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意叢坐在他膝頭,把他佈滿淤青針孔的手拿下來,嚴肅地搖搖頭,“我不愛你。你好起來,我才愛你。”
他沒有好起來。加西亞住院比徐桓司早一個多月,熟門熟路地牽著肖恩敲敲門,問徐桓司:“能替我陪他玩一會嗎?”
他懶得帶小孩,但徐意叢跟肖恩混得很熟,他大概一會又可以觀賞徐意叢跟小孩打架瞭。他心情頗愉悅,隨口問:“行。你要出去?”
加西亞笑瞇瞇的,“我?我要去化療瞭。聽說特別疼,我怕嚇著他。”
徐桓司讓肖恩進來,給他倒瞭杯橙汁。陳昂剛剛搬來血腥的十八禁遊戲,正打開電視準備玩,腿都蹺在茶幾上瞭,一看肖恩抱著杯子準備觀戰,連忙飛速關掉瞭顯示器,在顯示器的倒影裡看見徐意叢,他脫口問:“叢叢?”
顯示器的倒影裡清晰地映著徐意叢的樣子,低頭抱著電腦打字,可是手很久沒動。
肖恩湊近看看她,“姐姐,你怎麼瞭呀?”
徐意叢抬起頭,想沖他笑笑,但是沒笑出來。
徐桓司抽出一盤兒童遊戲丟給陳昂,叫他陪玩,順手揉揉徐意叢的頭發,“哪有那麼快。好好寫作業。”
徐意叢生平第一次希望自己學的不是這個專業,希望自己從前背案例的時候不那麼認真。有時候醫生來跟徐桓司談治療計劃的時候她不在,第二天來的時候隨便看一眼他用的藥,本能地反應過來是保守治療再次失敗,又換上瞭新的治療方案,腦子裡隨即本能地蹦出幾行病程分析,伴隨著生動的教材圖片,癌細胞在越過粘膜,侵犯肌層,隨後將滲入胃壁更深處。
再之後呢?
陳昂開始陪肖恩看小豬佩奇,徐桓司沒見過這頭吹風機似的豬,也駐足瞻仰鬼斧神工的畫風。徐意叢又打瞭幾行字,停下手,拽瞭一下他的袖子。
他看著電視問:“怎麼瞭?”
徐意叢說:“告訴傢裡吧。”
他轉回頭,陳昂也一臉驚訝,隻剩肖恩聚精會神地看佩琦的媽媽送小豬上學。
徐意叢的神情冷靜得可怕,“他們總要知道的。”
陳昂早就提過這事,現在徐意叢終於也開口瞭。但徐桓司不舍得,誰來說都是無用功。
病房裡的大床比傢裡的還舒服,加上籠罩全身的熟悉氣味,徐意叢睡得很好,直到床的另一側微微一陷,徐桓司掖好她的被角,抽身去衛生間。
她在被子裡揉揉眼睛,還是爬起來瞭,跟著走去衛生間,推開門,“難受嗎?”
冷色調的燈隻開瞭一半,徐桓司的面色顯得格外蒼白,沒料到她會跟過來,有些詫異,順手沖瞭馬桶,“把你吵醒瞭?”
徐意叢點點頭,又搖搖頭,因為其實每次他半夜去吐,她都知道。
徐桓司反倒笑起來瞭,“每天看你裝睡,我都替你著急。”
徐意叢說:“你才不會裝睡呢,我裝得很好。”
隻是騙不過他而已。就像她現在寫在臉上的心事。
他擰開龍頭洗瞭把臉,徐意叢說:“我霸占你好久瞭。你生病總要告訴他們的。”
她赤著腳站在地上,腳趾被大理石地板凍得發紅,徐桓司把臉擦幹,走過來拍拍她的手肘,徐意叢就把兩腳踩在他的腳上,被他慢吞吞地挪回床上。他在床邊蹲下,仰臉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指指自己,告訴她:“抱不動瞭。”
徐意叢呆呆看著他,他說不清是什麼東西讓他覺得心碎。
他接著說:“是我霸占你,叢叢。”
她莫名其妙地伸出一根食指,輕緩鄭重地在他的眉骨上擦過去。
記憶中徐桓司是熱得燙手的,他們和徐桓易蹲在徐傢的院子裡堆雪人,她嫌徐桓司把自己的漂亮雪人弄成瞭傻子,就往他的脖子裡塞一塊雪,他兇神惡煞地撲過來,把裹成粽子的叢叢往雪地裡一埋,作勢要用手冰她的脖子。徐桓易做瞭個節哀的手勢,她嚇得縮起脖子閉上眼睛,但徐桓司的大手惡作劇地捏住她的臉,分明是滾燙的。
食指從眉頭劃到鬢角,觸手是微涼的體溫,肌理下是堅硬的骨骼。她喜歡他的眉毛,飛揚跋扈的樣子,那麼好看。
徐桓司握住她的手指,近乎虔誠地攥在手心裡,眸中光色明亮得灼人,“是我霸占你,你知道我自私。再等等,行嗎?”
徐意叢不說話,他就吻一下她的手指,突然想出瞭老對頭提供的好借口,“蘇蘇不是要結婚瞭嗎?我起碼得陪你去她的婚禮。”
他想多霸占一點她的時間,叢叢就多瞭一點點的心安理得。金蘇蘇婚禮的那天,從凌晨開始就下著雨,徐意叢和陳昂一大早就趴在窗邊看雨,十分憂慮,隻有金蘇蘇毫不在意,“我出生的時候也下雨,金聞斐出生的時候也下雨,那今天為什麼下雨?是因為我倆天造地設。”
徐意叢和陳昂嘆為觀止,一起鼓掌。金蘇蘇轉身去塗口紅,徐桓司瞥瞭金聞斐一眼,“你跟我前後腳出生,我記得那年大旱啊。”
金聞斐清瞭清嗓子,回頭看看化妝間的門,“她今天起床一看天氣就崩潰瞭,我要是不說我出生的時候也下雨,她能給我退婚。你能閉嘴嗎?”
徐意叢和陳昂已經笑傻瞭,徐桓司挑挑眉毛,金聞斐忍辱負重地閉閉眼,“弟弟求你瞭,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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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不太好,還有兩章半小時內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