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雨點般擊打在沙袋上,高大健壯的教練用力扶住沙袋,大聲指點著出拳姿勢。
「好,直拳,直拳,擺拳,直拳,左勾拳,胳膊再向上一點,全身發力。」
出拳的女人認真的執行教練的要求,汗水濡濕瞭她的頭發,流淌到臉上,又滴落到地板上。
「好瞭,可以休息一下。」教練示意她略事休息,自己走到旁邊灌瞭一大口水,笑道:「大姐,我教瞭這麼多學生,很少見到像您這麼認真刻苦的,每次都要把沙袋打爆一樣。」
女人彎下腰,雙手扶住膝蓋,大聲喘著氣,寬松的道服前襟因為重力微微敞開,隱約可見一片雪白的柔軟,教練迅速收回目光,略作鎮定,繼續說:「恕我直言,你這種練法對身體可不好,我的話比較直,可能會惹您生氣,但您的年齡確實已經不適合MMA這種對抗激烈的運動瞭。」
女人直起腰,她是個美人,但顯然已不年輕,眼角已經有瞭細微的魚尾紋,然而成熟的風韻卻別具魅力。她拿起一瓶水,灌瞭幾口,對教練淡淡的說:「我知道。」
教練已經當瞭她近一年的私教,早已經習慣瞭她的冷漠,知道這個女人似乎對誰都是這種態度,笑瞭笑,不再勸說。
看女人恢復瞭一些體力,教練問:「還繼續練嗎?」
女人點點頭,卻指著拳臺說:「練實戰對抗吧。」
教練嘆瞭口氣:「你是老板,你說瞭算。」
女人身體騰空而起,重重落下,教練熟練的倒地,用十字固將她牢牢固定在拳臺上,按規定,女人這時需要拍地示意投降,但她卻倔強的掙紮著,試圖掙脫教練的十字固。教練微微用力,男人壓倒性的力量輕易粉碎瞭女人的反抗,他大聲喝道:「拍地投降。」
女人又努力瞭幾次,終於無奈的拍打瞭地面。
她慢慢爬起來,又擺出繼續的姿勢,教練卻搖瞭搖頭:「大姐,今天就到這裡吧,我待會還有另外的課,你也很疲憊瞭。」
女人點瞭點頭,「好的,謝謝教練。」回身下瞭拳臺,向更衣室走去。
教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右手五指似乎依然殘留著那柔軟又富有彈性的觸感,在剛才的地面纏鬥中,他的手無意中抓到瞭女人的胸部。
他絕不是有意的,作為一名職業MMA教練,他有自己的道德堅守,但MMA這項運動有大量的絞技和地面技,難免會碰到對方敏感部位。
好大,好有彈性,教練下意識的想,但他隨即制止瞭自己胡思亂想,翻身下瞭拳臺。
「怎麼樣,那熟女滋味不錯吧?」另一個教跆拳道的教練撞瞭一下他,擠眉弄眼的說:「別看年紀有點大,但很漂亮啊,比起年輕小姑娘別有一番滋味。你努力一把,說不定就能上床瞭。」
「別瞎說,讓人聽到瞭會投訴你的。」MMA教練低聲說道,心中卻有點癢癢的,指尖的觸感似乎又回來瞭。
「切,怕什麼,那女人別看冷冰冰的,其實肯定是個騷貨。」另一個MMA女教練嘀咕:「否則為什麼要指定男教練。磊哥,她買你的私教課都花瞭好幾萬瞭吧。」
教練磊哥搖瞭搖頭,說:「她說過,要男教練是為瞭增強對抗難度。」
女教練冷笑:「怎麼,她是想在這裡學會瞭回去打老公?我看她就是為瞭接近磊哥,熟女砸錢泡健身房小鮮肉,又不是啥新鮮事。」
跆拳道教練猥瑣的笑瞭笑:「我有個學生認識她,據說她是個大學教授,還是個寡婦,磊哥,說不定你真的有機會哦。」
另一個教散打的教練也加入對話:「也許她真的是格鬥愛好者吧,前不久我在一哥們開的武館裡也見過她。我那哥們是陳鶴皋的弟子,教的是瘋狗拳,學藝先學刑法那種。」
「哇,不是吧,她真要去殺人嗎?磊子你可得小心點,別玩著玩著她摸出把冰錐來。」
「滾蛋!」
「哈,磊子你還不好意思瞭,不會真的動……哈哈,今天天氣真好啊。」
女人從更衣間出來,似乎什麼都沒聽到,禮貌的向幾位紮堆聊天的教練點瞭點頭,向大門走去。
