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等等。”

  阪井悠二聞言停下腳步,緊張地看向自己的SERVANT。長發男子取下背上亮銀長槍的舉動,讓他明白接下來將要面對的事情。雖然覺得已經下定決心,做好瞭準備。真正面對即將到來,以往從未經歷過的戰鬥,揪著的心始終無法放下。

  “是、是敵人?”

  身邊的SERVANT沒有回答,隻用動作示意自己留在原地。緊接著單手持槍,讓英武的背影填滿阪井的眼眶。

  “趙雲,LANCER。”

  “克勞德。斯特萊夫,RIDER。”

  感覺仿佛回到瞭冷兵器時代的戰場,自己的SERVANT和一個黑衣英靈互通姓名,職階。所謂英靈,多是傳說中的英雄,真名是重要的秘密。隻要知道名字,就能從歷史或傳說中找到,發現弱點也不是什麼難事。所以平時阪井都以‘你’作為稱呼,但這隻是他個人意志。光明磊落的將軍從不刻意隱瞞自己的過去,何況按照歷史描述,也確實很難找出他明顯的弱點。

  “失禮瞭。”

  一瞬間跨越上百米的距離,抖動手腕,長槍從右側直線刺出。急速破開空氣,猶如刺入水中的銀針,連絲毫波瀾都未綻起。古代的將軍大多擅長馬戰,趙雲所持的銀槍也是騎兵的利器。在地面使用修長兵器,卻沒有絲毫滯澀,閃耀的銀光仿佛舞動的靈蛇。克勞德側身閃避的同時,在空中劃出美麗的弧線,改刺為掃,迫使克勞德抽出巨劍當做盾牌,金屬碰撞發出刺耳鳴叫。搶占先機的趙雲不給對手喘息的機會,右臂不斷做出小幅度調整,僅靠手腕靈活的控制長槍。

  淩厲的雨點潑灑向克勞德的身軀,遠比長槍更為笨重,足以充當巨型塔盾的鐵劍護住大半身體。槍尖撞擊巨劍發出的密集響聲匯集成尖厲的哀鳴,遠處觀戰的阪井忍不住捂著耳朵,才稍微減輕耳膜的痛苦。交戰雙方的身影,阪井根本無法看清,仔細註視,好像兩團晃動的影子。無法正確捕捉焦點的痛苦通過神經傳入大腦,轉化為折磨阪井的眩暈。

  『不能後退』

  強忍嘔吐惡感,阪井努力撐開雙眼。無法給予任何幫助,那麼至少希望能夠看到。要看到他的戰鬥,看到他的奮勇,看到他為自己做的一切。也許成為英靈隻是為瞭自身渴求,不,一定是這樣。沒人甘願死後仍被無聊紛爭折磨,支撐趙雲戰鬥的力量必然是生前無法完成的願望。得到聖杯,應該是英靈唯一的目的。成為自己這個無能MASTER的SERVANT,恐怕是最大的不幸。相比其他懂得魔術,能起到輔助,甚至直接對抗英靈的強大MASTER。自己不過是單純的魔力容器,戰鬥時還需分神顧念,自己隻會無能地拖後腿而已。

  但是,容器也有容器的責任。既然提供魔力是唯一能夠做到的事情,那麼就把這唯一責任貫徹。不能害怕,不能逃避,無意識地向前邁步。盡量接近,使魔力能夠順利傳送,這是混沌的大腦中能夠清晰分辨的僅有意識。

  “喝!”

  終於無法忍受被壓制的煩躁,克勞德抓住槍身扭動那一瞬,雙手緊握劍柄,狠狠將巨劍掃向對手。判斷出即使及時刺出,仍無法避免被攔腰斬斷,趙雲抽回長槍,攔在巨劍之前。

  畢竟武器的質量存在難以彌補的差距,銀槍銀鎧的將軍猶如擋在狂奔列車路軌上的可憐障礙,劇烈撞擊將所有力量凝聚於一點爆發。和長槍的輕靈截然相反,肆虐地狂風咆哮著吹走惱人的雜質。趙雲持槍的雙手猶如被閃電刺穿,帶著控制不住的顫抖,身體任由狂風吹走,砸在厚實的墻壁上,帶出密密麻麻地龜裂以及漫天的塵土。

  “趙雲!”

  不知是否被狂風的咆哮吞沒,阪井悠二焦急的呼喚好像沒有傳到兩位英靈的耳中。雖然遭到重擊,但沒有對身體造成太大傷害,現在可不是休息的時候。趙雲立刻起身,迎上向他沖來的克勞德。對方的力量並非自己能夠對抗,沒有盲目的自尊,靈巧地躍動,迂回避開劍鋒,將槍尖送往克勞德斬機露出的空隙。可惜對方顯然也是久經戰場的老兵,大概也明白自己技巧和靈敏上的缺陷,揮舞大劍的手並未灌入全部力量,為抽身抵擋或閃避留下瞭足夠回旋。

  戰局陷入僵持,場中二人一時都找不到命中對手同時確保自身安全的方法。但連不通武道的阪井悠二都能看出,自己SERNVAT所處於的險境。本身力量就不敵,閃轉騰挪,大范圍移動的戰鬥方式更是耗費體力。偶爾避免不瞭的武器交擊,克勞德都看上去遊刃有餘。這樣下去,持續損耗魔力的趙雲難免落敗的慘局。

  場中切身體會的趙雲,當然比MASTER更為清楚。不單驚嘆對手貌似永無止盡的力量,而且每次槍劍相交,還能感受到身體的異變。仿佛陷入混沌的泥沼,不斷想要調集力量,可是身體的負擔讓他明白對手肯定在巨劍上夾雜瞭剝奪靈敏神經的魔法。

  “啊!”

