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等我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時,天光已然大亮,我環顧一圈,橫梁上小九隻掛條尾巴還睡的正香。其他好像並沒有什麼異樣。

  我慢慢坐瞭下來,皺眉思索著昨晚的一切,應該是夢吧,應該是夢,肯定是夢啊,清漓,我娘,能穿成那樣站在我面前?

  對,肯定是夢,我確定瞭自己的判斷,可隨後瞄瞭眼臺桌,昨晚明明是整根的白燭此刻卻已燒盡,成瞭一堆殘蠟。所以記憶中驚醒後點蠟觀瞧是真的?所以……

  原來娘不僅是臉頰白玉無暇,就連身上也那麼欺霜賽雪。而且那團晃眼的酥胸和那渾圓細膩的大腿……我噗通一聲趕緊跪在瞭地上,雙手合十,連連磕頭,「罪過,罪過,逆子不肖,逆子不肖!」

  就這麼傻愣愣在地上跪瞭好久,心裡又覺得有些委屈,這也不能全怪我吧,她大半夜穿的如此清涼闖進我屋裡,明明就是她失儀在先。

  可轉而我撓瞭撓頭又心虛起來,雖說清漓失儀在先,可我作為兒子也不該胡思亂想才是。對瞭,她還教訓我來著。

  一直以來,清漓對我說話總是音調低沉,言簡意賅。昨晚還是第一次用如此嚴厲的口吻呵斥我。「元嬰下山,永不相見。」這話我早已聽過多遍,原以為她隻是說說,沒想到她真就巴不得我早點離開清漓山。我暗暗運著氣,片刻後卻開始用力揉搓著自己的頭發泄憤。

  她明明對我說瞭如此重的話,可我心裡怎麼一點都氣不起來呢。我使勁晃悠著腦袋,可卻怎麼也想不通原由,甚至隻這一會兒,我居然還挺想見到清漓。

  算瞭,想瞭也是白想,就算真要滾蛋,也肯定不是現在,畢竟我清楚,自己離元嬰可還早的很呢。

  唉聲嘆氣的出瞭門,發現石桌上的飯菜都已經涼瞭,我嘟囔著坐在桌邊,瞥瞭眼山上,不是都氣的讓我滾蛋瞭麼,幹嘛還給我變吃食。

  看到吃食,我突然想起飛夢她們,昨天時間緊急,就給那三個姑娘安排在瞭那麼簡陋的地方,也不知道怎麼樣瞭。

  想到這,我進屋找來油紙,把桌上的吃食都打包起來,隨後看瞭眼山上,第一次沒大喊告訴清漓便一溜煙的跑下瞭山。

  一路來到山洞,洞口的遮掩還完好無損,算是松瞭口氣。

  「道兄?你們在麼?」

  沒一會,遮掩就被撥開瞭,飛夢一臉疲憊,但還是露出瞭友善的淺笑。

  「公子,你來瞭。」

  「你們都還好吧。念瑤怎麼樣瞭?」我確認瞭四下無人,便跟著飛夢進瞭洞中。憐雪正依靠著墻壁休息,看我進來掙紮著想站起身,可努力瞭半天還是沒能成功,最後隻得歉意的頷首。而念瑤躺在草垛上,還沒醒來。但看臉色已經不那麼痛苦瞭。

  「嗯,我等雖內傷未愈,但好在性命無虞。念瑤脈象還算平穩,隻是尚在昏睡,還不知何時能醒來。」

  「那就好。」我說著把油紙包都放在她們面前,一一打開。「你們應該沒練到辟谷境界吧,快吃點吧。」

  「公子說笑瞭,我不過金丹境,憐雪念瑤尚在靈寂,何來辟谷之能。隻是讓公子費心瞭,弄來這麼多食物。」飛夢看著那幾包食物,雙眼閃著微亮,顯然是餓瞭。憐雪更是跪爬到我們面前,不住的咽口水,可又不敢伸手去取,隻是眼巴巴的看著飛夢。

  「不多不多,你們愣著幹嘛,吃啊。」我看兩人遲遲不肯下手,一臉的不解。但很快我便明白過來。「哦,我懂瞭,放心,沒毒的。」我先撕下一塊肉塞進嘴裡,吃給她們看。然後我又把另一包裡的餅也嘗瞭一口,等吃完再想嘗其他時,飛夢伸手攔住瞭我。

  「公子,你不用嘗瞭,我們信你。對不住,我等已許久沒遇見如公子這般的好人瞭。」她看著憐雪點點頭,「吃吧。」話音剛落,憐雪立刻伸手抓瞭塊餅往嘴裡塞,飛夢跟著也吃瞭起來。

  我看著她們心裡一陣感嘆,還是出來闖蕩過的江湖經驗多啊,要是我,餓成這樣,哪還有什麼防人之心,隻可惜這些經驗光靠看書根本就學不到。

  雖說是很餓,但飛夢依然不忘儀表,一口一口輕嚼慢咽,毫不失禮,相比憐雪的狼吞虎咽要秀氣的多。吃瞭幾口後,飛夢咦瞭一聲,看著手裡咬瞭三分之一的餅凝起瞭眉。

  「怎麼?不好吃?」

  飛夢搖瞭搖頭,「不,公子誤會瞭,這餅味道極好,隻是裡面這餡,敢問公子這是什麼肉?」

  「肉?」我盤腿坐下,一臉茫然。說起來,我雖然食量比一般人要大不少,可對吃一直都沒什麼講究,隻要管飽就成,而清漓每每變出的食物份量都很足,口味也很好。我往往都是風卷殘雲,囫圇吞棗的吃法,就拿這巴掌大的餅來說,三五口我就吃完瞭,根本從未想過這些肉是什麼肉,果是什麼果。

  「我不知道,我沒問過。」我實話實說道,和清漓這麼多年從未閑聊過天,哪會問這些瑣事。

  飛夢又張口輕咬瞭一點肉,在嘴裡細細品嘗著,隨後眉頭卻縮的更緊。我看著心裡不免有些打鼓,不會真是什麼奇奇怪怪的肉吧,我可都吃瞭十來年瞭。

  可下一瞬,飛夢卻一把搶過憐雪手裡的餅,憐雪雙手虛抓瞭兩下,滿是舍不得。

  「怎麼瞭,不是說好吃麼?」我著實被飛夢的舉動嚇瞭一跳,這到底什麼肉讓她反應這麼激烈。

  飛夢的表情瞬間就變瞭,身體繃直全是警惕之姿,滿眼也都是懷疑之色。

  她抓住瞭憐雪的手,稍稍往自己身邊帶瞭帶,語氣雖嚴肅但好在不像昨日那般全是殺氣。

  「公子,你究竟是何人?」

  「我就是這山間一介散修,從小到大都在這裡生活,無門無派,我可真不是壞人啊。」

  「那這些食物又是從何而來?」

  我摸不清其中緣由,也不免急躁起來,「你別如此緊張,我若真想害你們,昨日也不必為瞭幫你們而去頂撞我娘瞭。這些食物究竟有何不妥,你先告訴我成不成?」

  飛夢看瞭看憐雪,又瞅瞭眼還在昏睡的念瑤,猶豫再三,終於還是卸去瞭全身的勁道,語氣恢復瞭輕柔並帶著些許歉意。

  「公子見諒,世道不古,人心叵測,我等著實是被騙怕瞭。其實這些食物並無問題,隻是我等無福消受罷瞭。」她微微頷首致歉又緊接著說道,「這餡裡的肉應當是凌紗刺鯛,常出沒於宜州極北之地如紗島附近的深海之中,出水即死。此魚肉質細膩,鮮美無比,入口如含冰沙,生食亦可。隻是這凌紗刺雕寒氣極重,尋常人也隻敢吃上一兩塊,若是食用過多,寒氣侵體,少不瞭一場大病。我等雖修仙之人亦不敢擅用過多,否則身體必然耐受不住。何況我和憐雪還有內傷在身,更是不可多用。」

  寒氣重?可我吃瞭這麼多年,也沒生過病啊。飛夢轉而又嘗瞭一旁的肉和那幾枚果子,隨後苦笑著搖瞭搖頭。

  「這肉是天山雪鹿肉,果子應是無涼心果,皆是大寒之物。單論食材而言,這三者可都算是極其稀有,怕是得王侯將相的官宴上才能有幸品嘗一二,此間竟在這荒山野嶺的山洞中嘗瞭個遍,公子,你說我能不有所疑慮麼。」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飛夢,「你怎麼知道的這麼多啊?」

  憐雪苦著臉看著這一地美食,幽幽的說道,「我師姐原本也是達官顯貴傢中的千金小姐,見識自然廣博。」

  「憐雪!休要信口開河。」飛夢立刻打斷瞭憐雪的話,看起來她並不想提起自己的身世。

  飛夢轉過臉,又繼續言道,「隻不過,這凌紗刺鯛雖味美絕倫,可體內多刺,一般來說,都是取腹部那兩塊少刺之肉生食,或是片成魚片放於炭火烤制,待魚骨酥脆再食用。若像如此先取其刺再剁成肉泥做餡,著實是麻煩的很。況且,以如此稀有的凌紗刺鯛為餡包入餅中,多少有些煮鶴焚琴之味,甚是可惜。飛夢不過有感而發,還請公子切莫掛心。」

  我拿起塊餅放進嘴裡又咬瞭一口,味道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按飛夢的意思,我娘天天給我變的還都是山珍海味?不過細細想來,既然會變,那自然應當變些好的。就好比能變出金子勢必不會去變銀子。

