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這位張市長在報紙和電視上的“曝光率”是很高的,時不時的總能看到他的光輝形象和重要講話什麼的。
在目前的幹部提拔體制下,一個人幹得好不好,水平怎麼樣,能不能往上爬都並不完全是由下面說瞭算,而是要上面說瞭才算,隻有上級看中你,認為你是可培養和提拔的,你才會有在仕途上更進一步。所以,你必要要多在領導面前多亮相,而對於張副市長這樣級別的領導來說,要想讓上面多看到自己的成績,就要靠多在報紙電視上宣傳。當然,上面也還要有關系,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後臺”這樣二下相助才會步步高升。
聽說明天為小麗動手術的外國專傢是在國際上有名的胸外科專傢,這次二院重金請他來作學術交流,並進行教學手術,也是想讓二院在省內外擴大知名度。現在醫院與醫院之間的競爭也是很激烈的,病人的多少將會直接關系到醫院及至醫生的收入。而張副市長此時來“送溫暖”自然不僅僅是為瞭給醫院做廣告,主要還是想借此機會多宣傳自己貼近群眾,關心下崗職工傢庭困難的形象。這二年就業開勢嚴峻,下崗工人的生活很困難,甚至出現瞭一些貧困傢庭以撿菜葉為生,而另一方面是政府官員大吃大喝、貪污腐敗的事不斷在報上曝光,這種對比更讓人心理不平衡,已經有人對這個社會還是不是社會主義提出瞭重大疑問。政府對於化解這種具有潛在爆發力的思潮很重視,下大力氣增加就業機會,並註意解決低保和困難傢庭的實際困難。不過張市長的表現似乎也有點太積極瞭,搶瞭別人的風頭,象送溫暖之類的活就應該是民政局幹的,他這樣做有點“撈邊界”瞭。
我們轉身想走,小麗的媽媽叫住瞭我們,轉頭對張市長道:“張市長,這位小兄弟就是把我從江裡救起來的小英雄,他們姐弟還給小麗捐瞭不少錢,這次小麗能有這個機會動手術也是他姐姐介紹的。現在這樣的好人不多瞭,張市長,你要讓報紙電視多宣傳宣傳這樣的好人好事啊。”
張市長點點頭,對我道:“你就是小新吧,和我兒子是同班同學。你的事跡我在報紙上都看到過瞭,小夥子見義勇為,精神可嘉啊。聽小麗媽媽說,你不但把學校發的獎金捐助瞭,還和你姐姐一起另外捐瞭一萬多,很難得啊。”
又對陪同的院長道:“他姐姐是葉子欣吧,聽說是你們醫院的院花,什麼時候讓我也驚艷驚艷啊。”
院長陪笑道:“我們歡迎還來不及呢,市長身體這麼好,這些年都還沒到我們醫院好好休養過,有空的話請張市長一定好好來檢查檢查,可別工作太勞累忙壞瞭身體啊。”
張市長笑著點頭,“一定,一定。”
又對丁玲道:“你是丁玲吧,和你媽當年長得很象啊,長大瞭也是個大美人啊。”
丁玲的媽媽當初還被張市長追求過呢,可是丁玲的媽媽最後卻選擇瞭丁局。
丁玲見張市長心情不錯,道:“張市長,昨天的報紙不知您看瞭沒有,我們想辦個公益基金,可民政局不給我們登記。”
張市長對我道:“我看過瞭,小夥子還是很有些想法的嘛。”
轉頭對一個胖子道:“老王啊,人傢這可是告狀告到我這裡來瞭,你們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
那個胖子原來還是民政局的局長啊。
王局長對張市長和我們解釋道,他們之所以沒有給我辦理登記,主要是考慮我們準備籌辦的基金會和現行的法規有些不符的地方,所根據的是國務院1988年頒佈的《基金會管理辦法》和我國《捐贈法》的條文。前者規定:“基金會可以將資金存入金融機構收取利息,也可以購買債券、股票”;後者規定:“公益性社會團體應當嚴格遵守國傢的有關規定,按照合法、安全、有效的原則,積極實現捐贈財產的保值增值”中國人民銀行於1995年又頒佈瞭《關於進一步加強基金會管理的通知》明確規定:“基金會基金的保值及增值必須委托金融機構進行”“基金會不得經營管理企業”而我們的基金會卻是準備進行商業動作來實現盈利,通過盈利部分來進行公益事業的捐助活動,雖然目的是公益性的,但過程已近似於經營管理企業瞭,隻不過沒有正式成立公司,以公司的名義做生意而已。