身後,幾個教練扔在低聲嘀咕:「我靠,這身材,真是絕瞭。這腰腿比,這腰臀比……小燕,她身材比你還好呢。」
「滾蛋!」
天東省龍城市公安局檔案科。
「上啊上啊,老羅你磨嘰個啥,我的程咬金快頂不住瞭。」
「催啥催,我這不正趕路嗎,你讓小朱先上。」
「不行,我的妲己已經沒藍瞭。」
幾個科員聚在一起,捧著手機玩著遊戲。
「你們玩遊戲聲音小點,讓其他部門聽到瞭不好。」慵懶的聲音從辦公桌後傳來,科長畢嬋娟順手從桌上排開的塔羅牌裡抽出一張,遞給對面的年輕女警:「這次又是什麼啊。」
年輕女警接過牌:「嗯,畢科,這次您想占卜什麼呢。求官,還是求財,還是求平安,要不我給你問問姻緣吧?」
畢嬋娟靠在椅子上,雙眼無神的瞪著天花板:「我不想升官,在檔案科就圖個清閑;不用說,沒在一線沖鋒陷陣,肯定是平安的;姻緣……我這把年齡還沒嫁出去,估計是要當一輩子單身狗瞭,嗯,還是求財吧,怎麼合法的發財。」
年輕女警故作神秘的將牌捂在手裡,慢慢挪開:「哇,這次是」正義「牌,這牌好啊,俗話說,正義或許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錢。再結合你剛才抽的隱者、獵人、命運之輪、惡魔這幾張牌,可以推測,您……」
「哼!」門口傳來重重的咳嗽聲,劉局長走瞭進來,大傢嚇瞭一跳,匆忙散開,劉局無語的看瞭他們一眼,說:「嬋娟,你待會來下我的辦公室。」
畢嬋娟應瞭一聲,劉局長目光掃過桌面上的塔羅牌,輕輕嘆瞭口氣。
「畢嬋娟,你就是這麼帶兵的?」局長辦公室裡,劉局長重重拍瞭下桌子,瞪著眼前的女警官。
含胸拔背,坐姿標準的畢嬋娟大聲說道:「報告局長,我回去一定好好批評教育他們。」
劉局長哼瞭一聲:「你還很年輕,就這麼暮氣深重,難道準備就這樣混到退休?」
畢嬋娟微微苦笑:「這麼混著也挺好,起碼不會害人。」
劉局微微搖頭,「算瞭,我也不勸你瞭,省廳的同志指名要見你,給你先通個氣,和當年的」褐雨燕「行動,還有」過河卒「計劃有關。」
畢嬋娟微微一震,低聲問道:「為什麼還在糾纏這些事,我已經承擔瞭責任,不想再碰這些事瞭。」
劉局長:「這是省廳要求,具體情況會有人和你面談,去1108會議室吧。」
畢嬋娟走進1108會議室,坐在桌子上首的是個相貌美麗,雍容大方的中年女警官,掛著三級警監的警銜,竟然是新上任的省廳副廳長盛劍華。旁邊那個男警官更是熟悉,以前經常合作的省廳緝毒局情報處處長向陽。
「嬋娟來啦。」向陽熟絡的打招呼,向盛劍華介紹:「盛廳,這位就是龍城市警局著名的緝毒英雄,大名鼎鼎的畢嬋娟同志,現在是檔案科科長。」
畢嬋娟向盛劍華和向陽敬禮:「盛廳好,向處好。」
盛劍華笑著說道:「嬋娟不用拘禮,坐吧。」
向陽笑著說:「嬋娟,盛廳想瞭解一下當年的」褐雨燕「行動和」過河卒「計劃相關情況,這兩件事你都是參與者,你來說說吧。」
畢嬋娟深深吸瞭一口氣:「報告盛廳,這些當年我都已經寫過詳細的報告,需要的話我可以再打印一份。」
盛劍華似乎沒料到她竟然會直接拒絕,一時有點尷尬。向陽趕忙打圓場:「盛廳剛調來,想瞭解一下情況,你是當事人,就說說吧。」
畢嬋娟無奈,簡略介紹瞭當年的「褐雨燕」行動:「這是一次公安部主導的跨國反毒行動,抽調瞭龍城市的幾個警員參加,和緬甸、泰國警方一起對包括」黑魂「」藍魔「在內的幾個販毒組織進行打擊。但由於情報泄露,專案組秘密進駐的酒店遭到炸彈襲擊,造成五死十一傷的慘劇,犧牲者中包括兩名中國警員和兩名緬甸警員,以及一名當地酒店服務員。」
「由於是跨國行動,情報從哪裡泄露也難以查清,因此在」褐雨燕「行動失敗後,省廳和龍城市警方又策劃瞭」過河卒「計劃,啟動長期潛伏的特情刀日旺,利用」黑魂「秘密招聘制毒師的機會,將一名臥底偵察員以制毒師的身份送進」黑魂「。在」褐雨燕「行動中犧牲的警員羅向明,妻子是龍城市公安局檢測實驗室化驗員白晨曦,在化學方面具備特長,自告奮勇報名參加這次行動,化名趙琳打入」黑魂「。」
