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隱凝視著她,那眼中的澎湃火焰讓她心驚。
她下意識咬住瞭唇,羞愧到轉身欲走,可卻被沈瑾瑜牢牢挽住。
沈瑾瑜同樣沒有說什麼,隻是低沉地掃瞭她一眼,意思很明顯。
沈隱什麼也沒有問,隻是上前一步拉住她被沈瑾瑜挾持住的手腕:跟我走。
沈瓊瑛本能想走,可是沈瑾瑜同樣把她挽得死死的。同時隨著冷靜恢復思考,她也知道就這樣立場很不合適,恐怕會引起議論。
事實上她現在已經很擔心被人註意到僵持瞭。
忽然旁邊伸過來一隻手,按住瞭沈隱的胳膊,帶著熟悉的溫柔和陌生的強勢:“小隱,別讓你媽為難。”同時斜著插過來一個高大身影,從外側擋住瞭刺向沈隱的好事目光。
沈瑾瑜瞇瞭瞇眼,看向出現在沈隱旁邊的男人。這副模樣他沒見過,可這神態他卻隱隱熟悉,一時皺起瞭眉,在心中搜尋著。
沈隱被賀璽這麼一攔,倒也冷靜瞭下來,按下被背叛的激憤,縮回瞭手。
賀璽歉意地看向沈瓊瑛:“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沈瓊瑛對於賀璽的出現其實沒有那麼意外。
前幾天沈隱提到那個神經病,她已經做好瞭最壞的打算。雖然後來肢體交纏間忘瞭問,可她心裡是有所預感的。
其實她對賀璽的警醒要來得更早。
身體最不會說謊。她當初面對賀璽時身體油然而生的那種恐懼,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忘。
雖然跟當時她的PTSD也有關系,可又並不一樣:譬如說當時面對紀蘭亭時,她隻是因為心理性抗拒而幹澀,遠遠不及跟賀璽時那種白細胞抗病毒般的生理性恐懼。
關於賀璽其人,前前後後的變化,她不是沒有感覺的,隻是一直不願意深想。
很多往事,解封太痛苦瞭。如果想的太明白,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那些無法釋懷的事和無法回避的人。
賀璽過去幾年對她極好,也曾是她認真考慮結婚的對象,他們勉強算是好合好散,她好不容易用十六年才構築瞭平淡,不想再讓巨變毀於一旦。
可賀璽似乎並不那麼想,他眼裡還殘留著顯而易見的情意。
沈瓊瑛隻得勉強一笑:“我很好。”
身處三個男人之間,她仿佛置身漩渦中央,逐漸四分五裂,恨不得立刻離場,逃避他們熾熱吞人的目光。
好在這是會場的邊緣,且賀璽還代為遮擋,不然光是沈隱的相貌都會引來關註。
賀璽目光在沈隱和她之間打瞭個轉,帶著繾綣溫柔:你幾天沒回傢,我們都很想你。
這話說得,好像他們是相親相愛一傢人似的。沈瑾瑜不可避免被膈應到瞭,面色陰沉。
沈隱原本不想來的,可突然接到紀蘭亭的SOS。紀蘭亭完全是處於擔心,擔心沈瓊瑛被沈瑾瑜給控制瞭。
沈隱先是聯系瞭薑佩儀,可是薑佩儀進場後關瞭靜音,沈隱情急之下又聯系瞭賀璽。
原本沈隱不來,賀璽也沒打算過來,突然接到沈隱的電話他喜出望外,帶著沈隱就半途趕瞭過來,當時沈瑾瑜還在臺上致辭,壓根沒有註意。
“你哪位?”沈瑾瑜不動聲色攬住瞭沈瓊瑛的肩膀。
賀璽笑得從容:“我是瑛瑛的前男友,小隱叫我一聲父親也當得。”
沈瑾瑜皺眉,厲色看向沈隱:“過來。”
這是他兒子,還輪不到認人做父。
沈隱之前目光一直流連在沈瓊瑛身上,此時更是沒聽見一樣,半個眼神都欠奉。
跟周宇澤被驚艷、紀蘭亭拈酸吃醋都不同,沈隱的目光卻是執著於她的眼睛,似乎想打量她有無勉強被迫。
見沈隱紋絲未動,沈瑾瑜眸光漸冷,忽然看向賀璽笑瞭笑:“我和瑛瑛的兒子,就不勞外人費心瞭。”說著放開瞭她的手臂,低頭為她整理項鏈,擺正珍珠的流蘇,“把兒子叫過來,別讓外人看笑話。”同時扯瞭扯暗藏的項圈,壓低聲音語含威脅:“不然就叫他滾。”顯然,沈隱的吃裡扒外惹他不高興瞭。
沈瓊瑛兩面為難,猶豫著向沈隱伸出瞭手:“小隱,我……”
沈隱卻借勁一把拉住她的手,向外面走去。
沈瑾瑜臉色難看,上前就要挽留,卻被賀璽帶著笑意攔住瞭,“沈市長別急著走,就算是囚徒還得放放風呢,何況您這也不是非法拘禁吧?他們母子倆幾天沒見瞭,說說話也是人之常情。”
“讓開。”沈瑾瑜冷下瞭臉色。
賀璽保持微笑:“不著急,關於招商的政策我們公司也很感興趣,還要向沈市長多多請教和探討。”
沈瑾瑜蹙眉,沉默片刻:“你到底是誰?”
