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時候還有些黃昏的微光,此時房間中已經是徹頭徹尾的黑。
手機通話突然被掛斷的光亮驚醒瞭沈瓊瑛,她一邊應付著跟他激吻,一邊用手在頭頂胡亂摸索,直到摸到瞭手機,她側過臉,愣愣地看向沈隱:“這是什麼?”
沈隱早已沉浸在情潮裡,聞言去拿她手中的手機:“給你錄瞭音,怕你做不到。”
沈瓊瑛連忙拽住不放。這份錄音留在他手裡,萬一傳出去,對紀蘭亭絕對是傷害,而以他們二人的關系,她也不抱希望沈隱會手下留情。
沈隱的強勢爭奪讓她冷下瞭聲音:“給我。”
見她如此堅持,他終究還是撒瞭手。
劃開瞭手機,沈瓊瑛沒想到錄音沒有,卻看到瞭別的。
那個時長足足十六分鐘的通話記錄讓她忽然渾身發冷。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借著手機的光亮,她朝著他的方向,聲音顫抖。
她不敢想象紀蘭亭聽到瞭她那些虛與委蛇的話……說全是虛與委蛇也不盡然,也有著真心怠慢,他應該會聽出來的吧?
他該會多難受?
她覺得心臟像是被細細密密的針給紮透瞭。
“有什麼好在意的?”短暫沉默過後,他嗤笑瞭一聲:“既然都要一刀兩斷,你還在乎他怎麼想?”
“還是說,你那些話全是撒謊?”他似是調侃毫不在意。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聲,在夜裡分外分明。
她崩潰地大哭,完全不敢想象紀蘭亭此時怎樣:“你滾!你滾啊!我不想再看到你!”她邊哭邊用枕頭砸他。
枕頭破瞭,鵝毛飛的到處都是,一如她此時的心情。
他的神色也冷硬瞭下去,她的種種反應表明,她跟紀蘭亭的羈絆比他想象的要深,至少全然不是她口中那回事。
她撒謊瞭。
但此時不是繼續逼她的時候,她還來著例假,也許肚子正疼,她還餓著肚子,沒有吃飯……
反正她跟紀蘭亭已經暫時沒什麼可能瞭,不能操之過急,以免引起她的反彈。
有一點,他相信她說的是真的,那就是,她跟紀蘭亭將來沒可能。她說的那麼真誠,那麼自然,那麼發自肺腑——相信紀蘭亭也聽得一清二楚。這就夠瞭。
他在門口稍微停頓:“不要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記得吃飯。”話音剛落,又飛過來一個枕頭,任是他再窩火,還是狼狽地離開瞭傢。
沈瓊瑛一遍遍撥打著紀蘭亭的手機,可是他再也沒有接過她的電話。
深夜中,她的心焦急如焚。
而此時的博文校園論壇上,也有一場風波在發酵。
周日早上九點,博文雙語校園充斥著學生和傢長。
這次傢長會沈隱並沒有通知沈瓊瑛,歸根到底是因為之前校園論壇那個八卦貼的事,雖然一開學他就申請行政部門給強行刪除瞭,但到底留下瞭不小的影響。
他是男生,知道那些男生心底會意淫些什麼。想到沈瓊瑛來瞭之後,會被那麼多不尊重的目光打量,他心中不快,也就沒通知她來。
總歸傢長會也就是溝通本學期學習計劃和未來留學還是高考那回事,他自己規劃的明明白白,也沒覺得有必要叫她來。反正她現在心思也沒放在自己身上。
但沈瓊瑛還是來瞭,她就算再生氣,也始終記得自己監護人的身份。沈隱以往傢長會,哪怕不重要,也都要通知她,算是母子溝通感情,這次卻突然遺漏,她生怕他出瞭什麼差錯壞瞭前途。
而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來找到紀蘭亭,對他當面道歉和解釋清楚。紀蘭亭那麼好的人,曾陪她走過最艱難的時刻,共經生死,她不能允許兩個人因為誤會不清不楚。
她已經想好瞭,她有錯:他年紀小不是被她忽視的理由,如果他想公開,那以後約會的時候公開吧,哪怕對沈隱公開又怎樣?昨天沈隱知道她撒瞭謊,不是也最終接受瞭嗎?給她時間,一切都會好的。
紀蘭亭今天是由紀筠陪著來的。
而他沒想到的是,他來到校園就遭遇瞭指指點點和不懷好意的打量。
紀筠從小到大沒少被異樣眼光打量,因此淡定自若四處閑逛,他本來心思也沒放在紀蘭亭學習上,驚鴻一瞥看到一個像是教職工樣的古典美女,立馬追出去瞭。
紀蘭亭心情本就毛糙著,又接到陸鈞的電話:“亭哥,你快看看校園論壇吧,出大事瞭!有人造謠誹謗!”那邊陸鈞聲音很急:“你是不是得罪誰瞭?”
紀蘭亭並沒有太當回事,他覺得,沒什麼比昨天那個電話更能刺傷他的瞭。
然而等他點開論壇的頭條帖子,整個人都控制不住,眼睛佈滿瞭血絲。
那個帖子叫做《校草的撿漏人生》,用大篇幅寫瞭某位校草的媽上位未果、當妓女賣淫的營生,最後還用詼諧的口吻寫瞭妓女性病致死,導致校草認祖歸宗前還要經過詳細體檢這件事。帖子文筆不錯,把校草小時候野路子出身和死媽後餅從天降的過程寫的那叫一個高潮迭起,如果出現在網路上大概讓人代入爽文男主,但出現在博文這種學校裡,就挺招人嗤之以鼻瞭。
尤其是還有人對比瞭某校草平時言行舉止跟豪門的不妥帖之處,這下馬後炮的人可就多瞭:
——怪不得他看起來格格不入?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甚至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套娃瞭十幾層樓:
——臥槽,我舅舅那時候就總去那個夜總會,不會校草還是我表弟吧!
