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流逝時,他腦海中最眷戀的竟是那一夜強求來的溫柔……
她曾為瞭安撫他而背叛瞭沈隱,是否對他也有一刻動心?
他滿目猙獰,回手就是一個肘擊。
感覺到電線松弛,他反手一絞,喘著粗氣纏鬥起來。
對方有刀,很是讓他掛瞭彩。
不過或許是因為今天的信太殘酷,他心裡憋著一股毀天滅地的火。
自棄過後的反彈來的更猛烈,受傷隻讓他更興奮急於發泄。
他好像比特犬越戰越勇,連翻卷的傷口都無法覺痛。
拳腳入肉酣暢淋漓,而對方倉惶之下,越發不能招架。
任誰都難想象一個少年體內有這麼大能量,很難不先入為主存瞭輕視。
等到他把對方反制在地,卸脫瞭對方的手臂,不顧血流不止的腹部,猩紅雙眼用電線勒住瞭對方的脖子,重復瞭與開始相反的畫面。
“停、停手!”小巷裡愈來愈急促的腳步聲劃破寧靜,一束光亮隨之而來,令激情而起的惡念無所遁形。
紀蘭亭收斂力道,臉上暴大的汗珠隨著喘息滴落,表情殘酷得像是沒有感情的野獸,喉嚨上還殘餘著深紫色勒痕。
對面的青年長籲瞭一口氣,一面熟練地給地上的人戴上手銬,一面向他伸出手:“省公安廳肖盛偉,負責跟進華澤地產的涉黑犯罪,合作吧。”
有誘餌有獵手,這場配合堪稱進展神速,完全顛覆瞭之前的單方面逃殺。
短短兩個月,華澤地產已經隨著經濟賬目的清算和刑事犯罪的追擊自顧不暇。
按說這樣的地頭蛇本不應該垮得這麼快,但一來受隔壁廣省波及,這次中央對於掃黑除惡的決心極其堅定,已經逐步全國現象級;二來以往曾充當過保護傘的官員們也是趁勢把爛賬都推到沈瑾瑜身上,籍此爛泥脫身;三來,那自然是紀傢在當年齷齪明晰後,也全力打擊報復。
這其中,充當誘餌的紀蘭亭貢獻極大,要不是他,華澤涉黑一面都不至於暴露那麼快那麼徹底。畢竟經濟爛賬得慢慢查,處處暗流,但行兇殺人已是囂張到抓瞭現行。要不是從他這裡打開缺口,還沒法那麼快把高層全部控制起來。
而最終涉黑保護傘的調查,也止步於沈瑾瑜那一跳。孫海寧死於看守所一場被波及的鬥毆,這裡面是否有紀傢的推動就不得而知瞭。但他死得這麼快,令某些省市高官松口氣的同時,無疑也給紀蘭亭安全提供瞭保障。
不過紀蘭亭沒有回去,依然混跡地下拳場,來無影去無蹤,仿佛打定主意隱匿黑暗之中。
之前因為犯瞭噬主的大忌,他沒少遭人冷眼;但後來風評突轉,為伯父報仇的事不知從哪流傳開來,境遇一下好瞭很多。
不過紀蘭亭倒是寵辱不驚,沒瞭過去的跳脫,陰沉得不近人情。
肖警官多番苦口婆心,覺得他是個好苗子不如將來走上正道當警察,但紀蘭亭不為所動,他想如果掙得夠多,也開一傢拳館,他三教九流的朋友多,如果他脫離瞭紀傢還可以掙出一份生意,到時候就有臉去見見她瞭吧?
如果他死瞭,那就死瞭吧。
其實有時候想想沒人愛都不是那麼有所謂的一件事,他隻是無顏去見她。他心裡始終明瞭,剝去富二代的外衣,他什麼都不是,也給不瞭她任何。
他是配合肖警官才回到雲臺,現在合作完成,功成身退,他也通過肖警官補辦瞭身份證明和護照,打算明天就離開雲海,遠走泰國去闖蕩。那邊接近金三角,魚龍混雜,對不惜命的浪子也許能殺出條血路。
囫圇洗去一身血污,他拖著麻痹的身體回到休息室,連續高壓下養成的警戒讓他推門而入時將人扭住,卻在看清人影時生生收瞭力道擁入懷中。
同在一個城市,想念她想得發瘋,怕心軟動搖始終不敢去看一眼,卻也不是沒幻想過她如同仙女一樣突然變身眼前。
沈瓊瑛嚇懵瞭,軟在他又粗壯不少的肌肉群中不知所措。才幾個月不見,他周身氣息大變樣,令她幾乎認不出。臉上骨傷已經愈合,眉峰卻留瞭疤,身上更是遍佈“蜈蚣”,她忍不住心疼地撫摸他肋下,那裡有一道深可破腹的疤:“怎麼這麼多傷?這裡沒事嗎?沒傷到內臟?”
