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桓司又好氣又好笑,抬起長腿踹瞭李秘書一腳,“不會說話就別說。東西帶好瞭嗎?”
徐意叢給他看自己的大包,“我連昨天剩的泡芙都帶上瞭。”
他翹著腿坐在單人沙發裡,看她蹦來蹦去,滿意地點點頭,“消炎藥,祛疤藥,止痛藥,都帶好瞭?”
徐意叢想瞭想,訕然說:“……沒帶。我回去拿。”
她回去把一堆藥盒掃進包裡,又蹦回來繼續道別。陳昂情緒不高,隻跟她說:“回傢少蹦躂,當心變成長短腿。”
徐意叢說:“不會說話就別說。你不跟我說再見嗎?”
陳昂今天是實打實的懶得說話,愛答不理地擺擺手:“再見。我就不送你瞭,妹妹,你乖乖的,啊。”
徐意叢也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他瞭,不過她歸心似箭,麻利地轉身出門。漢斯關上門,替她拎瞭包,示意她走前面。
徐意叢沒動,像條被抽瞭骨頭的小魚,往後一靠,把脊背倚靠在墻上,很輕很緩地呼出一口氣。
她好像總是在離開,總是在說再見。
門縫裡隱約透出陳昂不悅的聲音,他在對徐桓司發脾氣,“你就多留她兩天能怎麼樣?”
長得像諜影重重男主角的漢斯能說一口流利的中文,“小姐,走吧。”
徐意叢沒繼續聽下去。她跟著漢斯下樓,在電梯口接回包,漢斯帶起墨鏡隱沒在人潮中,她自己蹦到馬路邊,金蘇蘇張開手臂,“抱?”
她說:“抱就抱,我怕你嗎?”
金蘇蘇抱住她,徐意叢把臉埋進她的肩膀裡,半天都沒動靜,時間太久,路過的人投來的視線越來越復雜。
金蘇蘇同情地拍拍她的背,“行瞭啊,咱們再抱下去就要被對面那個恐同奶奶拿拐棍揍瞭。快走吧,你的作業還沒寫呢。”
作業的確堆成瞭山。諾伊斯這個男同學在排擠同事這件事上是個天才,徐意叢住院的時候,他好心地包攬瞭跟克魯格溝通協調匯報的工作,現在她回來瞭,他給她的任務清單七零八落,說起項目進度也是語焉不詳,好像生怕她不做無用功。
看起來像無心之失、能力所限,但他上次的小動作太明顯,徐意叢才不會以為他是無意的。三番兩次被坑,她在第四次被克魯格追著要文件的時候終於有點生氣瞭,對著克魯格的大胡子,認真地說:“這個東西我還沒見過呢。您下次要我做什麼,就直接跟我說吧,諾伊斯可能忘記告訴我瞭。或者,我們三個人不是有共享系統嗎?您就直接在系統裡發,我們都能看到。”
捫心自問,如果徐意叢是克魯格,如果她知道瞭對她殷勤有加的人面對別人卻有第二副面孔,她是不會喜歡的,她不信會有人不反感這種聰明。但事實證明,克魯格這個精明的德國佬的確一點也不反感,他不是看不出兩個學生在互相較勁,而是樂見其成——諾伊斯這麼一個聰明人在絞盡腦汁地討好他,這比跟幼稚鬼徐意叢講道理有意思多瞭,頗具觀賞性。
這是徐意叢在泡紅糖水的時候想明白的。出院小半個月,腿上的傷好得七七八八,結痂時期到瞭尾聲,祛疤藥馬上就要派上用場瞭,她翻出大包裡的藥盒,抖瞭抖,立刻滿頭黑線——盒子裡是空的,因為她那天晚上拿出藥膏看說明,看完之後忘記放回盒子裡瞭。
事已至此,隻好回去一趟。也沒有什麼,她沒對徐桓司說過謝謝,但跟他相處得不錯,起碼這半個月裡還通過幾個電話--她問他傷口有沒有發炎,他提醒她當心忌口,別吃海鮮和辣椒。
那時徐意叢正在做香辣油爆蝦,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我知道,我每天都吃水煮白菜。”
第二天是周六,徐意叢起瞭個大早,去買瞭剛出爐的牛角包,然後坐車去醫院。
漢斯隱蔽得很好,基本沒有露過面,隻有幾次她在公園被狗遛,回頭時看到漢斯在後面逗別人傢的小狗,把小狗撓得肚皮朝天。徐意叢已經習慣瞭漢斯的存在,走在路上很有安全感,目不斜視地到醫院要到瞭祛疤藥,又拎著面包上樓,敲敲病房門,沒人應。
那天那個藍眼睛的護士路過,看她還要敲,提醒她:“你哥哥早就出院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