  隻不過說是大寒之物,我倒是毫無察覺,吃完也從未有過不適,和我在鎮上吃碗餛飩豆花並無區別。

  這時,飛夢又斟酌著問道,「公子,這吃食究竟從何而來,真的不能透露一二麼。」

  我思索片刻,覺得似乎也無需隱瞞,隻要不暴露清漓的身份就可以瞭吧。

  「其實這些都是我娘憑空變出來的。」

  「變出來的?你說的是昨日以障眼法救我等一命的女子?」

  我點點頭,飛夢則終於釋懷,「昨日隻覺她仙氣逼人,看來確實是修為大能者,憑空便能變出這些珍饈美味,如此大神通還真是聞所未聞。」

  「可她也沒教過我,不然我就變點你們能吃的瞭。」

  飛夢望著我,笑的卻有些無奈,「公子不必費心,待我體力恢復一些,去山間找些野果山菇充饑便可。」

  我看瞭眼憐雪一直看著吃的發呆,著實是可憐。於是不顧飛夢阻攔便跑去瞭鎮上,好歹也是金丹修為,雖說功法不行,可腳程還是不錯的。

  很快我便拎著新鮮的食物重新回到瞭山洞,和往日不同,如今有那些散碎銀子在,我應當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缺錢瞭。

  看著她們重新開始進食,我肚子也跟著餓瞭起來,於是拿過油紙打包的食物,往嘴裡塞去,飛夢說她們是無福消受,那我還算是有福之人咯。

  填飽肚子之後,飛夢看我還有話想說,似乎猜到瞭幾分,便示意憐雪自行休息,和我一起出瞭山洞。

  「公子……」

  「不然你還是別叫我公子瞭,我就是一個山中散修,無錢也無勢,當不起公子二字,我聽著也變扭。」

  飛夢掩笑點頭,「如此,叫你少俠可好。」

  「也行。」我嘴上逞強,但心裡卻很美,沒想到有朝一日我也會被人叫做少俠,看瞭那麼多話本,今日彷佛成瞭其中主角,屬實暢快。

  「少俠可是想問我等之事?」

  「嗯,你們是天玄山門下吧,為何那些追兵說你們是門派叛徒,你們當真刺殺瞭天玄山的長老?」

  我覺得這裡面肯定是有誤會,這三個小姑娘一個金丹,兩個靈寂能刺殺的瞭長老?飛夢望著我,卻沒有絲毫猶豫的點瞭點頭,「是,長老確實是我刺傷的,我隻恨修為太淺,僅能傷其一臂。」

  我撇撇嘴,又讓清漓說中瞭,但我還是不信她們是出於惡意為之。「可你們為何如此呢?」我示意飛夢繼續說下去。

  飛夢看瞭我許久,面色略帶憂慮,「少俠真就不怕我等是歹人?」

  「不怕,不怕,你說便是。」一個元嬰大魔尚且拿我束手無策,我還能怕這三個小丫頭。

  飛夢滿臉無奈,「少俠當真是生性單純。」說完她便找瞭塊平整的地方望著群山抱膝坐瞭下來,「若是以往我必不會對他人輕言半字,但在這重山峻嶺之間,面對少俠如此仗義之士。今日我便一吐為快,至於少俠聽完信與不信都可。少俠當真不知炁奴為何意麼?」

  我搖瞭搖頭,「不知,我從沒聽過這詞,我娘也不知。」

  「那便從頭說起吧,眾所周知,修仙之人需吸納天地靈炁,靈炁浴體,才可通順經脈,提煉修為,開悟得道。靈炁於體內周天運轉,化為靈力,便可施展神通。故而想要提升修為,集炁便是重中之重,隻有體內靈炁充裕,才有望沖破限制,突破境界。少俠為同道中人,自當明瞭。」

  我聽到這忍不住輕聲嘆瞭口氣,飛夢立刻就察覺瞭,「少俠,是我說錯什麼瞭?為何感覺你有些沮喪。」

  我也很少遇到可以傾訴的機會,畢竟整座清漓山就隻有我和清漓兩人,而她那拒人千裡之外的性子,自然不可能與我促膝長談之類。

  「你沒說錯什麼,隻是我自己感慨罷瞭,我自入金丹境後,就再也集不瞭炁。所以修為才一直停滯不前。」

  「怎會如此?」

  「我也不知其中緣由,平日無論我集多少炁於體內,隻要順著奇經八脈遊完全身,那些炁便會憑空消失,一點也留不下。所以現在身上僅隻有丹田炁還存有一些。」我越說越覺得失落,要說在清漓山上集炁,那應算是易如反掌,可我每日竭盡全力修煉,最後仍是一場空,這一年來我都不知道已經集瞭多少靈炁,消失瞭多少靈炁。

  「隻有丹田炁,那豈不是……」

  我望瞭她一眼,再次垂下頭,「是啊,就和築基境的後學一樣,連五行靈根也激發不出。」

  飛夢並未接話,隻是皺眉思索,半響後終於還是搖頭放棄瞭,「抱歉少俠,我自問也讀過諸多修行要義與秘籍法本,可如你這般的情況確實是從未聽說過。恐怕你還得請高人指點迷津才行。對瞭,你娘不是有大神通之人,為何不去問她。」

  「我娘?」我除瞭一個勁的苦笑實在說不出別的話來。早在大半年前,我就已經問過清漓,畢竟要說高人指點,放眼整個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個比清漓還高的人來。

  還記得當時,我們於石桌對面而坐,我仔仔細細的把自己的情況告知瞭清漓,炁從哪來,怎麼入的丹田,又怎麼在筋脈中遊走,最後又是怎麼憑空消失,當時的身體又有何感受,每個方面我都描述的清清楚楚,足足說瞭半個時辰。

  清漓則全程坐在對面,面無表情的看著我,一言不發,也未移開過視線。

  等我終於說完後,清漓依舊沒回一個字,我眼巴巴的望著她,滿懷期待又無比急切的問道,「娘,我到底該怎麼辦,炁集完都沒瞭啊!」

  清漓慢慢起身,看著我默默吐出瞭四個字,然後就消失不見瞭。

  「再集便是。」

  說實話,她要不是我娘,我早就……哎,現在想想就隻有心酸。

  「算瞭,還是別管我瞭,繼續說你們的事吧。」

  飛夢顯然讀懂瞭我提到娘時的表情,於是隻給瞭一個安慰的笑,並未繼續追問。她拉回思緒,轉而便是一臉憤恨和幽怨,「雖三百年前的天地浩劫使得靈炁外泄,可如今修仙者眾多,金丹之後所需靈炁極大,而充裕的炁源之地又長久被各派或是強者所占,再加上天雷浩蕩,便開始有人想出些歪門邪道來。」

  「你是指雙修之法?」這一點我卻是極為贊同,前幾日從興安嘴裡聽見的描述根本就與邪法無異。

  「正是,所謂雙修之法乃是魔教中人從妖邪精怪那裡所學來的采魂之術。妖邪以此術采食凡人精血,道者修為,中術者必然形如枯槁,甚者當場斃命。魔教習得此術後加以改造,便成瞭這雙修之法,以男女交合為媒,修為強弱為規。雙方交合期間,修為高者便可吸取低者體內靈炁。而修為低者不僅靈炁被竊,精魄也會日益受損。而雙修之法是否真的會調和陰陽抵禦天雷,其實還未有定論。但對於修為高深的惡人而言,既能滿足淫欲,又能奪炁自用,自然便是他們心中的妙法。」

  聯系興安曾說過的話,我這才恍然大悟,難怪他們門派中師傅師娘修為提升極快,旋照的師弟師妹卻止步不前。

  「隻是魔教本就以實力為尊,弱肉強食已為定律,可不曾想,那些自詡正道的大能之士也忍不住誘惑。他們仗著實力壓人,便私自圈養修為低者供其雙修,而這些受害之人便被稱為炁奴。所行之事甚至比魔道還要卑劣。」飛夢雙眼噙著淚,回身看瞭眼山洞,那裡還躺著尚未蘇醒的念瑤。

  「所以,強迫你們成為炁奴的難道是……」

  飛夢猛地站起身,雙眼瞪的血紅,渾身顫栗的喊道,「對!正是天玄山巽沂宮長老風玄子。」

  「他們隻是一群為名利長生而搏之人,算不得魔,也談不上正。」清漓的話再次於我腦中振聾發聵。我突然覺得,用地域勢力,宗門派院來區分正魔善惡才是最大的單純。

  「天玄山的掌門難道也是同惡?不然他為何不管此事?」我腦海裡回憶著那個正氣凜然的老者面孔,完全無法想象他的門派會是如此藏污納垢之地。

  「天玄子雖為八宮之首,可一心撲在正魔交鋒之上,幾位長老皆是身邊親信,他又怎會懷疑。況且風玄子乃是空冥大成者,控住十多個炁奴簡直易如反掌,根本無人敢泄密。這次若不是我們趁虛而入,又怎能傷得瞭他。」

  「他居然養瞭十多個炁奴?那念瑤的傷也是拜他所賜?」

  一提起念瑤,飛夢的情緒便異常激動。「念瑤才年僅十六,被他折磨一夜之久。其殘忍惡行,恕我難以啟口。」

  「他那麼厲害,你們又是怎麼逃出來的?」我也不想聽其中細節,趕緊換瞭個問題。

  「這老匹夫喜愛舔舐女子汗珠體液,我和憐雪為瞭救念瑤出來,隻能假意迎合,憐雪在身上抹瞭神仙倒。隻可惜他修為太高,並未徹底昏死。好在那日正是宗門講禮,山內守衛空虛,我們刺傷他後,便帶著念瑤逃瞭出來。」