“還好。”她的關心是他的養料,明明該轉身就跑,可還是貪看她,一眼都不舍得錯過。
她被那些男人照顧得很好,看起來神采奕奕,已經走出瞭過去的陰霾,充滿新生命的活力。真好,即使以後沒他,她也會過得很好。
“是你爺爺告訴我你在這,”她認真看著他:“他一直想方設法保你,我們也都很惦記你。”
“那你呢……”他輕聲問。雖然生死關頭自欺欺人她記掛自己,但真正面對時早沒瞭那份勇氣。
畢竟連生母都沒安好心不是嗎?
“我當然也一直擔心你,還有……”她低頭,隔著寬大的風衣輕輕摸瞭摸肚子,心頭有羞澀的喜悅,這一刻終於有瞭些普通媽媽的幸福感,畢竟這個孩子該是得到期待的吧?
紀蘭亭失神地盯著她柔美的面龐,明明很動情,卻拒人千裡:“還是忘記我好瞭。”
她以為他在賭氣,略一思索就明白他的心結,耐著性子娓娓道來:
“你爺爺從沒想過要趕你走,事實上,他一直認為你孤身潛敵追兇很勇敢,也很有擔當,也認可你在覆滅華澤中出的力。他讓我告訴你他錯瞭,你不是廢物,你是他選定的繼承者,你有你的閃光點。”這些話老人傢不好意思當面講,隻好托她轉告。
“他講你媽固然狠毒,你伯父也不擇手段在先,不管你媽是出於什麼目的留下信息都好,上一輩恩怨已經扯不清,不要再讓它延續下去瞭。”
“至於你媽那封信我看過瞭,同為母親我也有話說——你有沒有想過,她這麼絕情恰巧是要給你留一線生機?”
“她做得越絕,紀傢越是會把你們割裂開來。你不覺得,她這封信恰恰是刻意聲張她的行為跟你無關嗎?”
“即便是復仇,難道就沒有給你掃除前路的私心?畢竟十年前去做試管也不是什麼很難的科技?”
“她會留這封信攪風攪雨,難道不是料定當初手腳並不高明,華澤又太囂張,有朝一日必然東窗事發,要讓你處境不尷尬?難道不是知道真相無法掩蓋,不如破而後立?”
“至於為什麼要假借祝福,這不是羞辱你,我猜她很聰明,如果不那麼說,Candy一早就會拆看交出燙手山芋,而不會因為忽視拖到忘記。”
“說到忘記,那麼多年過去物是人非,你確定Candy記得你幾時生日?記得你多少歲?你要知道,Candy和花姐可不是什麼好姐妹,也不會真的關心你。如果Candy忘記,那再正常不過;如果你找來挖掘,恰好說明瞞不住瞭。與其說她做瞭一個如此久遠的陷阱,不如說她對你有愛有怨,交給天意。”
“說要引爆真相,真有這份城府何必多此一舉說得那麼赤裸裸?她自己做瞭大反派,反而把你們紀傢人拉到瞭一個戰壕。”
“要我說,她說恨你,正是因為她還愛你。她或許自私,但到最後一刻總有那麼一兩分保全你。”
不過這一兩分似乎打動不瞭他,花姐的愛太吝嗇太迂回也太滿含算計,他已經不想猜瞭。
就算她的謀劃真是為瞭他,那也是足夠自以為是的想法。
她可能確實在九分自私妄為後給瞭他有所保留的一,卻也把他的人生顛覆得亂七八糟。
“她怎麼都跟我沒關系瞭,我有我的人生。”他做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武裝自己。
她沒想到他叛逆起來是比沈隱林俏都要難搞的存在:“你的人生?一直好勇鬥狠?你是還年輕可以透支,可再過二十年打不動瞭一身傷病?”
見他低頭不語,她目露失望:“就算剛才都是我猜測,你也當接受每個人都是個體,會有那樣的人,即使當瞭母親也不愛自己的孩子。我對小隱,拋卻情人身份,不也毫無母愛嗎?”
“就算你不能理解她,也該試著跟過去和解。”
“我來理解她,誰理解我?”紀蘭亭自嘲:“是,母親沒有愛孩子的義務,她嫌我累贅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勒索不成又嫌棄我?復仇成瞭還操縱我?她憑什麼一廂情願強加我?”
“也都是我命賤,換個人經歷這種事可能早自我瞭結。”“為你好”一定好嗎?他不也差點放棄生命?
“反正我都要走瞭,無所謂瞭。”他漫不經心。
“你要去哪裡?”沈瓊瑛一急,抓住他手臂。
紀蘭亭露出個輕佻的笑容:“怎麼,舍不得我?”他順勢抱住她,聲音因情欲變得異樣,“今晚留下,讓我再抱你一次……”
走瞭也許就是永別,他打定主意,今晚用強也要把她留下,醉生夢死留個念想。
嘴上說的讓她忘記,其實他沒那麼大度,他要極盡釋放,讓她的身體永遠銘刻。
這麼想著,他越發混賬瞭起來,強行把她按到瞭床上,手迫不及待摁上瞭她的奶。
沈瓊瑛都驚瞭,完全沒想到勸他會勸到床上,這幾個月來,身邊的男人哪個不是把她當古董瓷器,誰敢這麼對她!
