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上是嶽先生在唐宮宴安排的飯局。
沈瓊瑛很久沒和這麼多人一起吃過飯瞭,略有拘謹。
她脫去風衣,裡面是一身民國風絹紗套裙,香芋色的底子配上紫竹刺繡,在這樣的場合亭亭玉立,再合適不過。
嶽先生提過的作協會員有三個,其中兩個都安排在瞭沈瓊瑛左右,左邊女的叫章琳,長得清秀,是雲海大的研究生畢業,在電視臺工作,右邊男的叫徐聞,是市政秘書,戴副眼鏡文質彬彬。
因為嶽先生提到兩人是校友,沈瓊瑛就跟章琳聊瞭幾句,但對方聽到她是自考出身之後就沒瞭談興,她覺得尷尬就沒再繼續。倒是徐聞對她很有好感,主動跟她攀談起來。
徐聞很健談,沒有沈瓊瑛以為的那種架子,兩人交流瞭各自的書名和大致內容後互贈瞭樣書,又聊瞭聊各自愛看的書單,有一搭沒一搭聊到瞭現實問題,徐聞大倒苦水:
秘書這活兒不是人幹的,天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驢晚,動不動周末還要加班。
要不然我能拖成大齡剩男?今天我特意請假早走的,晚上加班到七點那都不算是加班。
不怕你笑話,我今天過來就想交交朋友,不然平時連相親都沒時間。
沈瓊瑛露出尷尬不失禮貌的笑容,佯作驚訝:“這麼忙啊?我兒子高中瞭,也天天說忙,說卷子都做不完。”
徐聞果然很詫異,“看不出,你孩子那麼大瞭,結婚那麼早?”
沈瓊瑛笑笑:“不是,就我和孩子。”
徐聞嘆氣,倒是挺失望,但到底是做秘書的人,挺會活絡氣氛,跟沈瓊瑛繼續聊瞭起來:“要不說我被這工作耽誤瞭呢?我也奔三瞭,身邊女同事基本都是孩兒他媽瞭。不容易啊,最近新市長走馬上任,我們還有的忙瞭,個人問題更懸瞭。”
沈瓊瑛就隨口問瞭句:“換市長瞭?我對這些都不大關心。看來上面真的很重視自貿港建設啊。咱們雲臺越來越好瞭。”
徐聞點頭:“可不是嘛,聽說新市長是個實幹派,在市裡考察好幾天瞭,包括周邊郊區,來瞭就沒歇過。”他感慨道:“都不容易啊!”
如徐聞所說,新市長到任後確實挺忙的,把全市范圍幾乎都走遍瞭。
周林海這都快一周瞭才找到機會接風洗塵,也順帶試探下新市長的深淺。
雖然早知道新市長從外地調任可能性更大,但是真等到這一步,自己還是挺窩火的。
雲臺這攤子事多,新任市長如果無過,少說也要五年起步,他這副市長一直被壓著可是不妙,即使做出成績來也被壓著一頭,除非往別的市升調,但雲海之內,還有哪個市比得上省會?到時候反不如雲臺能出實績。
包間吃過飯,一行人往出走,周林海給新市長介紹著:市裡準備把市政辦公室的徐秘書調給沈市長用,剛好他跟沈市長年紀相仿,在年輕人裡算是經驗足的,而且幹勁十足天天加班
周林海正說著,見市長突然駐足,往大堂裡某桌宴席看去,不由有些尷尬:還挺巧,那不就是徐秘書嗎!剛說到對方加班,就看到人在這裡赴飯局,擔心市長覺得他指派的人不務正業,趕緊解釋:可別小看這位徐秘書,他筆桿子有一手,這應該是他們的作者文會吧
就見新任市長挑眉:自古文人是一傢,我們過去打個招呼吧。
徐聞吹水正津津有味,被人從身後一拍嚇瞭一跳:“沈市長,周市長,林主任。”
周林海介紹道:“小徐,以後你就是沈市長的秘書瞭,加油,好好幹!”