  我真沒想到憐雪這個哭哭啼啼的柔弱女子居然會為瞭同門姐妹,甘願以身犯險。而飛夢更算是重情重義,膽識過人,令人敬佩。至於她是如何從官宦千金流落成瞭炁奴,我便不想再揭她痛楚瞭。

  「少俠,剛剛所言之事,若不信,便權當故事聽罷瞭,若信,也請權當故事聽。我不想少俠如此純善之人日後因管瞭我等的閑事遭惡人加害。我遲早會將風玄子老匹夫的項上人頭懸於天玄山山門之上!」

  「我倒是不怕惡人加害,隻可惜無論你所說是真是假,以我現在的修為都幫不上什麼大忙,哎!」仔細想想我的少俠之路前途實在是堪憂啊。

  「少俠切勿妄自菲薄,我自幼便開始修行,算是天資聰穎,得多位師長相助,才於二十二歲勉強結得金丹,少俠看起來與念瑤年歲相當,卻已然入瞭金丹。眼下雖入困境,但有朝一日得高人指點突破此困後,必然前途無量,少俠切莫失去信心啊。」

  「多謝寬慰,那眼下你們打算怎麼辦?」

  飛夢轉過身,面朝著雷州的方向極目遠眺,「我們打算在此停留一段時日,然後便去雷州,那裡是魔教地盤,可以躲一躲天玄山的追殺。等一切準備停當,定然要將餘下的師妹師姐都救出來。」

  「去雷州?可魔教之地豈不是更為混亂?你們總不能因此就棄正入魔吧,雖說那風玄子做盡惡事,可宜州正道之人眾多,還是比魔教烏煙瘴氣之地要好吧。對瞭,不然你們幹脆就藏在雲溪,這裡正魔的勢力都無法觸及,也算是安全。」

  飛夢看著山洞,微微嘆氣,「總之還是先等念瑤醒來,我等傷愈再行計劃吧。」

  「這山洞雖然隱蔽,但陰冷潮濕,不適宜長期居住。」隨後我指瞭指雲溪鎮的後山,「那邊陰面山腰有處木屋,原住戶已遷徙鎮中,現已荒廢,你們可以去那裡暫歇,離鎮上近些,生活也可方便。」

  飛夢雙手抱拳一躬到地,「全憑少俠安排,此間大恩我飛夢必牢記於心。」

  將飛夢一行安頓好後,我才想起三位姑娘皆是衣衫不整,隻能勉強遮羞。可天色已晚,已到瞭回山之時。於是隻能約好明日再來送些衣物。現如今,我這少俠也就隻能做些雞零狗碎的小事瞭。

  回山的路上,我一直在思索飛夢的話,如今世道若真的已經變成瞭如此模樣,那雲溪的太平安樂豈不隻是虛無的假象。

  剛踏入清漓山境內沒多久,我便沒來由的開始煩躁起來,越靠近屋子就越發的煩悶,而且這股煩悶中竟還透著幾分哀慮,石桌上的飯菜已然備齊,我唉聲嘆氣的一邊吃一邊往山上瞧,今天清漓怎麼一點音訊都沒有,往日雖然我倆言語不多,但每日至少都能見上一兩面。難道她還在為昨日之事生氣?

  肚子填飽進瞭屋,但心裡那股煩悶卻絲毫未減,腦中想要追尋煩悶的源頭卻又無跡可尋。可我堂堂一七尺男兒,平日所思也隻有吃飽修行,懲惡揚善。何來這些多愁善感的情緒。圍著屋子轉瞭幾圈,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書也看不進去。

  抓耳撓腮瞭半天無果,心裡的煩悶連帶著身體都熱瞭起來,我隻得去院中石塘泡瞭個澡。就這麼耗到快亥時過半,心神還是不得安寧。這感覺屬實糟糕透頂,我不知道到底為什麼煩悶,也不知道需要什麼來緩解這煩悶。

  當我再次出到院子裡時,幾乎是無可奈何的叉手看著山上。在院裡隻能勉強看到清漓竹屋的房頂,其他什麼都看不見,片刻後我突然靈光一閃,健步來到屋側,我的竹屋幾乎是貼著山壁所建,屋側與山壁間不過一丈寬,於是我提瞭口氣,一腳踩著山壁,反向騰空而起,虛踏兩步後便爬上瞭屋頂。

  屋頂是懸山頂,正脊和垂脊都是整根的蒼竹圓筒,我貓著腰小心翼翼的站上瞭正脊,一邊保持平衡一邊挺直瞭身體細細觀瞧,可剛瞧一眼便愣住瞭。

  整個清漓山大多是竹林,剩下的則是高處的松柏,隻有清漓竹屋的堂前有一株梨樹,這株梨樹自打我有記憶起便已經在那,如今早已亭亭如蓋,隻是不曾想今年花期已至。

  一輪上弦月正懸於半空,藏於滿天星鬥之間,輕柔的月光如銀粉撒滿院中,落於那株梨樹之上,簇簇綻滿枝頭,如雲似雪。其中一枝壓低瞭身姿,輕敲泛著昏黃燈色的紙窗。此一時微風不燥,一抹剪影正側身坐於窗前,身姿纖細,曲線柔美,而枝頭最艷的那朵梨花垂於窗前,宛如正隔窗戴於發間之上,影中人輕抬手臂捋過披肩的青絲,另一手斜握排梳緩緩而下,如隨潮挽舟循環往復。

  窗內剪影端坐,雙臂慢舞,青絲如浪,靜中有動,動不擾靜。遠處山谷間的疾風遊弋至此,帶動梨樹輕擺,霎那間,漫天梨花如初雪一般,從窗前飄旋劃過。

  星月交輝,仙姿疊影,梨花白雪……

  這如畫般的一幕讓我徹底看癡瞭。原本煩悶異常的心緒,隨著畫中人透出的默默柔情逐漸沉淀瞭下來。可這超凡脫俗的清幽淡色卻也讓我隱隱感受到瞭一絲孤寂。

  陡然間畫中人手臂的動作僵住瞭,窗內唯一的動在瞬間化為瞭靜,我還未來得及惋惜,不知什麼東西突然就砸在瞭我的腳踝之處。「唉,唉,唉,哎呀!」

  我立刻便失去瞭平衡往後滾去,可能是剛剛太過沉醉,落於半空才徹底回過神來,眼下就要臉面朝下摔個結實,我本能的伸出雙臂交叉擋於眼前。

  可身體卻在一瞬間又停住瞭,我偷偷睜開眼看瞭看四下,自己離地不過幾尺之高,一團小旋風夾著片雪白的梨花花瓣正頂住瞭腹部。

  我長出一口氣,「好險……」結果險字剛出一半,旋風便消失瞭,整個人還是結結實實的被扔在瞭地上。

  我盤腿坐起,揉瞭揉手臂和額頭,「啪。」不知什麼東西掉進瞭懷裡,撿起一看,原來是枚青棗,剛剛難道就是這東西砸的我?

  望著那枚青棗,心裡的煩鬱突然就一掃而空,最後居然還忍不住笑瞭兩聲。這情緒莫名奇妙的轉變真是讓我一頭霧水,我聳瞭聳肩,把青棗塞進嘴裡,用力一咬,「嗤,好酸!」……

  得益於心情轉好,這一夜我睡的極香,第二天下山前,我想瞭想還是朝著山上大喊瞭一聲,「娘,我下山去瞭。」

  去雲溪買瞭幾件便服和吃食,我一路小跑去瞭後山木屋,好久沒去聽老樹頭吹牛瞭,我打算放下東西就重回鎮上去。

  可來到後山,我剛敲瞭兩聲門,就聽見屋內飛夢聲嘶力竭的喊道,「別進來!」聲音淒慘迷離,嚇我一大跳,「你們怎麼瞭?」

  「少俠,別……呃啊!」飛夢憐雪的慘叫聲此起彼伏,聽得我後脊陣陣發涼。我顧不上其他,一腳把門踹瞭開來,側身進瞭屋,想著若是她們衣衫不整,我便可以盡快背過身去。

  可打眼一看,情況遠比衣衫不整可怕的多,念瑤不知何時已然醒瞭,此時正縮在墻角抱著腦袋瑟瑟發抖。

  飛夢和憐雪雙雙捂住丹田在地上痛苦的掙紮著,滿臉都是淚痕,飛夢尚能自制一二,憐雪則一個勁的用腦袋砸向地磚。

  「你們怎麼瞭?這到底是怎麼瞭?」

  「少俠,打暈我們,打暈我們!快!快!」飛夢伸手拽住我的腳,眼神裡滿是祈求之色。

  我二話沒說,後頸處一人一下,兩人瞬間便癱軟瞭下去。我這身蠻力算是唯一出眾的地方瞭,畢竟集炁除瞭增長修為外,對身體也是大有益處。如今,我這一拳,一般修為的人還真吃不消。