賀璽挑眉,答非所問:“我是誰不重要,你隻要知道,我是小隱唯一的父親。”
沈瑾瑜給氣笑瞭:“你想自欺欺人,也要看基因答不答應。說這話之前不如照照鏡子,看看有無半點相似之處。”
賀璽搖搖頭,無奈笑笑:“外甥似舅,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沈瑾瑜的笑容僵在臉上,目光如炬。
賀璽也毫無示弱,鋒芒畢露。
二人針鋒相對對峙對視,電光相接,火花四射。
沈瓊瑛被沈隱拉到瞭旁邊無人的小會議廳。
她看著他,滿臉羞愧:“對不起。”多的話她一個字也不想說。
沈隱定定地看著她:“是不是他逼你瞭?”
她搖瞭搖頭,“你走吧,別問瞭。”
兩人陷入瞭僵持。
突然傳來腳步聲,門被推開,紀蘭亭和周宇澤也擠瞭進來。
紀蘭亭給沈隱打的電話,自然早就密切關註著他的動靜;至於周宇澤,今晚目光如影隨形,就沒離開過沈瓊瑛。
兩人顯然也註意到瞭奇怪的僵持。
紀蘭享慣是個不分場合的,也不管沈隱什麼感受,把手搭上沈瓊瑛的肩膀開門見山:“瑛瑛你最近都不回傢,你是不是被他綁架瞭?”說著還作勢要撩她的披肩,“那傢夥一看就陰險,可不是個好東西,讓我看看他有沒有欺負你。”
沈瓊瑛掩住披肩,又急又臊:“夠瞭,你們都回去。”
周宇澤也覺得紀蘭亭在這裡動手動腳不太妥當,伸手阻攔及時解圍,“行瞭,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沈隱則皺眉欲把沈瓊瑛往懷裡攬。
三人六手,忙亂拉扯之間,薄如蟬翼的披肩紗很容易就被扯落,露出瞭胳臂上散落的掐痕和傷口,在雪白的藕臂上分外刺眼。
這下三人都不動瞭。
紀蘭亭不防這烏鴉嘴說中瞭,怒氣沖沖又去翻她的禮服領口,這下其他二人都不再阻攔,也各自翻看她的脊背和裙底,果然,各種青青紫紫的瘀斑和褐色結痂的咬痕,從胸前到後背都有,連腿都沒落下。
沈隱聲音都顫瞭,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心疼,“你就跟這麼個東西在一起?”
人往往是矛盾的動物,一個人的時候可以很勇敢,被人百般在意就忍不住矯情瞭。
眼淚奪眶而出,她掩面胡亂擦瞭幾下,恢復瞭鎮定,“行瞭,都別瞎猜瞭,沒影兒的事,都回去吧。”
她帶著眼淚笑笑,“我真是自願的,不然我一個大活人,他還能把我綁到傢裡去啊?”
她的眼淚更是看得他感同身受,隻覺得心臟都被人攥成瞭一團,榨出瞭血汁,恨不得去找沈瑾瑜拼命。
腦子一片空白,隻有一個想法:他一個男人,還護不住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媽?那他考大學還有什麼意思?他茍延殘喘還有什麼意思?他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他的自尊心被碾碎成泥,腦子裡那根弦突然繃斷瞭。歸根結底,他平時表現得再冷靜成熟,也隻是個不怎麼成熟的少年而已。
他死死攥住她的手往外拉,聲音因為激動拔高瞭幾個分貝:“去找他說清楚!看看他還要不要前途、要不要臉瞭?這個狗東西!送他進監獄!!!”
沈瓊瑛躲閃不及,被他拉得一個踉蹌,扶著桌子硬是抵住瞭他的拉力,“你住手!”小隱在氣頭上,如果任由他就這麼沖動撕破臉,大傢都完瞭!
沈隱聲音冷瞭下來:“都這樣瞭,你還要忍?!沈瓊瑛,你能不能有點骨氣!好,接下來是不是他打死你你也認?”
沈瓊瑛痛苦地閉上雙眼,再睜開隻剩下平靜:“你說得對,就算是被他弄死弄殘也是我自找的。”
沈隱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憤恨之下口不擇言:“是因為他有權有錢?他這麼不把你當人看,你也要做他的情婦?!”
沈瓊瑛渾身一震,聲音有些晦澀:“是,我有求於他,我讓你丟臉瞭。”其實情婦已經夠委婉,她不過是沈瑾瑜的狗而已。這是事實,隻是由小隱揭破,多少窘迫難堪。
過完這個冬天,她就該自由瞭。本來想瞞著的,可惜等不到就露餡瞭。
也是她貪心,她不該想要利益和感情兩頭瞞兩頭占,她活該的。
沈隱胸膛劇烈起伏,顯然激動到瞭極點,反而不知該說她什麼。
幾經掙紮憤恨化作瞭痛苦,乞求般抱住瞭她的肩膀,語無倫次:“你到底有什麼事非求他不可?你等我!是,我才高三,我很沒用!可是你等我、再過四年,不,再過六年,我也可以你想要什麼我就為你買什麼,你有什麼心願我都為你辦到,求你瞭瑛瑛,你別跟他好不好?你給我點時間,等我長大好不好?”
她沒說話,甩脫他的手,手抵上瞭門。
沈隱嘶聲裂肺:“是你先不要我的,我也不要你瞭!”
她心臟劇痛,頓瞭頓,頭也沒回地離開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