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修設想過無數種與望舒面基的方式，但他絕對沒有想到，所謂美好的第一眼、浪漫的第一面，會是這麼倉促狼狽的模樣。望舒穿著沾上灰塵的長裙，拖著斷瞭一半的拖鞋，淚痕未幹，眼角通紅，背著第一縷陽光，出現在自己眼前。

　　「師父，救救我。」望舒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她張瞭張口，想要告訴唐修，自己是連夜翻窗逃出來的，甚至來不及換一身像樣的衣服。但第一個字的音明明就懸在喉嚨裡，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心臟跟著生出陣陣絞痛。唐修不知道望舒究竟遇到瞭什麼事，但他明白，當務之急，是讓望舒好好休息。他穩住望舒的肩膀，像遊戲裡師父對徒弟那樣開口，「走，我帶你找個地方休息。」

　　「去你傢，好嗎？」望舒抹瞭抹眼淚，吸瞭吸鼻子，「我沒有身份證，住不瞭酒店。」或許是擔心會被拒絕，她又補充道，「如果不方便也沒關系，我……」

　　「傻瓜，怎麼會。」唐修註意到，望舒的脖頸上有一圈鮮紅的印跡，像是被外力施暴後落下的傷痕。但下一秒，他就移開瞭視線，恢復成自然的眼神，「我住的地方離這裡不遠，走這邊。」

　　不知道為什麼，在得到唐修的肯定回答後，望舒感覺到瞭一種久違的安全感，就像冬日裡的暖陽，驅散瞭暴風雪帶來的陰霾。在街角轉身時，朝陽斜射在唐修的額前，好看極瞭。

　　這就是天使在人間的模樣。

　　「你……」望舒又吸瞭吸鼻子，用瞭好些力氣，才擠出一抹笑容，就像遊戲裡徒弟做出與師父互動的模樣，「你就不怕我是騙子嗎？」

　　唐修搖瞭搖頭，又點瞭點頭，「怕，那你想騙什麼。」

　　「不知道。」望舒略微思考，「不過，咱們說好的，我請客，你付錢。」

　　「沒問題。」唐修點瞭點望舒的額頭，「到傢之後，你先休息，我……」他停住腳步，上下打量著望舒，接著開口，「我去給你買合適的衣服，你喜歡裙子是嗎？」

　　唐修沒有問望舒，為什麼穿成這樣就跑瞭過來。他在意的，是替望舒解決眼前的困境。

　　望舒從唐修的眼神裡讀出瞭這份溫柔與理解。

　　到達公寓後，唐修給望舒重新收拾好瞭大床。但望舒看到床的那一瞬，滿腦子都是被凌辱被強暴的畫面。她忍住歇斯底裡的沖動，婉拒道，「我……我還是睡沙發。」

　　唐修伸手，想要拉住望舒的胳膊。

　　就在手指剛剛碰到胳膊的一瞬間，望舒突然尖叫瞭一聲：「別碰我！」看到唐修的手指立刻縮瞭回去，望舒又滿是歉意，「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不顧唐修詫異的眼神，望舒徑直走向沙發，蜷縮成團，背瞭過去。

　　唐修沒有再堅持，替望舒抱來瞭毛毯。擔心望舒翻身的時候，毛毯會跟著掉到地上，唐修還細心地將毛毯塞到瞭沙發墊裡。他給瞭望舒一把備用鑰匙，叮囑道，「我去買東西，很快就回來。」接著，他轉身出瞭門。

　　聽到關門聲，眼淚再度奪眶而出。真正的難過並不會哭出聲，而是眼淚凝結成一條小溪，源源不斷地滾出眼眶，哪怕用瞭一張又一張紙巾，也無法阻斷這種發自內心的悲傷。

　　哭多瞭，也累瞭。

　　望舒這才漸漸合上眼，進入淺淺的夢鄉。

　　夢裡，所到之處，皆是一片空白。

　　睡瞭有多久？很久吧。迷迷糊糊的，望舒被自問自答的念頭驚醒，這才微微睜開眼。她看到窗外明晃晃的陽光，早就不是清晨的模樣。茶幾上擺放著一款迷你小鬧鐘，顯示的時間是下午四點二十八。

　　「你醒瞭。」聽到翻身的聲音，唐修從臥室裡走瞭出來，他給望舒遞過來一條幹凈的新裙子，一邊摸瞭摸後腦勺，一邊不太好意思，「導購說這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他頓瞭頓，又遞過來一雙新鞋，貼心地選擇瞭平跟，「試試看，如果不合腳，我再去換。」

　　「謝……謝謝師父。」望舒接過裙子與新鞋，滿是感激。「多少錢，我……我沒有帶錢包，隻能以後還你。」望舒站瞭起來，還想再說點什麼，沒想到，不爭氣的肚子就在這一刻唱響瞭空城計。餓瞭有一天的時間，細胞們終於逮住機會，發出瞭抗議的聲音。

　　望舒臉紅瞭，她不敢直視唐修的目光。

　　「我可是你師父，談錢傷感情。」唐修拍瞭拍望舒的肩膀，故作輕松，想緩解望舒的緊張。「你現在這種客套的樣子，真是跟我認識的你不一樣。」唐修指瞭指浴室，「快去換裙子，換好之後，我帶你去找吃的。」

　　望舒有好多句謝謝，想依次說給唐修聽。但開口的瞬間，縱有千言萬語，也不敵這一句話：「師父真好。」

　　唐修愣瞭愣。

　　他看著望舒走去浴室的背景，心裡五味雜陳。對不起，其實，我一點兒也不想再做你的師父。

　　這種念頭，這句話，在看到望舒換好裙子、穿上新鞋、走出浴室的那瞬間，猛然間到達瞭巔峰。

　　合身。

　　非常合身。

　　就像為美麗的公主量身定做似的，柳葉型的衣領，釋放出望舒青春的活力，收腰的設計，襯托出望舒完美的曲線，露出的鎖骨與腳踝，就像兩顆會發光的寶石，一上一下點綴著這具魅力的身體。

　　唐修的視線一直停在望舒身上，根本無法移走。

　　「師父，我換好瞭。」望舒原地轉瞭半圈，裙擺跟著擺動，「真合適。」

　　「喜歡嗎？」唐修往前走瞭一步。

　　「喜歡！」望舒重重地點瞭點頭。

　　「我……」唐修咽瞭咽口水，在失神的邊緣靠理智扳回一城，「喜歡就好。」唐修沒有解釋，這是他第一次為女孩子選裙子。他跑瞭三個商場，花瞭兩個半小時，才買到這條他認為望舒會喜歡的裙子。

　　幸好。

　　望舒真的喜歡。

　　那就夠瞭。

　　「走吧，我帶你去吃你想吃的。」他一邊說著，一邊摸出手機，點開備忘錄，找到提前準備好的地址，「你想吃什麼，這個，還是這個。」

　　「唔……」望舒伸出脖子，看瞭一眼唐修的手機，「烤魚吧，我喜歡烤魚。」

　　「好。」唐修切回主屏幕，準備鎖屏。

　　就在鎖屏前一秒，望舒似乎註意到，唐修的壁紙是一張師徒合影的遊戲截圖。