我也解釋道,上述的規定主要是針對具有官方或半官方性質的公益性基金會,其資產全部或絕大部分是由公眾捐贈,也有國傢劃撥的部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基金會的資產並不是其自有的,隻不過是公眾出於對其官方或半官方性質的信任,將自己的資產托付給他們,由他們代行公益活動。既然這些資產並不是他們自有的,當然也就無權對其進行什麼風險性投資,而隻能委托金融機構來進行保值和增值。而我們準備組建的三葉草基金會,其資產將全部是由我們個人出資,並通過商業運作來產生利潤,這部分利潤將作為基金會對外進行公益活動的資金來源,和上述的公眾捐贈的基金會是不一樣的,是一種新形式的基金,因此也就不應該受上述規定的限制和約束。
聽過我們雙方的陳述,張市長道:“老王啊,這事我覺得還是可以研究研究的,畢竟他們的出發點還是好的嘛,也是想要為社會公益事業作貢獻,我們也可以作一下有益的嘗試,扶持這一新生事物嘛。老王,你看這樣子是不是可以,先讓他們在你們那裡登記為公益基金,至於基金會的具體動作可以再和財政局的同志協商一下,基金會日常經濟往來都要建立齊全的會計制度,公益捐助可以在稅前直接列支,對於年底的利潤結餘部份也可以考慮給予免稅的優惠,每年讓會計師事務年對他們進行一次審計。當然,這還隻是我個人的一點想法,至於是不是可行,還需要和同志們再研究研究。”
王局長道:“張市長的意見對我們的工作還是很有啟示作用的,開拓瞭我們的思路,張市長,我們回去之後就研究研究這件事,一定給你和基金會一個滿意的答復。”
送走瞭張市長和一大幫電視臺和報社的記者之後,病房裡頓時空瞭一空。小麗媽媽熱情地接招呼我們坐下,又關心地問我怎麼受瞭傷瞭。剛才張市長在,我不好說自己是因為打架受的傷,那可有損我的良好形象瞭,隻說是不小心摔瞭一跌。現在張市長他們不在瞭,丁玲就氣乎乎地說瞭我昨天晚上被人襲擊的事,她除瞭懷疑那幾個小流氓之外,對張三豐的懷疑也是不小。
小麗母女聽我們說到那幾個小流氓中有個外號叫“老牛”的,不由相互看瞭一眼。小麗道:“媽,會不會是我哥他手下的那些人幹的啊?”
小麗媽媽恨恨地道:“肯定是他們,怪不得這幾天我一直沒看到他們,昨天才聽菜場的張阿姨說他們幾個又和什麼人傢打架瞭,對方十幾個人對他們四人,二邊都有人住進醫院,他們幾個還被關瞭半個月。”
媽媽的,這些傢夥還往自己臉上貼金啊,什麼時候我會化身術瞭,一個變成瞭十幾個。小麗的媽媽看著我腿上的傷,恨恨地道:“等會我回去就去問小黑他們幾個,要真是你哥那些狐朋狗友幹的話,我這輩子也不會安心的。”
說著說著又傷心起來,道:“我怎麼這麼命苦,養出這麼個壞坯子啊。”
想不到小麗居然還有個哥哥,這在我們這個年齡段裡是很少有的瞭。象我們班上這麼多的同學中,除瞭我和另外二三個同學是有兄弟姐妹之外,其他的五十多個同學都是獨生子女的。
從小麗媽媽的訴說中我們知道,小麗的身世和我傢還很象的,小麗的哥哥和小麗也是同父異母的兄妹,而且小麗哥哥的生母和我大姐的生母一樣,也是因為難產死的。小麗的哥哥今年18歲,比小麗大瞭5歲,外面的小混混都叫他“殺手”因為他每天陰沉著臉,又喜歡戴副墨鏡,就象是電影裡的殺手。
也許是因為前妻是因為生兒子才死的,小麗的爸爸對小麗的哥哥一直不是很好。小麗的哥哥小時候又很頑皮,經常和別的小孩子打架,在學校裡也是老師眼中的壞孩子,為此他可沒少挨小麗爸爸的打。小麗的爸爸是當過兵的,還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打起孩子來就象是打越南鬼子一樣狠,要不是小麗媽媽從他手裡壓下來,他都有幾回被打暈過去,但他卻一聲不吭,這就更招他爸爸的打瞭。這可能也是小麗哥哥以後性格拳逆的一大原因吧。
