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孫小侃失眠瞭。

  他猶豫瞭半天,還是讓鄭婷婷進來睡瞭。他隻是覺得,自己今晚這種狀態,有個人在身邊也好。

  鄭婷婷入睡之前,甚至還最後安慰他,性這種東西,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也不重要。顏蘊茹說破天,也不過是和別人睡瞭一覺,如果別把性這種東西看得那麼重,那麼顏蘊茹實際上即沒有實質性傷害孫小侃,也沒有背叛孫小侃。

  這種說法當然讓孫小侃嗤之以鼻。但是他已經不想再去和鄭婷婷反駁什麼瞭。

  夜裡,他久久沒有聽到鄭婷婷的鼾聲,但是他也沒有心情去管鄭婷婷失眠瞭沒有。

  夜裡的幾次翻身,他也不知道鄭婷婷聽見瞭沒有。

  直到半夜,他都在翻來覆去地想著心思,把這半年來能記憶起來的每一個細節都過瞭一遍。

  有些事情還是能印證鄭婷婷說的話的,但是有些事情不能。

  比如後來顏蘊茹和鄭婷婷一起去黃山瞭。當時視頻裡面看到裸體的鄭婷婷,一時間對他造成的沖擊,和後來微信也沒有檢查出來啥,使他沒有繼續懷疑下去瞭。

  但是現在看來,既然鄭婷婷是那個男人的秘書,這樣的話那個男人當時也在房間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想起來那個同學,於是他躲進被窩,用被子遮住手機的亮光,試探性地給那個同學發信息,問他睡瞭沒有,如果沒有睡,幫自己查一查顏蘊茹、鄭婷婷和那個男人那一天的開房記錄。

  那個同學還醒著,他依然幫孫小侃查瞭。

  韓楚焱那一天沒有在黃山的開房記錄。

  這個消息讓孫小侃稍稍松瞭口氣。

  但是隨後又來瞭一條信息讓孫小侃心裡又犯起瞭嘀咕。

  那一天,顏蘊茹也沒開房記錄。隻有鄭婷婷的。

  這就大有玄機瞭。

  沒有顏蘊茹的,但是確定顏蘊茹去瞭黃山住宿。說明,房間隻需要鄭婷婷提前開好,別人就可以也去房間,甚至住下來都沒問題。

  顏蘊茹應該就是這樣沒登記入住的。

  那麼問題來瞭。

  顏蘊茹住的,那個男人當然也住的。

  而且正常住宿,顏蘊茹登記一下身份證也沒啥大不瞭。

  不登記,反而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

  但是,這些,現在又還怎麼調查?

  問鄭婷婷?

  以今晚鄭婷婷碾壓自己的表現,怕是肯定得不到真實的答案。

  孫小侃再次悲從中來。

  但是,他沒有再哭瞭。一方面鄭婷婷在旁邊瞭,一方面,他也明白,這種事情,想要真相,一定要自己查,悄悄調查。放棄幻想,準備鬥爭。

  但是,話說回來。如果調查結果,發現事情遠遠超出自己能夠容忍的底線瞭呢?

  即使按照今晚鄭婷婷的說法,顏蘊茹就是那麼一次糊塗,一時迷情,自己也是在梅朵央金的把柄被抓住的情況下,勉強接受。

  後面,再有任何其他的信息,也輕易就能擊穿孫小侃容忍的底線。

  問題是,擊穿容忍底線之後呢?怎麼辦?怎麼處理?

  孫小侃他不是沒想到離婚。

  但是,他舍不得丫丫,甚至舍不得顏蘊茹,即使後者有傷害他的時候。

  而且,有鄭婷婷抓住他在西藏的把柄在先,他甚至後面和顏蘊茹對質吵架的時候,氣勢和底氣恐怕都不能拉滿。他能想象,到時候他的每一句質問,隻怕顏蘊茹都能拿西藏的事情來反駁。

  更讓他痛苦的是,妻子出軌的對象是自己母親二十年的情人,是從自己八歲到現在即將而立之年二十年的情人。

  某種程度上說,自己傢裡能從鄉下到海東市有非常體面的社會地位,也是那個男人提攜的結果。

  甚至自己仕途上有今天,也是那個男人提攜的結果。

  甚至如果沒有那個男人,不排除一種可能自己隻能一直在鄉下讀書直到迎來高考,燕京大學大概率考不上,很可能隻是一個普通大學畢業,現在還在別的城市租房子在打工。

  難道真的如鄭婷婷所說,政治本質上就是一種交換,拿什麼換,由不得自己挑選?

  而對於一手提攜瞭自己全傢的男人,自己又有力量和資源去絆倒嗎?孫小侃幾乎想不出任何可能性。

  直覺告訴他,真把一切挑明,到時候,甚至自己母親都不一定完全站在他這邊。

  這讓他徹底陷入瞭絕望的窒息。

  他趕緊把自己從被窩裡面探出頭來,大口喘氣。

  微涼而又稍微清新一點空氣,讓他頭腦微微清醒瞭一點。

  他在黑暗中,怔怔地盯著天花板。

  “還沒有睡著嗎?”傳來瞭鄭婷婷的聲音。

  孫小侃沒有回答,繼續大口呼吸著。

  “嘎吱”一聲,鄭婷婷從另一邊的折疊床上起身,坐在瞭床頭。

  “你想發泄,想罵人,你可以把我當成發泄對象。”鄭婷婷看著孫小侃說:“對不起,小侃哥哥,你不能一直是這樣的狀態。”

  “你是90年的,比我大三歲,一直喊我小侃哥哥,我挺別扭的。”孫小侃說道:“別假惺惺的瞭,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不相信你會無緣無故這麼關心我,替我著想。”

  “是啊,你說得對。”鄭婷婷輕聲嘆瞭一口氣,說道:“我是從我自己利益出發的,我的今天,很大程度上來源於那個男人,所以當你對他爆發出滔天恨意的時候,我肯定想安撫你,避免你做出沖動的舉動。保住瞭那個男人,也就保住瞭我現有的一切。我猜你就是這樣想的吧。”

  “你不喜歡,那我就叫你小侃弟弟吧。”鄭婷婷伸出一雙在黑暗中熠熠雪白的手撫摸著孫小侃的額頭和頭發,盯著孫小侃說道:“可是,我既然想勸你,我也得有讓你接受我勸的理由。不然你不可能聽我的。所以我今晚勸你的每一句,都有從你的利益和現實出發的因素。我甚至都做好瞭跟你睡一覺的準備,但是你不接受,也就罷瞭。我是從我自己利益出發沒錯,但是我想要勸得住你,肯定也得從你的利益出發,這兩不矛盾。不是說我的利益和你的利益就是沖突的。”

  黑暗中,孫小侃還是靜靜地盯著鄭婷婷,沒有說話。

  鄭婷婷還是撫摸著孫小侃的額頭,撫摸瞭一會兒,低下頭,輕輕在孫小侃耳邊說:“小侃弟弟,早點睡吧,就算你有別的想法,你這樣一晚上不睡也於事無補的,更不利於你冷靜下來思考問題。睡吧睡吧。”

  說完,親親在孫小侃額頭上吻瞭一口。

  孫小侃怔怔地望著天花板,繼續想著心思,他沒有再翻身。

  他也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什麼時候睡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