嶽先生和一眾人也站瞭起來,陪著笑握手打招呼。
這位新到任的沈市長身姿高大年輕俊秀,即使放到娛樂圈也不失色,外加氣質穩重如磐石,眼神溫和如墨染,讓眾多作傢心生好感。
沈市長謙和應和著客套招呼,面帶微笑環顧一圈,最後目光落在唯一突兀坐著的人身上:這位女士,身體不舒服嗎?
徐聞一把把沈瓊瑛拉瞭起來,打著哈哈:“沈小姐說過她有低血糖,估計不舒服。”
沈瓊瑛已經石化瞭。
那天遙遙一眼,她當時有些不舒服,事後已經淡忘瞭,隻視為自己的杯弓蛇影。
畢竟相似的人那麼多,她不相信,茫茫人海裡,她和他還能再遇到。
十六年,人的面貌是有變化的。哪怕是真人在面前,她也未必能確定,更何況遠遠一眼?
可是近距離再次偶遇那張臉的沖擊力是巨大的。尤其他也姓沈
她倉惶地被徐聞拽起來,如夢初醒,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借著徐聞的話頭下臺:不好意思,我剛剛有點頭暈。
沈市長目光落在徐聞拽著她的胳膊肘處,面色有些暗沉。
嶽先生見狀怕他不快,連忙打圓場,給他先奉上酒杯:小沈敬市長一杯吧,剛好你們都姓沈,真是有緣分,五百年前都是一傢啊哈哈哈
沈瓊瑛接過被嶽先生塞過來的高腳杯,半晌沒有動靜。
章琳看不上她這樣,自己率先敬瞭一杯:“沈市長,我代沈姐敬您一杯,她讀書晚,全靠自學,可能沒見過這種大場面,您可別欺負她,我代她敬一杯給您賠罪!”說著彎腰低舉,打算碰杯。
結果尷尬的是,沈市長半個眼神也沒給她,避過瞭她的杯子,反而主動降低杯身,跟沈瓊瑛手中的酒杯碰瞭碰,發出叮的一聲。
他抿瞭一小口:“沈小姐隨意,不舒服的話就不要逗留太晚,保重身體。”
沈瓊瑛這才緩過神來,胡亂道瞭聲謝,眼神卻繞過面前的男人看向眾人,順勢請辭:“抱歉,失禮瞭,我剛剛低血糖犯瞭,有點頭暈耳鳴,諸位,我先失陪瞭!”因為是提前離席,為表誠意她把酒一飲而盡,對嶽先生歉意地點點頭,轉身匆匆離開。
她剛才如坐針氈,現在更是六神無主,一刻也呆不下去瞭,隻想趕緊回傢。
沈瓊瑛拎包在夜路上走著,沒離開唐宮宴多久,就見奧迪在旁邊緩行,降下瞭車窗。
“上車。”駕駛座的男人口吻不容置疑,跟剛才的客套完全不一樣。
沈瓊瑛心中咯噔一下,更加慌亂,幾乎是逃跑似的快走瞭起來:“不、不用瞭。”
然而車子跟在她旁邊不疾不徐,她再快也快不過汽車。
可她這會兒已經沒法思考,隻知道快點跑,快點跑越是慌亂越是出錯,她小碎步樣穿著帶跟的鞋一路加速,鞋跟一腳陷進瞭地漏的金屬蓋空隙,摔倒在地。
人倒是沒事,但是鞋子拔不出來瞭。
車子停下來,男人下車繞過來打開車門,走到她面前,輕笑瞭一聲,把她打橫抱瞭起來。
“放開我!”她驚慌失措,掙紮起來,卻被他不容置疑地放到瞭副駕上。
他關上瞭車門,隨後又從地上拔起她的高跟鞋,卻沒有給她,而是拿到瞭自己的座位上,開始行駛。
“送你去醫院?”男人低聲問瞭句。
“不用,我要回傢。”她頭上溢出瞭冷汗。
“你住哪裡?”男人問道。
“河漢路。”她沉默瞭一會兒,終究是報出瞭一個離傢有一段距離的地方。
之後男人再沒有跟她說話。她則胡思亂想著,心頭一片凌亂,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那個人。
她有心確認,卻又不敢問,生怕打開瞭封印釋放出惡魔,隨之而來的將是狩獵的圍剿和猙獰的嘴臉。
她回憶著他的五官,偷偷看向他,可是對方似乎對她的視線很敏銳,立刻對視,聲調有些耐人尋味地問道:“沈小姐,我們是不是見過?”
