,她就放松瞭表情,朝趙績理靠近瞭些,軟下瞭聲音俯到她耳邊說:“陪我好不好?”

  能說不好嗎?說不好能走嗎?趙績理又煩又好笑,極力保持著面色的冰冷,僵硬地任由秦絕珩挨靠著自己。

  趙績理看著車窗外一行行一株株掠過的行道樹,敏感地意識到瞭一個問題。她面無表情地收回瞭被秦絕珩扣著的手,問:“為什麼要去丹楓別墅區?”

  “去我二姐那兒。”秦絕珩想要再握的手因為趙績理的躲避而握瞭個空,挑挑眉:“這下不用選餐廳瞭。”

  趙績理知道這個問題再反駁或爭執也沒有用,秦絕珩□□的控制欲幾乎與生俱來,隻不過從前她習慣瞭順應也甘於順應,現在卻終於感到瞭窒息。

  她將視線落到瞭車窗外,透過一幢幢比肩而立的高樓,看向瞭漸漸暗沉下來、歸於昏黑的天色。

  這樣的關系裡有太多她排斥抗拒的負面,卻也有她不得不承認的事實——在她排斥與抗拒的同時,趙績理知道,她也喜歡並迷戀著某些親密的瞬間。

  有些她不願承認的事實,會在無數個驟黑或乍亮的瞬間裡清晰地傳導上她的神志。趙績理覺得自己永遠也無法忽視——在秦絕珩伏向她耳際時,她是為瞭那一絲溫熱吐息,真實地顫栗而悸動過的。。

  “嚯,這是哪位稀客?”秦寸心神色玩味地看著跟在秦絕珩身後的趙績理,絲毫不掩飾眼裡的刺探打量。

  的確是很久沒有碰過面瞭。相比於上一次的見面,秦寸心清晰地意識到瞭趙績理的變化。

  長高瞭、長開瞭,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記憶裡那個乖巧又溫馴、向來對秦絕珩百依百順的小孩,如今居然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問題少年。

  那耳骨釘是怎麼回事?手上那個挖瞭煤似的深色指甲油是怎麼回事?那個桀驁冷漠的眼神,和臉上像是鬥毆後貼上的創口貼,又是怎麼回事?

  秦寸心頭疼地看瞭秦絕珩一眼,卻發現自己這個幺妹居然完全沒有領會到自己眼神的意思,反而狐疑地問自己:“二姐,怎麼瞭?”

  “……”秦寸心的視線在她和趙績理之間來來回回打瞭幾個轉,怎麼也沒能猜出究竟是什麼讓秦絕珩如此縱容這個孩子。

  她知道趙績理討好人的本事很強,也知道秦絕珩向來抵抗不瞭這個小狐貍精的任性要求,卻怎麼也想不明白秦絕珩為什麼會容忍趙績理擁有那樣的眼神。

  是秦絕珩已經拿她沒辦法,讓她為所欲為瞭嗎?——好一個厲害角色。秦寸心微微瞇著眼眸,盯著趙績理那張精致絕倫的臉。

  “姐妹見面,我也沒準備什麼稀奇東西。”秦寸心默默地打量瞭兩人片刻,才笑著看向瞭秦絕珩:“一起下廚做點傢常菜,陪二姐聊聊天,沒有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秦絕珩從趙績理手裡接過帶來的一盒紅酒,笑著遞給瞭秦寸心:“有些日子沒和二姐私底下見過面瞭,二姐是不是都要忘瞭我瞭?”

  “我就是忘瞭大姐,也不會忘瞭你啊。”秦寸心挑眉看瞭看紅酒瓶,眼睛也不抬地說著。

  這姐妹倆之間的氣氛輕巧又融洽,趙績理沉默地看著,驚然意識到秦絕珩是真的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和自己說過話瞭。如今相對,不是刻意又違和的溫柔討好,就是一觸即發的暴躁對峙,兩個人的關系早就沒有瞭任何一絲最開始時的融洽樣子。

  她是一個溫柔的人,趙績理看著朝秦寸心溫和笑著的秦絕珩,心裡止不住失落。

  可她同時,也是個壞脾氣的,有很多缺陷的人。

  “績理?”秦絕珩感覺到瞭趙績理始終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回頭看瞭她一眼:“坐吧?站在這裡做什麼?”

  秦寸心看趙績理不順眼:“小稀客等我去倒茶呢?”

  秦絕珩聽出瞭秦寸心語氣裡的陰陽怪氣,皺瞭皺眉下意識維護著趙績理:“想喝嗎?想喝我給你泡?”

  趙績理冷淡地抬眼看瞭看秦絕珩,不知道她這又是哪一出:“不用。”

  說著,秦絕珩就牽著趙績理將她按在瞭沙發上,又把秦寸心放在茶幾上的平板塞到瞭她手裡:“我和你心姨姨去廚房,你自己在這兒好好的,要什麼來和我說。”

  縱使秦絕珩自己有時也會對趙績理態度不好,但她總是無法忍受除瞭自己意外的任何人委屈瞭趙績理,即便是二姐都不行。

  秦寸心被噎瞭個正著,狐疑地打量著秦絕珩。她正彎下腰和坐著的趙績理說話,頭發挽瞭個好看的發式,露出瞭纖細而弧度優美的脖頸。但不知是不是本人並不知道從而忘瞭掩藏,秦寸心一眼就看見瞭她白皙的後脖子下方,有三道暗紅的指甲印。

  嚯,這是玩瞭什麼?秦寸心知道秦絕珩行事荒唐,習慣瞭的同時還是感到有些好笑,轉身朝廚房走去。

  但她走到一半,越想越不對似的,再度折瞭回來,不過兩三秒的時間,秦絕珩仍然在和趙績理交談,並沒註意到秦寸心去而復返。

  秦寸心微微瞇著眼,盯住瞭趙績理臉上的創口貼。

  不知道是因為離開瞭公共場合還是對秦寸心的無防備,秦寸心的目光下移,發現瞭趙績理微微拉起的袖口下粗心地露出瞭一截手腕。

  而在那裡,赫然是一道道被纏繞捆縛後留下的淤痕。

  那些痕跡或許並代表不瞭什麼,但秦寸心也並不是純白無瑕,她歷經情場的時日比秦絕珩還要久,自然也知道秦絕珩身上不淺的刮痕和趙績理手上赫然的淤青聯系在一起時,能夠串成一個怎樣荒唐而又可笑、悖亂瞭模糊倫理的故事。

  一切忽然就變得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