  一直懼怕的事情終究還是無法阻擋的發生。靈動翻騰的身影,突然出現不該有的遲滯,雖然是阪井悠二連察覺都無法做到的短短一瞬。已是足夠克勞德做出判斷的機會,前一擊的力道用盡,來不及回砍。陷入混凝土地面的巨劍突然從握柄處分開,克勞德左手抓住突出的部位,抽出一把比巨劍小瞭一半的短刀,轉身向斜後揮出。鋒利的刀刃劃過亮銀鎧甲,劈開一刀清晰地裂痕。片刻地滯後,鮮血從縫隙中噴灑而出。

  “趙雲!”

  都怪自己!目睹SERVANT受傷,阪井悠二內心的自責不可抑制地升起。是自己不想和身邊的人為敵,才要求先解決其他SERVANT。想要躲避面對學校老師的罪惡感,卻將內心的傷害轉嫁到趙雲的身上。而無能的自己除瞭旁觀,什麼也做不到。阪井痛恨這樣的自己,痛恨無能的自己,痛恨連累趙雲的自己!

  『……蛇……』

  大腦中仿佛一把陌生的聲音,陷入自責封鎖的阪井,隻隱約聽清一個莫名地字節,再也沒有加以理會。跪倒在地,睜開雙眼,祈禱SERVANT的勝利,無神論者卻祈求神明,大概沒人會理會自己吧。自嘲地笑著,勉強打起精神,至少,不能讓趙雲擔心!

  “唔……”

  不知道MASTER轉著的復雜心思,此刻的趙雲腦中隻有眼前的敵人。噴濺的鮮血帶走體內的魔力,本就處於下風的他,陷入更危險地境地。戰爭從來不懂憐憫,克勞德抓住對手立足未穩的機會,將巨劍的本體插回背後的劍套,手持兩把鋸齒狀大刀,再次發起沖鋒。還未調整好重心的趙雲,急忙挺槍阻擋,卻被克勞德左手刀鋒上的鋸齒卡住,偏離瞭身體。眼看右手的鋒刃緊接著襲來,趙雲危急中跳起,身體在空中旋轉,順勢抽出被卡住的長槍,夾著旋身的沖力,將長槍像鼓棒一般地敲向克勞德。

  匆忙中的攻擊當然無法命中,槍身在地面砸出一片裂痕,趙雲倚著反沖的力道飛退,盡量拉開和對手的距離。知道趙雲已經從剛才的攻擊中緩過氣來的克勞德,也沒有立刻展開追擊。分立的兩人再次陷入對峙。

  自己的魔力大量消耗,還遭到影響身體狀態的傷害。相反對手由始至終都是那麼遊刃有餘,連呼吸之間都聽不出絲毫紊亂。這樣下去,別說勝利,連保護MASTER的基本職責都無法完成。

  “MASTER,忍耐一下!”

  跪在遠處的阪井悠二,被突然傳來的呼喊驚醒。不明白趙雲的意思,還在考慮是否開口詢問。準備站起的身體,突然一陣劇烈晃動,仿佛身體的某處破開瞭缺口,有什麼東西大量的從缺口流出。像是被抽走瞭全身力量,阪井被迫恢復到半跪的姿勢,以雙手撐著地面,勉強抵抗身體倒下的沖動。

  不、那不是錯覺!阪井努力抬起頭,使勁眨瞭眨眼,不是錯覺!一股淡藍色的河流,舒緩但毫不拖遝地湧向趙雲。兩團光芒遙遙相望,奔流的魔力宛若連接二人的紐帶。看清這一切的阪井,痛恨無力地心情感覺稍微得到釋放。我不是沒用的拖後腿,雙手緊握成拳,仿佛這樣能夠加速魔力輸送一般。

  鏘!

  長槍狠狠鑿進堅硬水泥地,承受龐大魔力的洶湧,即使身為英靈,趙雲也感到吃力。但這種吃力,反倒讓他驚喜。沒想到MASTER的魔力無論質或量都極為優秀,幾秒鐘的時間,就已經到達臨界。

  足夠威脅自身的龐大魔力,克勞德當然不會充當愚蠢的旁觀者。他是戰士,不是追求力量巔峰的武者,是以勝利為目的戰鬥的戰士。將巨劍從套子中抽出,六式在手中重新組合成令人生畏的利器。淡淡的白光從體內湧出,為瞭剝奪對方有限的時間,使出不太擅長的白魔法,為本就難以匹敵的力量加持。

  “呵!”

  讓人懷疑是否已經失去語言能力嘴裡迸發出吼聲,以此堅定將對手一刀兩斷的決心。在離趙雲十米的地方高高躍起,毫無花巧,雙手緊握,灌註全身力量的一擊從天而降。仿佛劈開夜空的一劍,在趙雲上空寒冷地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