  等她們再醒過來時,已然是午後,可兩人卻連站都站不起來,念瑤縮在角落已經又睡瞭過去。我遞過吃的,飛夢把大半都分給瞭憐雪,自己隻吃瞭一點。

  休息片刻後,兩人氣息算是正常瞭,我才忍不住問道,「你們剛剛到底是怎麼瞭?」

  飛夢看瞭眼憐雪,摸瞭摸她的臉頰,隨後強撐著站瞭起來,「少俠,我們還是外面說吧。」

  到瞭屋外,我們離屋子稍微遠瞭點,飛夢才緩緩開口,但她這次並沒有任何的猶豫,而是直言相告,「我和憐雪中瞭風玄子的縛炁。少俠應當沒聽過這個詞吧,但凡炁奴幾乎沒有心甘情願的,炁主為瞭控制我們,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威逼利誘還算輕的,下毒,下咒,用符者甚多。而風玄子為瞭控制我等,便在我等體內種下瞭縛炁。縛炁乃是他所精煉的靈炁,若隔幾日未與其雙修,此炁便會在體內四處沖撞遊走,五臟六腑都會被攪得天翻地覆,讓人痛不欲生。而且發作間隔會逐步縮短,直至命喪。」

  我徹底傻眼瞭,也就是說她們費盡千辛萬苦來到雲溪,卻還是沒有逃出那傢夥的魔掌。這種極惡之人不除,簡直讓人想要生啖其肉。可眼下,她們三個豈不是……

  「就沒有什麼辦法能除掉這縛炁麼?」

  飛夢此間卻猶豫瞭,片刻後她輕輕點瞭點頭,「隻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我聽聞垂絕山某處長著一種草藥,名曰鬼厄。食之也許可除!」

  我聽完便一擺手,「你別開玩笑瞭,鬼厄草?還食之,你知不知道,此草劇毒無比,尋常人舔上一口都會肝腸寸斷,而且鬼厄之毒無藥可解。你們是從哪聽到的這不靠譜的法子。」

  「是我從古籍之中查到的,鬼厄之毒可與縛炁之力相消,此法確實兇險,可卻也是唯一的辦法。反正不吃也是死,吃瞭還有一線生機。我們從天玄到此,也正是為瞭這鬼厄草,隻是這茫茫大山,不知該去哪裡尋找。」

  「裂心山,就在垂絕南段的陰面。」我指瞭指方向,那山離雲溪倒並不算太遠。

  飛夢兩眼發光,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少俠,你知道鬼厄草在哪?」

  我卻並不像她那般欣喜,一臉擔憂的低聲說道,「雲漓但凡和草藥打交道的都知道,畢竟是劇毒之物。可你們當真要吃這毒草?」

  飛夢用力的點瞭點頭,「留給我和憐雪的時間已經不多瞭,此是唯一解法,不得不試,隻有一事怕是還需請少俠幫忙。」

  「你說。」

  「當初因我們打斷及時,念瑤體內還未被種下縛炁,若此次我和憐雪有何意外,還請少俠代為照顧念瑤一段日子,她受瞭刺激,此時尚未恢復,待她恢復過來,是去是留便隨她去吧。」人與人真的著實不同,飛夢明明年歲不算大,可為人處世卻極有擔當,和我以前在鎮上交的那些朋友相比,簡直是判若雲泥。

  「好,我答應你。」我鄭重的應下瞭這個囑托。

  「那事不宜遲,鬼厄草在何處,煩勞少俠帶我去取吧。」飛夢急不可耐的問道。她此刻明明連站直都顯費力,還如何去采草。再說屋裡還有兩位都以她為支柱,可要是我自己去取,這時間怕是不夠瞭。

  我思前想後,還是咬咬牙說道,「不必瞭,隻是取幾株草藥,我自己去就可以,你現在身體還未恢復,同去反而會影響我的速度。你還是照顧好你兩個師妹吧。」

  「這……」

  「哎呀,事到如今,就別在小事上糾纏瞭,我采回來不算什麼,你們要吃才是真的九死一生。」我很想勸勸飛夢再想想別的辦法,可我又給不瞭更好的法子,而且她們既然一路躲避追殺來此,必然是下定瞭決心。

  飛夢感激的點瞭點頭,「那便拜托瞭。」

  雖說剛剛答應的爽快,但去裂心山的路上,我還是有些心虛,這一路去加上采藥送藥,勢必來不及趕在酉時前回清漓山。自從被允許下山以來,我還從未晚歸過。

  可眼見飛夢和憐雪被那縛炁折磨成這樣,確實不能再耽擱瞭,現在隻希望這鬼厄草真能救她們一命。

  裂心山就在落谷身後,被四周的高山藏於其間,終年照不到什麼日光,平日幾乎也無人會來此地。一穿過落谷,四周的溫度儼然就降瞭下來,時不時的還穿過一陣陰風,刮的人心裡毛毛的。

  平日聽鎮上人言,這裂心山多瘴氣,惡植。運氣不好還會遇到個把邪物作祟,還有人說這山其實是空的,裡面是妖邪之物的老巢。一個個吹的神乎其神,聽得時候倒是過癮,可當真走進山裡,卻還是讓人心神不寧。

  越往山中行進,光線便越發黯淡,路也被四周的藤蔓灌木侵占,變得越來越小。鎮中本土的醫藥志裡有過記載,鬼厄草長於裂心山深處。紫黑色的莖,葉瓣打卷,頂端伸出兩根長針般的尖葉。這草形狀如此怪異,想必一眼即可辨別。

  我加快瞭步伐,想著快進快出,采瞭就走,可千萬別走背字,遇上什麼邪物。我心裡剛想到這句,結果下一腳踏下,地上一段樹藤突然圈成瞭一圈,直接綁住瞭我的腳踝。

  我心知不好,趕緊運炁用力踩瞭下去,整個腳都陷入瞭泥土之中,那樹藤一扯,硬是沒扯動,我用力甩腳往前一帶,旁邊的灌木中竟被我帶出一個活物來。仔細一看,那樹藤竟是這活物的尾巴。順著尾巴往上,便是一張奇醜無比的怪臉,隻有額間長瞭一隻眼。鼻孔上翻,血盆大口一張開,全是刀刃般的黑色長牙。它四足踏地,虎視眈眈的看著我。

  我周身一顫,這什麼鬼東西。但很快,我便穩住瞭氣息,好歹我也是金丹境,就這麼一隻不知名的小妖物應該能對付的瞭。我倆似乎都是第一次看見對方,彼此對視後都不敢輕舉妄動。僵持片刻,這傢夥提鼻子一聞,眼睛猛然就睜大瞭,嘴角竟然留下涎液來,而且還越流越多。

  這什麼意思,是我聞上去比較好吃?天色已經不早,我也不能在這幹耗著,我活動瞭下右手的指關節,緊握成拳。後腳猛然蹬地,瞬間撲到它面前,左手自上而下按住那滿是膿皰的光滑頭頂,直接給它按在瞭地上,右拳便狠狠的砸瞭下去。

  這一擊勢大力沉,周圍的灌木土坯都為之一震。那怪物低嚎一聲,松開瞭尾巴,晃晃悠悠的往身側倒去。頭顱已然被我砸扁瞭,可居然還沒斷氣,依然掙紮著想站起來。

  原來這妖物隻是看著嚇人,根本一點都不厲害。我散開拳頭,掌間凝出劍氣,後撤手肘,準備一擊斃命。

  可手肘後撤之時居然撞上東西,但剛剛我身後明明是空的啊。我疑惑的慢慢扭過頭,身後居然多瞭根樹。我再順著樹幹往上一瞧,忍不住咽瞭口唾沫。

  原來這不是樹幹,而是一條腿,而腿的主人正低頭怒視著我,一隻眼,翻天鼻,吞天口。隻是身材是不是大的有些離譜瞭。

  「這不會是你兒子吧……」我尷尬的對它說瞭一聲,巨獸張開嘴對著我猛吼瞭一聲,那口氣差點就給我熏暈瞭,就跟在糞缸裡泡過一樣。

  我往後退瞭兩步,拉出瞭安全距離,心裡不斷打氣,沒事沒事,不就是體型大瞭點麼,反正就這一……

  可下一瞬,我感覺整個世界都變瞭,彷佛所有灌木和樹藤都活瞭起來,四周時不時的傳來各色各樣的低鳴與吼叫之聲。等聲響停歇,我環顧四周,心算是徹底涼到瞭底。除瞭身後這隻獨眼巨獸外,剩下的有些妖言志中有記載,我還能勉強認識一二。

  一群渾身帶甲刺,身如虎豹長有鹿角的赤鬼正找尋機會逐步靠近,互相之間還略有爭鬥;毛如同像刀刃,雙眼流血,大如灰鶴的羅剎鳥則在天空盤旋,鋒利的尖爪專為勾人眼球;形如猿猴,雙眼大如圓盤,爪如玉斧的金晴猿扒著樹幹撥弄著自己一尺來長的獠牙;就連樹叉上都蹲著一群長著胡須人臉蝙蝠身子的髯蝠。

  粗略看瞭一圈各類妖物數量加起來足足有幾十隻。是哪個混蛋說,運氣不好才會碰到個把邪物的,這眼下是什麼情況,我是趕上群妖議事還是大典瞭。而且遠處的灌木樹蔭仍在聳動,天空也不斷的劃過陰影,顯然還有新的妖物在趕來。

  這些妖物面容形體迥異,卻隻有一點幾乎保持著一致,便是都張開瞭猙獰惡口,不住的流著涎液。看起來,不是議事也非大典,而應是會餐而來。可就算這裂心山是妖邪巢穴,我隻不過一個人,是怎麼引來這麼多妖物的。

  環顧四周,無論那個方向包括天空都被堵的死死的,根本無路可逃。既然無路可退,心境倒也開始逐漸坦然起來。話本裡那些仙俠們突破修為前不都得經歷一場惡戰麼,與我而言這說不定也算是機緣一場?說不定把這些奇形怪狀的東西統統弄死,我就能真正擁有金丹境的實力瞭。

  我不住的寬慰自己,體內黃庭中裡那枚炙熱的金丹居然真的開始旋轉起來,隻不過靈炁卻依舊隻有那麼一點殘留在體內。

  不要怕,不能怕,我娘乃是清漓上仙。身為其子,面對這些妖邪之物即便真的惡戰至死也絕不能丟瞭娘的臉!

