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學這年,陸決終於有瞭屬於自己的房間,這房間雖然是用書房改造的,但裡邊卻做瞭不少的改動,甚至開瞭大工程把陽臺打穿,為的就是能讓房間的面積更大一點,這也導致陸決的臥室有瞭絕對的采光權。
所以一到冬天陸縈就會拖瞭搖搖椅過去曬太陽,每當這時她都會隨手在陸決的書架上拿一本書,然後慢慢搖著搖椅看,那時候整個房間安靜的隻能聽見搖椅發出輕微的,碾壓地面的聲音,然後書還沒翻幾頁陸縈便漸漸在溫暖中睡去。
而陸決這個時候大多會給她蓋一條毛毯,然後坐在書桌前安靜地寫寫畫畫,他很少像同齡的孩子那樣貪玩貪睡,小小年紀好像就有趕不完的時間,做不完的事情,完全沒有一個小孩子該有的習性。
不過對於大人來說,他這樣的孩子自然是最省心的,所以沒少拿來被當典范,直惹得同一屋簷下的陸縈咬牙切齒,但陸縈哪裡知道,他是被環境推著長大,身為“外來戶”,他沒有權利像她一樣肆意生長。
不過這並不妨礙姐弟兩個的感情,而且陸縈一直很維護這個乖巧又聽話的弟弟,甚至因為他長得太過瘦小,怕他在學校遭到同學欺負,而專門去學瞭擒拿格鬥,目的就是怕他被別的小屁孩欺負,她好幫他解決那些猖狂的小屁孩,雖然後來這些擒拿格鬥大多都用在瞭陸決身上,但初衷的確是為瞭保護他。
至於陸決倒是真的絕,當初陸縈吵著鬧著要學擒拿格鬥,陸清也覺得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就也要給陸決報個興趣班,讓他們兩個放瞭學一起去興趣班,然後再一起接回來,省的還要專門為一個人孩子單獨跑一趟,本以為陸決也會選個類似強身健體的興趣班,誰知道他竟然選瞭琵琶,這讓陸清也一度認為倆孩子是投錯瞭胎,不過孩子喜歡,他也沒有理由去給孩子做決定,便順瞭陸決的意,而且琵琶班就在擒拿格鬥的隔壁,到時候接孩子也更方便些。
就這樣,兩個孩子基本每天放學都要去興趣班學一個小時再回傢,也因此兩個小小孩回傢後每天都要上演一出女戰士大戰琵琶殺手的戲碼,理由要麼是陸決彈琵琶殺氣滿滿,摧枯拉朽地動靜逼得人直想撞墻,宛如一個沒得感情的琵琶殺手,要麼是陸縈新學瞭一個擒拿動作拿陸決練手,兩個人就這樣日復一日,打打鬧鬧地長到瞭12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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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歲這年,陸縈和陸決都面臨小升初,學習突然就忙瞭很多,父母更是忙的團團轉,因為彼時的陸清也毅然辭去瞭公司總經理的職位,拉著事業編的葉星悅下鄉開廠,做起瞭橡膠佈產業,也不知道是陸清也有眼光還是走瞭狗屎運,總之工廠運營得不錯,但這也導致夫妻兩人在工廠時常忙的昏天黑地,腳打後腦勺,幾乎顧不上傢裡的兩個孩子,日常也隻是雇瞭小時工定時去傢裡打掃衛生,給兩個孩子做做飯,洗洗衣服之類的,更多的時候都是姐弟兩個相依為命,互相照顧彼此。
這天上完興趣班,叁月的天竟突然下起瞭暴風雪,陸縈本想讓傢裡的小時工來接她和陸決回傢時給他們帶件厚外套,可電話打出去瞭才想起來,傢裡的小時工請瞭假,說是要回老傢參加親戚的婚禮,沒辦法,呆會兒她隻能和陸決硬著頭皮冒雪回傢,可一想到陸決那小身板,怕不是沒走幾步就得被風雪吹垮吧,正進退兩難,隔壁學琵琶的陸決姍姍來遲。
陸決看她紅光滿面,額角隱約還掛著幾顆汗珠,二話沒說脫瞭外套給她披上,她看著彼時依舊矮她半個頭的陸決有些感動,但身為姐姐怎麼能讓弟弟照顧,於是大義凜然把外套還給陸決:“我不要,我學擒拿體格好,這點小風雪簡直不值一提,倒是你,別再被這點風雪吹散架瞭,到時候還要我來照顧你。”
彼時的陸決嘴角微微抽搐,相比之下所有人都說他的性格更成熟穩重,像是哥哥,可偏偏每次陸縈都把他當小屁孩照顧,不過就小她兩個月,至於嘛?