——我能說我堂哥也去過嗎?不會校草還是我侄子吧……
——我也去過,不會校草是我……
——樓上的有點邏輯?十六年前你JJ多大?去撒尿還是去打炮?
其實豪門認親怎麼可能不做親子鑒定,隻不過落井下石口嗨罷瞭。
一時甚囂塵上,不少人八卦起瞭這位離奇的婊子媽:
——就我奇怪什麼年代還有人非要用賣淫養傢?估計得是真愛這行瞭吧?這嗜好也是一言難盡。
紀蘭亭兇獸一樣激喘著,不知看瞭多久,腦子裡浮現出沈隱曾威脅要他後悔的話。
他悶頭走著,快要自燃瞭,恰跟正要來警告他的沈隱狹路相逢。
兩人心照不宣一前一後,來到瞭無人的樹蔭。
紀蘭亭一把揪住沈隱的領口:“那個帖子,是你發的吧?”
沈隱皺瞭皺眉:“你說什麼?”
紀蘭亭冷笑:“別裝蒜瞭,花姐的事,在這裡除瞭你,還有誰知道?!”
沈隱見他激動到聽不進去,也沒再辯駁。
紀蘭亭越說越激動,聲音逐漸變瞭調:“你有媽,我也有過,我媽是不如你們媽光彩,我媽是婊子沒錯,但這點隻輪到我來說,你們沒資格罵她!”他口中對花姐的“婊子”評價隻是個評價,而那些人口中的“婊子”卻是辱罵!
沈隱掰著他的手指掙開,附贈他一個蔑笑:“你找錯人瞭,蠢貨。”
紀蘭亭看著他輕蔑的目光,忽然想到瞭他昨天那通電話,頓時,腦袋裡走馬燈一樣,無數聲音和片段向他湧來:
——在廢棄廠房,他躺在地上絕望地看著她被賀璧做到昏厥……
——在她傢中,躲在窗簾後看到沈隱對她冒犯到瞭最後……
——在她門外,聽到沈隱像是丈夫一樣跟她脈脈溫情……
——她刻薄而輕蔑著他,跟此時沈隱口吻如出一轍:“他油嘴滑舌還沒自知之明,粗俗膚淺又不思進取,我怎麼可能喜歡那種人?他哪點能跟你比?”
——她絕情宣判:“我跟他沒關系,以後也不會有可能。”
——她前一秒在他懷裡答應再也不會跟沈隱有關系,後一秒就在沈隱身下嬌喘熱吻……
他的確一無是處,現在他是紀傢少爺,才勉強匹配的上她,也是賴以這重身份,他才有能力為她佈置聲勢浩大的儀式得到瞭她……等他失去瞭這重身份像個小醜,她還會要他?她還會看到他?
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穿著可笑的制服在夜總會點頭哈腰,而她再不肯施舍他一個眼神。
自尊心促使他外強中幹,用手指戳著沈隱的胸口:“我蠢又怎樣?她喜歡的從來都是我!哪怕你把陳芝麻爛谷子抖出來又怎樣?哪怕我黑料滿天飛又怎樣?你才是輸傢!你才是!!!”
“那為什麼,她會躺在我身下,一邊享受一邊鄙視你呢?不想承認嗎?”沈隱看到他在意,笑容越來越大:“她為什麼瞞著我?因為她離不開我,但她根本沒想過跟你有以後,她就是跟你玩玩,你還當真瞭?”
紀蘭亭其實昨夜想過,想過沈瓊瑛也是有苦衷的,想過她是為瞭擺脫沈隱才虛與委蛇。
可是哪怕他再為她開脫,也不得不承認她的話裡有一半是真的,那就是——她真的沒想過跟他有以後。
腦子裡最後一根弦終於繃斷瞭,他的眼神淬瞭毒一樣盯住瞭沈隱,死死咬住牙,不再出聲。
沈隱太知道他此時的弱點瞭,他知道,沈瓊瑛那邊一定還會試圖挽回,而他此時不擊潰情敵更待何時?何況……
他的眼神從不遠處掠過,裝作沒看見般鎮定自若地拱火:“瑛瑛和我才是一路人,你這種婊子媽生出來的賤種,爛泥糊不上墻,就不要妄圖染指瞭。沒聽見她說嗎?你又蠢又傻,她玩你呢!”沈隱壓低瞭聲音,用最友善的表情說著最毒的話:“我當初放縱她玩幾天,也就給你可趁之機瞭,現在我收收線,她就立馬回到我身邊,你算是什麼東西?!你也配?”
紀蘭亭渾身發抖,他最自卑的就是他的身世,此時沈隱的話無疑坐實分裂瞭他們。他忍無可忍,一拳頭轟到他的腮幫子,成功讓沈隱啐瞭口血沫。
沈隱反常地沒有還手,就用那種看螻蟻一樣的目光看著他。
而他越是這樣,紀蘭亭越是癲狂失控,無能狂怒:“肏你媽!肏你媽!肏你媽!”
沈隱瞇瞭眼睛,“道歉。”他原本隻是想激怒對方對他動手,可是現在他也被激怒瞭。
紀蘭亭見他介意,突然瘋子似的笑瞭,越發說著篤定可以最讓對方痛苦的話:
“噓……知道什麼是‘肏你媽’?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跟你媽做、愛、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