  我站直瞭身體,雙掌都聚出劍氣,平舉於胸前。「來啊,看看你們牙口夠不夠好,能不能咬動我這身血肉。」

  話音剛落,離我最近的一隻赤鬼便飛撲瞭上來,我舉起劍氣迎面砍下,氣刃砍在鹿角上,削去瞭一大半,可於此同時,它那尖牙也紮在瞭我的肩上。一陣清脆聲後,我手裡的劍氣瞬間被他堅韌的甲皮崩碎,而它的獠牙也折斷在瞭我的鋼筋鐵骨之上。

  赤鬼痛的連連甩頭跳開,我看瞭眼手中殘破的氣刃,幹脆收瞭雙手靈炁,我這築基的劍氣,還是別出來丟人現眼瞭。

  赤鬼的斷牙掉在瞭地上,我撿起來把玩瞭下,倒還真是鋒利。拋起後又接在手裡,尖刃朝外,毫不退讓的看著眾妖。剛剛它那一口倒是讓我又放心瞭幾分,威力顯然比不過之前的元嬰大魔。

  「來啊,就從它開始,我一個一個把你們的牙都給掰下來,以後就吃點素,別想再吃人瞭!」

  我不知道它們聽不聽的懂我說的話,反正氣勢不能輸。我沒想著後退,反而往前上瞭一步,妖物們竊竊私語,卻原地未動,似乎並沒被我嚇唬住。

  剛剛站我身後的那隻龐然大物再次怒吼瞭一聲,厚重的鼻息噴在我身上,滿是血腥味。下一刻,它便舉起水盆般大的巨掌揮瞭下來。我這身蠻力今日算是有瞭用場,躲也不躲,直接用胸膛接住瞭那一掌,左手將其抱住,右手拿著剛剛那截斷牙便是一陣猛刺。

  巨獸哀嚎一聲,張嘴便來咬,瞬間眼前一黑,半個身子都被它塞進瞭嘴裡,它用力合口,雖然無法刺破我的身體,可腹背巨大的壓迫還是讓我極其的難受。

  我屏住呼吸,左手緊握住它的一隻獠牙用瞭吃奶的力氣使勁往外掰,右手用赤鬼斷牙紮在他的巨舌上用力一劃,舌面一破,一股綠色血液帶著腥臭鋪面而來。我再次拔出斷牙,徑直向上捅入他的上顎。巨獸終於吃痛,把我吐瞭出來,踉蹌瞭兩步後,撞上著一旁的大樹,嗚咽著將自己那根細長的尾巴伸進嘴裡,想去拔上顎中的斷牙。

  我擦瞭擦滿是污穢的臉,真沒想到這獠牙當武器居然出乎意料的順手啊。不過剛剛那個太小,這個尺寸正好,我顛瞭顛手裡剛掰下來還帶著血的巨大犬齒。沒再給他拔牙的機會,踩著它的腿一躍而起翻到他背上,舉起犬齒直接紮進瞭它的眉心。

  巨獸晃蕩著身體,慢慢栽倒下去不動瞭,我拔出犬齒抗在肩上,踩著巨獸的腦袋,看著周圍的眾妖,「來啊,下一個!」

  雖說身體並未受傷,可氣力卻有點不足,畢竟其他修仙之人都是靠靈炁,而我是純靠體力。我心想,這麼大個都被我弄死瞭,它們應該不會再貿然上前瞭吧。

  可這些妖物許是修為不高,或是智力還未開化,我明明說的是下一個,可一嗓子喊完,居然湧上瞭一大群來。我瞬間便被直接撲倒在瞭地上,渾身上下都是各種流著涎液的腦袋在我身上啃著,崩斷瞭牙便會換下一個上來,手腳都被牢牢踩住,身體自然也動彈不得。

  我費瞭半天勁才勉強抽出右手擋住瞭自己的臉。這種車輪式的襲擊超出瞭我的預想,我不知道自己這具身體還能撐住多久,畢竟某些部位已經開始有瞭痛感。

  原本每每這種危急時刻,身體便會開始發熱,但一直以來卻又僅僅是在發熱。可今日卻有所不同,身體的熱量突然開始在身體中遊走,似乎在找尋出口卻又遍尋不得,全身上下的每處毛孔都有細微的灼熱痛感,而心情也跟著越來越焦躁。

  我用力吸足瞭一口長氣,整個胸膛都膨脹開來,隨後全身都開始發力,一點一點的把自己撐瞭起來,直到最後單腿跪地的站起瞭身。那些小一些的妖物便扒在我身上,又抓又撓。

  外面是不住的撕咬,體內是出不去的高熱,這感覺真的快要把我逼瘋瞭,體內僅剩的靈炁被我全都聚集在瞭手掌之中。我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心裡唯一的念頭便是傾泄,將這股怒氣,這身燥熱都都傾泄出去!

  「都給老子滾開!」一股怒氣之下,我用盡全力將手掌砸向地面,以拳為心,一股強烈的紅光膨脹開來,遮擋住瞭視線。耳邊傳來的是紛擾的哀嚎,鼻尖還能聞到陣陣腥臭的糊味。

  等光芒消失,我艱難的站在原地喘著粗氣。發現以我為中心周圍一大圈已然寸草不深,隻露出瞭深褐色的泥土。剛剛那些茂密的灌木樹叢全都憑空蒸發瞭個幹凈。隻剩下一些妖物的屍骨斷肢散落在各處,冒著縷縷的青煙,這是被火燒瞭麼?可怎麼一點火星都沒留下。

  可再看遠處,有幾隻金晴猿臉已成瞭綠色,拼命伸長瞭脖子用利爪去撓,顯得痛苦異常,宛如中瞭什麼劇毒一般。

  我看瞭看自己的手掌,已與平常無異,周圍也沒留下太多痕跡,就憑我剛剛聚集的那點靈炁能有這樣的威力?

  隨著一隻羅剎鳥展翅飛走之後,剩下的妖物也都有瞭退意,我站在原地看著它們一隻隻的消失在瞭視野當中。身上滿是酸痛,我敲瞭敲有些麻木的雙腿,再次移動瞭步伐。

  我贏瞭,一己之力殺敗瞭那麼多妖物,可我卻沒什麼興奮感,因為最後那一擊著實莫名其妙。無論是威力還是效果都太過出乎意料,讓我有些接受不能。

  不過好在是度過瞭危機,緊繃的神經松懈後,全身的疼痛瞬間加劇,我拖著沉重的步子繼續往山裡走去。離日落已經沒多久瞭,要是真拖到夜裡,就算沒有妖邪出沒,我也尋不見鬼厄瞭。

  直到沿著半山腰整整轉瞭一大圈,我才在石壁上看見幾株鬼厄草,這草無論那個角度都散發著不祥的征兆,尤其是頂端的那兩根尖葉,高高的伸出一大截,就像是毒蛇的信子。簡直擺明告訴別人,它有劇毒。

  我從懷裡掏出佈兜,把那一圈所有的鬼厄全都連根拔瞭。想著如果這草有效,飛夢以後再救出其他姐妹來時,就不用再來采瞭,反正這裂心山這輩子我都不想再來瞭。

  背上佈包,我一刻也不敢耽擱,立刻就往山下走,可經過剛剛那一戰,體力捉襟見肘,所以根本走不快。

  走瞭一小段,居然隱約聽見瞭女人的哭泣聲,我停下步子,四處尋找,這才發現路邊有一土坑,裡面正臥著一女子。

  「喂,你沒事吧。」土坑並不深,我放下佈包,一邊問一邊跳瞭下去。女子聽見瞭我聲音,慢身爬瞭起來。扭過臉來楚楚可憐的看著我。

  「公子,我的腿傷瞭。」這女子杏腮桃頰,鳳眼上翹,有種說不出的魅惑。她斜躺在地上,雙腿一張一屈,伸手把那紗羅裙擺一點點往上拉扯,露出光潔小巧的玉腳,纖細的小腿,小腿側邊果然有一處傷,還有隱隱的血跡。

  「可這荒郊野嶺,我也沒辦法給你包紮,我看你傷也不算重,不然就先扶你下山去?對瞭,你一個女子跑到這裡來幹嘛?」

  女人聽完,立起身子直接撲進瞭我懷裡,哭哭啼啼的說道,「女子傢貧,傢中老父饑餓難耐,小女子便想弄些野菜回去充饑,不曾想跌落此處,好在遇到公子。公子,我好冷啊。」她說完居然直接翻腿騎在瞭我腰間。

  我還從未聽過這麼嬌顫的聲音,一時間居然無所適從,等視線下移才發現,這女子身上的對襟沙羅裙裡居然沒穿別的衣物,就連心衣都沒有。半透的紗衣下,一對粉嫩的玉乳隨著她身體的動作顫顫巍巍左搖右擺,紫紅的乳尖像是熟透的果子嬌艷欲滴的呈待采之姿。