這一刻,剛剛開始要步入青春期的男孩急瞭,自尊心爆棚的他急於證明自己比女孩子體格更好,但看瞭看的確比他高半個頭的陸縈又突然沒瞭氣焰,明明每天被陸縈逼著喝兩杯牛奶的是他,可他就是長不過陸縈,這也成為他在陸縈面前翻身的絆腳石,雖然他知道男孩普遍比女生發育晚,但這也太晚,太難熬瞭吧。
這樣想著,他知道身高註定沒辦法攀比,於是伸手抓瞭陸縈的手,不動聲色道:“你手這麼涼,身上又有汗,被風雪一吹肯定要感冒,明天你還要去參加湖城中學的面試,萬一感冒發揮不好怎麼辦?”
這句話說得那叫一個妙,條件因素結果一一奉上,關心與威脅並存,簡直妙不可言無力反駁,因為相比之下,陸縈明確地知道,他這個保送免試生顯然更有勇氣直面生活的考驗,而她,賭不起。
於是默默穿上小瞭兩碼的外套,但依舊把“姐慈弟孝”演繹得淋漓盡致,她穿好衣服牽起陸決的手,語重心長道:“千萬別松手啊,萬一你被暴風雪刮走瞭,我可追不回來你。”
“……”陸決眉頭微不可見地皺瞭皺,隨後嘴角掛起一個燦爛笑容,“遵命,我的姐姐,我們走吧。”
陸縈點點頭,牽著陸決的手往興趣班樓下走,可一踏出大門她就被凍得打瞭個寒顫,她看瞭看一旁的陸決,隻見這個傢夥面不改色,精神抖擻地迎接著風雪的洗禮,身上完全沒有畏寒的影子。
再加上被牽著的手熱得宛如一個小火爐,陸縈便徹底放下心來,拉著他在暴風雪中匆匆往傢趕,往常能走十五分鐘的路程,這次即使有暴風雪阻撓,但僅用瞭十分鐘就到傢瞭。
到傢後,兩個人隨便煮瞭點速食面吃,之後寫完作業便洗漱一番早早睡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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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縈是被燙醒的。
像剛燒完的木炭入懷,燙的陸縈一個激靈從黑暗中猛地睜開眼,大約過瞭叁秒,眼睛適應瞭黑暗她才扭頭看瞭一眼身旁,隻見黑暗中有個黑影躺在她身邊,一隻胳膊搭在她腰上,滾燙得嚇人。
這傢裡除瞭她和陸決就沒有別人,不用開燈就知道躺在她身邊的人是陸決,看這體溫明顯是發高燒瞭,陸縈從被窩裡翻身而起,伸手在墻上摸到開關,打開臥室的燈,準備去看看傢裡還有沒有備用的退燒藥。
結果一開燈陸決卻輕哼瞭一聲,這時她才想到陸決有夜盲癥,夜裡猛的看見光亮對他來說刺激性太大瞭,眼睛會難受流淚,現在他發著高燒想必更難受,於是趕緊關瞭燈,摸黑去瞭客廳。
到瞭客廳她打開燈去醫藥箱拿藥,可找瞭半天愣是一粒退燒藥都沒有,裡邊裝的全是給陸決治療夜盲癥的維生素,以及各種給他補充營養的魚肝油什麼的,他這個夜盲癥是後天營養不良引起來的,但由於發現的晚,已經錯過瞭最佳治療時期,吃藥也並不能完全讓他擺脫夜盲癥,但長期吃總比不吃好,所以醫藥箱裡裝的大多都是他吃的藥。
沒辦法,她隻能先拿瞭電子體溫計,去給他測量下體溫,看看體溫是多少,如果溫度低的話,她可以去社區醫院給他買藥回來,如果溫度高就得帶他去打退燒針。
39.8度,再高0.2度她這個自小聰明的弟弟怕是要被燒傻瞭,還好他有夜盲癥,平時基本不怎麼起夜,但要是不得不抹黑起夜,大概率他會回錯房間,因為她的房間和他的房間隻有一墻之隔,屬於門挨著門的那種,他若是起夜基本處於半盲狀態,摸索著出去再摸索著回來,很多時候他都會摸進房門靠前的陸縈的房間,好在這次他依舊回錯瞭房間,否則這麼燒一夜後果不堪設想。