殺手今年也就18歲,在八中讀高三,但已是看守所裡的常客瞭。罪名不外乎是流氓鬥毆之類,因為還未滿18周歲,加上也還沒夠上嚴重傷害的罪名,一般也就關上幾天就又放出來瞭,但照小麗媽媽恨恨地說,這樣下去這小鬼遲早點要進監獄裡去的。那幾個“老牛”、“二黑”是他的手下,也是每在在學校裡和在街上混的,有時也幫人傢在賭場看看場子放放風什麼的,屬於流氓的初級階段。殺手進拘留所已不下四五次之多瞭,但學校居然還沒把他開除,倒也是異事。聽小麗媽媽說,這小鬼雖然坯子壞瞭點,但腦子還是非常聰明的,每天在街上打架,學習成績居然還是學校年級裡前十名的,我想學校也許是指望他考進重點大學為學校爭點名氣才放他一馬的吧,所謂一俊遮百醜嘛。要換瞭別的學習不好的學生,別說是常進拘留所的傢夥,光是打一場大架就能把你給開瞭。
這小子雖然在外面鬥狠稱霸,但對小麗和她媽媽都是非常好的,他從小就失去瞭親生母親,是小麗的媽媽親手把他扶養大的,雖然是後母,但和生母根本沒什麼區別,而小麗也就是他的親妹妹一樣。他第一次和人打架就是為瞭小麗,鄰居的二個大孩子欺負小麗,不僅把小麗推倒在地上,還在小麗身上撒尿。結果他放學回傢得知消息,書包一扔就沖瞭出去。那二個傢夥都是十四五歲瞭,比小麗哥哥還大瞭三四歲,一開始還把他倒打瞭一頓。他咽不下這口氣,第二天就在書包裡放瞭一塊磚,見到那二個傢夥二話不說就是一頓砸,結果一個頭開花,一個耳朵聽覺受損,因為當時還才12歲,夠不上處罰的年紀,隻是傢裡賠瞭醫藥費瞭事。後來那二個傢夥出瞭他都是躲得遠遠的,還回傢都是繞著走。
小麗看我不快的樣子,怯怯地對我說:“小新哥,要真是我哥他那幾個朋友幹的,你會不會不再理我瞭啊?”
我道:“當然不會瞭,你是你,你哥是你哥。”
丁玲也道:“小麗,你放心好瞭,就算他不理你瞭,姐姐我還是會來陪你玩的。”
小麗急道:“不行,我不要小新哥不理我。”
我道:“你別聽她胡說,你小新哥可是最疼你的,怎麼會不理你呢,等你病好瞭,就要到五中上初中,到時候哥哥一定好好罩著你,不會讓人傢欺負你的。”
小麗道:“小新哥,你真不生氣瞭?”
我道:“當然不生氣瞭。”
說實在的,被人打瞭哪會這麼快就忘瞭的,要真是小麗哥哥動的手,見瞭面我還是照打不誤,隻不過不會當著小麗面動手罷瞭,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被人這麼打過呢,這口氣我可咽不下。
丁玲道:“還說不生氣呢,人傢小麗這麼對你說瞭,也不笑一笑。”
我靠,我還要笑,我笑得出來嗎。我道:“你三色也不會看看啊,我是在生你的氣呢。”
丁玲道:“我又招你惹你瞭,生我什麼氣啊?”
我道:“剛才你怎麼對張三豐他爸爸說我們基金會的事啊?”
丁玲道:“這有什麼好生氣的,有他說瞭那些話,你的基金會很快就會批下來的。你不謝謝我,倒還生氣瞭。”
我道:“你走誰的後門也別走他的後門啊,沒看見張三豐已經在說我們是在拉關系搞自我宣傳瞭嗎,你倒好,拉關系拉到他老爸頭上去瞭,這回還不知張三豐這小子會說什麼風涼話呢。”
丁玲道:“這有什麼,我們開基金會又不是給自己謀私利,也是要做些公益事業嘛,隻有我們問心無愧,走走後門拉拉關系又有什麼。”
她倒還是隻看目的不問過程啊。
話是這麼說,但我心裡還是有些不自在,尤其是想到張市長聽說我姐姐是院花時的那副德性,心裡就更不爽瞭,市裡的上上下下都知道這傢夥雖然在抓經濟和政績上都有一手,但在生活作風上面也是有污點的,大傢都知道他在外面養瞭好幾個情婦,隻不過現在對幹部的考評有些流於形式,隻要你把經濟搞上去瞭,政績也有瞭,就能上去瞭,隻要沒什麼經濟問題,生活方面的事是沒人會來關心的。要是這傢夥以後真來醫院休養,敢對姐姐動什麼壞念頭,我可不會放過他的,就算他是市長我也不會手軟。
小麗媽媽剛才出去瞭會,現在又回來陪我們聊天。明天小麗就要動手術瞭,小麗也有些害怕,我們安慰著她,說這種手術在國外已經做過很多瞭,在國內的成功率也是非常高的,明天給她動手術的又是有名的專傢,安全系數自然就更高瞭。
正說話間,門又開瞭,進來幾個人。我們抬頭一看,這世界可真小啊,來的居然正是我們嘴裡還中罵著的那幾個流氓,其中一個手裡還纏著繃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