  我雙手撐著地,畢竟不久之前才剛剛經歷生死惡戰,如今面對這種情形不免有些精神恍惚,說話都有些打磕,「……你穿這麼少……不冷才怪。」

  她雙手拉扯裙擺直到腰間,我瞄瞭一眼,發現她的下身也是光光溜溜,豐盈的大腿把我夾得緊緊的,嬌臀則反復在我的丹田處磨蹭,整個上半身都伏在瞭我身上。手指順著我的交領伸進瞭我的胸膛,在我的胸口打轉化著圈。朱唇貼著我的耳畔,聲音酥的簡直發膩。

  「人傢不是說瞭麼,傢貧如洗,就隻有這件紗裙瞭。公子,你身上好熱,燙的人傢好舒服。不信你摸摸……」她抓著的手,直接放在挺翹的嬌臀之上。觸及臀肉,她先一步嬌嗔起來,聽得我心裡一陣陣的雞皮疙瘩。

  「你到底要做什麼?」我有些慌張的問道,初次面對這種狀況,滿腦子似乎都是話本裡那些露骨的橋段。

  「公子生的如此俊朗,在這荒郊野外,孤男寡女,幹柴烈火,你說還能做什麼。」她每一句話都貼著我耳邊飄進來,口吐如蘭,聞的人暈暈沉沉。

  見我依舊隻是傻愣愣的盯著她,女子的呼吸越發炙熱,「公子,你倒是說話啊,人傢下面可都濕透瞭。」她拉著我的手順著臀瓣滑入兩腿之間,曲徑通幽之處果然是濕滑一片。她一刻不停,抓著我的手指便往肉穴中送去。指尖剛剛沒入,便被牢牢吸住瞭。她仰頭長長的嬌喊瞭一聲,極盡淫浪之色。

  「麻煩你等一下……」我輕聲說道,然後便抽出瞭手來,可剛剛抽出又被她硬塞進去。與此同時,她渾身軟若無骨,還一個勁的往我身上纏。

  我憋足瞭力氣,一鼓作氣的把手抽瞭出來,然後扶住她的雙肩用力把她推瞭出去,自己便趕緊後退瞭好幾步。

  「公子……」她嬌喘一聲,換瞭副更為我見猶憐的表情,仍要往我這撲來,我趕緊連連擺手止住她,「等等,等等,你先別過來!」

  「公子,是小女子生的不美麼。」

  我瞅瞭她一眼,隻是不住的嘆氣,「我承認自己遊歷經驗淺薄,也容易輕信於人,受人欺騙。可不管怎麼樣,我也沒這麼好騙吧。我現在渾身上下都是妖物血跡,腥臭無比,連我自己聞瞭都想吐,你是怎麼看出俊朗來的。鎮上從大人到小孩,誰不知道這裂心山多瘴氣,產毒草,你在這挖野草,誰敢吃。你現在站的筆直,腳傷痊愈的事我都不想說瞭。隻不過……」我越說越是無奈,「你尾巴都露出來瞭還在這裝少女是不是就有些過分瞭。」

  女子一陣驚呼,扭頭看瞭眼後背,一條兩尺長的肉尾正掛在臀根之處。

  「公子真是不解風情,人傢剛剛可確實是動瞭情的,你不是摸瞭麼。畢竟你這樣的男子可是千年難得一遇啊。和奴傢顛鸞倒鳳一場,再讓奴傢吃瞭你,也可落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美言。你又何必揭穿呢。哎,可現在如何是好,你壞瞭興致,奴傢也隻好果腹瞭。」

  她說完最後一句,原本較小的香舌突然變成瞭鮮紅的信子,兩尺長的尾巴瞬間長瞭幾丈,撐著身體高高抬起,盤旋幾圈之後,女子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條頭頂長角的黃瞳巨蛇。

  「吃我?那得看你,能不能咬的動瞭。」我盡量讓自己表現的不那麼驚訝,語氣也是雲淡風輕,畢竟話本裡的大俠都是如此,不管打不打得過,肯定是不能露出怯色。雖然我心裡著實是很慌,畢竟這蛇頭都已經快趕上我半個身子大瞭。剛剛自己居然還摸瞭這妖物的私處,想想可真是惡心。

  「哈哈哈哈哈,公子,你可千萬別把奴傢和那些連人型都化不出的小妖比哦。來,乖,姐姐就隻咬一口,吞進肚,化成汁,很快的。」

  話音剛落,蛇信吞吐瞭兩下,便急速而來,無論氣勢還是速度果然都不是剛剛那些雜碎能比的。我還沒反應過來,兩柄尖牙已經如長劍般刺入瞭我的左右肩,力量之大,瞬間就將我壓的單膝跪地,根本站都站不起來。

  最可怕的是,我感到瞭痛,這痛並不是僅僅是來自雙肩的利齒,還有它口中噴出的毒液,這毒液一落在身上,衣物便被燒穿一個大洞,緊接著便開始灼燒皮肉。

  我體力原本就已經耗盡,靈炁也寥寥無幾,這下真的是無計可施瞭。這蛇妖遠比我想象中強的多,怕是那元嬰大魔也它比不得。她說咬一口,就真的隻咬瞭一口,可我卻連招架的餘地都沒有。

  她見我已經無力抵抗,便松瞭口,用長尾一層一層的把我裹住,自上而下打算一口將我吞進肚去。我看著那血盆大口裡深不見底的腔道,才意識到,我可能真的要死瞭。

  我聽聞人死之前會在腦中不斷輪轉自己的生平畫面麼,可我死前的這一刻,腦中卻為何全都是清漓。記憶中的音容舉止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流淌。

  如果我死瞭,清漓會來找我麼?會幫我報仇麼?會將我的屍骨埋在清漓山上麼?屍骨?我突然有點想哭,因為我發現自己被這蛇妖吃進肚後,便會屍骨無存。

  「娘,忘瞭孩兒吧,願您早日登仙。」這是我視線一黑前心裡想的最後一句話。

  在我剛閉上眼睛等死的時候,我突然就從天上掉瞭下來。我抬眼一看,居然是被吐出來的,這什麼意思?我不好吃?

  那蛇妖卻是僵在原地,盤繞的身體崩的筆直,雙瞳猛烈的顫栗之後,蛇頭突然像發瞭瘋似得四處砸著地面,似乎在尋找一處松軟的土質,最後居然慌不擇路的直接用頭上的角猛撞一旁的山石,硬生生砸出瞭一個洞,風馳電掣的沖進瞭洞去,轉眼就消失不見瞭。

  我趕緊回頭四處看瞭看,什麼也沒有啊,那她這是發的什麼顛?總不能是被我嚇跑的吧?算瞭算瞭,老天保佑,撿瞭條命。我來不及多想,生怕她卷土重來,忍著滿身的傷痛,撿起佈包一瘸一拐的往山下走。

  天已經完全黑瞭,這鬼厄我隻能明天再給飛夢瞭,不然以我現在的速度再跑個來回,怕不是得半夜才能回山。

  眼下我已然註定要晚歸,而且是帶傷晚歸,還不知道清漓會怎麼處置我。不過發自肺腑的來說,如果她真的狠狠罵我一頓,我可能還會覺得挺開心,就怕她根本不在乎。

  話雖如此,可靠近竹屋時,我心裡還是忐忑不安,偷偷躲在樹後貓瞭一眼,萬幸,沒見到清漓的身影,但走近幾步才發現不好,因為石桌上沒吃的。我娘不會一生氣就給我斷糧瞭吧,那可就完蛋瞭呀,我早就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瞭。

  小跑進瞭屋子,先麻利的脫下瞭已經成破佈條的衣衫,又到泉水下快速沖瞭個涼,不管怎樣,至少得先換件幹凈衣服。

  沖涼時我才知道自己傷的有多重,全身上下都成瞭青紫色,劃傷和灼傷滿身都是,不過好在都是皮外傷,未損筋骨。換完衣服,摸瞭摸空空如也的肚子,這下可如何是好,平時也沒想著存點幹糧,這要再餓上一夜,那我今日未免也太過淒慘瞭。

  糾結瞭半天,還是決定出去找點吃的,哪怕在山上挖點山藥,摘點野果充饑也好。前腳剛一邁出,就看見清漓背對著我正坐在石凳上。

  我暗暗嘆口氣,老老實實的走到瞭她身邊。「娘!」

  「還想去哪?」清漓沒有抬頭,但聲色的溫度顯然比平日低的多。

  「想去找點吃的。」我實話實說,順便希望清漓大人能放我一馬,至少變點吃的來。

  可清漓根本沒理這茬,「什麼時辰瞭?」

  「戌時三刻。」

  「為何晚歸!」

  「孩兒代人采藥,去瞭裂心山,耽擱瞭時間,故而晚歸,實非有意,還請母親大人原諒。」我恭恭敬敬的回應著,畢竟是自己有錯在先,大丈夫未能遵守諾言就已然是沒理瞭。

  「又是為瞭那三個姑娘?」清漓不溫不火的問道,手指在石桌上劃著拳,指尖卻凝出瞭一個小光球,時而綠,時而黃,時而藍,甚是好看。

  聽到這話,我立刻耿直瞭脖子,「我是為瞭天下公義,娘你是不知道,飛夢她們被……算瞭,娘應該不想知道這些,總之孩兒是為瞭行俠仗義。」飛夢的那些過往還是不用告訴清漓瞭,反正說瞭也是白說。