「一開始進展順利,傳回不少有價值的情報,但幾個月後,」過河卒「突然失去聯系。不久,在邊境發現瞭刀日旺殘破不堪的屍體,還有一張光碟。」
畢嬋娟的聲音開始顫抖:「光碟裡是一段在黑屋子裡拍攝的視頻,全身赤裸的白晨曦被一個帶著面具的男子揪著頭發拖到鏡頭前,那男子對著鏡頭說,多謝公安兄弟,白警官的滋味很不錯,兄弟們都玩得非常開心。說著將槍抵在白晨曦太陽穴上,對她說,白警官,還有什麼想說的就快說吧,馬上就上路瞭。」
「晨曦笑瞭笑,對著鏡頭說,告訴爸爸媽媽還有婆婆,我愛他們……」
「槍響瞭,鏡頭上濺滿瞭血污。」
畢嬋娟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盛劍華沉默瞭片刻,說道:「你就是因為這件事辭去瞭情報科科長職務,調去檔案科?」
畢嬋娟沒有正面回答,繼續說:「後來,刀日旺被確認犧牲,追認為烈士。但由於沒有白晨曦的屍體,兩年過去瞭,到現在,警方一直沒有追認白晨曦為烈士,甚至沒有確認她犧牲,隻是將她列為失蹤人員。」
「盛廳,你應該聽說過,臨灣市的三位霸王花女特警,犧牲這麼多年,她們的屍體器官被制作成標本在黑市上買賣,成為那些變態買傢的收藏品。到現在我們還沒有完全回收。」
畢嬋娟聲音低沉:「像晨曦那麼美麗的女警,臥底時暴露身份被俘,死前遭遇瞭什麼,我……我都不敢想;她死後的屍體會遭遇什麼,我更不敢去想。」
「而我們,卻因為沒有找到屍體,就不能確認她已經犧牲,也不能追認她為烈士!這公平嗎?」
畢嬋娟抬起頭,她已經淚流滿面:「羅向明的媽媽,也就是晨曦的婆婆蕭沉魚,是東江大學化學系教授,曾多次幫我們對現場物證做化學實驗分析,我認識她很多年瞭,是她的好友,知道她傢的一些情況。」
「晨曦和向明是鄰居,可以說是青梅竹馬,晨曦大瞭向明兩歲,小時候一直像小姐姐一樣照顧向明,長大瞭卻愛上瞭他。蕭沉魚是看著晨曦長大的,後來晨曦考上東江大學,就讀化學專業,沉魚是她的導師。可以說,她把晨曦當成親生女兒般寵愛。」
「晨曦進警局的時候,是多麼引人註目,被稱為警花女神,好多單身小夥都想追她,可她隻愛從小一起長大的向明。後來向明也當瞭警察,兩人很快結瞭婚。」
「向明犧牲後,她哭瞭整整三天三夜,當她得知過河卒計劃後,她瞞著婆婆和父母報瞭名。」
「我本來不該同意的,但確實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晨曦又很堅決,最後,我還是同意瞭。」
「然後,她就犧牲瞭,連屍體都沒有找到。」
「五年前,蕭沉魚的丈夫因病去世瞭,兩年前,羅向明和晨曦也相繼犧牲,現在,蕭沉魚一傢隻剩下她一個人。我還有什麼臉去見晨曦的父母,去見蕭沉魚?」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情報科長,與其在這個崗位上害更多人,還不如辭職。」
「這就是我對褐雨燕行動,以及過河卒計劃的補充匯報,其他情況報告中都有。」
畢嬋娟說完,似乎全身的精氣神都被抽走,低著頭,整個人垮瞭下來。
盛劍華和向陽對視瞭一眼,向陽拿出一個信封,從中取出幾張照片:「畢嬋娟同志,有些情況和你說的不一樣,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畢嬋娟滿懷疑惑的接過照片,低頭看去,她臉色突然大變,全身失去控制的顫抖起來。
照片從她手中滑落,掉到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