“紀蘭亭你混蛋!我……”沈瓊瑛驚慌掙紮著,卻被強按雙手舉上頭頂,她還要斥責,立馬被堵住瞭嘴,火熱的舌頭翻攪著不讓她說話,又吸住她咂咂做聲,那狂浪熱情完全無法招架。她急得汗珠都沁出來瞭,乳房更是脹鼓鼓的驚人。
“變大瞭?”紀蘭亭揉瞭幾把,有些吃味:“又跟他睡瞭吧?不管瞭,今晚你是我的……”他想她想瘋瞭!再加上生死壓力陡然釋放,喘著粗氣就壓瞭下來,結果沈瓊瑛左扭右扭,掙紮得格外用力,就是不肯讓他得逞。
一邊是想她的邪火,一邊是被她抵抗的窩火,他誓要把她肏個半死,要她一輩子記得!除非她有護身符,不然今晚怎麼求饒都不好使!
腹部下沉,觸感好像不太對,圓圓的硬硬的,還忽然被一個鼓包急促打瞭一拳,好像示威一般。
他愣住當場,倒不至於疼,但她雙手都在上面,那下面那隻手他媽的是誰的?!
她半是被親的半是被嚇的,眼含春淚唇瓣紅腫,看起來憤怒卻別有一番嫵媚的風情:“你碰我一下試試!”
紀蘭亭視線往下,終於留意到鼓起的肚子,他以手覆瞭上去,又是一腳從裡面踹過來,正對他的手掌……很好,完全不是錯覺。
他嚇得猛跳一邊,像是活見瞭鬼:“你……你吃胖瞭?!”他眼神遊移不知所措,完全沒瞭剛才的輕浮狷狂,像是個犯瞭錯的小學生。
沈瓊瑛扶著肚子靠坐起來,閉著眼睛平復瞭一會兒,等胎動消停就下床走人,一句話不想多說。
眼看她站起身整理衣服,那肚子怎麼看怎麼“胖”得突兀,明明整個人就很窈窕。
紀蘭亭連忙擋在她前面,眼睛不受控制往下瞄:“瑛……瑛瑛……”
她還是不理他,隻是下意識用手護住肚子,防狼般保持距離,看起來真的很生氣。見她這樣,他終於從她護崽的本能中恍然大悟,還怒上瞭:“你懷孕瞭?!他媽誰的!!!”
她給氣笑瞭,拿他剛才的話反噎他:“反正你都要走瞭,無所謂瞭。”
被她這麼一激,他反而難得冷靜一回:“姓沈的你肯定就做掉瞭……另幾個當時正跟沈瑾瑜鬥……這得有六七個月、也也也許是我的?”如果不是他的,老頭子怎會有把握讓她來勸他?!
她見他震驚的樣子心中發緊,又覺自己可笑,想想也是,他到底還是個未成年,明明孕育這事自己責任更大,還是不要指望他瞭……搖瞭搖頭,竟是打算把他當小孩哄:“算瞭,你還小,什麼時候想通早點回傢,不要讓傢人擔心……別的事不用你管。”心裡不無失望。
他兵荒馬亂,堵在身前不許她走——其實事實不算難懂,也不是難以接受,而是根本不敢奢求,連白日夢都不敢做的那種。
她嘆瞭口氣,靜靜地佇立,等著他慢慢消化。
不知過瞭多久,他聲音發飄:“所以你懷孕瞭——你跟我?我們倆?有瞭仔?”
她無奈,總感覺不給個回答走不瞭瞭,隻能輕輕點頭。
他!要!當!爹!瞭?
從靈魂深處煥發出生機,去他媽的“沒人愛”!至少他的孩子得有人疼有人愛!
“你肯為我生個仔……我冇幻聽啩?……唔系騙我嚟嘎?原來我身世坎坷全系為咗兌巨獎?咁賺嘅?!”他始終不敢相信,激動得俚語亂飛,忍不住又掀開瞭她的孕婦裙,摸瞭摸肚皮的肌理,確認瞭沒墊海綿也不是矽膠,不是騙他回傢的詭計,他跪下親瞭又親,少不瞭又被賞瞭幾拳幾腳,“佢真嘅好gǐng哦!咁能打……我認輸咗……輸也都好開心啊……”激動到爆哭,整個肌肉男哭得渾身打顫,身上傷口也開始迸血,看起來分外淒慘。
見瑛瑛雲裡霧裡花容失色,他慌忙轉成雲普:“我本來不想再介入你們的,但是你都肯愛我,我不會放手瞭……哪怕隻有少少……”
“謝謝你瑛瑛,謝謝你愛我。”有瞭寄托,他整個人都活過來瞭:“我都會好好愛它……”這個孩子無限拉近瞭他們的距離,讓流浪狗突然有瞭一個寶貴的傢,一個他親自搭建的傢,一個永遠不用擔心會拋棄他的傢,一個無條件接納他的傢,他一時連沈隱的存在都忘到九霄雲外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