  「你可知裂心山是何地方?便敢擅自闖入?」清漓猛然間站瞭起來,轉身狠狠瞪著我,我忍不住就打瞭個哆嗦,因為她兇起來的時候確實嚇人,那雙杏眼明明那麼美,可射出的寒光仿佛就像是劍氣,紮的人渾身都疼。

  我心虛的埋下頭,小聲的說道,「孩兒尚且能夠應付……」

  說完我很清晰的聽見清漓倒吸瞭一口氣,我也跟著下意識悄悄後移瞭兩步。

  「脫瞭外衣!」此間的語氣已然成瞭毫無溫度的命令。

  我扭捏著抓瞭抓發髻,「不用瞭吧,孩兒無恙。」

  清漓沒說話,就那麼直勾勾的盯著我,一直盯到我的寒毛從頭立到腳。我知道今日不脫,肯定是過不去瞭。於是隻好扯開衣襟,隻露出瞭胸膛來。可清漓還是那麼看著我。我隻好拉開衣袖,徹底裸露瞭上半身。

  雙手擋住傷勢較重的地方賠笑著說道,「都是些皮外小傷,無礙的。」

  清漓搖瞭搖頭,彷佛很失望,而她這失望的表情與我而言簡直比打罵我一頓還讓人難受。

  「哼!不自量力!」

  說完,她便轉過身,邁步走瞭,我傻站在原地,連衣服也忘瞭穿上,心裡五味陳雜。

  「吃完!」清漓最後又拋下兩個字一甩袍袖,散進瞭風中消失不見瞭。

  可於此同時,石桌上也整整齊齊的擺好瞭食物。

  「不自量力……我明明就打過瞭那麼多妖物!」我倔強的低聲吐瞭一句,心裡委屈至極,可肚子也委屈至極。到最後還是沒能頂住誘惑,畢竟行俠仗義的首要條件必然是吃飽穿暖。

  飯菜還是一如既往的美味,隻不過這一大鍋湯卻看著清湯寡水,聞著也不怎麼樣。我用筷子在裡面撈瞭撈。居然叉出一個拳頭大小,黑乎乎的東西來。

  「這是什麼東西?」放在鼻子前聞瞭聞,有點腥。又用舌頭舔瞭舔,哇,好苦。這應該是什麼動物的膽吧,我仔細瞧瞭瞧,這橢圓的形狀,墨綠的色澤。不會是蛇膽吧?今日是怎麼瞭?就躲不開這蛇瞭嗎?

  「吃完!」清漓消失前的兩個字還回蕩在我腦中。她最近變的食材是不是有點太追求稀有瞭。這麼惡心的東西也變。這蛇膽雖然個頭大,但質地很軟,表面也很光滑,順著應該能吞下去。我捏著鼻子,長大瞭嘴巴,強忍著惡心,把這東西塞進瞭嘴裡,齜牙咧嘴廢瞭半天。

  「不行,找機會得和娘說說這事,不能再由著她胡來瞭。」我用手不斷抹著胸口,止住不斷翻湧的胃水。

  所有的食物一掃而光之後,睡意便跟著襲來,今日著實太累,我晃晃悠悠的走進屋子,蠟都沒吹,倒頭便睡。

  不知睡到何時,突然感覺床好像在動,我揉瞭揉眼睛,四下看瞭看,猛然就驚醒瞭,因為不僅僅是床在動,整個屋子都在動,這是……

  我快步跑到院子,發現整個清漓山都在不停的抖動,這是地動瞭?我想都沒想趕緊往山上清漓的竹屋跑去,可剛剛跑到半路,地動卻已經停瞭下來。

  四處的竹葉飄落之後,整座清漓又恢復瞭往日的寧靜。原來隻是虛驚一場,我拖著困乏的身體再次回到屋子,這一覺直接便睡到瞭日上三竿。

  不過也多虧這一覺,早上醒來時,我發現身體的淤青全都好瞭,隻剩下些比較大的傷口還未痊愈。我拍拍胸膛,又原地蹦躂瞭幾下,居然已經恢復如初。

  看瞭時辰已然不早,我趕緊換好衣服,吃完飯菜,帶著鬼厄草下瞭山。把毒草交予飛夢時,我卻不忍放手,畢竟萬一她們失策出瞭意外,那豈不是被我害死的。

  結果飛夢二話不說,跪地便要磕頭,我嚇得趕緊把草藥給瞭她們。我原本想在門口等著,可飛夢卻婉言拒絕瞭。

  「少俠,服用此草勢必痛苦難當,我不想讓少俠聽見我們的異音,少俠放心,我們必會做好萬全準備,運功守住心脈。少俠自行下山,兩個時辰後再回來,皆時如若結果不盡人意,還請少俠勿忘托付,飛夢感激萬分!」

  我點瞭點頭,反正事已至此,能做的都已經做瞭,就算飛夢她們不吃毒草,也早晚會死在那縛炁之下。

  下山後剛進鎮上,就看見三五人在一茶攤前閑聊,表情誇張至極。我便要瞭碗茶,在一旁聽熱鬧。

  「昨晚地龍翻身之時,我還在和內人觀音坐蓮呢,那一搖一晃,倒是別有滋味。不過說起來這地動也是夠邪門的,居然唯獨夷平瞭裂心山。周圍其他各座山都相安無事,鎮上居然連間屋子都沒倒。」

  「可說不是呢,所以我就說那裂心山內必是妖邪巢穴,故而山體是空的,這一地動,體內無有支撐,自然是扛不住。哪像其他各山,都是巖底石山,區區地動不足掛齒。」

  「你要這麼說,那裂心山離雲溪不過數十裡路,若是妖邪巢穴,為何不來鎮上吃人?」

  「你知道個屁,裂心山裡的妖邪是被高人封印在那,入口的落谷便是封印的陣門,它們倒是想出來,可出的來麼。」

  「去去去,你還不是聽說書匠瞎吹的,一本正經說的好像是你封印的一樣,行瞭別吹瞭,反正那邪山被夷平也好,以後去別的山采藥打獵還方便些……」

  我細細聽來,簡直匪夷所思,裂心山被地動夷平瞭,就昨晚那種威力的地動居然可以夷平一座山?不過還好我昨日便去山上取瞭鬼厄草,要是耽擱一日,事情還麻煩瞭!這應該也算是上天垂憐吧,看來飛夢她們今日的生機極大。

  想到這我心情未免好瞭幾分。在鎮上瞎逛瞭半天,買瞭點吃食,總算熬到瞭兩個時辰。我健步如飛的上瞭後山,遠遠一看,心便放進瞭肚子裡。

  木屋前,飛夢正扶著憐雪遠遠眺望著山下。

  「這毒草真的有用!」我興奮的說道,這也算是我出入江湖第一件義事瞭,雖然過程艱辛,但屬實圓滿。

  飛夢憐雪眼含熱淚,見到我二話不說,磕頭便拜,我拉扯瞭半天才將兩人拽瞭起來。

  「大恩不言謝!有朝一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滿心歡喜,羞赧的撓瞭撓後頸,「談不上,其實我什麼都沒幹,就給你們找瞭個地方住,采瞭點草藥罷瞭。」

  行俠仗義的快感也許就在於此吧,這簡直是我從未感受過的重視和尊重。

  她們雖然縛炁已除,可內傷還未痊愈,念瑤也未完全恢復神智。勢必還要住上一段日子,我便丟下些碎銀子給她們度日,答應之後得閑便來看看她們。臨行前,飛夢支開瞭憐雪,說想單獨和我談一談。

  「少俠,你幫我們甚多,我們暫時無以為報,關於你修為困局,我也無計可施。隻是有個建議還想請少俠聽聽看。」

  「嗯,你說吧。」我確實需要建議,太需要瞭。

  「我看少俠似乎一直都不願提起你娘,那我也不再提,可你總是一個人思量恐怕難有結果。少俠欲突破限制,必須得有高人指點。所以何不去找個名門正派,做個弟子,也可有機會遇到真正的高人。在此地雖生活安逸,可卻對修為無益。若少俠因我等原因,無意加入宗門,也可尋一知己佳人共同修煉。說不定可以有所裨益,總比你獨自一人苦思冥想要好。」

  知己佳人?「你是說像風寧禾洛那樣?」

  飛夢一聽,臉色微紅,「意思差不多,但也並非一定是仙侶,哪怕多結識一些見多識廣的道友也好啊。」

  確實,清漓讓我元嬰下山,可照現在這情況,怕是等我老死,也到不瞭元嬰。而清漓這至高之人雖說是我娘,但也著實是靠不上,還不如下山去闖蕩闖蕩。

  「嗯,確實有道理,我也在這雲溪待得有些膩瞭,是該去闖蕩闖蕩瞭。」

  飛夢剛想點頭,可卻又想起什麼,拉住我義正言辭的囑咐道,「原本這些話我不該說,但少俠確實是我見過最富正氣之人。所以就當是忠言逆耳還請少俠不要怪罪。」

  「哎,你說吧,放心,我受過的打擊多瞭。」

  「少俠雖然正直,心地良善,可實在太過單純,極易輕信於人。如今時風日下,惡人當道,狠人橫行,奸詐狡猾之徒高堂而立比比皆是。少俠如若真要闖蕩,定要慎之又慎,切莫輕信他人。飛夢萬不願如少俠這般的好人日後被奸人所害。」

  這確實是個問題,我在清漓山上待瞭十六年未下過山,善惡如此多變,哪能那麼容易分清。哎,對瞭,我有小九!