這樣想著,陸縈趕忙從床頭櫃找出一條她平時綁頭發用的發帶,然後把發帶綁在陸決的眼上才開燈,這樣燈光就不會再刺激到陸決的眼睛瞭,之後她草草給自己套瞭件棉服,便跑去陸決的臥室拿瞭他的衣服回來幫他穿好,之後才拿瞭社區醫療卡背著陸決往社區醫院跑。
彼時正值夜裡十一點多,小區裡的路燈已經全都關瞭,好在這場雪下的夠大夠厚,白茫茫的一片倒是在黑暗中引出一條路來,隻是陸縈走得急,忘瞭換鞋,一雙棉拖鞋踩進雪裡灌滿涼颼颼的雪,每走一步都涼的嚇人,走得久瞭,拖鞋裡的雪便融化瞭,水唧唧地惹得陸縈走路直打滑,接連摔瞭好幾個跟頭。
最後還是燒迷糊的陸決發覺不對勁兒,掙紮著想要下來自己走,“姐,你把我放下開吧,我可以自己走,你這麼摔下去膝蓋會受不瞭的。”
可陸縈哪肯同意,她把陸決牢牢背在背上,安慰他,“沒事,地上的雪厚著呢,摔不疼我,你抱緊我就好,咱們馬上就到醫院瞭。”這麼說著,她又一次摔得跪在瞭地上,但很快又手腳並用地爬起來,繼續背著陸決往社區醫院走。
陸決在她背上張瞭張嘴,想要再說些什麼,但最後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隻是綁在眼上的發帶在眼窩處濕潤瞭一塊。
後來陸決燒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何時到的醫院,反正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病床上掛完點滴瞭,而陸縈就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睡覺,腦袋仰在靠背上,嘴巴微微張著,嘴角掛瞭一串口水。
這麼坐著睡難受極瞭,陸縈睡一會兒就會醒過來調整個姿勢,這會恰巧醒瞭盹,抬手擦瞭口水準備換個姿勢繼續睡,隻是繼續睡之前下意識瞄一眼躺在病床上的陸決醒沒醒,結果這一瞄正好和陸決對上眼,於是一個激靈,睡意全無。
隻是陸縈腦回路頗大,竟第一時間拿出揣在棉服口袋裡的發帶,指著上邊一塊可疑的水跡賊兮兮地問陸決:“你是不是被我這個宇宙無敵好姐姐給感動哭瞭。”
陸決無語問天,本來不想承認,但想瞭想還是乖巧承認,“確實很感動,謝謝姐姐不辭辛苦照顧我,以後我會盡量不生病。”
陸縈拿著發帶用手纏著玩,聽瞭陸決的話突然想起電視劇裡英雄救美的情節,於是裝腔作勢學著大俠的語氣,粗聲粗氣地調侃陸決道:“既然如此,那小娘子倒不如以身相許。”
但說完她就後悔瞭,緊忙呸瞭兩聲:“呸呸呸,用詞不當,重來!”
“小郎君莫不如做牛做馬報答我吧!”說完她掰著手指說,“以後我有什麼不想吃的不想喝的你得幫我解決,比如胡蘿卜和牛奶,必要時候還要替我寫作業,對瞭,零花錢也要分我一半,嗯……暫時就這些吧,以後有其他需要再說!”
陸決聽完這些無理要求滿臉都是高興(抗拒),最後竟咬牙切齒道:“要我這麼做牛做馬,還不如讓我以身相許算瞭!”
然而陸縈才不管他是高興還是抗拒,反正她說到做到,她讓陸決替她做什麼他就一定要做,不然就等著被擒拿格鬥吧,對付他這個小豆丁她可有的是辦法,比如“屈打成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