沈瓊瑛嚇得差點從座位上彈起,控制住僵硬的身軀,她平復著呼吸:“沒、沒有吧。”
男人驚訝:“怎麼會呢?周二晚上,美食街,我們不是見過嗎?”
沈瓊瑛松瞭口氣:“哦可能吧。”
應該沒那麼湊巧的,華國那麼多人,那麼多省市,那個人不可能找到她!
她緊張後陡然放松有些虛脫,以至於沒註意到,車子並沒有在河漢路停下來,而是右轉進入輔路,再左轉過瞭一條岔路,最後右轉駛入瞭萬景小區。
放我下來,她這才覺得哪裡不對,神經又繃瞭起來,突然想起沒有報過自傢地址,那種不安的感覺又回來瞭:“我不住這裡。”
他對她的抗議充耳不聞,直到車子最終在她樓下停靠,他看向她:“萬景小區16號樓902,有什麼問題嗎?”
沈瓊瑛渾身起瞭雞皮疙瘩,聲音發顫:“把我的鞋子還給我。”他是誰她已經不想探究瞭,她隻想快點離開車裡。
他拿起她的鞋子,在鞋頭綴花上輕輕落下一吻,遞給她。
沈瓊瑛卻像是看到瞭怪獸,嚇得往後撤瞭個身位,擠靠在車門邊。
男人嘆瞭口氣,帶著寵溺:“怎麼還是那麼膽小,還是我幫你穿吧。”他撈起她的腳,手指順著絲襪曖昧地掠過她的足弓,幫她把鞋子扣上。
他的動作是那麼溫柔,可是她卻是驚恐到極點。
沈瓊瑛臉色蒼白,跟見瞭鬼一樣,一邊死死貼著車門,一邊用手腕在把手摸索,無力到擰瞭好幾遍才把門打開,跌跌撞撞逃下瞭車,就想往樓道裡鉆,卻被他一把撈住手腕,似乎對她不滿且疑惑:“不請我上去坐坐嗎?”
“放、放開我!”她受驚過度,尖叫起來,在夜色中甚至有些淒厲。
男人終於露出瞭侵略的面目,原本溫吞收斂的眼眸突然危險灼燒,謙和穩重的氣勢也全部撕毀,釋放出野獸進食般赤裸裸的興奮。
他就勢一拉,把她按在車身上,俯身低頭堵住瞭她的嘴。
“嗚嗚嗚……”她瞳孔驟然放大,眼睛裡是他黝黑墨龍般的眼眸。
是他!是他!他來瞭!!!
他霸道地啃咬著她的唇瓣,把她的唇蹂躪得麻木疼痛,無法呼吸,嗯哼地嗚咽著。
他似乎很滿意她這種措手不及的生澀,越發啃咬得用力。
她不得不張開唇齒想要獲得新鮮空氣,卻被他緊隨其後伸進瞭舌頭,兇狠翻攪著她的口腔,一邊汲取一邊品嘗,表情迷醉而兇狠。
她軟瞭身子,眼睛裡蓄滿瞭驚慌的水液,隻能任由他予取予求,搜刮幹凈自己所有津液。酒意發酵加上他的激烈索吻,她幾乎暈倒在車身上迷失瞭神志,目光迷朦失去瞭焦距,一時分不清這是何時何地何人。
他是誰?我在哪裡?發生瞭什麼?
直到他的吻像毒蛇的信,從嘴角移到臉龐,又遊到她的耳垂,輕輕咬瞭她一口,不輕不重,帶著輕微的酥疼,把她從半昏迷中喚醒:
“抓住你瞭,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