  「你放心,這事我記下瞭!」

  回山的路上,我滿腦子都是風寧禾洛,拜師學藝自然是不行,雖說清漓山隻有兩人,我也算是拜在我娘門下瞭。但尋訪知己佳人倒是極好。若是真能像風寧那樣,找到禾洛,風亦那般,尋到靈嵐。

  然後雙雙行俠仗義,斬妖除魔,那日子簡直就和話本一般精彩啊。哪像現在天天被困在清漓山上,守著個對我不理不睬,還隨時會飛升的上仙娘親。

  想到清漓,心情便又是一落千丈。我停下步子,坐在石階上撐著腦袋。我其實知道,自己心底深處並不想離開清漓山,可清漓一直以來對我的態度簡直就是想要逼走我一般。

  一方面,她定要我元嬰才可下山,從我記事起便一直說到現在;一方面又對我不管不問,隻是一個勁的催我精進修為。搞得兩頭皆是死路,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當晚我少有的失眠瞭,清漓每日隻是管我吃食,還是輕松變出來的,其他便是如門規一般的約束,根本就不像是我娘。可一想到真要下山去闖蕩,這心裡為何又如此難受呢。

  一夜未眠後,我終究還是下定瞭決心,要去這天下看一看!

  「不可!」清漓幹凈利落的兩個字讓我這一夜失眠如同犯蠢。她見我未做回答,又加重瞭語氣,「元嬰之後,你就算不走,我也會轟你下山!」

  「可我若是一直留在清漓山,怕是此生都到不瞭元嬰!」

  「難道下山便能到瞭?」

  「至少可以找些知己佳人陪我一同思索如何突破困境。」我扭過臉,壓低瞭聲線,倔強的回應著。

  「平日裡不好好修行,整日看些亂七八糟的話本。隻會胡思亂想,異想天開。」清漓的聲音從未有過的嚴厲,我聽得出,她是真的生氣瞭。

  「風寧禾洛,本就有此二人,何來異想天開。」反正事已至此,大不瞭一劍砍瞭我,倒也算省心。免得整日元嬰元嬰的壓在腦袋上。

  「你就是要下山去找你的禾洛?行些污糟之法?」清漓的聲音居然變得有些顫抖,我斜眼看瞭看四周,不遠處的蒼竹根部已經開始結冰瞭。我偷偷吞瞭口唾沫,我娘不會要五行天罰把我揚瞭吧。可如今就算被揚,我也得把話說出來。

  「我就是想能有個人陪我說說話,遇事能一起商量商量,能安慰我,給我添些信心。和我一起行俠仗義,斬妖除魔!根本就不是娘所想的那些污穢之事!」

  清漓半天沒有說話,最後緩緩轉過瞭身,「……不可……」

  而此時我的情緒已然有些失禦,關註的重點也早就不是能不能下山闖蕩這件事瞭。

  「娘,從小到大,你連抱都沒抱過我,我甚至都沒見你對我笑過!既然我如此不招你喜歡,你何必又非要把我留在這山上,放我下山自生自滅不好麼。」

  「……元。嬰。之。後。方。可。下。山……」清漓的聲調已經低的不能再低瞭,她一字一頓的再次把那八個我深惡痛絕的字吐瞭出來。

  我覺得臉頰微涼,許是迎風流瞭淚,我並未理睬清漓的話,隻是自顧自一步一步的走到她身後,緩緩張開雙臂,「娘,我想抱抱你!」說話的同時,我已經情不自禁的貼瞭上去,雙手也跟著合攏瞭。此間,我要的不多,我隻想抱抱我自己的娘,哪怕真的困死在這山上,也好歹讓我知道,娘並沒有那麼嫌棄我。

  可清漓身上卻白光一閃,像是一道會反射的屏障般將我直接彈飛瞭出去,撞斷瞭三四棵蒼竹才落瞭地。被撞飛之時,時間彷佛變得很慢,我看著清漓的背影,一旁的竹屋,質樸的石桌,還有這滿山遍野的蒼竹。

  「娘,你能陪我爬這棵竹子麼,它好高啊……娘,你隻要看我爬便好……孩兒知道瞭,孩兒自己玩便是……」

  「娘,我昨夜做瞭噩夢,心裡害怕,今夜你能陪我一起睡麼……孩兒知道瞭,孩兒獨自去睡便是……」

  「娘,你能給我說個仙俠的故事麼……孩兒知道瞭,孩兒自己讀太清本紀便是……」

  「娘,孩兒能抱一下你麼……孩兒知道瞭,知道瞭……」

  我依靠著斷竹,默默看著遠處的清漓,她已經側過瞭身,手臂伸展開來虛抓瞭一下又緩緩收瞭回去,剛剛飛出的那瞬間,她的臉上露出的是驚慌之色麼?許是我看錯瞭吧!

  我慢慢站起身,拍瞭拍身上的泥土,對著清漓的背影深鞠一躬,然後便一言不發的轉身下瞭山。已然不需要再說什麼瞭,她隻是清漓,是三百年來第一化神境者,是天姿絕色的大成上仙,她不屬於此處,不屬於天下,更不屬於我。

  出清漓山前,我對著竹屋的方向吹瞭聲口哨,過瞭片刻,一道白光便竄瞭出來,鉆進瞭我懷裡。

  帶著小九就夠瞭,反正也沒什麼其他可以帶的。

  此時此刻我不想見到任何人,也不想去任何熱鬧的地方,於是我便沿著山路一直走。走瞭十多裡後,茂密的山林樹影間,我竟然看見一個姑娘,穿著一身白色羅裙坐在樹叉之上,直勾勾的盯著我。

  當我從樹下走過時,她便雙手一撐,輕盈的落瞭下來。我愣瞭一下,卻沒心思搭話,繞過她繼續往前走去。

  可走瞭幾步我才發現,她居然一直跟著我。

  「你跟著我幹嘛?」

  「沒跟。」姑娘依舊看著前方的路,冷冷的吐出瞭兩個字來。

  我皺起眉疑惑的看著她,「你要去哪?」

  「與你何幹。」

  我叉起手臂,轉著圈打量著女孩。女孩長的很美,遠山芙蓉,凝脂點漆,尤其是那雙眼睛,微波蕩漾,如雙瞳剪水。唇若花瓣,緊緊抿在一處。隻是表情略顯冷冽。

  她穿瞭件淡粉色的對襟襦裙,上身緊窄,露著白底的內襯,一條淺綠色的絹條紮於腰間,兩端垂下系帶。下身的裙擺也不似尋常那般寬大遮履,而是隻到腳踝,顯得輕盈綽約。可謂既有仙氣,又顯可愛。

  「我知道瞭,你多半是迷路瞭吧,那你就跟著我吧,我帶你出去。」

  「多事!」

  我回過頭忍不住就笑瞭出來。女孩見我笑瞭,兩條柳葉眉便疊在瞭一起,「你笑什麼?」

  「我就是覺得你說話的方式和我娘挺像的。好像多說一個字會算錢一般。」女孩聽言,便扭過臉去不再理我。

  「你不信?我真沒騙你,你看我給你學學啊。我娘平時就這麼說話……」我站直瞭身體,挺直瞭脖子,把雙手疊與丹田處,板起臉,目視前方,「回山!不可!不許!不自量力!對瞭,還有她最常說的那句,元嬰……哎吆。」

  我還麼說完,竟被人用力踹瞭後腰一腳,直接趴在瞭地上。我回過頭才發現那小姑娘,臉頰緋紅,眼睛瞪的老大,滿面的怒氣。

  「你踢我幹嘛!」

  她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最終也隻是用力抿瞭抿嘴,先一步往前走去。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跟這小姑娘嬉鬧瞭一陣,心情反倒好轉瞭起來。

  「你別瞎跑啊,前面岔路可多。」

  就這一前一後的走到午後,她也沒再和我說過一句話,隻是保持著和我同樣的速度。我這才想起來什麼,扭頭問瞭一句,「對瞭,你叫什麼名字啊?」

  女孩目視前方,聲色清冷,「你叫什麼名字?」

  「哎,我名字不好聽,我也不喜歡!」

  我剛說完,就發現女孩面沉似水,「怎麼不好聽瞭,哪有人會不喜歡自己的名字。」我看她的語氣居然還有些認真,心想這世上原來還有比我更單純的人。

  「我叫落塵,你想想這名字,落塵,掉在塵土裡,就算不是臉著地,那也得碰一身灰啊。」

  女孩暗暗吸瞭一口氣,狠狠白瞭我一眼,「這名字是你這麼解釋的麼!」我看她又要提腳,趕緊往前蹦瞭兩步。

  「你是不是踢人上癮啊,好瞭好瞭,不跟你開玩笑瞭,我確實不喜歡這個名字,因為我娘一直說有朝一日,要趕我下山永不相見。所以你聽這名字,落塵,也就是去塵世的意思麼。所以從我出生,我娘就在想著趕我走瞭。要是你,你喜歡這樣的名字?」

  女孩聽完,沒有認同也沒否認,隻是稍稍加快瞭步子。我連忙追瞭上去「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呢?」

  女孩用那晶瑩的貝齒刮瞭兩下櫻桃般的朱唇,伸出手握住修長的鬢發青絲,在脖前捋瞭捋,音色中第一次帶瞭幾分少女該有的嬌羞,「我……我……我叫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